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所求為何
淮南城看似已然全面陷入危機，殢無傷領中原軍二十萬在西，刀無極率兵馬十萬在南，兩方合圍，笑劍鈍圍着高高的城牆轉了一圈，眉心微蹙，“城裏一共多少兵馬？”
“老弱病殘都加上，不過七萬人。”一直跟在他身後的漠刀絕塵和禦不凡兩個對視了一眼，禦不凡搖着折扇開了口，“若是只有二公子，還可以拼一拼。”
笑劍鈍不說話了，他用眼睛丈量了一下城牆的高度，突然苦中作樂的覺得自己要是直接這麽跳下去，說不定腦仁就不這麽疼了。
“我父親尚在二公子那邊，不如我去游說一番，萬一說得動二公子回心轉意……”禦不凡看着笑劍鈍和漠刀絕塵都不說話，忍不住請命。
未嘗不可？笑劍鈍微微挑了挑眉，漠刀絕塵卻是一把拉住禦不凡的手，“我不允。”
“再想辦法吧。”笑劍鈍回頭看自家兄弟那個眼神忍不住又嘆了口氣，“已經兩軍對壘，就不要覺得父子兄弟的情分還重要，你現在過去，一旦被二哥綁了威脅絕塵，于我方更無益處，你父親雖然在，但若是你這個兒子比二哥重要，他自然不會跟來，如果你沒他重要，那你去了，二哥想要做什麽，玉刀爵是攔不住的。”笑劍鈍說着拍了拍漠刀絕塵的肩膀，“你們先回去休息，過了三更過來替我。”
“好。”漠刀絕塵點了點頭，禦不凡還想說什麽，被他直接阻止了，眼看兩個人去了，笑劍鈍皺着眉頭默默看着外面，直到夜幕低垂，二更天的時候，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雨不大，笑劍鈍沒撐傘，黑沉沉的夜色裏看刀無極的軍帳，也沒幾點火光，快到三更天的時候，那點火光更少了些，從城頭看去，只剩下遠遠幾個亮點。
城裏的梆子敲了三下，三更天，笑劍鈍突然皺了皺眉，原本黑漆漆的刀無極的軍帳，忽然從大營西北角又亮起一個點來，像是篝火一樣，緊接着東北角也出現了同樣的一個點，再接下來，那個漆黑的軍營裏開始擴散出越來越多的亮光，最先有亮光的西北角處已然升起一處大火，那火顯然碰到了什麽特別好燒東西，迅速擴散開來。
“三哥！”漠刀絕塵迅速大步沖上了城樓，“半個時辰前大哥帶五十個人出了城。”
“哈？”笑劍鈍轉身去看外面已經蔓延開的火勢，愣了片刻突然轉身往下跑，“絕塵，叫人嚴守城門，我帶人去接大哥！”他和迎頭上來上氣不接下氣的禦不凡打了個照面，匆匆出去了。
刀無極恨得牙根癢癢，他駐軍剛穩，連日奔波，料準今晚沒事，脫了戰甲早早就寝，結果聽見外面一通雜亂的聲音，坐起身正愣着聽着外面人來報：“着火了。”刀無極忙問是哪裏起火，哪知道底下的人回，“還不知道，但是西北角屯糧的地方肯定也着了，到處都是火！”
糧草這個東西對于行軍打仗來說，重要性自不用說，刀無極連忙披了外袍出來，就見外面一片混亂，然後一個人就那麽一手拎着把刀，另一只手上還拎着個捆得結結實實的人，“老二，在外面這麽多年沒回來，西北角屯軍糧的毛病還是沒改。”對方對着刀無極笑了一下，那一身白袍金甲在火光裏晃的刀無極眼睛疼。
“醉！飲！黃！龍！”刀無極也沒去管醉飲黃龍手上拎的是什麽人，掄刀就劈了過去，醉飲黃龍單手就擋了他雙手劈過來的刀。
“老二，自家兄弟，收手吧，我不能腹背受敵，城裏糧草充足的很，你領人進城，我們還有硬仗要打。”醉飲黃龍收了笑容嘆了口氣，“你想要王位，我給你就是。”
“我信你個鬼！”刀無極大怒，抽刀反身，醉飲黃龍招架閃退，并不進攻，然而他一手拎着那個人，單憑一只手，卻依舊應付自如。
“我可以對天起誓，只要你回來，以後你為君我為臣。”醉飲黃龍一刀崩開刀無極的刀，“你好好想想，我等你。”他說着突然虛晃一招急速後退，提刀的手擡到嘴邊打了個呼哨，就在一片混亂和火光中，拎着那個人迅速的掩沒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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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無極咬着牙要追，忽然有人來報，“報——二公子，營內上下，上至副将、百夫長死傷過半，軍師玉刀爵大人不知所蹤！”刀無極一驚，這才想起方才醉飲黃龍手上提着那個人，那人披頭散發看不見臉，但身上衣服應該就是玉刀爵沒差。
“醉飲黃龍！”一片大火中，刀無極恨恨的聲音劃破夜空。
笑劍鈍開了城門帶了一小隊人馬出了城，沒多遠就見醉飲黃龍帶着幾十個人飛速跑了回來，他連忙命人遷馬過來，就這麽一小股人馬在後方軍營一片混亂中沖入城中，城門再度緊閉。
禦不凡和漠刀急匆匆的從城牆上下來，“大公子手上拎的是什麽人？”禦不凡看着醉飲黃龍從馬上下來，有些訝異的看了看他手上提着的人。
“哦……”醉飲黃龍看見禦不凡表情有點奇怪，他頓了頓，将手裏的人輕輕的放在禦不凡面前，“那個……你爹……給你吧……”他大眼睛眨了兩下，頗有點尴尬的撓了撓頭，“老三，你跟我來，我有事情跟你說。”像是怕禦不凡生氣，醉飲黃龍一把拉過身後的笑劍鈍轉身急匆匆的走了，走了幾步又突然回頭看漠刀，“那個……老四啊……給你丈人解開吧，我剛才一着急，捆的有點緊……”
漠刀絕塵因為這句丈人搞得臉一紅，連忙推了推禦不凡，禦不凡完全傻掉了，被這麽一推才如夢初醒，“我的天爹啊！”他趕緊把地上的人扶起來七手八腳的解了繩子，一看玉刀爵手腳都被繩子勒的破了皮，人昏迷不醒。
“沒事，應該是打昏的。”漠刀絕塵摸了摸玉刀爵的腕脈，“我先安排地方給伯父休息。”他說着主動将玉刀爵背起來，禦不凡在旁邊看着，“那個，你別生氣，大哥也不是故意的……”漠刀絕塵看禦不凡臉色不對，連忙道。
禦不凡搖搖頭，“不是……我覺着……打暈了也好，要不他現在可能氣死了……”
兩旁還有士兵，聽見這句話都不由搖頭，這兒子真親生的。
……
“你說醉飲黃龍帶人偷襲刀無極，還燒了他們大半糧草？”殢無傷看着進來傳信的人，好看的眉宇揚起來，對方點頭，殢無傷沉吟片刻，揚聲道：“輝煌堕世，傳令下去，三軍撤軍百裏外，靜待。”
“可是……眼下刀無極正亂，城內他們也沒多少人馬，不如趁此……”輝煌堕世進了帳子，一臉迷茫。
“還不是時候，等他們兄弟內戰耗盡，再動不遲。另外，離得太近了，難保醉飲黃龍下一個偷襲的目标不是我們。”殢無傷擺擺手，“去傳令吧。讓人把糧草僞裝成辎重，準備一些幹草樹枝，讓押送糧草的人押着。”
“是！”輝煌堕世答應一聲去了。
二十萬大軍往後撤了百裏的地方，說着容易，其實也忙了快三天，僞裝成糧草的幹草樹枝果然被一夥土匪截了，殢無傷聞訊也只是一笑作罷。
“這個殢無傷，十來年前我見過他一面，那時候看着沒有現在這麽滑頭的。”醉飲黃龍得到回報時，跟笑劍鈍兩個人正在吃飯，聞言夾了一大塊肉塞進嘴裏，又扒了半碗米下去，“怎麽樣，安排老四和禦不凡還有玉刀爵出城去了？”
“嗯，二哥那邊正亂着，也顧不上這麽兩個人。”笑劍鈍看醉飲黃龍連吃了三碗飯胃口大開的樣子，忍不住皺眉，“大哥，你讓我們都走，你怎麽辦？”
“我留下來等老二。”醉飲黃龍塞了一嘴青菜，又有點嫌棄的皺了皺眉頭，“我就說，咱們這邊的菜沒尚風悅他們家自己種的好吃。”
“可是二哥……”笑劍鈍根本吃不下去，索性放下筷子看醉飲黃龍吃，第四碗飯很快下去一半，醉飲黃龍又夾了個雞腿。
“你二哥要是領人進城，這王位就是他的，到時候全城上下同心，跟殢無傷還有的一戰，如果他一定要在這時候跟我較勁，那誰也贏不了，這場戰鬥你們打着也沒意思，還不如早走。”醉飲黃龍咬着雞腿也沒影響說話，“你不必擔心我，死不了。”
笑劍鈍不說話，醉飲黃龍把雞骨頭吐出來，“老三，我就給你兩個選擇，要麽走，要麽我現在宣布淮南王位是你的，這亂攤子我不管了，你看着辦。”
“你至少讓我留下來陪你……”笑劍鈍原本特別優雅好看的臉這會兒已經愁的半點風度都沒了。
“行啊，來人，拟诏書！”醉飲黃龍放下筷子沖外面喊了一句。
“好了好了我走，我今晚就出城，怕了你了行不？你放心，這邊二哥一旦繼承王位，我再回來幫你們一戰殢無傷，要是……真的到了最糟糕的地步，你無論如何答應我要活着出來，王位什麽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哥你要活着。”笑劍鈍打了個激靈連忙站起來就往外走。
醉飲黃龍給自己盛了碗湯，看着笑劍鈍出去的背影朗聲道：“老三，你放寬心，這天下沒有淮南王，也還是那個天下。”
笑劍鈍聞言頓了頓身子，轉回身來對着那個一口把湯喝了個幹淨，放下湯碗抹抹嘴的醉飲黃龍躬身抱拳施了一禮，随後去了。
再五日，刀無極領兵攻城，雙方僵持二十天，城破，醉飲黃龍在亂軍之中再度對上刀無極的臉，依舊是金甲白袍，唇角含笑，“老二，糊塗。”
“少廢話，醉飲黃龍，拿命來。”刀無極揮刀就上。
醉飲黃龍置身馬上，看着刀無極手上的刀斜劈下來，自己手上的刀卻一瞬間扔在了地上，他仰着頭直接閉上了眼睛。
你想要我命，給你便是。
從小到大，只要你想要的東西，他什麽時候和你争過？
迎着陽光的刀鋒刺目耀眼，刀無極一瞬間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自己臨去邊城之前，父親曾經這樣說過，“你總是覺得你大哥搶了你的位置，總是覺得這些原本該屬于你，你去邊城好好想想，從小到大，只要你想要的東西，他什麽時候不是雙手奉上，什麽時候和你争過半分？”
血色混在陽光裏，從來不是溫暖的顏色。
……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