第36章 若白9

顏春曉躺在病床上,看着她那厚厚石膏的腿,一臉的生無可戀。

她想不明白,自己最近怎麽變得這麽倒黴,先是客戶跳樓自殺,接着工作室被迫搬遷,現在還遇到車禍,犯太歲也不用這麽慘吧?

門口傳來推門的聲音,顏春曉調整了一下情緒轉頭,只見肖光拿着一張x光片走進來。

“醫生怎麽說?”

“輕微骨折。如果恢複好的話,一個月左右就可以見到骨痂的生長,兩到三個月基本愈合。”

兩到三個月

那她這兩到三個月豈不是得拄着拐杖過活?

眼見顏春曉神色變得低落,肖光有點不好意思:“抱歉,顏小姐,我該小心一點開車的。”

“算了,既然已經發生了,你也不用自責,再說了,也不能全怪你。”顏春曉扯了下嘴角,轉移話題,“我餓了,能不能幫我弄點吃的?”

肖光看了下表,他都沒注意,原來已經下午一點了。

“當然,你想吃點什麽?”

“補腿的。”

“”

肖光去醫院對面的餐廳打包了很多吃的,回來的時候,正看到段尋的車子駛進醫院,他有點詫異段尋會親自過來,連忙跟過去。

段尋從車上下來,就見肖光立在邊上。

“還沒吃飯?”段尋掃了一眼肖光手裏的餐盒。

“是的,一整個早上都在做檢查,剛忙完。”

“結果怎麽樣?”

“顏小姐的腿輕微骨折,其他沒有大礙。”

段尋點了下頭,伸手去接肖光手裏的餐盒,肖光往後閃了閃:“我提就行了。”

“你去吃飯。”

“哦。”肖光乖乖把餐盒交到了段尋的手裏。

餐單釘在塑料袋上,被風一吹,拂在段尋的手背上,他随手撥了一下,看到上面的內容,不由蹙眉。

骨頭湯,紅燒豬手,麻辣雞爪

“這麽油膩?”

肖光也很無奈:“這是顏小姐自己列的菜單,說是缺啥補啥。”

骨折早期,患部關節仍處于淤血水腫期,應忌辛辣油膩,以免引起淤血積滞,這個女人身為醫生,卻連這點常識都沒有?

段尋把餐盒遞回給肖光:“這個你吃,給她買點清淡的。”

“是。”

肖光又往餐廳的方向跑去。

顏春曉的病房在住院部三樓,電梯人多,段尋直接走樓梯上去,他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見顏春曉正摸索着下床。

她的手扶着床沿,小心翼翼的用她打着石膏的腳去踮地,可能是疼,她一碰到地板,人就往後縮了縮,寬大的病號服随着她的動作滑下了領口,她有點沮喪地停了下來,深呼吸兩次之後,又想往前。

“為什麽下床?”段尋進門,走到她面前,把她提起來,摁回床上。

他的動作并不溫柔,但是巧妙地避開了顏春曉身上的所有傷口。

顏春曉看到段尋,立馬求助:“幫我拿下手機,它一直在響,應該是我的病人找我。”

除了病人,不會有其他人這麽偏執地給她打連環call。

段尋順着顏春曉的指間看過去,她的手機在沙發上,和她的外套放在一起。他剛一觸到手機,手機又響了起來。

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是“郁琳芬”。

段尋把手機遞給顏春曉,顏春曉掃了一眼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快速地接起電話。

“喂,你好。”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麽,她忽然滑下床沿,猛地一下站住了。

段尋還來不及提醒她注意腿,就見她指了指沙發上的外套,示意段尋把她的外套拿過來。

她倒是會使喚人。

段尋站着沒動。

“好的阿姨,你別着急,我現在馬上過來,你看着她!”顏春曉見段尋不幫忙,歪頭用肩膀夾着手機,單腿跳過去拿起外套,“報警了嗎?行行行,我過來我過來”

顏春曉挂斷電話,随手将外套套在病號服外。

“段先生,能麻煩你送我去一下白河景苑嗎?我的一個病人情緒失控,要鬧自殺,現在家裏只有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老太太行動不方便,我得去幫忙。”

自殺兩個字讓段尋渾身一僵,一時間,他的所有思緒都仿佛被定格了。

“段先生,你聽到我說話了嗎?”顏春曉很着急。

“聽到了。”

段尋看了看她腿上那截石膏,石膏厚實笨重,拖着她左邊的身子沉了半分,她自己都像是個行動不便的老太太,去了又能幫上什麽忙?

“段先生。”顏春曉一時情急,抓住了段尋的胳膊晃了晃,“麻煩你了!”

她眨巴着眼,這樣懇求而堅定的神色,讓段尋想起了某一時刻的段靈。曾經,段靈是唯一一個敢這樣肆無忌憚抓他胳膊的女人,但現在,眼前的這位似乎有點自然熟。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已經是她今天第二次抓他胳膊了。

“段先生”

“走。”  段尋開車帶着顏春曉來到了白河景苑。

白河景苑是個老舊的居民區,前幾年,它周邊的居民樓都趕上了拆遷大潮,唯獨它被遺漏在這座城市的邊角裏,帶着點生不逢時的倔強繼續破敗地站立着。

車子一停,顏春曉就下了車,她拄着拐杖,一路蹦進了漆黑的樓道。

鬧自殺的病人郁琳芬住在五樓,這裏沒有電梯,且樓道狹窄,正常人走路都得小心翼翼避免被不科學的階梯高度絆腳,她打着石膏更是行動不便。

顏春曉往上看了一眼,咬咬牙準備跳上去,這時,段尋從外面走了進來,入口狹小,他高大的身軀一下擋住了光源,讓樓道更暗了幾分。

“你怎麽上去?”他問。

“這樣。”顏春曉支着拐杖,往上跳了一步。

段尋扶了下額角:“你是不是篤定了你的客戶不會跳?”

顏春曉搖搖頭,郁琳芬的情況很複雜,兩年前她失婚失業,從此之後,就患上了嚴重的心理疾病,這種心理疾病通過嗜賭表現出來。她把賭博當成宣洩情感的途徑,以此麻醉自己,逃避家庭、社會和過去的經歷。

一般賭瘾發展會有四個階段,初期贏錢,賭博者獲得心理成就,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接着便是輸錢,畢竟,十賭九輸,要想在賭桌上發家致富,除非是賭神,否則結局都逃不過十中之九,然而輸時不服輸也是大多數,賭者都覺得自己只是暫時運氣差,只要再來一把,總會時來運轉,東山再起。這樣荒唐的錯覺會驅使他們到處借錢籌集賭資,漸漸的,他們債臺高築,被追債人鄙視唾棄甚至威脅,進入絕望階段。最後,他們會放棄人生。

郁琳芬現在就屬于放棄人生的第四階段。

盡管這兩年裏,顏春曉很努力地想把郁琳芬拉出賭瘾的泥淖,但是,收效甚微。她唯一做到的,只是拖延了這第四階段的來臨時間。

但是,它到底還是來了。

“我得盡快上去。”顏春曉看着段尋,“不然,真的會出人命。”

“如果你打算蹦上去,不如直接在樓下等她。”

“那你有什麽好辦法?”

段尋大步走向顏春曉,在她身後停下來,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打橫抱了起來。

顏春曉四肢僵硬地橫卧在他臂彎裏,拐杖落在了一旁。

“幹什麽?”

段尋掂了掂懷裏的人,大步向上:“這就是我的好辦法。”

顏春曉沒了反應,只感覺撲面而來的男性荷爾蒙穿透了她的呼吸。段尋身上有一種獨特的味道,那種味道有點像葡萄柚和香根草,若隐若現,清新不失風度,又帶着溫柔的堅定。

徒步上五樓對很多常年待在寫字樓裏的人來說已經是件困難的事情了,更何況還負重九十多斤不安分的活物,但段尋卻意外的輕松。

上了五樓,他将她放在平地上,微微喘了口氣。

顏春曉尴尬又感激,她一時難以組織語言,脫口便說:“段先生好體力。”

段尋沒回應。

走廊裏尴尬的氣氛更濃郁了。

“琳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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