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心思難測

邪天禦武與楓岫兩個人對視,來刺殺的人沒有動,被刺殺的人也沒有動,如是這樣過去了很長時間,邪天禦武才開了口,“當年你救我性命,我不想殺你。只是我始終想不明白,如今亂世,枭雄并起,以你之能為,為何要去保一個孩子,據我所知,你可不是一個墨守成規的人,難道就為一句皇室正統?”

“楓岫如此,實在是無奈之舉罷了。”楓岫冷哼一聲,“天下枭雄雖多,然而雅狄王暴虐,珥界主膽小,咒世主本無稱帝之意,醉飲黃龍與尚風悅根本志不在此,楓岫雖幼年學了幾天武,到底是一介書生,要想在這亂世裏争得聲名,總歸不如自己教養一位君主。”

“哦?那你看我如何?”邪天禦武聞言長眉微挑,“與其費心費力的去教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不如與我合作,我要江山,你要聲名,豈不兩全?”他看着楓岫,楓岫也看着他,與此同時,楓岫的眼角餘光注意到外面人影晃動,對于這次刺殺,邪天禦武顯然早有準備。

楓岫笑了,他看着邪天禦武笑的暢快淋漓,“原本以為,你只不過是個有勇無謀的莽夫,想不到竟然将楓岫所定計謀看的透徹。”

“不錯,你讓袁潤謙帶小皇子出去,用袁潤謙的兒子換了小皇子回宮,自己又來刺殺,這些,我全部了如指掌,不過,只要你答應幫我,我可以不計較那個所謂皇子和袁潤謙一家所行之事,甚至,放他們離去。”邪天禦武笑得一臉得意。

楓岫低頭,依舊是輕聲笑着,“此一局是楓岫輸了,要殺要剮,我認便是。你雖然贏了,但以此威脅,楓岫還看不上。”

邪天禦武顯然沒想到楓岫會拒絕,他沉吟片刻,“既然如此,你的性命我自是不能留了,不過你也可以放心,我依舊不會與袁潤謙一家計較,你教出來的那個小皇子,我也會派人好好照顧,雖然與皇位無緣,但可保他們母子一生衣食無憂。”

“多謝。”楓岫十分從容的扔了匕首,任由邪天禦武命人将他綁了就往外推,邪天禦武就那麽坐着盯着這個人一臉無畏的樣子,明知道被人帶下去就是身首分離,楓岫臉上卻一點憂色都沒有,腳步輕松的就像是吃飯那般随意。

等楓岫被人帶着走到門口,邪天禦武突然站起身,“慢着。”他幾步走到楓岫身後,“你說威脅你看不上,那今天我若放了你,你又當如何?”

楓岫有些訝異的回頭看他,似是帶了三分興趣,“放我?”

“我突然改主意了。”邪天禦武看着楓岫的眼睛,擺手屏退了兩旁人,伸手親自解了楓岫身上的繩結,“我讓你送袁潤謙以及那個小子一家離開,一路去哪裏我絕不尾随,只一個條件,如今天下紛争,你三年內不得站在我對手的陣營裏,如何?”

“你就不怕我反悔?要知道我一旦出了嶺南,去哪裏都是我的自由,而且我不管是幫珥界主還是咒世主,你到時候都奈何不了我。”楓岫揉了揉手腕,其實沒捆多久,他臉上也看不出喜色,依舊平和。

“為君者,未必要計較一人生死。珥界主手下有一個無衣師尹,七竅玲珑的心思,咒世主手下凱旋侯也是心思缜密,多謀善斷,你不管去幫誰,都比不得在我手下這般,能讓你發揮的淋漓盡致,因此我等你一個月,一個月後你若回來,我不跟你談什麽出将入相的官位,待江山穩固,我許你帝師之位,并肩之王。”邪天禦武笑着從腰間拿了一塊牌子,直接拍在了楓岫手上。

“多謝。”楓岫低頭看了看手上的牌子,知道是嶺南幾座城的通關符,他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就那麽轉過身揚長而去。

“當真要放他走?”身邊有心腹看着楓岫離開的背影,皺着眉頭看邪天禦武,“王,這個楓岫簡直不知好歹,你看他滿不在乎的樣子。”

邪天禦武冷哼一聲回頭瞪了一眼說話的人,“你懂個屁,若不是手底下都是你們這些個不長腦子的廢物,我有必要這樣哄他?你放心,他們這些讀書人最看重那點東西,我心裏有數,不出一個月,楓岫必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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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漠北,拂櫻留無執相鎮守江南,自己帶了幾萬人同白塵子一路回了北方去尋早已經回漠北的咒世主,與珥界主的北山盟約尚在,兩方也皆是大戰過後,各自忙着安撫百姓,籠絡人心,亂世裏竟然是求了片刻和平。

行至北嶺,拂櫻令人安營紮寨略作修整,他一路并沒有催促行軍速度,反倒是有意放慢,眼看着已經是二月底,天氣逐漸暖了,一日清晨,拂櫻照例是早起練刀,白塵子一路跑着來找他的時候,他剛剛收招定式,微微喘了口氣。

“大哥,楓岫先生回來了,還帶了一些人。”白塵子跑的氣喘籲籲,顯然是一路急急忙忙過來通報的。

拂櫻眼睛裏先是一喜,但那點喜悅一閃而過,他冷哼了一聲轉過身去,“想走就走想來就來,當我這裏是驿館客棧?你讓人轟出去,不許進。”

“哈?”白塵子一愣。

“好友是不是太無情了,不過才分開一個多月而已,便已經不想收留楓岫了嗎?”一聲清朗的笑聲,楓岫一身紫色輕衫,執扇而來。

“不告而別,我又怎麽知道你是不是私通珥界主,給無衣送我漠北軍報去了。”拂櫻冷哼一聲,“怎麽沒路上碰上個山匪強盜的收了你這禍害。”

“大哥,你不是天天擔心楓岫先生,如今好容易他沒傷也沒病的回來了,你怎麽咬牙切齒的。”白塵子在旁邊賴洋洋的開口。

“無執相不在換你作死了是吧,去預備早飯!”拂櫻臉一紅,作勢一腳踹向白塵子,白塵子哈哈笑着跑了。

楓岫笑着揚聲道:“給我帶一份,我也沒吃呢。”

“好嘞!”白塵子遠去的聲音穿透晨霧,留下兩個人站在原地。

“簡直是……浪費糧草。”拂櫻瞪了楓岫一眼,小聲抱怨了一句,楓岫上前一步将人擁在懷裏,笑的一臉滿足,他把頭埋在拂櫻的肩膀上深吸一口氣,雙手不自覺的收緊,像是恨不能将人揉進身體裏,拂櫻只覺得楓岫力氣有點大的吓人,他感覺楓岫情緒似乎并沒有看起來那麽好,忍不住伸手拍了拍楓岫的背低聲問,“怎麽了?”

“沒什麽,想你了。”楓岫在拂櫻的肩頭閉上了眼睛,任由陽光照在兩個人身上,拂櫻看不見楓岫臉上的疲倦和擔憂,只這麽半仰着頭由着楓岫抱了一會兒,“行了,軍營裏人來人往的,讓人看着不好,走吧,吃飯去。”

“好。”楓岫放開拂櫻,退了一步,依舊是眉目含笑。

早飯過後,拂櫻在軍帳裏見到了袁潤謙,“你還真是……圓潤了不少……”他盯着這個所謂故人,猶記得當年在采石場遇到的時候,袁潤謙就是個瘦成一把骨頭的文弱書生,十來年的功夫,這人不僅是中年發福,一妻一妾,兒女……這三個兒子兩個閨女齊齊整整的站在軍帳裏,還跟着個服侍他夫人的侍女。

“潤謙見過小侯爺,如今嶺南戰亂,我帶一家老小來投奔,希望沒有打擾。”袁潤謙笑着躬身一禮。

“這倒是無妨,如今我義父半壁江山初定,也正是用人之際,你飽讀詩書,到不缺你一口飯吃。”拂櫻點點頭,他目光落在袁潤謙兩個女兒身上,兩個小姑娘一個看着七八歲,一個三五歲,穿着嫩粉色的衣裙,偷偷的看自己的樣子甚是可愛。

楓岫執扇掩住半張臉偷看拂櫻瞬間柔和的目光,忍不住壓着笑聲開口:“我在嶺南多年,還多蒙潤謙兄照顧,如今他們這一大家子,便勞好友費心了。”

“你我之間,不用說這些。”拂櫻擺擺手,他吩咐白塵子給這一大家子人暫時安排住處,袁潤謙一家人便告辭了,拂櫻的目光在那名侍女和袁潤謙11歲大的兒子身上停留了片刻才收回。

楓岫眼看人都出去了,笑道:“你那麽喜歡那兩個小姑娘,不如回頭我們也養一個?”

拂櫻剛要說話,外面有人來送了一封密信,拂櫻就這麽當着楓岫的面拆開,掃了兩眼信上內容冷笑了一聲,“殢無傷雖然辭去了大将軍的位置,暗地裏依舊是幫着無衣,前些日子無衣推行的土地法受到了一些貴族阻攔,沒幾天之後那幾個領頭的一個接一個莫名的死在家中,如此一來,珥界主倒是一時不愁錢糧了。”

“你如何确定是殢無傷做的?”楓岫挑眉看他。

“所有死者都是一劍封喉,無衣手下除了他,誰有這麽快的劍?”拂櫻冷笑一聲扔了那封信在楓岫手裏,“你也随我回漠北去吧,面見義父,謀個像樣的職位給你。”

“耶,我倒願意給你繼續當個狗頭軍師。”楓岫搖着扇子輕笑。

“如今沒戰亂,這江山要穩,領兵打仗的事兒當然要放放,而你這樣的能為,恰好用的上。”拂櫻沒做他想,楓岫半低了頭,看不見眼睛裏的盤算。

十日之後,一日拂櫻忙于軍務徹夜未眠,早起不見楓岫,尋遍營中也沒找到人,匆匆回了帳中,卻在桌上看見一封留書,上面字跡清清淺淺,皆是楓岫親手所書:

拂櫻吾愛,漠北雖好,卻非楓岫志向所在,留書作別,萬望珍重。

袁潤謙家中侍女名為霜紅,其子自幼由吾親教多年,聰慧通達,明辨是非,具帝王之材。汝可帶回漠北,若咒世主無心帝位,此少年稍加時日,亦可擔天下大任。

珥界主膽小怕事,鼠目寸光,任其禍起蕭牆,不足為患。無衣雖謀略過人,但其父、胞妹皆為界主定計所殺,必要時可以此為手段,行離間之計,殢無傷雖在局中,卻心存仁義,可收其心以為己用。

天下以穩為先,治國安邦之道,可與潤謙多議,切記,民貴君輕,百姓為重,江山為先。民多智則國昌盛,是以廣開言路,多設私塾,漠北用人原不計較出身貴賤,可推舉賢之制,不避親仇,唯才是舉,方是正途。

楓岫此去,吉兇不可測,生死未可知,願再見時天下已定,歲月靜好,一如年少時光再有一日,此生願足。

手此敬書,願安。楓岫。

白塵子進來想告知自己的結義兄長大軍準備就緒可以啓程時,撩開軍帳帳簾驚見拂櫻一拳砸在書案上,木質的書案應聲而碎,桌子上軍報也好,筆墨紙硯也好,連同放在上面兩人份的早飯盡數散落在地上。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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