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是我,是我配不上你,你會受傷,都是因為我……”

“夭夭,我們不是說好了,過去的這些都不再提了麽,重要的是現在,我們在一起,這就夠了”,肖興雅抓住夭夭的手,安撫的說道。

——

“王爺哪裏去了?”

“禀王夫,西跨院的那位帶着王爺出去了”

“……知道了”

揮退了下人,曾姚對着面前的梳妝鏡,發了許久的呆。

西跨院的那位究竟是個什麽身份,他其實已經猜到了。

卻是沒想到,妻主她有那麽大的膽子。

肖興雅行事一向不巡常規,他是知道的。無論是出嫁前,她讨好自己的百般手段,還是成婚時那驚天動地的一場婚禮,又或是……又或是之後,娶了落魄小官家的醜陋庶子,又将青樓的花魁擡進了門……

她做事,向來如此。

可是,這次卻不再是簡簡單單的關上王府大門的家事了。

那個男人是個什麽身份?全國通緝的逃犯。

他害死了誰?

那是代表皇家修行淩雲道的茯苓郡主。

妻主怎麽還能護着他,又怎麽能護得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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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姚發現,他的憤怒竟然沒有一絲一毫來自于夭夭同樣也害的肖興雅身受重傷。

——肖興雅是他的妻主,理應是他最關心的人。

他蒼白的微笑了一下,眼睛裏毫無笑意。曾經對肖興雅神魂颠倒的自己,如今竟然也冷漠至此了麽?

當年那些熾熱的愛戀竟然在幾年的歲月裏便蹉跎不見,他的心越來越麻木,過往甜蜜的回憶竟然也無法觸動他一絲一毫。

反倒是……

反倒是那個人。

肖茯苓,愛穿墨綠衣衫,用銀色發帶束發的肖茯苓。

他清楚地記得她從小到大的模樣,清楚地記得她兒時的機靈,少女時的聰慧,以及成年後的潇灑。

他們兩個一同長大,直到肖茯苓十六歲。

那一年,他應下了與雅皇女的親事,成了她的正夫。那一年,肖茯苓接到了淩雲道道長的來信,讓她去孤靈峰修行。

然後便是長長的十年。

十年的時間,他成了雅親王王夫,生育了親王府唯一的女兒,學會了怎樣與後院那些不安分的男人勾心鬥角。

他變得與十年前的他大不相同,可是肖茯苓卻似乎沒有變,身上永遠拴着從天上借來的一陣風,從黑夜借來的一縷星光。

曾姚知道他不應該這樣的,肖興雅才是他的妻主,他不應該還惦記別的女人。

即使這個女人已經死了。

可是他現在過得越不好,他就越難忘記肖茯苓的好。

“王夫,工部的人給王爺送來了下個月的督造表”

“知道了,放到王爺的書房吧……等等,還是我親自送過去,順路去看看爽兒的字練得怎麽樣了”

提起自己的女兒,曾姚的臉上總算出現了一抹笑意。

——

肖亭記得肖茯苓與他說過,她非常喜歡京都上元節的燈展。

特別是城西的拱橋旁,裝點得一百零八盞荷花燈,更是美不勝收。

“自從記事起,每一年我都是要去湊湊熱鬧的”,她與他說起時,眼睛裏還是止不住的興奮“特別是要買上許多好吃的好玩的,等第二日入宮請安時,再向我那群不得出宮的表姐妹炫耀,把她們氣的牙癢癢的,偏偏又打不過我,最有趣了”

肖亭沒有告訴肖茯苓,他知道她喜歡逛上元燈會,也沒有告訴她,每一年的上元燈會,他也會百般央求了家人,讓他出去逛上一逛。

陳家是書香世家,對男子教養崇尚三從四德,哪怕是上元節,也看不慣男子抛頭露面。

所以每一次出門,他都要求上很久,甚至被罰上一罰。

可他從未因此斷了念想,只因為他知道上元燈節這天,定是能在人群裏看見那位小姐的。

火樹銀花下,因着新年而罕見穿了紅衣的少女,眉目如畫,仿若神仙。

那年他看呆了去,差點被人群擠下了橋,是她伸手拉了他一把,他才沒有掉進河裏。

“怎麽呆成這個樣子,有人過去都沒看到”,紅衣少女笑的不正經,也是那麽好看。

他緊張的說不出話來,覺得對方都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只能傻傻的看着她,卻又猛地意識到不對,急忙低下頭,死死地盯着她手裏的花燈。

“我知道了,你是看花燈看迷住了吧——京都上元燈節的燈是整個大鳳最好看的了”,少女臉上露出恍然的神色。

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順着她的話,點了點頭。

其實好看的哪裏是花燈,好看的是拿着花燈的人。

“你喜歡,那這盞燈就送給你了,省得你一個不小心,又看花燈忘我,掉進河裏去”,說着,那盞造型別致的蓮花燈就塞入了他的手裏。

——那是她猜燈謎拔得頭籌,贏來的獎品。

那盞燈從此就挂在他的床頭,日夜相對。

直到……直到抄家那日,才摔在地上,碎了。

同樣摔落在地的,還有他陳家公子的身份,從此堕入泥潭,打上奴隸的烙印,成為下等人中的下等人。

後來在孤靈峰,肖茯苓曾經問過他“我總覺得以前見過你”

他垂着眉眼,耐心的抄錄藥單“許是在誰家宴席上看到長得有幾分相似的人罷,我不過是張平庸的臉,與他人弄混也不奇怪”

不知為何,肖茯苓的眉頭微微蹙起,搖了搖頭。

“難道你就沒有見過我?”

女人的眼睛緊緊地盯着他,又換了個問法。

——遇到感興趣的問題,總是要刨根究底弄個明白。

他的手腕微微顫了一下,卻還是篤定的說“郡主這般身份,豈是我說想見就能見的”

“阿亭,你真是無趣”,她嘆了口氣,身子一歪,又躺倒在軟榻上,手臂墊在腦後,百無聊賴的望着窗外樹上的鳥兒。

看着看着,便睡着了。

肖亭拿了毛毯,輕輕地蓋在她的身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謊,其實直說了也沒什麽關系。

他在怕什麽呢?

應該是怕在坦白的過程中,不小心洩露了自己隐藏多年的小秘密吧。

主子那樣聰明的人……什麽事都瞞不住她……

可現在他們的身份就是雲與泥。一個身份卑賤的奴隸,一個打入賤籍的下人,又怎敢奢望自己的主人?

他下意識的按住了左肩,在藍色的布料下,藏着一處已經淺了許多的圓形疤痕。

——特供皇家的傷藥,被肖茯苓不要錢的用來給他治傷。

他別無所求,只求能夠長長久久的待在她的身邊,便是當一個解悶的玩物,或者雅皇女夫的替身也好。

——兩小無猜,青梅竹馬,雖說上元燈節,他并未在她的身邊看到那個名動京都的公子,可想來他們也是會一起游玩吧。

世人皆以為他們會成就一段良緣,卻沒想到一封書信,一紙诏書,生生拆散了一對有緣人。

那時他還在養傷,高燒燒的渾渾噩噩,等他清醒過來,一切已經成了定局。而站在他面前,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孤靈峰的茯苓郡主,也已經收拾好了心情,無法讓外人看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可府裏的人都說,郡主受了情傷,才痛快的答應了去孤靈峰修行。

孤靈峰是個什麽地方,哪裏比得上京都舒适繁華。若非想要遠離傷心之地,她堂堂郡主,何必非要去那等地方苦修。

他自然是要去。

聽見他答應了,肖茯苓的眉眼微松,露出兩分笑意,戲谑的說道“你可想好了,孤靈峰可比不得府裏舒适,你跟着我去,可是要吃苦的”

那他就更是要去了。

……只是不僅沒吃苦,過的日子反而像是神仙。

躺在榻上小憩的女人忽然睜開了眼,見着肖亭按着肩膀,眼睛裏的笑意轉瞬變得嚴肅“可是舊傷又疼了?”

“沒……”

他話音未落,兩個人就掉了個,他被肖茯苓壓在了床榻上,一把扯開了衣衫。

肩膀上的圓形傷疤又醜又髒,時刻提醒着他的身份。

只是這些年,這麽多好藥用下去,那個刺眼的‘奴’字早就淡的看不清了。

女人修長完美的手指輕輕地拂過他的肩膀。

“主子,那裏早就不疼了”,他說道。

肖茯苓卻仿佛沒聽到,緊緊皺着眉,似乎在看着什麽不能忍受的東西一般。

肖亭心下黯然發酸,雖是已經淡了不少,但徹底消去是不可能的。

——若非他被肖茯苓買了回來,這個印記,是年年都要重新烙上一遍的。

就如同他賤奴的身份一般,永遠無法擺脫。

他忽然不想讓肖茯苓繼續看到那個疤——說他自欺欺人也罷,他不想将自己身上如此醜陋的東西反複的曬在她的眼下。

他掙紮着想要拉上衣服,卻被肖茯苓按住了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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