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面,和老方丈交談甚歡。洗老扭身就走,卻為智法老方丈追出來硬給請回去了。

少年由位子站起,對洗老打了一躬道:

“真是幸會,想不到在這裏,又遇到你老人家了。”

洗老點了點頭道:“我是常常來的。”

少年微笑道:“洗老來此是拜佛還是問經呢?”

洗老搖頭道:“我是來下圍棋的,和他。”

說着用手一指智法方丈,老方丈忙笑道:

“洗檀越棋藝太高,我總是敗……”

他忽然笑問少年道:“管公子你行麽?”

少年尚未說話,洗老已搖頭不耐道:

“他們年輕人,就是會也不精,哪能同我下。來!來!我們來手談。”

智法老方丈點着頭,笑着陪洗老到了廟廊下面,那裏設着棋盤,二人坐下,年輕的管公子,卻在老方丈身後站下來了。

小沙彌端上了一碟脆梨,一碟月餅,是翻毛棗泥餡的,這盤棋就開始了。

往常洗老總是要讓幾個子兒的,可是今天那少年卻笑着說:

“不要緊,我幫助你來玩玩。”

洗老嘴角帶着不屑,可是半個時辰之後,他的态度全改了過來。

本來老和尚該輸的棋,經這姓管的少年一指引,馬上就變過來了,洗老反而處處受了困,一局棋下到了日落,竟是不分勝負。

洗老爺子驚于少年高超棋藝,不由大為贊嘆,當時擱下棋子道:

“明天再下,今天晚了。”

少年也笑道:“洗老棋藝太高,我今夜要仔細想想,明天好出奇兵制勝。”

智法老和尚更是驚嘆不止,對少年贊不絕口,堅留二人在寺裏用晚膳,二人自然都答應了。

飯間老方丈問少年道:“少施主住處離此遠不遠?”

洗老點了點頭道:“他就在我對門,也是一個人。”

少年連連點頭道:“是的!我就在洗老對門……”

老方丈呵呵笑道:“真巧呀!”

洗老心說:“一點也不巧,他是成心的!”

想着不由一雙深凹在目眶裏的眼睛,仔細地打量着這個少年,咳了一聲道:“管先生大名是……”

少年受寵若驚道:“不敢,小侄名照夕。”

洗老輕輕念了聲“管照夕”,覺得名字很陌生,自己從沒認識過姓管的人,當時就很放心地笑了笑道:“你的棋藝不錯啊!是和誰學的?”

照夕彎身道:“小侄是自己琢磨出來的,從前常和家父下下,膚淺得很,以後老先生要多指教。”

“不敢,不敢。”

飯後老方丈拿出布施簿子來,照夕在上面寫了紋銀三十兩,老方丈很高興,洗老怕天下雨,就告辭,照夕忙也告辭而去。

老方丈一直把二人送至廟門口,道了聲再見,才回轉身去。

照夕方要和洗老湊湊近,不想他老人卻揚長而去,照夕忙跟上,想不到走了百十步,天上果然下起小雨來了,洗老張開傘,踽踽行着。

照夕忙叫道:“洗老,借傘用用吧!”

不想那老頭子,卻裝着沒聽見,轉過幾棵樹,就往山下走了。

照夕追上,卻見他一只手拉着長袍,一只手打着傘,微微彎着身子,走得很快。

照夕又叫了兩聲,洗老已走遠了,他跟着洗老踽踽後影,不由怔住了。

這時他衣服全濕透了,水珠子順着頭發流在臉上,他緊緊咬着嘴唇想道:

“他也太狠心了……這半年來,我吃了多少苦,可是又得到了什麽?”

想着他不禁流下兩行淚,想到自己留信離家,曾發下志願,不學成絕技,絕不返家,可是這異人到哪裏去找啊!

他又想到了洗老,雖然他怪處極多,可是自己搬來這兩個月,日夕觀察他,就沒見過一些本領,自己怎可斷定他是一位身懷絕技的人?

想着一時又愕住了,就連臉上的雨水也忘了擦了,他不由又想道:

“常聞人說,凡是身懷絕技之人,是決不輕易露出來的。半年來我雖是失望了好幾次,可是這一次,我卻要有始有終,不可輕易放棄,我要忍一個時期,把他摸個清楚。”

想着把臉上的水擦了一下,一個人失神落魄地朝山下走去。

他來到了草房之中,才坐下來,卻見洗老拿了一塊很大的幹毛巾,打着傘走了過來,照夕忙自迎上,洗老只把毛巾丢過來道:

“你淋了雨,要用力把身子擦幹,換上幹衣服才不會生病……年輕人要愛惜身子。”

說着轉過身子,又回到他那所小屋中去了。

照夕拿着毛巾,心中又喜又驚,暗忖:

“他可真是一個怪人,既是這麽好心,方才把傘給我合打一下,也就沒事了,又何必多此一舉!”

想着把門關上,脫下濕衣把身子擦幹,換了一身幹衣服,忽然他心中一動,暗道:

“有了,等一會兒我可借故還他毛巾,到他房內看一看,定可看出一點名堂。”

想到此心中很高興,當時拿上了毛巾,又等了一會兒,雨也小些了。

再過一會兒,洗老房中已亮起了燈,琅琅的讀書聲,由他房中傳了出來,管照夕不由又有些失望,心想:“我自己就是一個書呆子,不要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再找着一個老書呆子,那才真冤呢!”皺了會眉,暗忖:“管他呢,過去看看再說。”

想着輕輕把門關上,走了過去,他輕着步子,慢慢走進了洗老的花園,心中想到這裏平常是不能随便進來的。忽然他又想道:“我何不輕輕地走到他門邊,看看他屋裏情形,反正他也不知道。”

想着就輕着腳步,悄悄走到了洗老窗前,方要由窗縫向裏窺視,讀書聲忽止。

照夕忙往後退了幾步,卻見洗老已在門口出現了。他看了照夕一眼道:

“你進來幹什麽?”

照夕紅着臉道:“我是來還毛巾的。”

洗老鼻中哼了一聲,伸手把毛巾接了過去,他看着管照夕道:

“以後不可随便進來,門口有一個拉鈴,你可以拉鈴,知不知道?”

照夕連連點頭道:“是!是!”

他說着方要往前走一步,不想洗老卻點了點頭道:

“我要讀書了,你不要打攪我。”

說着很快地轉身而入,那扇小門遂又關上了,管照夕不由怔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轉身而回。那琅琅的聲音,又由老人房中傳了出來。

照夕徘徊在鬥室之內,心緒重重,他想:

“要是這麽等下去,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看出他的真面目來。”

他又想到,方才自己已走路極輕,居然離他窗口甚遠,就被他發覺了,可見此老聽覺極靈,他的心不由又激動了。

暗想來此已兩個月了,如果就此離去,非但前功盡棄,而且心也未甘。

因為他認為,這姓洗的老人,定是一非常人,對于這種非常人,自然要特別不同,尤其是要有耐心。過去他也讀過不少的書,深深知道,要學驚人技,需下苦功夫。當初張良在橋下為老人穿鞋,就是一個例子,他是很明白的;因此他考慮的結果,仍是留下來。

十一月的天,在這蒼前嶺可是很冷了。

洗老院子裏堆滿了落葉,天還未明,照夕已早早起來,他輕輕推開了老人的門,用掃帚,把落葉掃成了一堆,忽然用手捧了出去。

他的動作很輕很輕,生恐吵了洗老睡眠;然後他再回到自己的屋子裏。一個月以來,每天都是如此,從不間斷,有時候在廟裏遇到了洗老,就下下棋,可是洗老從不與他多話。

管照夕既已下了決心,要以至誠打動這位老爺子的心,所以也就不如以前那麽急躁了。

這一日清晨,天還不十分明,照夕按照往常的規矩,又早早起來了。

他又輕輕走到了老人花園之中,當他把枯黃的落葉一捧捧送出門之時,忽見老人門前,放着一個錦袋,照夕心中一動,暗想:“這老爺子真粗心,錢袋也不好好收着,掉在外面了。”

随手撿起來,覺得挺重,打開袋口一看,照夕吃了一驚。

原來竟是整整一袋子珍珠,帶有十來塊翡翠,光華奪目,照夕忙把袋子收好,心想:

“這些東西,洗老竟不小心,真是糊塗透了。”

想着馬上走過去,方要用手敲門,可是轉念一想,不由又把手放了下來,暗忖:

“他是不準人進來的,我又何必自讨無趣。算了,還是偷偷給他放進去吧!”

想着見門下有三四寸空隙,照夕就把這錢袋,用手輕輕推了進去,又用棍子往裏送了送,心想洗老起身之後,定會發現的。

想着這才又把枯葉掃盡,一個人低着頭回到了草舍之中,不想他一進門,頓時就怔住了。

原來不知何時,洗老竟坐在了他的屋中,他那雙深陷在眶子裏的眸子,緊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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