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瑤姬二斥楊大郎楊戬尋父闖冥海
“好啊，不過娘得先把眼中的沙子揉掉”
說着手中多出一兩尺長一寸半寬的棗木板子，眼神在兄弟二人之間游移。楊戬有些迷茫，不知道母親又是哪裏氣不順了。而後羿則在想，莫不是娘親也要因二郎自虐要給二郎點教訓，于是像小時候一樣護在楊戬身前道：“娘，剛才我已經替您教訓過二郎了，相信他以後再也不敢了。娘，你就別氣了，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瑤姬聽了這話掠過後羿，盯着二兒子好半晌不出聲，盯得楊戬一陣心虛。莫非母親要重翻舊帳？楊戬頓時感到大大地不妙，垂在兩側的手不自覺地向後移。但又存着僥幸心理，小的時候，即使三兄妹做了再大的錯事，瑤姬從未親自動手，頂多就是罰背楊家祖訓、關禁閉或者下跪，單腿游街那是小楊戬的專利。今天是氣大發了才會動手打大哥。試問天下間又有哪個母親能忍受兒子不認親娘呢，确實該打。後來回到清源宮雖說仍是舉着劍對着後羿一頓亂劈，卻不曾傷着一片衣角。但是現在母親手中拿的是板子，不是劍，反倒有可能動真格了。瑤姬看着楊戬可憐巴巴的樣子，想笑，卻強崩住，對後羿道：“大郎，你過來”
“哦”後羿像小時候般乖乖地走到母親面前，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瑤姬手中的板子啪啪啪地向後羿的屁股招呼了過去，後羿下意識地捂着已經中招的屁股跳開，不住躲閃。“娘，剛才不是已經罰過了嗎？怎麽還來啊！”後羿一邊躲閃一邊頗感委屈和無奈地抱怨道。
“哼，你還有臉說，老娘我剛消停了一會兒，轉眼你就把你弟弟搞成這樣，我不打你我打誰！有你這樣當大哥的嗎？居然欺負起弟弟來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逗他玩呢！”後羿是真的挺委屈的，小時候，每次楊戬被狗咬，楊婵和他都會照例補上一巴掌來消娘的氣。三妹貪玩，打得頗重，害得小楊戬每次都“哎喲”慘叫，自己那一巴掌就不免輕了許多，頂多就是意思意思，這個二郎就可以作證的。
“你糊塗！”瑤姬追着後羿，抓起後羿一只胳膊，劈劈啪啪地就是一頓亂揍。因胳膊被制，任憑後羿如何掙紮躲閃，屁股終究逃不過板子的大力招呼。
“娘，我錯了，以後我再也不欺負二郎了，您別氣了。”
瑤姬終于停下，她知道後羿并沒有用全力掙紮，否則自己根本抓不住他。瑤姬猶因大兒子沒有完全明白自己的意思而懊惱。“那好，你說你錯哪兒啦？”
“我不該提起過去刺激他的情緒，害他暈倒。還有，不該動手打他”
“我問你，你最重能把什麽舉起來？”
“我沒試過，不過我可以舉起我老姐，這算不算啊？”後羿不明白瑤姬問這個作什麽。
衆人驚住，後羿的老姐不就是後土地皇衹嘛。後土身化六道輪回身子占據地下三分之一的空間，何其重！也就是說後羿現在的力量大到可以承載六道輪回。
後羿像是想明白了什麽，一臉驚愣。瑤姬再不留情，一板板向後羿招呼過去。即使屁股痛，哪有心來得痛？是自己太沒心沒肺了，怎麽能那樣對弟弟，就憑現在自己的力氣，即使輕輕地一掌，誰能受得了？何況自己這次是真的打重了，不會搞出什麽內傷了吧？後羿越想越怕。他暗暗祈禱，弟弟法力高強，沒有內傷，不會有內傷，絕不要留下內傷啊。這千年剛見面，自己就送上這麽個禮物。要是真有內傷，就算他老姐不罵死他，他也要一死謝罪。後羿雖然還是躲閃，屁股卻刻意迎上了那落下來的板子。
“你們在幹什麽”忽然一個稚嫩的聲音在不遠處響了起來，瑤姬和後羿下意識地去看，那聲音的主人滿臉驚訝道：“你是玉帝的妹妹？！你不是——”死了嗎？
旁邊的太乙用拂塵敲了一下小哪吒的腦袋訓道：“怎麽說話呢？還不快給長公主請安”
“是”揉着有些發疼的小腦袋，哪吒低着頭懦懦地唱了聲：“長公主安。”
瑤姬接過哪吒手中的蓮子羹，回頭“戬——”兒字還沒出口，她就愣住了，因為亭中不知何時已空無一人，楊戬不知去向，就連麒麟和嘯天犬都不見了。
依舊是雲頭上，
“本座想一個人靜一靜，道君自便吧”
女娲說完這句話向下界飄流而去，留下陸壓一人獨自站在雲頭上嘆息。
天涯海角，
一匹高頭大馬，馬頭上有一個尖尖的角，馬的毛色為罕見的銀白色，整體看上去線條流暢，神韻十足氣勢如虹，絕非一般的凡馬可比。四大神獸依舊是兩人對坐下棋，一人持杯站在旁邊觀棋，另一人背向而立，眺望着天邊落霞。四神獸一見到這匹白馬就愣了一下，轉而恢複正在進行的動作。青龍食指與中指夾着一顆黑子若有所思，旁若無人。朱雀、玄武依舊一個觀棋一個賞景。白虎雖視線不離棋盤，但終究不忍看白馬如此尴尬，眉目含笑地問了一句：“閣下是誰，竟能輕易來到這裏？”要知道四大神君的彙合之地可是設了陣法的，不得法門莫想進來。
那白馬看他們不把自己當回事，急道：“青龍大哥，快別鬧了，我有要緊事”
“你誰啊，就亂稱兄道弟”朱雀板着臉色說道。
“我？我是白澤啊！”
“你分明就是一匹馬”
“我，我真的是白澤”
“我想起來了，你不是那二郎真君家裏的銀合嗎？看不出你修為不淺啊”青龍終于擡頭看了那白馬一眼，揶揄道。
“是啊，你以為你長了一身白毛就能冒充白澤？”白虎也揶揄道。
“啊，對不住，跑得急忘了變回來了”說着變成一通身雪白，背生雙翅的毛絨絨的動物，比剛才的馬足足低了一個頭。在高大威猛的四獸面前，白澤未免顯得弱小了些。
“兄弟們，捧他！”
于是四個人形神獸丢下手中物什，朝着這只似乎沒有任何抵抗能力的靈獸撲去，白澤就像只受驚的小羊羔一樣胡亂跑着。“幾位哥哥，你們幹什麽！”
結果還是被抓住了，朱雀一只手臂倒抱着小羊羔，右手拍着小羊羔的屁股，其它三獸也站在旁邊補着巴掌，“啪啪啪”，朱雀一邊訓斥道：“我讓你跑，看我不燒爛你”說着真照白澤的臀上放了一把火，白澤疼得嗷嗷叫，才幾息的功夫，屁股上的毛就被燒焦了。白虎有些心疼道：“三弟，別玩了，要是伏羲看見該心疼了。”
其實朱雀也是一時火氣上來，才放了一把火，看着白澤的小尾巴被折磨地就像只禿毛筆似的，他也有些後怕。要知道平時伏羲最喜歡的就是白澤，它善解人意，能通萬物之情，再加上白澤法力微弱，伏羲對它很是照顧。朱雀放下白澤，兇巴巴地質問道：“王上平時最喜歡的就是你，為什麽到現在才來見我們？你既然化身白馬跟在王上轉世身邊，為何不來報個詢？”
白澤也化作人形，卻是一個十六七歲身材稍廋，一身銀白素緞的少年，聲音柔和，帶着少年人特有的稚嫩。“我也想啊，可是女娲娘娘有令，不許我将陛下行蹤告訴他人，以免引來不測。而且我自化身白馬混到他跟前起，就口不能言。主人上天把我安置在灌江口家裏，我自是日日擔心，後來感應到主人有危險，想來找你們幫忙，卻發現身上被下了禁制，根本上不了天，與凡馬無異。”
“那你現在如何又上得來啦？”
“前些日，主人的兄弟，就是那個靈珠子在灌口二郎廟放火，不知怎地，主人那天也回來了，後來女娲娘娘也來了，是她幫我破解了禁制。”
“你剛才說你有要緊事？”青龍這才想起白澤來此的目的。
“你們快去阻一阻吧，主人他去了冥界了”
“哈哈哈，我當是什麽事，這有什麽好阻的，王上平時就把冥界當自已家，來去自由，這有什麽可擔心的。難道主子串串門咱們也得管管嗎？”朱雀。
“這次不一樣，楊戬有執念，你們不是不清楚，冥河對伏羲神王住在神界心中存有不忿。他一直覺得如果能把伏羲弄到冥界，到時候一定不再是神主宰世界，就合該他冥河稱雄了。”
“那又怎樣，冥河若有那本事，伏羲神王早就住在冥界了，還能等到今日？”
“不，這次不一樣。楊戬畢竟不是伏羲，他的執念很深。”一直沉默不語的玄武淡淡開口道。
冥界，
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忽然一扇大門被猛力推開，露出一門血紅色的天際。一人站在這扇門前，因為背光，只能看到颀長挺拔的黑色身形手持一柄三尖兩刃槍獨立在這片血紅的天際中。這人上前一步跨進門來，伸手摸索着前方的黑暗，忽然眼前一片明亮，使他下意識地用胳膊隔擋了一下，才漸漸适應這突來的明亮世界。
桃花如粉堆砌，飄散着淡淡花香，暖風一吹，花瓣飄飄灑灑，打着旋落在柔嫩的草地上。随着視線移動，遍地開着小黃花，一簇簇，一叢叢，明豔動人，煞是好看。然後光線變得柔和起來，只要不去看太陽就不會覺得刺眼，在桃花樹下轉出一個人來，三十多歲，一身書生打扮，文質彬彬，儒雅中又不失英氣的臉上綻着慈愛的笑容。“二郎，過來。”
後土皇地宮，
“姐，你出來，姐出事了，你快出來！”後羿像只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呼喚着自己的姐姐後土。
不一會兒，一個集大地山河之秀與萬物之美的淺藍色皮膚的美麗女子出現在大殿上空，周身玄黃色熒光飛舞，顯然只是一抹虛影。她的聲音很是安恬幽醇。“你怎麽回來了？他現在正在冥界，你不去跟在他身邊，跑回來作什麽？”
“姐，你老實告訴我，當初你救我回來時，真的沒有看到楊天佑的魂魄嗎？”
“二郎，跟爹呆在這裏吧，這裏什麽煩惱也沒有。”男子甚是慈愛地說。
楊戬愣了一下，沒有說話。
“二郎，咱們去放風筝吧”說着，這個男人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根風筝線，他牽着線站了起來，然後伸手去拉坐在草地上一同曬太陽的楊戬。一只蝴蝶從兩人之間飛過，楊戬迷茫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淩厲。
“你不是父親” ？那人怔愣了一下，“哦？哪裏不像？”
“即使面對死亡，家父眼中也沒有半星殺氣。你的眼睛出賣了你”
“放心好了，雖然冥河立誓殺天、殺地、殺衆生，但像伏羲這樣的純善之神他是不會下手的，因為伏羲不能激起他嗜殺的*。而且——”
“而且什麽，老姐你不要說一半話行不行？”
“沒什麽，反正你不必擔心就是。只是，冥河老祖或者會借機将楊戬永遠留在冥界。他曾經試圖将伏羲留在冥界，但沒有成功。楊戬現在唯一的執念就是楊天佑”
“啊”突然一個拳頭打過來，眼前一黑，伴随着慘叫聲，那個男子被打翻在地幾丈遠。“二郎，你敢打你老爹，不肖子！”男子猶不承認地死撐着。
楊戬站起，冷冷地用三尖兩刃搶指着被打成熊貓眼的某男道：“我最恨被欺騙。而且，哼，你扮誰不好”
“我說二郎，瞧你這一腦門的火氣，你說你哪來這麽大的氣性啊？”一臉狡黠，卻依舊頂着楊天佑的皮囊。
他不笑也就罷了，這一笑簡直就是破壞楊天佑在楊戬心中正直善良的慈父形象，反倒當真激怒了楊戬，終于一槍直指地上男子的心髒搶去。這回男子再不敢大意，運起法力手持一束紅光擋住三尖兩刃槍。楊戬冷笑道：“連阿鼻劍都出來了。”
見對方并沒有說什麽，楊戬刺道：“難道堂堂冥河教祖連真身都不敢讓人瞧見嗎？”
“楊戬，你的法力又增強了”
“過獎”楊戬說得風輕雲淡，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已經火了。對方頂着父親的臉，讓楊戬難以狠心下手，着實可惡。突然楊戬天眼大開，在對方不防備的情況下将對方逼現真身。
血紅的袍子，紅發紅眸，簡直就像一個剛從血潭裏撈出來的人，身上散發着濃重的血腥味道。
“姐，既然楊天佑沒有入輪回，能去哪裏？”
“這個我也不知道，我去尋你魂魄時，就沒有看到楊天佑”後土說得面不紅心不跳。
“楊戬，只要你吃下這顆朱果，我就把你父親從萬劫不重之地放出來，怎麽樣？”冥河老祖一臉玩味地看着他，不錯過任何表情。
楊戬只是目光在冥河手中的朱果上掃了一眼，似下定決定般道：“好。不過我要先見到我父親”
“那不行！”冥河臉上再無一絲玩味，取得代之的是一臉肅殺，似乎在告訴楊戬楊天佑的死活只在他一念之間。“若我把他放出來，你将人帶走，我豈不是失算？”
見楊戬有些動搖，冥河軟下語氣，恢複以往的嬉笑怒罵，一臉友好地笑道：“只是一顆果子，你怕什麽？吃吧，吃了它你就能見到父親了，吃吧……”就像哄孩子般地溫和，語氣裏帶着蠱惑人心的力量。
楊戬忽然覺得有些口幹舌燥，很想将那果子咬開，看那果子色澤鮮亮，似乎很好吃的樣子。楊戬眼神暗淡了一下，随即恢複平靜，眼底有一抹希翼，但很快隐去，眼神一片清明，郎聲道：“家父真的在這裏嗎？”
冥河慈眉善目地點點頭。楊戬下意識地伸手去拿冥河掌中的朱果。
“楊戬，不能吃！”突然一束金光沖破幻境出現在楊戬身後，頓時桃林不見了，遍地的黃花不見了，蝴蝶不見了，只剩一片血色，遮天蓋地的血色。來人也是一身紅袍，顏色卻是那種明亮的紅，不同于冥河的血紅。這人正是尾随楊戬一路趕來的陸壓道君。“這是冥界禁果，吃了你就永遠也飛不出冥界了。”
“我知道”
“為什麽？”陸壓不解到了極點，既然知道還——
楊戬釋然一笑，其實這個交易在很早以前就已經開始了，只是那時新天條尚未出世，所以他不能這麽做。但現在該做的都已經做完了，一切都結束了。雖然不知道冥河執意要把自己留在冥界的目的，但這又與他何幹？他現在只想看到父親，還三妹和大哥一個父親，還母親一個丈夫，其它的都不重要。只要吃下朱果，就能把父親從萬劫不複之地解救出來，他覺得很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