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比喜歡,還要喜歡(大粗長章)(小修不影響)

寧折端坐在銅鏡前,一頭墨色長發披肩,宛如繡娘手中最上好的綢緞一般順滑。

朱紅色的衣擺蜿蜒逶迤在地,精致低奢的金色雲紋鑲繡在衣角,一只金凰高高揚着頭展翅翺翔在雲層間,繡紋輝映奪目。

這件衣衫是太子殿下召集整個天祁最好的一批巧匠,使用天下最珍貴的絲線,足足耗費半年的功夫才精心織就而成的凰衣,尊貴華美至極。

換做其他人,無論是氣勢還是容色,都是萬萬撐不起這樣一件華衫的。

可眼前這個少年卻不一樣,這件凰衣,幾乎是為他量身定做一般,合身得體極了。

難怪太子殿下會獨寵此人。

宮人眼中閃過驚嘆之色,越發恭敬地替他整理起儀容。

當宮人替少年淨了面,欲執筆為他描眉時,少年突然側過頭,盯着他道:“不要。”

宮人愣了下,随即解釋道:“琴公子見諒,這是規矩,宮裏但凡有侍寵面見太子殿下,按例都是該潔身淨面梳妝的。”

宮人說着,不由笑道:“何況公子本就這樣美,只需再稍稍裝扮一番,定然能勾得太子殿下魂不守舍呢!”

沒有哪個侍寵不想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得去見太子殿下,宮人認為少年也該是如此。

誰料少年表情都沒變一下,只輕輕道了句:“我不是他的侍寵,我只是個奴才。”

他說着看了眼宮人,一雙眸子安靜如淵,黑得瘆人,“你喊錯了,我當不得公子。”

宮人滞了下,不知該如何回話。

琴奴原先的确只是一個最低賤的奴隸,因他半魔的血統受盡了衆人欺淩。

他剛來宮裏那段時間,太子殿下對他不理不睬,态度極為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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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人內侍們慣會見風使舵,整天可了勁兒地折騰他,險些就讓他活生生被餓死在殿裏,實在可憐得緊。

然而再是可憐,那也是過去了。

如今太子殿下專寵琴奴一人,什麽好東西都緊着星辰殿,一天去那邊兩三趟,甚至還将那些曾經欺辱過琴奴的奴才們抓出來,當着整個宮裏內侍宮人的面亂棍處死。

宮人在太子殿前侍奉這麽多年,還從未見過太子對哪個奴才這般上心過,簡直就差将人捧在手心裏疼着了。

即便是低賤的半魔奴隸,可一旦爬上了這麽高的位置,誰還敢不知死活地喚他一句奴才?莫不是想被太子殿下一刀斬了去!

宮人想罷,戰戰兢兢道:“琴公子......說笑了......”

少年收回視線,沒再同他争論。

宮人方才被少年一身氣勢壓得喘不過氣,此時才稍稍松了口氣。

“青鸾為什麽要見我?”

青鸾......竟敢直呼太子殿下名諱......

宮人連忙低下頭,只當自己聽不見,喏喏回道:“聽旁人議論,似乎是大越使臣慕名前來,想一瞻公子風采。”

宮人說完,卻見少年微微有些出神,正待出聲,便聽得少年垂下眼簾,低低道:“我知曉了,你先下去吧。”

“梳妝之事......”

“我自己來。”少年的聲音分明還是那樣嬌軟,卻莫名帶了股迫人的氣勢,令人不自覺地便想服從。

宮人額角沁了顆冷汗,喏喏應聲是,便恭敬退下了。

随着殿門的關閉,殿裏空氣陡然變得一片死寂。

寧折安靜坐在紅木小凳上,看着銅鏡裏那張陌生模糊的面孔,突然開口道:“67號,是不是霍忱來了。”

黑衣人從房梁上落下,不緊不慢走到他身後,執起沉香木梳,輕輕梳了梳那一頭如瀑的長發。

“怎麽發現的。”

“他在我身上留了攝魂針,可千裏尋蹤。”

67號隐約想起霍忱曾經在寧折發頂插入一根銀針的事。

他挑挑眉,聲音淡淡:“重要麽?霍忱如今對你來說,已經沒用了。”

寧折低垂着眼,沒說話。

67號繞到他身前,一根手指擡起他下巴,勾着唇冷笑:“寧折,你心裏在想誰?”

寧折擡着眸子靜靜看他,片刻後彎了彎唇角,眉眼柔和:“想你。”

67號并不吃他這一套,一面側身從梳妝臺上拾起眉筆,一面淡淡道:“即便霍忱能找到你,也不代表寧堰就一定能認出你來,你可以死了這條心了。”

寧折唇角的笑容漸漸收了,“我沒有想他。”

“最好如此。”

67號冷嗤一聲,突然轉了轉手中眉筆,漫不經心轉了話題:“會麽?”

寧折怔愣半晌,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說梳妝之事,乖乖搖了搖頭。

他不過是察覺到67號進來,才胡亂編個說法将那人支開了,這些女子之物,他從前連碰都沒碰過。

“是誰方才說要自己來的?”

67號語調嘲諷,伸手擡起寧折的臉,修長有力的手執着筆,在他眉上細致描繪着,動作溫柔至極。

寧折皮膚已經白得近乎透明,自然無需再抹那些亂七八糟的粉脂。

他選的這具身體,天生已是尤物,風華不可藏。

寧折見他動作熟練,不由有些發怔,愣愣道:“67號,你一個孤魂野鬼,還會這些......”

“再說一遍,老子是系統。”

67號不鹹不淡回了一句,取過一張女子塗唇用的口脂,命令道:“張口。”

寧折乖乖張開嘴,67號将口脂置于他唇間,接着猛一擡他下颌。

只聽“咯噠”一聲脆響,寧折的上下牙齒便倏然碰撞在一起,寧折頓時痛得皺起眉,被迫阖上了唇。

便是在這一刻,他雙唇沾染上一抹口脂,原本蒼白淺淡的唇霎時間殷紅如血,誘人至極。

寧折無知無覺,自顧痛得蹙起眉,揉搓着兩頰,鼻翼微縮,小臉都皺在了一起。

67號不經意勾了勾唇,笑意一閃而逝。

“好了,去吧,有青鸾在,霍忱不敢對你怎樣。”

67號彈了下他的眉心,便身形一閃,自宮殿裏消失。

寧折吃痛地揉了揉額頭,推門走出去。

幾名候在殿外的宮人行過禮,便簇擁着他上了轎辇,擡去了前殿。

寧折坐在珠紗掩映的轎辇裏,看着四周匆匆而過的美景,神色安靜得過份,仿佛他要去見的不是霍忱,而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此刻前殿之中,已是觥籌交錯之景。

青鸾舉杯,對底下一襲戰袍容顏俊美的男人笑道:“未曾想霍将軍竟對一個小小的奴隸感興趣,倒是令孤吃驚不已。”

霍忱也笑了笑,氣勢淩厲,“既是小小奴隸,那本将軍鬥膽,請殿下割愛相讓如何?”

恰在此時,殿外傳來動靜。

青鸾轉眼,便見一襲紅衣似血、美得令人心悸的少年正在內侍帶領下,邁過青石板臺階,一步步踏入殿中。

青鸾眸光輕輕迸出一抹驚豔的光彩。

他唇角不由扯開一道略顯興奮的笑容,鷹勾似的眸子緊緊盯着那少年,強忍着沸騰的血液,緩緩道:“霍将軍都說了是愛物,又怎能割舍,便是小奴隸,那也只能是孤一個人的小奴隸!”

霍忱眯了眯眼,沒說話。

随着少年的走近,他心底的那抹感應也越來越強烈。

霍忱一雙眼死死盯着他,呼吸微微粗重,指尖緊捏着酒杯,渾身都激動得顫栗緊繃起來。

寧折才踏入殿門,便感受到了這股強烈的視線。

他一擡眼,霍忱那張俊美如神祗的面孔就印入眼簾,不過短短幾日,便陌生得恍若隔世。

“阿奴,過來。”青鸾喚他一聲。

寧折微微垂了眼,視線從霍忱身上一掠而過,走到青鸾身邊,沒有引起任何人察覺。

只有霍忱心底發熱,看到了他那不起眼的停頓。

少年面色安靜,緩緩走過殿中央。

奢華的宮宴并未引起這個小奴隸的丁點不适,他像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景,從容得令人驚異。

青鸾定定地看着他向自己走來。

少年白皙的膚襯着烏黑的發,一襲血色紅衣迤地,漂亮勾人得仿佛山中妖精出世。足以令每個見過他的男人為他而癡狂。

青鸾上前一步跨到少年身邊,執起他白嫩的手,眸底閃過一抹瘋狂的癡迷興奮之色。

“阿奴……”他撫了撫少年的臉,“孤沒看錯,這身衣裳果然适合你。”

凰衣氣勢太盛,會壓人容色,可在琴奴身上,卻不過是他的一件陪襯。

分明是個從小便被人踐踏的奴隸,卻奇異地養了一身尊貴傲然之氣。

他的琴奴,真是個生來便合該被人養在手心的金絲雀……青鸾心底一片滾燙。

顯然,在場這麽想的,不止他一人。

餘光一瞥,青鸾便看見宴上衆人一雙雙眼睛都直愣愣的,盯着他的小奴隸久久回不過神。

更有一人,視線熾熱強烈至極,分外令人生厭。

青鸾微微沉下眸,看向霍忱,勾起一抹冷笑,“看不出,霍将軍原來也是喜好美色之人。”

霍忱沒理他的嘲諷,只看着寧折,神色似水般溫柔,“非是喜愛美色,而是……只愛這一個美色。”

青鸾摟着寧折腰部的手,驀然收緊了。

“如今霍将軍已見到阿奴,答應孤的事,也該辦了吧?”

他朝左右使了個顏色,便有宮人呈上一把鋒利的匕首,送到霍忱眼前。

霍忱看了一眼,便取過匕首,伸出自己的右手,在衆人都未反應過來時,一刀猛然落下!

寒光在空中一閃。

寧折長睫陡然一顫,看着一根小拇指掉落在地,鮮血撒滿長桌。

宴上瞬間一片嘩然,衆人議論紛紛。

“霍忱瘋了!?”

“他切了指,日後如何握劍執槍,上陣殺敵?”

“為什麽?莫非就是為了見一眼太子殿下的這個小奴隸?”

“慎言!此人如今可是太子殿下的心頭寵,你端看他身上所着之衣,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傳聞凰衣是太子殿下替未來太子妃所制,莫非......”

“這琴奴究竟是何人,太子殿下便也罷了,連大越的霍将軍都驚動了,難不成還真是什麽禍國的妖孽不成?”

一時間,殿內各種聲音窸窸窣窣。

霍忱聽着耳邊議論,眉頭都沒有動一下。

他面不改色地看着寧折,勾着唇淡淡笑道:“我以前曾斷過一個人的腳趾,如今便用手指去還。”

寧折眉眼動了動,看了霍忱半晌,突然開口,說出了進殿之後的第一句話,“不夠。”

霍忱見他終于肯和自己說話,眸子都亮了亮。

他一雙深沉的眸灼灼盯着寧折,攥緊了拳,強壓着心中顫栗,激動道:“是......不夠,自然不夠!”

“欠那個人的,我會一樣一樣地還,手也好,腳也好,甚至這條命,他若是想要……拿去便是!.”

“只不過……”霍忱忍不住上前一步,微微朝他伸出手,聲音哽咽嘶啞:“只不過我卻不知曉,他還願不願意接受……我……”

霍忱話未說完,寧折便神色平靜地打斷了他,“遲了。”

霍忱伸出的手陡然停住,眸中一瞬間劃過茫然之色。

一旁青鸾眯了眯眼,低頭看了寧折,語氣不明地笑道:“孤卻是不知,原來阿奴以前同霍将軍認識?”

寧折擡起眼,眉眼彎了彎,乖順地朝他笑了笑,“不,我不認識這個人。”

青鸾盯了他半晌,皮笑肉不笑:“真的麽?”

寧折伸手抱住他的腰,主動埋進他懷裏,無比依戀道:“嗯,阿奴只喜歡青鸾一個人。”

青鸾看着他的模樣,臉色微微緩了些。

少年溫順癡纏的态度,顯然讓他很受用。

看着寧折毛茸茸的腦袋在自己懷裏一拱一拱的,青鸾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一旁衆人見兩人溫存,不由大着膽子調笑了幾句,青鸾也沒生氣,笑眯眯地似乎心情不錯。

“為何......”沙啞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來,打破了這邊溫馨的氣氛。

青鸾擡頭,觑了眼霍忱。

只見那方才還鎮定自若的男人,此刻卻低着頭,神色暗沉不清,周身氣息仿佛都凝固凍結了一般。

青鸾眉開眼笑,愉悅道:“霍将軍是在問誰?這裏只有孤的琴奴,可沒有霍将軍心裏的那個人。”

霍忱在那裏站了許久。

片刻後,緩緩擡起眼,一雙黑沉的眸子像野獸一般危險至極。

他眸光冰冷看着寧折,一字一句問道:“素聞太子殿下宮裏的琴奴精通琴音,本将軍不才,尚通些音律,太子殿下不介意讓本将軍同琴奴合奏一曲罷?”

“這要問阿奴了。”青鸾勾勾唇角,低頭摸了摸寧折的臉,“阿奴可願意?”

霍忱灼熱滾燙的視線落在寧折身上。

然而寧折卻看也未看他,頭埋在青鸾懷中,輕輕搖了搖。

“阿奴只想為青鸾撫琴。”

寧折踮起腳,摟住青鸾脖頸,小小地打了個哈欠,含糊不清道:“青鸾,我困了......”

此時此刻,無論是誰,都能一眼看出少年對青鸾的愛慕之情。

若說他是只鳥兒,便只願栖在青鸾這一根枝頭上。

青鸾哈哈大笑,一伸長臂将他抱進懷裏,對霍忱挑眉笑道:“霍将軍,你也看到了,孤的阿奴困了,那便恕孤招待不周了!”

說罷,便裹着紅衣似血的嬌軟少年,拂袖離去。

路過霍忱身側時,他微微頓了下,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對霍忱挑釁道:“阿奴愛孤愛得無法自拔,霍将軍若是想從孤手中強人,恐怕還是早得很呢......”

霍忱倏然握緊了拳,手腕青筋爆凸。

他低着頭,叫人看不清神色,然而任是誰,也能感受到他此刻恐怖的氣息。

宛如一頭被激怒了的野獸,随時都在爆發的邊緣,不知什麽時候便會張開血盆大口,狠狠咬住敵人的命脈!

然而野獸再兇猛,也只是野獸,終究躲不過獵人的陷阱。

青鸾渾不在意地勾了勾唇,抱着寧折率先離開宮殿。

其餘人見此,便也成群結隊紛紛告退。

“竟真是為了太子殿下的一個侍寵......大越昔日的骁勇将軍也堕落至此了嗎?莫非真是國之将衰了.....”一名年輕公子看了霍忱一眼,故作惋惜地嘆了一聲。

有人接道:“可笑的是那琴奴對殿下一心一意,他卻看不清,到頭來自取其辱......”

“哈哈哈哈哈慎言,這可是霍将軍,你怎知他會不會一怒之下動手?”

“動手?他缺了根手指,怕是連劍也握不穩了!哈哈哈哈哈!”

一行人嬉笑着遠去,嘲諷聲似乎猶在耳邊萦繞。

霍忱一身玄甲,直挺挺站在原地,周身氣息濃稠恐怖得幾乎令人窒息。

守城将硬着頭皮上前,道:“霍将軍,宴席已散,您……請吧?”

霍忱眼底暗潮湧動,神色卻平靜得可怕,守城将對上他的雙眼,不由咽了口唾沫,下意識後退一步。

霍忱面無表情掃他一眼,緩緩邁開步子。

離開皇宮時,霍忱駐足回望一眼。

片刻後,他唇角輕輕扯開一個令人心驚膽戰的微笑,眸中執念深沉,濃烈地讓人喘不過氣。

回到暫住的驿站後,秦慎将霍忱攔在了門外。

他看了眼霍忱鮮血淋漓的右手,淡淡問道:“你去見青鸾太子,所為何事?”

霍忱瞥他一眼,“同丞相有什麽幹系?”

秦慎沒有回答他,而是道:“二皇子已經答應陛下的要求,明日二皇子設宴,還望将軍能準時赴宴。”

霍忱笑了笑,語氣諷刺:“秦丞相倒是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實在令人佩服,只不過咱們陛下對丞相有幾分信任,卻不好說了……”

秦家世代為官,根系龐雜,歷來為皇室所忌憚,寧祉一邊倚重秦慎,卻也一邊防着他,至今都沒有提拔秦家任何一人。

秦慎眉眼不動,“為人臣子,自當盡責。”

見霍忱神色玩味,秦慎平靜地轉了話題,淡淡道:“屆時太子殿下也會攜侍奴赴宴。”

說罷,便将請柬交給霍忱,轉身離去了,如同他來時一般平和儒雅。

不喜不怒,不怨不忿,青衣淡然,芝蘭玉樹。

霍忱眯眼看他半晌,收回視線,看了眼手中精美的燙金帖子。

半晌,霍忱勾唇,低低笑了一聲。

皇上......臣還沒有贖罪,您怎能這麽輕易就愛上他人了呢......

......

寧折窩在青鸾懷裏,一颠一颠地快要睡着了。青鸾抱着他,走到暗室門口。

寧折倏然驚醒,長睫顫了下,抖着手揪緊了青鸾的衣襟,小聲乞求起來:“能不能......不要、不要進去……”

青鸾溫柔一笑,撫了撫他的臉:“為何?阿奴生得這麽美,孤不想讓任何人看見阿奴、搶走阿奴,阿奴只做孤一個人的愛寵,難道不好麽?”

朦胧的濕氣在寧折眸中氤氲起來,一層一層,很快就凝成了水珠,挂在眼角要落卻不敢落,可憐得緊。

“阿奴、阿奴在那裏......冷......又冷又餓......”寧折微微攥緊了手裏的衣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神色隐隐浮現一絲恐懼。

“青鸾......”

寧折極小聲地嗚咽一句,埋在他懷裏,吸了吸通紅的鼻尖,聲音嘶啞幹澀,“阿奴會聽話,會很乖的,不要、不要把阿奴關起來......好不好......好不好......”

少年縮成一團,頭幾乎都要害怕地低到胸口去,蜷在他懷裏絕望乞求着。

他連哭都不敢放出聲音,只敢輕輕嗚咽。

此刻的少年,沒有了方才在宴上惑人心神的風華和氣度,反而像個受了傷無處可逃的小獸,膽戰心驚地躺在獵人手心,深怕他攥緊拳,将自己置于死地。

青鸾腳步微微頓了下。

少年身體的顫栗似乎傳進了他心底,讓他的心也跟着顫抖起來。

這是一種極為陌生的感覺,青鸾只在當初那個大越小皇帝的身上感受到過。

他低頭看了眼渾身顫抖的少年,生平第二次,動了恻隐之心。

青鸾腳尖轉了個彎,走向了星辰殿。

“孤可以答應阿奴。”平淡的聲音在上方輕輕響起。

寧折驚喜地擡起眼,眸中光彩奪目,将他整個人都襯得明媚起來,像極了春日裏柔和的日光。

青鸾眸光柔和了些,卻道:“但是阿奴一定要答應孤,不要背叛孤,也千萬不能離開孤,否則......”

青鸾聲音冷了下來,冰冷的眸光像毒蛇一般纏上少年的脖頸。

少年無知無覺,唇邊帶着乖巧的笑,柔軟的臉頰依戀地蹭了蹭青鸾的肩窩,“不會的,阿奴最喜歡青鸾了。”

聲音軟和得像天邊漂浮的雲,像山間的清泉,帶着股甜膩膩的味道,潺潺流淌到了人的心裏去。

“有多喜歡?”青鸾問他。

少年眸子亮晶晶的,回答得毫不猶豫:“比喜歡,還要喜歡!”

比喜歡還要喜歡,那是什麽……

青鸾怔怔看着眸光純摯的少年,似乎知道了答案。

他心裏,忽然便軟成了一灘水。

青鸾将少年放在榻上,嘆了口氣,低頭輕輕吻了吻少年的眉心。

少年瞬間便彎了彎唇,只不過一個吻,便讓他高興了起來。

青鸾盯着他靈動惑人的眸,心髒驟然“噗通噗通”劇烈跳動,震得他整個胸腔都在顫抖。

——這一瞬間,青鸾竟生出一種想和懷裏人厮守一生的錯覺。

明明是個玩物,明明只想看着他被毀掉……現在他卻開始猶豫了。

青鸾阖上宮門,站在門前,緩緩撫上自己的心口。

他這是......動情了麽?

朕是一個莫得感情的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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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比喜歡,還要喜歡(大粗長章)(小修不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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