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節
“快……給我找一間房子……找個大夫來!快!”
兩個夥計忙把他扶進去,同時又出來一人,把馬也給拉了進去,門口圍了不少人,七言人語正說着話,忽然卻又由街對頭,潑刺刺地奔來了一匹白花大馬,馬上蹬鞍挺坐着一個白淨的少年書生。他飛快地跑到這家客店門前,也是猛力地突然把馬給勒住了,衆人都不由往一旁讓了開來,紛紛嚷道:
“這是怎麽回事?又來了一匹?”
馬上少年卻不理他們,他穿着一身講究的青綢長衫,細眉大眼,看來直如女人。
可是他背後卻背着一口長劍,顯現出英氣淩人。
他匆匆下了馬,牽馬走到店門口,壓低了嗓音叫道:
“店家!給我看馬。”
頓時就出來了一個夥計,把馬給牽了過去,他又問有房子沒有,夥計連道:“有、有。”又翻着眼皮問他道:
“這位小相公,你和方才那位相公,是一塊的吧?”
少年搖了搖頭道:
“不……我不認識他,你另外給我開一間房。”
這夥計連聲道是,可又一面打量着這少年身上的塵土,知道少年是行了長途,又道:
“小相公……你這是由哪來呀?瞧你這一身土,來!我給你掃掃。”
說着就用手巾,往少年身上打着,卻不想這小相公臉一紅,閃身避向了一邊,道:
“不用!不用!我讨厭這一套。”
那夥計幹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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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小相公。”
少年又一揚長眉道:
“相公就是相公,幹嘛還小相公?讨厭!”
這夥計被罵得臉紅脖子粗,嘴裏幹笑着,心中卻想:
“這小相公怎麽這麽女腔?而且這麽漂亮?”
當時在前面帶着路,經過了一層院子,帶到了一間雅房,這年輕的相公停住了腳,問道:“方才那個人住在哪呀?”
夥計怔一下,用手往前面指了一下,道:
“那位大爺身上有傷,要住個清靜的地方,大概在裏院裏面。”
書生點了點頭,道:“真可憐!”
夥計又怔道:
“小……啊!相公!你認識他麽?”
少年書生又搖了搖頭,遂進入了一間寬敞的房間,夥計送上了茶,自行退下。
他輕輕嘆息了一聲,把門關好了,這才把帽子往下一摘,那烏雲似的頭發,随着落了下來,竟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大閨女!
她洗了個臉,又由衣袋裏取出了一個小便帽,小心地戴在了頭上,然後把條僞裝的大辮子,仔細地別在後面,自己對着鏡子照了照,倒真像是一個翩翩濁世的佳公子了。
她輕輕嘆息了一聲,暗忖:
“這小子的磨難也真多……看來這一次傷勢是不輕了!”
想着坐在了床邊,手托着香腮,想一想自己下山後一路潛随着他,又是為了些什麽呢?
尤其是想到了他和那白雪尚雨春,真是不該再理他。可是對方那翩翩英姿,豐神英俊,卻令自己永生不能忘懷,因此不由得又跟了下來。
這姑娘正是丁裳,她低眉道:
“他是回北京城,久聞北京城是個大地方,我也不妨在那裏玩玩……倒要看看他急着回去是幹什麽?好在師父給我一年的時間,就是到一趟北京,也費不了多少時日。”
她想着就把窗戶推開了一扇,卻見一個老頭兒,手中提着箱子,匆匆由窗前走過,一面走一面問道:
“那位公子在哪屋住着呢?是外傷還是內傷?”
丁裳忙由位上站起,匆匆開門走了出來,遠遠地跟着這個老人,一直走到了裏院,才見夥計把他帶到一間黑門的屋裏去了。
丁裳就在門前走了一圈,記好地方,遂又返身回到自己的房中。
這時夥計點了燈,她又問清了地方,叫夥計打水,自己好好洗了個澡。
等到天交三鼓之後,夜已經很深了,她才由囊內找出了一個鐵盒子,匆匆帶在身上。
再把燈光撥成一豆,輕輕推開了窗,一晃身,已到了室外;然後飛身上房,身法竟是絕快無比。
這時那隔院室中的照夕,全身麻軟地躺在床上,他已近乎昏迷了。
大夫雖然來了,可是藥石無效,自己這條命,看來是不保了!
他昏沉沉地睡着,那雙無力的眸子,望着幾上的燈,暗自感嘆着生命的即将結束。
忽然那燈光被一陣風吹熄了,全室變得黯然無光,他無力地翻了一個身,卻覺得一人用手輕輕地按在了他的身上。
照夕不由一驚,可是他實在連說話的力量也沒有了,更不要說有所抗拒了。
那人用尖細的嗓音說道:
“想活就不要說話,把腿伸出來。”
他輕輕地哼了一聲,慢慢伸出了那只傷腿,這人抖手亮了火折子,低頭細細的看着他腿上的傷,口中驚訝得出聲道:
“你竟是中了這種暗器……若非遇見我了,你想活是不容易了。”
照夕只覺這人雙手在自己那條傷腿上輕輕地按着,似乎找不着暗器入處,他就哼了一聲抖道:
“在……膝蓋……你……是誰?”
他說了這句話,卻不見這人答言,同時耳中卻似乎聽到陣陣抽搐之聲,火折子映在粉白牆上,映出了這人清麗的倩影,陣陣地抖顫着。
照夕不由吃了一驚,他又無力的問道:
“你……是誰?”
這人忽然止住了泣聲,卻道:
“你不要管!也不要多問……我不是說過不叫你多說話麽?”
照夕抖聲道:
“可是,朋友……你……”
才說到此,卻為一只溫暖的手,把嘴給捂住了,那只手又匆匆離開了,同時發出了一聲輕輕地嘆息道:
“你不要動,也不要多問,我這就救你……”
說着話,這人摸索着取出了一個鐵盒,由內中找出了一塊白色的鐵塊,一面摸索着,一面在照夕傷處接來按去。忽然照夕打了一個寒顫,卻聞得那人輕輕嘆了一聲道:
“好了……找着了。”
照夕這時已想到了這喬裝的人是誰了,他倏地翻身子,那人似乎想不到有此一着,也不由呆了一呆,她窘得臉色通紅道:
“你……你不許看我!”
七
照夕抖顫着道:
“你……你是丁裳!”
丁裳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她往後退了幾步,已退到了窗口,照夕這時忍着痛坐了起來,他焦急而驚喜地道:
“小妹……果然是你……你不要走,我對不起你,那天我錯了……小妹……”
他這麽焦急地叫着,可是丁裳仍然往後退着,她低低地道:
“你腿上的洗魂針,我已用師父的‘吸星簪’為你吸出來了,已經不妨事了。”
照夕點頭道:
“我知道……小妹你對我這麽好,我……”
才說到此,丁裳已飄窗而出,遠處似乎傳來她微微的一聲嘆息……
管照夕半倚在床欄上,悵然若失,這沉沉的黑夜裏,早已消失了丁裳影子,他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痛苦感覺。回想到一路之上,這女孩子是如何地在暗中照顧着自己,贈金、買馬,甚至此刻救了自己的命,她對我的恩可是太大了……可是她又為什麽要如此做呢?她到底要上哪裏去呢?這真是一件難以理解的事,可是卻又沒有機會與她談一下,這女孩簡直是太怪了,令人真想不通。
照夕這麽想着,試着把燈光就近照了一照那只傷腿,只見那原本腫脹加桶的一條小腿,竟回複了原狀,用手按一按傷處,除了還有些酸酸的感覺,并不再如先前那麽疼痛了。
他心中不禁驚喜異常,同時也更加了一層對丁裳的愧疚,心中暗暗想道:
“如果再有機會見到她,一定要好好報答她對我這一番恩情。”
他一個人,這麽想了半夜,才吹燈就寝。在客棧裏,又療養了七八天,才打點上路,一路之上曉行夜宿,倒也平安。
這一日已到了正定,算一算離北京城已不遠了,天氣已由盛夏而轉入了初秋,秋老虎更是炎熱焚人!
過了晌午,照夕在客棧裏睡了一個午覺,起床之後,愈覺熱氣襲人,他在庭內廊下走了一轉,幾個夥計都坐在廊子下,赤着臂在聊天。照夕又走到前院馬槽裏,看了看自己的那匹馬,心中想着,等天稍微晚一點,再上路也不遲,好在離家已不遠了。
他這麽想着,遂又返過身來,往客房裏走去,卻見迎面走來一個二十四五歲的青年。
這青年長身闊肩,衣着華麗;尤其是頭上那條黑亮的大辮子,就像是一條巨蛇似的由前胸直垂至小腹以下,辮梢上用紅線緊緊紮着,還拖着一塊綠光瑩瑩的小翠墜兒,乍看起來,愈覺翩翩風度,風流倜傥。
這青年左肩斜背一個黃包袱,像是銀兩,右肩又系着一個布袋,像是一些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