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大漠孤煙

拂櫻似乎是做了一個夢,夢裏聽見楓岫聲音,又覺得不甚清楚。他想要開口叫他們,卻怎麽也動不了,他猛然睜開眼睛,看見的是一個白衣少年正盯着自己的眼睛,這少年他認識,是他那日賭氣出城遇到的人,但是……自己有真的救人了嗎?颠簸的馬車晃動讓他覺得眼皮沉重,只瞪着面前的人看了片刻,他就再度陷入了沉睡。

白塵子呼了口氣,“我的天呢我還以為他毒發快死了,怎麽突然醒了一下。”他伸手摸了幾根銀針對準拂櫻的心脈四周大穴戳了下去,“我也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可你那日救我和無執相的恩情我記下了,你放心吧,我總歸是不會讓你死的。”

五天前。

拂櫻差點失手傷了楓岫後一怒之下轉身離開,他本意是出城去散散心,他氣楓岫滿不在乎的調笑,但更氣自己,從小到大,不論是做什麽似乎都感覺做的不錯,但是真的拿出來也就是那樣。玄覺老師曾說自己聰慧,一學就會,可學會了那些詩書禮儀,卻不知道哪裏能派上用場。

他覺得既然書生百無一用,索性投軍,跟着左将軍學了三年刀法,左将軍說他天賦異禀,可混來混去,升了個百夫長卻覺得無力的很。跟楓岫等人游歷天下,長見識也長本事,可這些到底有什麽用?自己又能幹什麽?拂櫻根本就不知道。這種無力感讓他覺得崩潰,未來如何讓他不敢細想。

拂櫻腦子一團亂,就這麽漫無目的的一路跑出了北城門,出了城人漸漸少了,拂櫻的心情也逐漸平複了些。他看看四周一片密林,悠悠嘆了口氣,在一棵樹前頹然坐了下來,方才差點傷了楓岫,又這麽冒失的跑了,希望他別生氣才好,如果他……沒有太生氣的話,不知道能不能跟自己聊聊以後的事……

樹林裏似乎有什麽聲音,拂櫻側過頭去聽,就聽見幾個男人淫笑的聲音,“大哥,今兒這小姑娘真是不錯,不如你先……然後兄弟們再……嘿嘿嘿嘿……”

這種令人作嘔的聲音讓拂櫻皺起眉頭,他握緊手上的刀便想過去,卻聽見另一邊的樹林裏傳出一個少年清亮的聲音,“我說你們要不要臉,幾個老爺們欺負一個姑娘家,小爺今天就要給你們個教訓!”

拂櫻眉毛一挑,借着樹掩住身形往密林深處看去,只見大概四五個黑衣人正拉着一名女子的手,女子面容清秀,身上绫羅,一看就是富家女。那幾個人黑衣黑冠,腰側都統一配着黑色的障刀。有兩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人,一個白衣,一個青衣,青衣的那個手上兩把彎刀,正挑釁一般對着這群黑衣人笑。

“哪來的野小子也敢惹我們哥幾個,我看你是活膩了。”拉着女子手的男人啐了一口唾沫,放開那女子的手拔出刀就走過去,“弟兄們,給這倆崽子剁了趕緊辦正事兒了。”

拂櫻看着青衣少年手上兩把彎刀上下翻飛,同時面對四五個比自己高大的黑衣人毫無懼色,那名白衣少年大概并不會武功,他沒有參與到亂戰之中,只偷了個空子拉了那女子躲在一邊看。功夫不錯,不過……還差了點實戰經驗。拂櫻冷眼看着,嘴角勾起一個很欣賞的笑意來。

“哎呦!”過了數十個回合之後,那青衣少年就有點招架不住了,猝不及防被一個人一腳踹到了肚子上,整個人飛了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白塵子帶她走!”他沒管自己,連忙回頭對着身邊的人喊。

白衣少年拉着女子的手扭頭就跑,奈何沒跑幾步就被人拿着刀逼了回來。

“啧,這個閑事管的。”青衣少年看着指在自己面前的一把刀,臉上一點畏懼的顏色也沒有。

“這下被你害死了。”白衣少年将女子護在身後,“哎這位姑娘,不好意思啊,我兄弟學藝不精。你要是不想受辱一會兒不如考慮自盡,我腰上還有把匕首。”

拂櫻在樹後看着,生生被他倆給逗笑了,他眼見那夥黑衣人面目猙獰說着什麽砍了這倆崽子直接扔林子裏肯定沒人管什麽的,想也不想舉起手上的陌刀對準那高高舉起準備下落的刀就扔了出去,迅猛的風聲,金屬撞擊的聲音,那人手上的刀被生生的震飛,拂櫻跟着自己的刀縱身就出去了,陌刀穩穩的插進地裏,他飄然的身影也擋在了兩個少年人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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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負沒有還手之力的人,趣味嗎?不如,我陪你們玩玩?”拂櫻從地上拔起長刀對着一衆人冷笑一聲。

“他媽的今天怎麽這麽點兒背,哪來這麽幾個小崽子一個接一個的蹦出來。”為首的人皺了皺眉頭,上一眼下一眼看了看拂櫻,見他年紀也不大,穿的也是一般武人打扮,長發高高束起,面容清秀,身材單薄,也就手上的刀特別了點。

“哎哎?你行不行啊,不行別管閑事了快跑吧,別落得跟我們一個下場。”身後的青衣少年看着拂櫻怔了怔開口。

“靠後站。”拂櫻哼了一聲,兩手持刀舉手就掄了出去,一交手這夥人才明白差距,拂櫻看着比剛剛那少年人也大不了多少,但手上功夫卻完全不一樣,刀鋒淩厲狠絕,下手就是殺招,拂櫻一刀捅進一人胸膛冷笑一聲,“給你們幾個都砍了扔在這裏,也沒人知道。”他一腳踹過去,臉上全然是邪魅的笑意,回身對身後那青衣少年揚眉,“戰場打架,下手要穩準狠,你要是心存仁慈,這幫人只會要你命。”他說着,回身又是一刀。

“我天……”這兩個少年人一看拂櫻出招狠絕,一轉眼已經打暈了兩個劈死了一個,不由都張大了嘴,殺人這種事……他竟然如此面不改色。

拂櫻飛身一腳狠狠踹在一個人臉上,“算你們運氣不好,我今天剛好有氣沒地方出。”眼看着只剩下一個人,他手上刀一轉直接劈了過去,那人以手中刀橫檔,拂櫻長刀下去,生生給他刀劈成兩節,這一刀壓在那人肩頭逼得他生生跪在了地上,而剩下那幾個死的死傷的傷,那人一見頓覺不好,連忙磕頭求饒,“少俠饒命,少俠手下留情!”

“啧啧,你這翻臉跟翻書一樣還真是識時務者啊。”青衣少年一見危機解除,走到拂櫻身邊語帶譏諷的開口。

“怎麽樣?交給你處理?”拂櫻沖他挑眉問道。

“喲不了,還是您來吧。”青衣少年一笑。

拂櫻輕蔑的看着那個人笑了笑,收了刀擺擺手,“滾吧,我出了氣也不想管你們這些狗東西。”

“多謝少俠!”那人磕頭如搗蒜,拂櫻和那青衣少年相視一笑,已經轉過身去不再理他。結果不曾想這人扣頭到地卻突然從手腕處摸出一把匕首來,“去死吧!”一聲恨意詛咒,拂櫻一驚回頭眼看匕首直對着青衣少年的後心,他想也不想擡手橫檔,那把匕首在他手上劃了個口子,拂櫻氣的一刀直接插進對方胸膛,“給臉不要臉!”

最後一具屍體倒在地上,拂櫻拔了刀冷哼一聲,他低頭看了看手上的傷,皺了皺眉。青衣少年看着他一臉抱歉,“多……多謝你啊,我們将軍就在林子外面呢,你跟我們過去包紮一下吧。”

“沒什麽,小傷。”拂櫻一笑,他想問一句你們将軍是誰,只是突然覺得一種麻痹感從手臂傳遍全身,頭腦發麻,整個人直接跪在了地上,他最後聽到的一句話是那個白衣少年一聲驚呼,“匕首有毒!”

……

“這孩子所中之毒特殊,且毒性劇烈,唯有挫骨換血,才得以解毒。”

意識再度清醒時,拂櫻聽到的是這麽一句話,緊接着便覺受傷手臂一陣劇烈的疼痛,似乎有人用切開他的手臂,有大概四個人在周圍按着他,一個黑衣黑甲的光頭在他頭頂晃,血肉被切開,有什麽東西在骨頭上刮過,“啊——”拂櫻一聲慘叫,本能掙紮起來,“忍着點!”頭昏眼花中有一個聲音說。那聲音堅毅,拂櫻擡頭看了半天,才勉強看清頭頂上光頭的眼睛,那雙眼睛陰兀冷厲,讓人覺得心驚。

你是誰……拂櫻想問,卻發不出聲音。

“将軍,參湯給他灌下去。”有一個清亮的聲音傳來,接着拂櫻就被托起來,一碗熱騰騰的湯被強行倒入口中,拂櫻勉強喝下,完全喝不出味道,只覺得喉嚨裏有如火燒,手上的手臂再度傳來撕心裂肺的疼,拂櫻身子抽搐着,被壓住的身體無力掙紮,唯有瞪着的眼睛血絲遍布。

頭頂上的人嘆了口氣,伸手撫過拂櫻後頸,“睡吧,睡醒了就好了。”他手上微微用力,拂櫻的意識再度遠去,“多謝……”無聲的動了動唇角,已是十足感激。

再醒過來,意識清醒了不少,有人的笑聲在頭頂傳來,“喲,可終于醒了。将軍将軍,他沒事了。”是那天那個白衣少年,這裏是……軍帳?拂櫻擡眼看看四周,就見地上一把椅子坐在一個光頭的中年男人,男人正拿着白布條纏着手臂上一道口子。

拂櫻勉強撐着坐起來,“你們是……”

“我叫白塵子,那天多謝你救我和無執相,這位是我們将軍咒世主,這次你能大難不死,全靠将軍了。”白塵子笑起來,“我也沒想到你的毒如此難解,竟然要換血這麽麻煩,這些天要不是将軍割開血脈助你解毒,你的命可保不住了。”

拂櫻愣了愣,他努力去回憶了一下發生的事情,聽白塵子說什麽換血,一驚不小,他連忙起身下地施禮,“拂櫻多謝将軍救命之恩。”他躺了幾天身上沒什麽力氣,一個下床的動作讓他直接跪在了地上。

“你救我下屬,這是回禮。”咒世主伸手将拂櫻扶起來,“白塵子,你好好照顧他,我去與王商量一些事情。”

“是。”白塵子答應一聲,咒世主轉身披了外袍出去了。

拂櫻只覺空氣中寒冷不同尋常,就算在帳子裏似乎也能感覺到一股寒意,他轉頭看白塵子,輕聲問:“這……是哪裏?我昏迷了多久?”

“這是漠北軍營,你都昏迷了三個多月了。”白塵子看着拂櫻笑了笑。

日暮時分,拂櫻扶着白塵子的手走出軍帳,只覺寒風淩冽,遠處是一片長河落日,大漠孤煙。拂櫻掙了片刻,低下眉眼,心裏默念了一句,楓岫……這裏景色,當真不俗!

……

嶺南,沿海的采石場裏來往都是幹活的犯人,楓岫将兩塊石頭搬上竹筐,他到此已經月餘,一直在此,沿途有無衣和尚風悅一路照顧,他路上雖沒吃什麽苦,但是發配的犯人,到了地方,待遇并沒有分別。

努力去挑起兩邊裝滿石頭的竹筐,楓岫跟着前面幹活的人一路走。

只聽外面人喊馬嘶,有人喊了一句,“縣丞大人來了”。

所有人都停下,楓岫也就跟着停下來,就見外面一個人大步沖進來,直接就問左右的人,“哪個是楓岫公子?”來人語氣十分慌亂,在場的人聽着真真的。楓岫一愣。

“犯人楓岫!”有看守對着人群喊了一句。

楓岫放下扁擔走過去,就見一張熟悉的面孔直撲過來,“恩公!我可找到你了恩公!”

“你不是……轅縣那個教書先生?我記得你叫……袁潤謙?”楓岫看了半天才勉強認出人來。

“恩公,快快快這裏不是說話的地兒,上轎咱們回去說。”袁潤謙拉住楓岫的手熱淚盈眶,一擺手吩咐人擡來一頂小轎,扶着楓岫就坐了進去。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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