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節
,足下是一雙皂底京靴,一看即知,是一個應考的舉子。
他遠遠朝着這邊走過來,右手一柄折扇張開來,連連地扇着,左手卻搓着一對黑光淨亮的玉膽,愈發顯得風雅可人。
在他身後卻有一個頭梳兩丫角的小厮,十七八歲的年紀,肩上挑着兩個箱子,緊緊随着這個書生。他們是由這客棧的側門進來的,一面走着,不時地東張西望,那小厮還一個勁道:
“少爺,這裏不錯,就住在這裏吧!我可真是挑不動了。”
那書生回頭一笑道:
“好吧!你這小子在家說得多有勁,一上路才走了十幾裏路,就吃不消了,這樣你還是回去算了。”
那小童把兩個箱子放在地下,一面擦着汗,一面笑喘着說道:
“得啦!我的少爺,你沒有挑你是不知道,這兩個箱子可真沉。”
他說着用腳在一個黑箱子上踢了一下,皺眉毛道:
“尤其是這個箱子……少爺!這裏面都是啥呀?”
那書生笑了笑道:
“這是老爺子的硯臺,共有七十二塊,是叫我分贈給京裏的同窗好友的,不可摔碎了!”
小童聽後直龇牙,連道:
“我的奶奶……怪不得這麽沉呢!”
這時照夕已和這書生走了個對面,見對方是個讀書人,不由存下了一絲好感,惺惺相借地看了他一眼,愈覺對方長眉星目,氣宇不凡。不免略微停了一下,湊巧這少年也正掉過頭來,四目一對,那書生不由微微一笑,雙手微抱一揖道:
“借問兄臺一聲,此處可是正興客棧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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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夕見對方發言,不由也回禮笑道:
“正是正興客棧,兄臺要住店,可至前面問問,小弟亦是住店之人。”
那書生又含笑道了聲:
“有勞!有勞!”
照夕卻見他那雙閃閃有神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自己幾眼,遂也對他笑了笑,即自行去。
這書生遂又命那小童,挑起箱子,直向前院而去。照夕回到了房中,因室內炎熱,就坐在廊下,店夥泡上了一杯蘭茶,他就坐在椅子上,一面乘着涼,一面看着院子裏柳樹,腦子裏想着事情。
他想到了江雪勤,不由帶起了些笑容,暗忖:
“這麽久了,她見到我可能都不認識了,可是我定能一眼就認出她來。”
正自想得出神,卻聽見身後有人道:
“公子請這邊來,這邊有好房子。”
照夕不由回頭一看,卻見一個店夥前行着,他身後跟着二人,正是适才照夕遇見的那書生主仆二人,不由回過身來。
這時那書生已走近了,遠遠對照夕一笑,抱了抱拳,照夕卻回笑道:
“又碰見了。”
那書生也連道:“真巧!真巧!”
說着已到了照夕身前,站住了腳道:
“兄臺就住在這裏麽?”
照夕指了一下自己的房道:“就在這裏,你呢?”
這書生忙擡手對前面的夥計道:
“喂!喂!回來!回來!”
那夥計忙跑回來笑問何事,書生遂一指照夕隔壁問道:“這房子很好,我就住在這裏吧!”
店夥皺了一下眉道:
“這房子自然是不錯……只是已被人家先定下了,怕不大方便。”
那書生聞言,似頗失望,長眉一蹙道:
“不能想想辦法麽?”
夥計皺了皺眉,遂跺了一下腳道:
“管他的!公子你就住下吧!他來了,叫他另找房。”
照夕和這書生聞言,都不由一笑,各道:
“幸會!幸會!”
這時店小二已把房門開了,張羅着和那小厮把兩個箱子都擡了進去,書生也進房寬衣洗面。
照夕沿途所遇,全是粗俗之人,難得見到這麽一個文雅之人,不由心存好感,暗想:
這人語帶北音,想是離此不遠的世家子弟,此行匆匆至京,可能是進京趕考的。不禁又有些感傷,想到自己往昔終日讀書,尤其是父親更深盼自己能在考場中一鳴驚人;而自己卻辜負了他老人家的一番深意,如今竟棄文學武。雖說是學成了一身武技,可是如此回家,在父親面前,亦是難以交待,說不定還會遭到他老人家一頓臭罵呢!
他這麽想着,不由鎖着劍眉,漸漸發起愁來,卻見那隔室少年此時已換了一身青綢便衣出來,愈顯得文雅俊俏!
他笑向照夕道:
“兩次相遇,可見有緣,還沒請教兄臺大名?此行何去?”
照夕微笑道:
“小弟管照夕,世居北京,此行返家,閣下大名是……”
這人笑着點頭道:
“小弟複姓申屠單名一個雷字,舍居本地,此次進京,旨在趕考。兄臺既是入京,倒與小弟同路,這倒省得沿路寂寞了。”
說着連連撫掌微笑不已,照夕不由點頭稱善,忽然心中一動,想了想道:
“能與兄臺同路,自是榮幸之至,只是小弟因久別家園,歸心似箭,卻不想在此久留呢!”
申屠雷想了想,遂含笑道:
“既如此,小弟也提前趕路就是了。”
他遂拍一下手道:
“這樣吧,我們今日就在此歇上一夜,明日一早共同上路如何?”
照夕見他話意誠摯,儀态不惡,心中雖打算早走,卻不願令對方失望,當時想了想,遂笑道:
“既如此,小弟亦定明晨再走就是了。”
申屠雷長揖一笑道:
“小弟初見管兄,即知是一直率之人,果然不錯,能與兄臺同路共店,實在福分不小,真快人也。”
照夕見他雖是文人,談吐亦頗有豪氣,心中又多增了一層好感,暗想旅途得遇此人,亦是難得了。當時連道不敢,随即落座,呼來茶水,暢談了起來,談到詩書典故,二人都不禁暗自驚訝,深深佩服對方學識見解高超,由是更生敬仰之心。從談話中,他們彼此了解了對方身世,可是武功一道,照夕卻是一字不提,申屠雷亦未多問一語,二人直談到金烏西墜。客棧中掌上了燈火,意猶未盡,申屠雷的書僮,卻連連嚷起肚子餓來了。
那書僮名叫青硯,申屠雷對他似頗喜愛,當時喚來命給照夕磕了頭,這才和照夕把臂同出,青硯跟在後面,共出用飯。
一度飯後,二人更是無話不談了。照夕發覺這申屠雷,年歲雖輕,可是閱歷卻十分豐富,各處名勝古跡,都能信口道出,歷歷如繪,他不由暗自忖道:
“這申屠雷,定有不平凡的身世。”
他本想問一下對方可曾擅于技擊,只是又怕問出反而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由是話到口邊,又行忍住。再說看他樣子又似不會,也就沒有多疑。
當晚二人又在月亮下面談笑了半天,申屠雷還擅畫,當時揮毫為照夕畫就一個扇面,畫的是一只鹦鹉,栩栩如生,照夕遂題詩句為:
“嶺外經季別,花前得意飛,客來呼每慣,主愛食偏肥;才了憐紅嘴,佳人學綠衣,貍奴亦可怕,莫自戀芳菲。”
各自都贊不絕口,由是更為傾倒,二人直談到夜深人靜,才回房就寝。
照夕進房之後,心中不禁高興異常,想不到沿途得此好友,一時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二更天,尚未能入睡。
他正想坐起來,點上燈,看幾頁書再睡,不想方動此念,卻見窗前人影一閃,一人已面窗而立。身法巧快已極,照夕不由吃了一驚,當時仍不動聲色,倒要看看這夜行人意欲何為?
這人背向窗外,因此看不清他的長相,似看出他自目以下,為一方黑色綢布遮着。
他輕輕飄身,已落在了室內,一雙眸子四下匆匆望了一轉,卻輕輕直向照夕床前走來。
管照夕暗中咬牙道:
“好大膽的小賊,你真是不想活了!”
他想着,雙掌貫足了內力,只要看出不對,随時可先發制人。
這夜行人走到了床前,低頭看了看,似辨別了一下照夕是否已睡熟了,良久才微微一笑,自語道:
“果然不錯,你瞞不過我。”
他說着竟自伸手,把照夕放在幾上的一口寶劍拿了起來,略一把玩,卻向背後插去!
照夕這時實在是請不透來人是誰?有何企圖?此時見他拿了自己寶劍,倏一轉身,已竄上了窗臺。照夕見他欲去,哪裏肯依,當時雙手一按床板,口中低叱了聲道:
“何方小賊,還我劍來!”
他口中這麽說着,身形卻快疾得如同一支勁箭似的,只一閃,已到了窗臺之上。同時雙掌一合一揚,用“推窗望月”的招式,照着這人當胸就打。
可是這夜行人,又豈是弱者?管照夕這一出聲,他似吃了一驚,身形一屈一伸,也竄了出去。管照夕一雙鐵掌落了個空,他不由怒吼了一聲,二次以“飛鷹搏兔”的身法,仍然騰身,直朝着那黑影撲了過去,卻見那人回頭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