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策馬同游

敗軍回城的路上,殢無傷讓人擡上了馬車,他一個千夫長硬生生從戰敗的隊伍中将跟着自己的幾百人給帶了出來,身上血糊一片,拂櫻看着這個從小一起長大也算得上是個朋友的人,眼裏全是震驚。

颠簸的馬車裏,拂櫻用牙咬着白布裹緊了自己肩膀上的傷,看着昏迷不醒的殢無傷嘆了口氣,“你說你這麽聰明的一個人,怎麽幹這種傻事呢?這你要是死在這兒,回去我怎麽跟他們兩個交代。”他看了看外面行軍隊伍,“不過也算是沾你的光,因為丞相一句多加照顧,回去的路上都不用走了。”

殢無傷皺了皺眉,他也并沒有醒過來,只夢呓般開口喚了句:“無衣……”

拂櫻聽見了,不過跟沒聽見一樣,他靠在馬車的一角就這麽睡了過去。等殢無傷醒過來,已經是五天後的事兒了,行進的路走了一小半,殢無傷睜開眼,看拂櫻手裏端着碗粥,一臉興奮的看着他,“哎?醒了醒了,果然,軍醫說你燒退了就該醒了,太好了!”

“我……”殢無傷感覺到馬車沒動,“我們這是在回去的路上?”

“剛剛停下來修整,來。”拂櫻扶着他坐起來,先倒了杯水給他,又将那碗粥遞到殢無傷手裏,“你幾天沒吃飯了,先吃點東西墊墊。我特別給你做的,快嘗嘗好不好吃。”

“軍中有補給了?”殢無傷端着粥喝了一口才想起什麽。

拂櫻眼色暗了幾分,“仗打敗了之後補給就送來了,老将軍一病不起,這幾日都是那個參軍主事兒……可恨……”他頓了頓,轉瞬又恢複了他歡樂的樣子,“哎咱們這個級別的士兵就別管這些了,怎麽樣好吃吧。”

殢無傷不說話,就低頭喝粥,他确實餓了,剛醒的時候不覺得,食物一下肚才覺得心裏都發慌,一轉眼一碗粥喝完了,他把空碗遞給拂櫻,“還有嗎?”

“我問你好吃嗎?”拂櫻瞪着眼睛看他。

“就那樣,沒有的話我就先睡了。”殢無傷不知道拂櫻為什麽突然執着這個問題,看他沒有去盛下一碗的意思,索性直接躺下。

拂櫻哼了一聲,要不說這人就是學不會有話直說,讨厭得很。他轉了轉眼睛突然道:“殢無傷,我就在這裏,你要是餓了,開口說,要是沒餓,我就樂得清閑了。”

根本沒吃飽好吧。殢無傷想,不過算了,吃喝這種事沒必要開口要求。他悶悶的睡了過去。結果過了一天多,拂櫻也沒有再拿飯過來,殢無傷開始懷疑拂櫻是不是打算就這麽把自己餓死了。他自己糾結了半天,才在半夜裏終于忍不住開口,“拂櫻,有吃的嗎?”

“餓了?”拂櫻看他。

“……嗯……”一個微不可聞的肯定語氣。

“餓了早說啊!”拂櫻笑着站起身,他身旁就放着一個瓦罐,瓦罐打開的時候,香氣撲鼻,“你這個人啊,學着有話直說,有好處。”他笑着給殢無傷盛粥,這次倒是沒再為難,眼看着殢無傷将滿滿一瓦罐粥都喝幹淨了,拂櫻接過空碗笑道:“聽見了沒啊,有話直說,喜歡什麽人,也要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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殢無傷看他笑着從馬車上下去了,後來沒幾天車就到了京城,殢無傷連人帶車叫人送回了丞相府,丞相和夫人親自過來看,無衣匆匆的回來忙裏忙外的照顧,殢無傷傷勢雖然不輕,好在沒有傷筋動骨。等好的差不多了,已經是十天之後的事兒。

無衣從外面回來,正看見殢無傷在院子裏看書。“你倒悠閑。”無衣進門便笑了,“你可知道,因為打了敗仗,你們軍中上至将軍下到一個小小的百夫長,統統領了責罰,你要不是在這裏,恐怕這會兒比拂櫻還慘。”

“他怎麽了?”殢無傷怔了怔問。

“罰的不重,二十軍棍而已。”無衣搖搖頭嘆了口氣,“楓岫已經去看了,今天晚了,你要去,明天我陪你?”

殢無傷聞言發出了很不屑的一聲,暗想讓他路上難為自己,報應來了吧,活該。他拿着書接着看,應了一句:“不用去了。”

無衣看着他不慎溢出唇邊那一點幸災樂禍的笑容,一臉玩味,“哦?”

……

太學裏。

楓岫一進拂櫻住的院子就看見屋子裏一場争執。拂櫻皺着眉苦着臉兩個手死死抓着褲帶不放手的站在屋子裏,如臨大敵的看着玷芳姬,“我不要,男女授受不親!”拂櫻咬牙搖頭,“你出去,我自己來。”

“我是你姐!”玷芳姬恨恨的咬牙道,“你小時候我都給你洗澡的!再說你被打的是屁股,自己怎麽上藥!”

“姐又不是親姐,你趕緊出去,別管我怎麽上藥!”拂櫻堅持。

楓岫笑着走進去,“不如我來吧。”

玷芳姬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拂櫻,嘆了口氣,“行行,這兩瓶藥一個是外敷一個是內服的,都是宮裏拿出來的好東西,你趕緊塗好了乖乖趴下,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拂櫻看着玷芳姬出去了,又一瘸一拐的關上門,這才回到床邊,半信半疑的看楓岫,“你行不行?要不然我還是自己來吧。”

楓岫笑着拿過藥,伸手拍了拍拂櫻肩膀,“褲子脫了,趴下。”他看拂櫻別扭了一下最終還是認可了,軍棍打在身上不是鬧着玩的,楓岫看他從腰到腿一連片的青紫,不由皺眉,“你忍着點。”他将藥膏小心翼翼的給拂櫻敷上。

拂櫻哭喪着臉悶悶的嘆了口氣,“我升官了。”

“嗯?”楓岫沒明白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是怎麽回事。

“這次領罰,從百夫長起,我升官了,所以才挨打。”拂櫻忍着疼咬牙說,“打仗真沒意思。”

“那要不要出來?”楓岫笑,“你走之前我們打了個賭還記得嗎?我贏了,你記得答應我的事兒?”

“你還真拿了學裏第一啊。”拂櫻哼了一聲,“那說吧,你讓我幹什麽?先說好,要錢沒有。”

“陪我去游學。”楓岫笑,“我已經跟父親說了,拿了一紙調令把你暫時調到太常卿府做兩年府兵,你,我,無衣,殢無傷應該也會一起,我們四個人出去走走,你看如何?”

“行啊!”拂櫻興奮的就要坐起來,結果屁股疼得他一咧嘴,再度倒回去了,“楓岫,當你們家府兵是不是就得叫你一聲小公子了?”

“我們是朋友,這種東西沒必要。”楓岫拿了條毯子給拂櫻蓋上。

拂櫻笑了一聲,“那還多謝你不嫌棄啊。”他趴了一會兒,又問,“咱們什麽時候走?”

“等你能騎馬,你現在這個屁股,養着吧。”楓岫笑。

“腫的厲害嗎?”拂櫻回頭去看,基本看不到。

“嗯,現在看起來——是個特別好生養大屁股!”楓岫一本正經的點頭,拂櫻把枕頭砸到了他臉上。

“你一個……太學學士,溫文儒雅貴公子,說話能不能斯文點!”

……

數日之後,城門外,無衣和殢無傷兩個騎着馬等,看拂櫻和楓岫慢悠悠的出來,拂櫻在馬上姿勢還有點詭異。

“你真不疼了?”楓岫看拂櫻。

“真的。”拂櫻咬着牙重重點頭,“人總得做一個選擇……”

楓岫笑,玷芳姬不知道那根筋不對勁兒了,趁着拂櫻在家裏休息開始在他耳邊念叨,其實拂櫻本來孤家寡人一個,如果不願意當兵,那進宮裏去做個內侍也不是不行之類之類的。

拂櫻臉都吓白了,雖然屁股還沒完全好,但是考慮一下如果再繼續待下去有可能直接被送進宮裏去給咔嚓了,他還是決定跑出來跟楓岫同行。這已經不是一個單純前面還是後面的選擇了,是一個人生的抉擇!拂櫻一臉沉痛的想。

“磨磨蹭蹭跟個姑娘一樣。”殢無傷看着他冷冷的說。

拂櫻瞪他,“你不能因為我餓了你兩頓就如此打擊報複。”

“走了,天黑之前要到下一個驿站。”殢無傷哼了一聲,帶馬就跑。無衣也沒多說什麽,打了個招呼騎馬就追了過去。

拂櫻皺着眉喊,“哎我說你們能不能慢點啊少爺們!”

“我陪你。”楓岫笑着跟他并肩。

“用不着。”拂櫻咬牙打馬跟上。

時節深秋,有枯葉落下。其實輕狂年少,詩書縱酒,倚劍長歌,對世間百态,人情冷暖,總不如意者,不如不見。很多年後有一日,無衣對元別說出這話來,總是無限懷念。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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