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十年隔世
太學。
玄覺手上拿着一本書,翻看無心。元別推門進來,“太宮還不休息?”
“元別。”玄覺擡頭看了看眼前的少年,覺得有些茫然,“你還記不記得你最後一次見你楓岫師兄,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是十年前。”元別低着頭将玄覺的茶重新泡好,淡淡的開口,“我記得有一日楓岫師兄與拂櫻師兄一同來,還帶了核桃酥給我,說過兩日要給我買最大的糖人,但是他們都失約了。”
十年……玄覺看着杯中翻覆的茶葉,有些愕然,他恍然記起當年這幾個人入學時的情景,竟然轉眼便是二十多年的光景,這些年拂櫻不知所蹤,殢無傷身在軍中,無衣自從右丞相死後便與自己斷絕往來,倒是前幾日雅狄王回來,在其府上再見到楓岫,這個學生羽扇輕搖眉目含笑,見到自己尚稱一聲老師時,玄覺心裏很難說得清其中滋味。
朝中風起雲湧,明争暗鬥三十年,前後兩朝天子三代人,也許看如今群雄彙聚京城,只等天子哪天留下一紙诏書落于誰家,便是真正的戰火開端。
江南王尚風悅與淮南王醉飲黃龍尚按兵不動,然而虎視眈眈的西北王咒世主的五十萬人馬早已壓在邊境,雅狄王同樣兵強馬壯,只待一聲令下,珥界主雖然是掌控兵馬數量最少的一位諸侯,然而朝中上下群臣至少半數歸心,中原腹地百姓也對其稱贊有加。更有嶺南原本一些未開化的愚民,似受蠱惑一般舉旗造反,背後似有高人将衆多力量結為一體,他們打的旗號也不是哪一家,而單單兩字:楔子。
這天下眼看陷入戰亂,玄覺一聲長嘆,“百姓何辜?”
“太宮,宮裏傳出的消息早派人送去王府了,您連日身上不好,早點休息吧。”元別輕笑。
年輕人幹淨的笑容讓玄覺稍稍安心,“已經轉告楓岫,近日不可出王府?”
“是。楓岫師兄是聰明人,太宮別擔心了。”元別動手收拾桌上的東西,連玄覺手上的書一并被他取下來,片刻便收拾幹淨,“我今日定要看着太宮睡了再走,不然你又要偷偷起來操心王爺的事。”元別笑着說。
玄覺無奈,前些日子偶然風寒,到苦了元別日夜湯藥侍奉,昨日騙這孩子說先睡下結果四更天還在為雅狄王謀劃,被元別看到,賭氣說今晚定要陪着才放心。少年人認真的模樣讓人不忍拒絕,玄覺無奈只得上床休息,元別認認真真的拿了張凳子坐在床邊,“您不許騙我了,快睡。”半個時辰後,玄覺看着趴在自己床邊睡得流口水的元別,一臉無奈的捏了捏他的臉。
……
三更天已過。
楓岫從東城城牆上翻了出去。入夜後,他接連收到兩份消息,第一份消息是玄覺送來,告誡他天子派人殺他,近日萬不可出府。第二份……
他飄然落在城門外,松軟的泥土上留下了不輕不重的腳印,一直捏在手中的東西在月下被展開,那是一個空信封,信封正面幾個字寫的清楚:好友楓岫,親啓。落款兩字是被他放在心上十年的名字:拂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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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腹摩梭過空信封上的字跡,楓岫覺得心頭發苦。送信封來的人留了一句,城東郊外鳳栖亭,今夜恭候。楓岫知道這十有八九是個陷阱,但是那信封上的字跡他一眼便看出來不是模仿而出,一時間什麽玄覺警告的話全數抛諸腦後,他趁人不備出了王府。
鳳栖亭,亭中間站着一人,楓岫看見那人倒背着手,不由幾步上了亭子所在的小山崗,“你……”
那人聽見聲音轉過頭來,陰冷的笑道:“看來那封信你果然重視。”
楓岫打量了眼前人半晌,“你是……十年前奉旨抄太常卿府的人吧,我記得你叫……天蚩極業?”
“小公子好記性啊。”天蚩極業笑起來,“當年你拼死反抗,還是我手下留情,只是打斷了你的手臂,沒有下手殺你。不過今日麽……我可是奉旨來的。”
“我只問你一句,這封信你從何得來?”楓岫冷哼一聲,拿着手上的信封看着天蚩極業。
“你發配嶺南後半年,太常卿府便賜給了我,大概半年後有人送到府上第一封信。”天蚩極業笑起來,“我查過這個拂櫻,是你府上一名府兵,原來只是太學裏的一個仆從。他似乎并不知道你被抄家的事情,陸陸續續給你寫了七年書信,一共……二十三封。”他說着從懷中摸出一打書信來。
楓岫只覺心裏五味陳雜,多年來他以為拂櫻音信全無,想不到他一直有消息給自己,只是那些消息全部石沉大海。他在哪裏?那些書信全無回音,是否會讓他覺得寒心?後來……又為什麽沒有了?是沒收到回音放棄了?還是出了什麽事?
“東西給我。”他冷冷的伸手。
“給你?”天蚩極業看着楓岫的神情,不由笑起來,“哈哈哈小公子,你是不是弄錯了,我是奉旨來殺你的,這些東西只能給你陪葬了。”他話音未落就見一道寒光直奔自己頸項,楓岫看着身上什麽都沒有,一擡手自腰間摸出一把軟劍來,翻手之間直取頸項、心口兩大致命處。
天蚩極業一聲冷笑,一回身拿了自己的武器直奔楓岫,重戟這東西,楓岫早十年前就吃過虧。紫楓劍優勢在于輕軟便于攜帶,但對上這種重兵器還是略有些吃虧,更何況……天蚩極業還帶着幾百號人呢。
裏三層外三層全都是人,楓岫也知道自己未必招架得住,一轉眼手臂腿上已連了幾處傷,皮裏肉外的傷勢雖然不足以致命,但也足以拖慢他的行動。天蚩極業手上重戟毫不留情,楓岫仗着靈活,翻身就進了林子,這片林子他倒是熟悉,當年跟拂櫻兩個人逃開太學課程時,京城周圍大大小小的山林沒有他們不熟的。
十年光陰雖過,這裏景色倒是沒什麽太大改變。楓岫繞過一棵樹趁着追兵不注意一腳踹過去,随後轉身就跑,這種戰法一時還算奏效,奈何人太多,還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楓岫一個縱身避開同時過來的四條長槍,暗暗嘆息了一聲,軟劍終究不是戰場上該用的東西啊……完全沒可能硬碰硬。
要是拂櫻在……也許今天還跑的出去,腳下踩着槍杆借勢一個翻身躍出去,落地瞬間一道風聲,天蚩極業寶藍色的戰袍已經到了眼前,“啧……”楓岫哼了一聲堪堪躲過致命處,重戟在他腿上劃過,楓岫咬牙差點跪在地上,勉強撐住,卻是根本躲不開身後再過來的兩把長刀。
拂櫻若知道自己死在這種地方,大概還是會嘲笑一句,帶那麽把花哨的軟劍一點不實用,戰場對敵,早晚吃虧。不過這下是真的再也見不到了。楓岫苦笑着閉上眼。
一聲金屬撞擊聲隔開生死,有人在火光中單手橫刀擋在了自己身前,微微有些驚訝的睜開眼,入眼的一道墨綠色的身影,高吊的馬尾垂在腰側,眼前這人算不上健壯,甚至和天蚩極業這些手下比起來,還要單薄許多。
然而他單手橫刀架住了對方五把長兵,另一只手自背後抽出一柄手臂長的短刀來,夜空裏火光中能看到一抹幽藍的光,刀鋒所致,只一瞬間的功夫就見對方十數人在短短一瞬突然七竅流血而亡。
“刀上有劇毒!”有人驚呼一聲,瞬間周圍人嘩的一聲退開一個半圓去。
那人冷笑一聲用拿着短刀的手肘輕輕撞了撞楓岫的胸前,“後面林子往左,退。”
楓岫愣了一下,左邊是向上的路,他勉強向後退去,沒過多遠,一處斷崖出現在兩人身後。他有些驚訝的看面前這人,“你不會是……”
那邊天蚩極業已經調來了弓箭手。
“下去。”身前的人哼了一聲,一轉身的瞬間收了短刀一把攬住楓岫腰從斷崖上一躍而下。楓岫仰頭看着近在咫尺醜的要死的面具。
“小侯爺……”
拂櫻理都沒理他,下墜的過程中微眯起雙眼找準了方向,手中長刀一把插在了石壁上,一陣火花後,他用力将楓岫甩在了下方一處平臺上,自己抓住旁邊樹藤反身落在楓岫旁邊。
斷崖中間,一處山洞被藤蔓擋住,楓岫身上傷的不輕,這麽一摔差點給疼死,他緩了半天看那人輕車熟路的摸進山洞找出打火石,甩手扔在旁邊,堆在一處石坑裏的枯枝殘葉沒多一會兒燃燒起來,山洞裏瞬間照的通亮。
楓岫怔怔的看着這位西北身份高貴的小侯爺在自己面前半蹲下,粗着聲音吼了一句:“你腦子是不是有病,這麽明顯的陷阱也來送死!”說着他四下看了看,終于是撕了衣襟開始處理楓岫的傷,腿上的傷很快就被處理幹淨。
楓岫看着近在咫尺醜的要命的黑面具,半晌開口:“這地方……是楓岫少年時與一位好友一同找到的地方,小侯爺你……初來京城,就算知道此處,又如何得知十數年前,楓岫與好友一同藏下的火石在何處?”
拂櫻動作明顯頓了一下,楓岫看着他,突然擡手将他臉上的面具直接取了下來,動作快的讓拂櫻猝不及防,面具下的眉眼映着火光,雖然與記憶中有些偏差,但卻實實在在是砸在心上想了十年的人。
“拂櫻……”
……媽的,這下毀了……拂櫻覺得臉上一涼,擡頭迎上對方滾燙炙熱的目光,腦子裏就只剩下這麽一個想法。
……
——未完待續
我不是他,我是凱旋侯。差點在正劇裏突然沙雕……一本正經.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