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太學開蒙
天還沒亮，棘島玄覺已經穩如泰山的坐在太學的學堂裏，今天是王公貴族和朝中重臣家族子弟開蒙課的第一天，棘島玄覺作為太學夫子，自然是早早地就在學裏恭迎這幫小少爺。
“夫子，庭院已經打掃幹淨了。”一聲很清脆的童音打破了晨光裏鳥鳴聲帶來的寧靜，棘島玄覺睜開眼看着已經走到面前的孩子，這孩子看着也就六七歲大，十分清秀，膚色白皙，身上穿着白色鑲粉邊的上衣，粉色的裙子，手裏拿着比自己還高的掃帚，是個小宮女？怎麽看着雖然白淨，倒像個男孩子？棘島玄覺有些訝異，“你……”
“我叫拂櫻。我姐姐負責太學裏的一切事物，但是她最近生病了，才讓我來的。夫子您放心，庭院打掃和少爺們的三餐，我都會負責。”拂櫻仰起小臉認真的說。
三餐……棘島玄覺看着還沒掃帚高的拂櫻懷疑的想，這孩子真的不會把自己掉進鍋裏去？“不必太過強求，盡力即可。”他聽外面有人聲，便只是淡淡的囑咐了一句，“你先下去吧。”
“是。”拂櫻點頭，轉身聽了聽外面動靜，自覺從偏門走了。
倒真的是乖巧懂事。棘島玄覺點了點頭，看外面已經一前一後進來三個孩子，一個稍微大一點，另外兩個都差不多，那個大一點的孩子十分規矩守禮，進來之後目不斜視，後面左邊一個穿着深紫色外袍的孩子臉上帶着笑，雖然是來學裏，但卻有一副信步閑庭的模樣，另一個就冷着一張臉，雖然也對周圍的布置好奇，但就這麽跟着前面這個大孩子。
三個人齊刷刷的跪下，“學生無衣，楓岫，殢無傷，拜見夫子。”
這幾個名字棘島玄覺倒是十分有印象，右丞相家長子無衣，太常卿幼子楓岫以及已然戰死的前骠騎将軍遺腹子殢無傷，聽聞殢無傷是一直養在丞相府上的，果然如此了。“免禮。”他點了點頭。
楓岫和殢無傷聞言已經站起來，無衣卻沒動，他伸手摸了一個錦盒出來，恭恭敬敬雙手呈上，“夫子，這是我等三人拜師禮，請夫子收下。”
棘島玄覺伸手接過，打開來看了看，裏面是一支筆，白玉筆管，前端墨狼豪，挂繩配了一條銀色流蘇，精巧非常，四德齊聚。棘島玄覺笑了笑，放下筆起身将無衣扶了起來，“在我這裏，不必如此。”
又有人陸續前來，無衣便和楓岫、殢無傷一起退到了一邊，等人差不多到齊了，棘島玄覺才站起身，下面學生們也齊刷刷的站起來，院子裏拂櫻吃力的拖過鐘錘，重重的敲了一下，開蒙課才算正式開始。
由于開蒙，課上的東西楓岫是早就學過的，他看前面無衣一本正經聽得認真，又看了看旁邊殢無傷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就有點無聊的轉頭去看窗外，有一個小宮女打扮的小孩看着跟自己年歲相仿，探頭探腦的似在偷聽。臨近正午，他卻突然轉身跑了，楓岫從廊上望過去，角度剛剛好能看到他跑到後面一點的竈前，石頭墊了腳，開始燒飯。
楓岫看他吃力的在鍋裏攪動，覺得十分有趣。
結果吃飯的時候才發現事情真的不那麽有趣了。太學裏的學生吃飯也是棘島玄覺親自跟着的，食不言，寝不語，學的不只是學識，更有規矩禮儀在內，未來六個月，這些學生不僅要在這裏上課，更要吃住都在這裏。
但如果飯菜是這樣……棘島玄覺看着一團模糊的飯菜，清了清嗓子正色念了句：“飲食不易，不得浪費！”
一上午，棘島玄覺拿着戒尺打了不下五個人的手，一幫少爺公子上午算是見識了這位夫子的嚴厲，這會兒正規規矩矩呢，聞言也不敢抱怨，無衣吃的面不改色，殢無傷皺了皺眉，看無衣吃，自己也跟着吃了兩口，後來幹脆眼睛一閉，不管三七二十一開始扒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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棘島玄覺走到他身後冷冷的念了一句，“細嚼慢咽。”
殢無傷一口噎住。
有年紀小兩歲的學生突然哭起來，“這也太難吃了，我不管，我不要吃！”
棘島玄覺聞言目光冷冷的直射過去，他走過去看了看這個學生，認出是禦史家的孩子，他伸手跟拎雞崽子一樣就給這孩子拎起來，“吃飯前我說了，食不言寝不語，不吃就不要吃。”說着竟然直接給人拎了出去，一把扔進院裏，“晚飯也別吃了。”
“這根本不是人吃的東西，豬都不要吃，我不管，我要找我母親！”那孩子也沒想到棘島玄覺會如此，看他背着手轉身走，哭着喊道。
“不是人吃的？”棘島玄覺一挑眉，他背着手轉身，看着遠遠的坐在階前端着飯碗的拂櫻，“拂櫻，你過來，把你的飯給他。”
一幫學生也跟出來看熱鬧，楓岫站在最後，看周圍沒人，直接把自己的那一份倒進了旁邊的桶裏。原來小宮女叫拂櫻。楓岫站在人群後面想。
拂櫻倒是蠻聽話的，直接就把手裏的飯碗遞到這個哭鬧的小少爺面前。那一碗褐色的東西，被他拿粗茶泡了，上面放了點鹹菜。棘島玄覺也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宮人吃飯會糟糕到這種地步，那碗裏……是糠？原本只是想下人的飯稍差一些，想不到還真讓人意外了。
“這什麽？”那個哭鬧的孩子愣了愣。
“還挺好吃的。”拂櫻看着他說。
那孩子半信半疑，拿起勺子吃了一口，當場吐了一地。
“噫……”拂櫻一臉嫌棄的躲到後面去，“真髒。”他說。
“你一個下人也敢嫌棄我。”那邊顯然沒料到，哭的更兇了。
棘島玄覺冷哼了一聲，他轉頭看着後面看熱鬧的學生，一群孩子嘩啦一聲散開各歸各座，棘島玄覺大步走進去站在前面厲聲道：“下人也是人，你們将來都是國之棟梁，必要時時牢記，國者，以民為本，民者，以食為天，你們連百姓吃的東西都吃不下，将來如何做一方父母官？”
他看了看學生的碗碟，“午飯沒吃完的，晚飯不許吃。另外，今天的課業，一百遍！”
楓岫看着殢無傷一臉悲苦的看面前還剩下的半碗飯，笑的一臉狡黠，“你別擔心，這是太學的規矩，明天就好了。”他小聲跟殢無傷說。
整個太學這一批的學生裏，除了楓岫跟無衣兩個，剩下的晚飯時間都在默默的抄書。棘島玄覺繼續穩如泰山的坐着，一言不發的看。
拂櫻端着四個菜一個湯，恭恭敬敬的放在兩個人面前，色香味俱全，“你真是厲害啊！”楓岫看着眼前的飯菜感嘆。
無衣有些詫異，“我還以為你做飯就是中午那個水平。”
“是夫子故意讓那麽做的。”拂櫻看着他，“你們兩個快吃吧，我也去吃飯了。已經不錯了，我姐姐說，往年太學第一天，就沒有能留下來吃晚飯的。”
“哎哎，你那個飯就別吃了，坐下來一起吧。”楓岫一把拉住要走的拂櫻，
“你說中午那個飯？”拂櫻看他，噗嗤一聲笑了，“那可不是我吃的，那是真豬食。我聽姐姐說你們每年學裏都有這麽一出，特意去盛了一碗等着看戲。”他有些得意的看楓岫，“難為那個小少爺還真吃了一口。”
這一句話把無衣和楓岫兩個都逗樂了，“小妹妹，你真是十分有趣了。”楓岫笑起來。
拂櫻臉色一變，瞬間沒了笑容，他看着楓岫一臉氣憤，棘島玄覺在學堂裏聽見這邊爆發出一聲小孩子的怒喝，“你才是小妹妹，我是男孩！”
呃……竟然是個男的！棘島玄覺和全班抄書的二十幾個學生，以及飯堂裏的楓岫和無衣，聽見這一句破空的嗓音，不約而同的一起想。
……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