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卷完
明白了,朕是絕對不會讓墨輕染嫁進皇家的,別說是嫁給朕的這幾個兒子了,就算是那些偏遠一些的皇親都不成。你若是真的打算不顧朕的旨意執意要跟她在一起,你不僅無法繼承皇位,就連這王爺的位置朕也要收回,你可還要執着于她?”
淩承祈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沒想到父皇直接拿皇位說事兒,更是當着自己的面兒挑明了,只要四哥願意,這皇位以後就是四哥的了,雖然之前也預想到了,只是這麽聽父皇親口說起,還是有些驚訝,不過,父皇卻是拿輕染做要挾……淩承祈下意識地看向與自己并肩站立的淩宸煊,江山與美人、皇位與輕染,四哥心中究竟傾向于哪一個呢?雖然淩承祈并不懷疑淩宸煊對墨輕染的情意,可是皇位……畢竟是四哥這麽多年努力的目标,他一直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不就是為了這個皇位嗎?想必父皇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才篤定得拿皇位來要挾四哥放棄輕染,這實在是……
然而讓淩承祈和皇上都很意外的是,淩宸煊的臉上并無絲毫掙紮猶豫之色,他嘴角諷刺的笑意如一把泛着寒芒的劍銳利得讓皇上眉頭微蹙,他看着這樣的淩宸煊心裏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好,如果父皇一定要這樣的話,那兒臣便舍了這王位帶着輕染遠離京城。”淩宸煊沒有絲毫的猶豫,如果能擁有皇位固然可以更好的保護輕染,但是沒有皇位,自己也可以保護好輕染。
皇上看着面前的淩宸煊,突然覺得這麽多年以來,自己似乎都看錯了這個兒子,他以為……不,應該是所有都以為煊兒之所以如此刻苦,樣樣都做到最好,目的就是為了這皇位,自己也并因此就忌憚了煊兒,他反而覺得驕傲,天辰國未來的皇帝就應該是煊兒這樣的,可是他現在竟然告訴自己,在皇位和墨輕染之間,他選擇的是墨輕染。皇上不明白,是煊兒要的從來都不是皇位,還是煊兒甘願用自己夢寐以求的皇位來換取墨輕染,可是不論是哪一種,皇上都覺得太訝異,甚至有些失望,将來要繼承皇位的人,不應該像煊兒這樣沉溺于兒女之情當中的。
話已然說到這個份上,三人都沒有再吭聲,淩承祈驚訝之餘暗暗佩服淩宸煊,敢在父皇面前說這樣話的人,應該也只有四個一人了吧。眼看着父皇和皇後是絕對不會同意四哥娶輕染的,他們兩個若是離了京城倒也正好,只是到時候想要見上一面也不容易了,淩承祈覺得無趣,如果可以,自己也棄了王爺、離了皇宮也罷,就像那位皇叔一樣。
皇上不開口,是因為不知該說什麽,他本來是篤定了淩宸煊不會舍了皇位,可是沒想到他竟然這麽幹脆地回答了自己,難不成真的讓他舍了皇位帶那墨輕染離開不成?這當然是不行的,在自己這幾個兒子中再沒有比煊兒更适合做皇上的了,可是卻偏偏碰上了墨輕染這樣一個女子。如今煊兒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自己是不能再接了,萬一他要真帶着那墨輕染離開就難辦了,可是自己也不能向煊兒服軟的,這墨輕染絕對不能嫁給煊兒!
就在皇上為難之際,外面太監的聲音解救了殿內尴尬的氣氛,“啓禀皇上,太後和雨旋公主到了,此刻正在前殿呢。”
皇上這才沉着聲音道:“走吧。”說罷,就徑直走了出去。
淩承祈和淩宸煊對視了一眼,也是跟着走了出去。
再次回到前殿,老王爺已經醒了,身上還紮着墨輕染的銀針,見到皇上進來,掙紮着欲起身行禮,可是哪裏還有一絲力氣,皇上連忙上前扶住了他,“皇叔免禮。”
太後見他們三人臉色都不怎麽好,心想皇上跟煊兒定又是為了輕染的事情争執了,太後在心中暗自嘆了一口氣,這件事她實在也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皇上有皇上的顧慮,煊兒有煊兒的堅持,中間又夾着自己疼愛的輕染,太後的心中又何嘗不是糾結萬千。
“皇上,臣都這把年紀了,原也到了歸西的時候,也就無須再為難這位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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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滿奕送來的花花,麽麽。
☆、016 登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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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臣都這把年紀了,原也到了歸西的時候,也就無須再為難這位小姐了。”躺在床上的老王爺眼皮耷拉着,聲音也是有氣無力,整個人看起來奄奄一息。
皇上微微收斂了怒意,放輕了聲音道:“皇叔,您老別說這樣的話,您一定會好起來的。”
老王爺滿是皺眉的臉上,有了一絲解脫,聲音慢慢平和下來,“皇上,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萬物都有其消長,不可強求,臣已是期頤之年,就算死了也沒什麽遺憾了。”老王爺停下,輕咳了一聲,“臣的身體,臣自是再清楚不過了,這如同枯木之軀,就算再留在世間也是徒留艱難,倒不如死了解脫,還請皇上成全。”
墨輕染在一旁聽着,也是心有所感,難為老王爺看得這世間多數人都想要不老不死,可是乾坤之中,萬物都有其生長消亡,無一能避免,縱然是天下第一神醫,也不能違背天道,到了一定的年紀也必然要離開人世,可是這世間仍有人不甘心,偏要找尋長生不老之法,這天下哪裏有什麽長生不老之術?
“父王……”安王語帶悲傷,似有不忍。
“哭喪着臉幹什麽?期頤之年死去算是喜事,應該高興才對。”老王爺看向自己的兒子,聲音裏帶着灑脫之意。
說罷,又是看向墨輕染,“墨小姐,多謝你,要不是你我只怕是醒不過來了,就這樣離世多少有些遺憾,如今還能說上兩句遺言已是全靠墨小姐。”
“王爺哪裏的話,輕染斷不敢居功。”墨輕染垂首輕聲應道。
眼看着老王爺進的氣少,出得氣多,衆人心中也是明白,老王爺只怕是不行了,如今無法,只得在一旁寬慰罷了,皇上心情不怎麽好,也鮮少開口,都是太後和安王在一旁陪着老王爺說話。
墨輕染在一旁安靜地站着,感受到淩宸煊看過來的目光,也向他看過去,兩人與無言中有一種默契,墨輕染知道為了自己他一定跟皇上大吵了一架,就連一向最開玩笑的淩承祈面上都是這麽嚴肅,可見剛剛這沖突不小。
所謂回光返照,老王爺在臨死之前,精神尚好,說了很多以前的事情,皇上命淩承祈他們退了出去,卻并未準許墨輕染出宮,只是讓她在偏殿候着,以防萬一。
墨輕染沒有出宮,淩宸煊自然也不會離去,他跟淩承祈和雨旋公主都在偏殿裏陪着墨輕染,四人各自坐着,淩宸煊和淩承祈都是無話。
倒是墨輕染先開口,她問的是淩宸煊,“你跟皇上剛剛吵架了?”
淩宸煊點頭,“早晚的事,這些事情你都不用在意,你只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好。”
墨輕染垂眸思索了一下倒也真的沒有再問下去,其實有什麽好問的呢,他們為什麽吵,自己心裏清楚得很。
老王爺終究還是沒能熬過這天晚上,老王爺咽氣的時候宮門已經落鎖,淩宸煊、淩承祈和雨旋公主身為晚輩理應守着老王爺,墨輕染則是跟太後一起回了碧寧宮。
深夜的皇宮更顯冷清,墨輕染走在太後的身旁,後面跟着幾個宮女,太後沒有說話,墨輕染也沉默,一直回到碧寧宮,太後才柔聲吩咐她回房去休息,再無其他的話。
回到這熟悉的房間,秋瞳和初槐侍候墨輕染沐浴休息,一切收拾妥當之後秋瞳和初槐直接就睡在了外間,墨輕染半倚在床頭看着天上泛着清冷之色的月亮。
秋瞳和初槐也沒有睡意,今天這架勢,她們兩個也看出來了,如果當時祈王和煊王沒有趕來的話,他們只怕是要逼着小姐用自己的血救人了。以前她們也常随小姐出去給人治病,可是自從到了京城以後,她們才真正地感受到什麽叫皇權至上,是死是活全看皇上一句話,這實在是太恐怖了。
老王爺死于宮中,整個皇宮這一夜也是未眠。次日一早天還未亮,墨輕染就起床了,實在是沒什麽睡意,墨輕染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輕手輕腳地走到窗前,推開窗子,一股獨屬于清晨的草香撲面而來,外面雖然是灰蒙蒙的一片,但卻不足以遮擋這種朦胧的美意,墨輕染就這麽站在窗前,看着天色一點點地變亮。
只是她還未站在那裏多久,一個熟悉的聲音就出現在了她的視野中,在她自己還未意識到的時候,嘴角就已經揚起了愉悅的弧度,這是一種不自覺的欣悅,卻是異常動人。
淩宸煊本來只是想趁着這會兒空閑過來看看墨輕染,畢竟天還未亮,他并沒有期望能夠見到墨輕染,此時看到窗邊立着的墨輕染,又見她對自己露出那般清澈的笑意,淩宸煊心中一動。卻又見那絕色佳人只着中衣,眉頭卻是微微皺起。
淩宸煊快步走到窗邊,“怎麽這麽早就醒了?”說着,便是伸手去探墨輕染的手,那如玉一般凝潤的手上傳來的涼意讓淩宸煊的眉頭又皺緊了幾分,“站很久了?”
墨輕染若無其事地收回被他握住的手,輕聲道:“沒有很久,一小會兒而已。”
淩宸煊也不在追問,示意她退後幾步,利落地跳進了房內。墨輕染見狀笑道:“沒想到煊王殿下還有這等愛好,像戲文裏唱的那樣夜探深閨倒是很方便。”
淩宸煊聞言也是一笑,因昨天之事而積于胸中的郁氣盡數消散,眼前的女子笑得眉目動人,淩宸煊覺得這世上再沒有看着她這麽對自己笑着更好的事情了。
“你這是在說我是個登徒子嗎?”淩宸煊逼近了墨輕染一步,語氣裏有着開玩笑式的威脅。
墨輕染佯裝害怕,“我哪裏敢說煊王殿下是登徒子。”
淩宸煊笑着搖頭,取了床上的外衣披在墨輕染身上,“以後不可再這樣了,你的身子本來就不好。”
當一個在外人眼中一貫冷情寡言的男人對你說着這般溫柔體貼的話時,想來任何一個女子都是抵擋不了的,墨輕染眼裏有絲絲情意,卻是緩緩垂眸。
☆、017 色令智昏
淩宸煊是何其敏感的人,他哪裏會任由墨輕染去躲,他輕喚了一聲她的名字,‘輕染’二字從他的口中溢出,混着他一貫清潤的嗓音,有一種獨特的、吸引人的魅力。
墨輕染趕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朝秋瞳和初槐的方向看了一眼,示意他秋瞳和初槐還在外間呢。
誰知道,淩宸煊竟一把抓住了墨輕染放在唇上的食指,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淩宸煊那微涼的指腹輕輕擦過墨輕染柔軟的唇瓣,墨輕染一下子就臉紅了,盡管她再怎麽淡然自若,可是畢竟從未接觸過男女情事,心跳都驟然快了幾分,此時墨輕染慶幸灰暗的天色掩蓋了她發燙的臉頰。
淩宸煊雖然表面上鎮定,但其實也沒有比墨輕染好多少,他第一次知道女子的唇原來是這麽柔軟的,那指腹上竟是帶上了幾分灼燙,而此時她的柔荑正靜靜地躺在自己的手中,自己常年習武,手上長有薄繭,可是她的手卻完全不同,柔若無骨、細膩柔滑。
墨輕染欲抽回自己的手,淩宸煊卻是不放,反而更近前一步,兩人幾乎呼吸相聞,墨輕染瞬間慌亂,用極小的聲音道:“秋瞳和初槐在外間呢。”墨輕染說話的氣息幾乎噴灑在淩宸煊的脖頸間,以至于淩宸煊能清楚地聞到墨輕染身上那股清新的氣息,那是完全不同于男子的氣息,絲絲縷縷似有若無。
聽不到淩宸煊應聲,墨輕染便擡頭去看他,兩人的目光相撞,盡管天色灰暗,但是彼此眼中那熠熠生輝的光芒卻是看得極其清晰。
墨輕染看着淩宸煊的眼睛竟是愣住了,他的眼睛一向幽深難測,那裏面似乎藏了很多不輕易讓人知道的東西,可是此刻那雙原本幽深的眼睛卻是燦若星河,那其中似乎還帶着某種暧昧的渴望,墨輕染的臉仿佛燒了起來一般,可是她卻直直地盯着淩宸煊的眼睛,并未避開。
知道那略帶涼意的唇印上她的,墨輕染心如鼓噪,一向淡定自若的她此時竟是無措,淩宸煊牽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那裏有一種極速的、強有力的跳動,原來……他也緊張。
唇齒相接,墨輕染的腦海裏一片空白,她甚至忘記了秋瞳和初槐的存在,只能感受到那獨屬于他的強勢、冷冽,卻又揉進了幾分輕柔的氣息。
在這方面,墨輕染畢竟青澀,很快就喘不上氣來,淩宸煊雖然也是第一次親吻一個女子,但他用內息調氣,自然不會有墨輕染這般困擾。墨輕染伸手抵住淩宸煊的胸口,微微用力推開他,淩宸煊倒也沒有為難,緩緩離開墨輕染柔軟的唇瓣。
墨輕染急切地喘氣,卻又顧忌到睡在外間的秋瞳和初槐,連忙捂住自己的嘴,淩宸煊微微一笑,伸手拉下墨輕染捂着嘴的手,“她們早就醒了。”從他站在窗外的時候,淩宸煊就知道秋瞳和初槐已經醒了。
墨輕染瞪了淩宸煊一眼,“那你還……”墨輕染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暗暗調整自己已經完全亂掉的呼吸,而此時,秋瞳和初槐已經識趣地退出了房間,只留他們二人。
天色已經慢慢變亮,淩宸煊看着面前瞪着自己的墨輕染卻覺得此時的她生動得可愛,那微紅的雙頰讓她瞪眼的動作看起來毫無威脅力,反而有了小時候的那種精靈可愛。
不知道一個人一旦愛上另一個人就會變得患得患失,淩宸煊突然有一種緊張感,他伸手把墨輕染擁入懷中,下巴輕輕摩擦着她柔軟的發頂,聲音輕柔動人,“輕染,不管以後發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墨輕染莞爾一笑,打趣道:“煊王殿下,你這麽沒自信啊?”
淩宸煊卻是固執地問道:“可以答應我嗎?”
墨輕染收起唇畔的笑意,鄭重地點頭,“好。”
淩宸煊輕撫墨輕染如瀑的青絲,“打算什麽時候出宮?”
“等太後醒來,跟太後請了安再出宮。”
淩宸煊輕點頭,“宮裏還有一些事情,我不能送你回去了,你自己小心一點。”
“知道了。”
“以後若是皇上或者皇後再召你進宮,盡量拖延一些,時間我會跟守在你周圍的暗衛吩咐的,但是你自己也要小心一點。”
墨輕染笑道:“行了,知道了,我們一向最寡言少語的煊王殿下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啰嗦了?”
淩宸煊輕捏了一下墨輕染的小手,“行了,我要回去了。”
墨輕染點頭,應了一聲。
淩宸煊臨走之前在墨輕染的額頭上輕然落下一吻,墨輕染輕笑着目送他離開,然後輕聲道:“行了,你們兩個進來吧。”
秋瞳和初槐這才輕手輕腳地進入房間,秋瞳的臉上笑意滿滿,就連一向謹慎的初槐嘴角都是掩飾不住的笑意,墨輕染心中一陣懊惱,她早該知道以秋瞳和初槐的功力,怎麽可能連自己房間進了一個人都察覺不到呢,自己這算不算是……色令智昏?
所以,墨輕染只好在秋瞳和初槐暧昧的目光中穿好衣服,洗漱完畢之後去給太後請安。
太後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疑惑地問道:“怎麽秋瞳和初槐這兩個丫頭今天看起來……這麽高興啊?”
墨輕染面上一紅,輕聲道:“我娘快到京城了,自然是高興的。”
太後驚訝,“宛秋要回京城了?!”
“是的,娘親已經寫信來了,不日之後就會到達京城。”信是娘親托淩宸煊的屬下送來的,她雖然不知道娘親為何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但是能很快見到娘親,她也很高興。
太後面上露出笑意,“甚好,甚好,等宛秋道京城了,一定要進宮來讓哀家好好看看,這麽多年過去了,哀家也不知如今宛秋是何模樣了。”
“是,等娘親到了,輕染一定轉達太後的意思。”
太後留墨輕染在宮中用了早膳,才讓碧寧宮的周公公送她出了宮門,墨輕染知道太後特意命周公公送自己出去,是擔心路上會出什麽意外,無論如何,太後總是對自己好的,這一點,你墨輕染心中很感激。
☆、018 不食人間煙火的男子
老王爺是先皇唯一還活着世上的親兄弟了,如今他死在宮中,宮裏那些嫔妃都去守靈了,此時的皇宮竟是格外地寂靜,如此就顯得空曠起來,偌大的皇宮竟是如同一座死城一般,讓人覺得深寒,仿佛這條出宮的路永遠都走不到盡頭一樣。
然而,墨輕染沒有想到的是,她下了馬車,在宅子門口竟然看到了那日她在街市上救過的那個有心疾的年輕男子,旁邊站着的他的侍從,看起來有些生氣的樣子。
因為有淩宸煊屬下的層層把守,他們主仆二人就只能被攔在外面,那男子的侍從面色不好應該也是為此。守在宅院門口的侍衛們見到墨輕染回來,皆是恭敬地行了禮,“墨小姐。”
墨輕染輕應了一聲,然後看向一旁的主仆二人,“二位這是……?”
自從墨輕染出現之後,那身着鴉青色衣衫的男子的眼睛就沒有從她的身上離開過,但那種目光不同于別人的驚豔,也沒有絲毫讓人不舒服的感覺,墨輕染也是笑着看向他,不知道為什麽她對這個男子總是有一種不忍的感覺。
那年輕的男子注意到墨輕染向他看過來,頓時有些慌亂,連忙低下頭去,“我是特意來向墨小姐致謝的,上次在路上暈倒,多虧墨小姐出手相救。”
男子說話的聲音很好聽,如清風吹動竹林,是那種讓人聽過就不會忘記的聲音。他整個人的氣質更是如山中青竹一般,風雅到極致,卻又有着春風般的溫和,這樣人的很難不讓人對他生出好感。
“身為醫治的本分而已,公子不必挂在心上,道謝就不必了,如果兩位沒其他的事的話,就請回吧。”盡管墨輕染對這個年輕的男子有一種很莫名的親近感,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如今京城如此之亂,有不少的人都在暗處虎視眈眈,她不敢擔保眼前這個如青竹般的男子是否懷着別樣的目的接近自己,他的病自己的确是無能為力。
那年輕的男子似乎沒有料到墨輕染會如此果斷地下逐客令,一時有些呆愣,倒是旁邊他的侍從開口道:“少主聽聞是墨小姐救了自己之後,一直都很想親自謝謝墨小姐,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謝,卻不知墨小姐是否願意賞臉跟少主一起吃頓飯?”這話由一個侍從說來到底是有些不妥,墨輕染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面前的年輕男子,他似乎有些……害羞?不善言辭?
墨輕染終究還是沒等答應,“我已經說過了,不過小事而已,不用一再謝過,飯就免了吧,那……我先進去了,二位請便。”墨輕染轉身擡步走進宅院。
“等一下。”那侍衛急忙欲攔住墨輕染,可剎那間初槐已經隔開了他的身子,而秋瞳也已然擋在了墨輕染的身前,那宅院四周守着的侍衛也個個握着自己的劍柄,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高良!”這是墨輕染見到那男子以來聽到他的最大的聲音了。
“不可莽撞,墨小姐是我的恩人,怎麽可沖突了她?”那俊美的年輕男子微微皺眉,蒼白的臉色在陽光下幾乎有一種要破碎的錯覺,他實在是虛弱得讓人心驚。
“抱歉,墨小姐,高良他并無惡意,如果有冒犯的地方還請原諒,我們這就告辭。”那年輕男子說完之後,眼睛直直地看向墨輕染,那裏面似乎有墨輕染看不透的情緒,她忽然覺得有什麽謎底一定藏在這個男子的身上。
那男子說完之後也無意多留,示意他的侍從跟着他一起離開,他的侍從明顯不願意,可終究還是一臉陰沉地跟着那男子離開了。
墨輕染站在原地看着那如青竹一般的男子的背影,心中又是一痛,她下意識地撫上心口,心中一陣心悸,上次在街市上看到他倒在地上的時候,自己也是這種反應,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兒?
“等一下。”這一次喊出這三個字的卻是墨輕染。
那男子和他的侍從皆是回頭,墨輕染淡淡道:“進來吧。”說完之後就轉身進了宅子的大門,而那男子毫不猶豫地跟了進來。
墨輕染剛邁進大門,就看到歐陽之禾匆匆而來,遠遠地就大聲道:“他們沒欺負你吧?”從昨天輕染離開之後,她就擔心得不行,昨晚更是一夜未歸,也沒個消息傳回來,自己真是擔心死了。
墨輕染淡淡一笑,“沒事。”
歐陽之禾大步上前,看了一眼墨輕染身後的兩人,“這兩位是……?”英俊的男人歐陽之禾也見過不少,更是有淩宸煊和淩承祈這樣的極品,只是眼前這個看起來有些瘦弱的男子跟他們卻是不同,怎麽說呢?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仿佛骨子裏都是清淨無垢的。
“我跟你提過的,在林府回來的路上遇到一個昏倒的人。”墨輕染簡單解釋。
歐陽之禾了然,怪不得輕染說對那個人不忍,原來竟是這樣一個清俊瘦弱的男子,讓人不忍也是正常。
“不知這位公子怎麽稱呼?”歐陽之禾這麽問了一聲,墨輕染才察覺,剛剛他似乎并未自報姓名,也沒有像平常公子那樣自稱‘在下’,他用的一直都是‘我’這個字。
“我叫慕容暝霁。”
歐陽之禾笑着點頭,“跟我一樣,也是複姓,在下歐陽之禾。”
那慕容暝霁聽到歐陽之禾這麽說,只是輕輕點點頭,神色之間甚是冷淡,完全不同于剛剛面對墨輕染的時候。
墨輕染輕聲道:“我們去前廳說話吧。”
幾人在前廳落座,歐陽之禾本來想問問墨輕染昨天進宮的狀況的,但是礙于外人在這裏,也不好問。只見墨輕染看向那慕容暝霁道:“慕容公子是如何找到這裏的?”
“墨小姐在京城中很有名,稍微打聽一下就可以知道墨小姐的住處。”
這個答案當然在墨輕染的意料之中,事實上她只是想知道這慕容暝霁究竟是為什麽而來,而自己面對他的時候為什麽總是那麽……不對勁。
☆、019 墨宛秋回京
“這麽說來,想必慕容公子也知道我的事情了?還是說……”墨輕染說到這裏刻意頓了一下,“慕容公子是因為聽了那些事情才來找我的。”墨輕染雖然不忍苛責面前這個讓她感覺到莫名熟悉的男子,但是淩宸煊這麽嚴陣以待就是擔心自己會出事,自己也絕不能掉以輕心。
墨輕染說這話的時候一直都在細細觀察着慕容暝霁,想從他的眼神或者動作裏看出些什麽,果見那慕容暝霁眼神慌亂,急忙道:“你誤會了,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可是那雙慌亂的眼睛裏卻沒有絲毫陰暗、歹念,墨輕染想他大概真的很那些人的目的不一樣。
慕容暝霁只是了半天也沒只是出來什麽,反而是他身邊那看起來有些兇神惡煞的侍從高良低沉着聲音開口:“聽聞墨小姐醫術高明,少主他身患痼疾,除了感謝墨小姐上次在街市上的出手相救之外,我們少主想請墨小姐出手醫治,若是能治好少主的病,我們定當以大禮相謝。”
歐陽之禾也是詫異,這位慕容公子也太不善言談了吧,話都讓他的侍從給說了。
墨輕染表情未變,只是淡淡道:“看這位慕容公子的衣着、氣質,想必家底也是殷實,想來一定看了不少名醫,那你們心中也應當很清楚,慕容公子你是打娘胎裏帶來的心疾,這種病是無藥可醫的,我自然也沒有辦法。也許你們聽說了傳言,想要的是我的血,可是……慕容公子,就算我有心要救你,也不會拿自己的命來賠,以你的病情,若是用我的血治好了你的病,我只怕也是命不久矣了。”她還沒有用自己的命去換別人命的好心,畢竟在這世上,她也有不可抛舍的人。
那侍從高良面上一僵,只得沉默以對,反而是那慕容暝霁着急道:“不是的,我沒有想要用你的血救我自己,我只是……”又是‘只是’,墨輕染索性問到底,“只是什麽?”
“我只是想見見你。”慕容暝霁一雙眼睛直直地看向墨輕染,坦率真誠,墨輕染的心一下子就柔軟了,她想或許她不該對他太嚴厲的,只是……想見見自己?這話是什麽意思?墨輕染心中疑惑。
墨輕染微微皺眉,“為什麽這麽說?為什麽想見我?”
“其實我是……”慕容暝霁的話未說完就已經被站在他身後的高良給打斷,“這段時間,墨小姐的事情在整個天辰國傳得沸沸揚揚,少主他聽聞墨小姐的事情之後,對墨小姐一直很好奇,所以才會特意趕來京城想要看看墨小姐的廬山真面目,沒想到剛巧那天少主昏倒的時候就遇到墨小姐了,只是當時少主昏迷沒能看到墨小姐,醒來之後頗有些遺憾,所以才會這麽說。”
歐陽之禾的手指輕敲着木質的桌子,淡淡的聲音,“你怎麽總是喜歡打斷你們家少主的話呢?”這其中沒有鬼才怪,也不知道這主仆兩個究竟在玩什麽把戲,要是放在以往,自己也有興趣跟他們周旋一番,可是如今這四周危機四伏,輕染很有可能随時都會出現危險,不管這一對主仆究竟為何這樣奇怪,還是不要跟他們有來往才好,以防萬一。
那名喚高良的侍從面上尴尬,卻沒有出口反駁,微微垂首在慕容暝霁的身後站着。
“如果你想活得久一點,就盡量讓自己的心态放得平和一點,任何一點的情緒波動,都可能會導致你的喪命。你的病……恕我無能為力。”墨輕染語氣有些惋惜,為這樣一條生命惋惜,但是人總是要面臨選擇的。
慕容暝霁輕點了一下頭,“我明白,我明白……”他似乎總是有什麽話說不出來一樣。
因為無話可說,場面上一時有些尴尬,慕容暝霁正打算起身告辭,歐陽之禾卻突然問道:“你的侍從稱你為‘少主’,聽起來倒像是出自江湖,不知慕容公子出自何門何派?”看得出來那個高良是個練家子,武功定然不弱,這個被他稱為‘少主’的年輕男子看起來卻是手無縛雞之力,不過這位慕容公子自幼有心疾,沒練過武功也很正常,只是,江湖門派裏姓慕容的嗎?歐陽之禾思索,自己從未聽說過。
那慕容暝霁眸光微閃了一下,輕聲道:“不過是小門小派,說出來也沒多少知道。”說着便是站起身來,“那……我就先告辭了。”慕容暝霁擡頭看了一眼墨輕染,似有不舍,卻決然轉身。
直到慕容暝霁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墨輕染的視線中,她才慢慢地收回了目光,歐陽之禾淡淡道:“這兩人很不尋常,如果必要的話,可以讓淩宸煊去查一下。”
墨輕染點頭,“今天那個慕容公子話裏有話,卻總是被他身邊的侍從打斷,可是卻不見那慕容公子有絲毫不悅的表情,想來那些他未說出的話,應該是不能說的。”自己也想搞清楚這個慕容暝霁究竟是什麽來路。
接下來的幾天,那慕容暝霁倒也再沒有出現過,墨輕染也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淩宸煊,這段時間一直在忙老王爺的喪事,他們這些王爺都得在一旁守着。只是墨輕染從暗衛那裏得知,以往類似這樣的事情,皇上總是會交給淩宸煊去打理的,可是這一次卻例外地交給了淩承祈,墨輕染當然不會相信以淩承祈那樣怕麻煩的、吊兒郎當的性子會穩妥地辦好此事,只怕還是得淩宸煊在他背後幫襯着。
可是墨輕染不說,不代表淩宸煊就不知道,他已經吩咐人去查那慕容暝霁的來歷了,只是至今還未找到這主仆二人的住處,不知是暗衛們的能力退步了,還是這兩個人太能藏了,越是這樣,淩宸煊就越是覺得這一對主仆有問題。
在查明這兩個人的來歷之前,墨宛秋已經趕到了京城,跟她一起來到京城的還有萱彤和覓竹,當然還有一起跟着回來的柴夏陽。
☆、020 刻意疏離
墨宛秋到達京城的這天,是一個下雨天,天空暗得不像話,細雨淅瀝瀝地下着,倒也給日漸燥熱的天氣帶來了幾分涼意。
墨輕染一早就起來收拾妥當同歐陽之禾出門去,而大門處淩宸煊已經在等着她們了,歐陽之禾看到淩宸煊會心一笑,徑直上了馬車,墨輕染知道歐陽之禾在笑什麽,面上微紅,卻是開口道:“你怎麽在這裏?明王的喪葬事宜不是還沒有弄好嗎?”老王爺畢竟是先帝的親兄弟,這葬禮自然是隆重而謹慎,淩承祈哪裏能搞得定?
“也差不多了,祈王自會處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