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亂世相守

“北山盟約已破,想來咒世主那邊剛好得了借口,此番開戰,一時半刻定然不能和解,不如趁勢攻取淮南,僅帶五萬兵馬,分散潛入淮南城四周,以閃電攻勢,不出半月,城必破。”楓岫羽扇輕指沙盤,說的從容淡定。

邪天禦武一笑點頭,“計策不錯。”他轉過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十分感嘆,“這些年多虧有你為我謀劃,嶺南原本各方面皆有不足,得你相助,這些卻變得大不相同。”

“王兄過獎。”楓岫低頭一笑。

邪天禦武看了他一眼,又道:“這幾日你也得閑,有空多陪陪本王那個結義的妹妹,你們兩個成親也好幾年了,早點讓她給你生個兒子,給本王添個外甥。”

楓岫低頭稱是,沒再多話,等邪天禦武走了,才重新又回到書案旁,目光盯着沙盤上面的東西良久沒說話。

腳步聲響,君曼睩從外面進來,“老師,紫櫻姑姑說今日是正月十五,邀您到內院共飲。”

楓岫有些意外的看了君曼睩一眼,“你就說……”

“就說您與王上議論一番之後很是疲累,已然歇下,便不過去了。”君曼睩笑着開口,“您放心,我已經如此回話了。”

楓岫也笑了,他知道君曼睩一向聰明,這種事向來處理妥當,與紫櫻假意成親這些年,這小姑娘幫自己将這姑娘安頓的服服帖帖,楓岫有一次特意問過下人,下面人都說南王極寵王妃,吃穿用度從來貼心,春天才開了個頭,預備給王妃消暑的冰便到了,秋天才有點風,各色新制的衣服、夾襖、披風便能給王妃擺一屋子,平日裏吃喝,只要王妃無意提起一句半句,第二日準能見到。楓岫到各地去忙,總有人安排将當地好吃的好玩的先行送回府來給王妃。這番體貼入微,卻都是這小姑娘一手打點。

“另外……”君曼睩大眼睛瞟了一眼沙盤,從腰間摸出一個小竹筒來,“我今天出去,見到了一只特別肥的大黃貓,本來想捉來玩,卻在它脖子上發現了這個,是關于漠北凱旋侯的消息。”

“給我。”楓岫直接扔了筆伸出手去。

“不行,我有個條件。”君曼睩背過手去認認真真的看着楓岫。

“什麽條件?”楓岫一愣。

“等有機會,你一定要帶我見見這個尚風悅,這幾年他送來的信都稀奇古怪,各種動物身上都可能有,上次我買了顆白菜,白菜裏都能長出軍報來,別的我不管,他是怎麽知道我一定會買那棵白菜的,還有,到底如何馴服那只大黃貓給我送信的,我一定要知道。”君曼睩說。

“行,等天下太平我還活着,我必然介紹他給你認識,給我吧。”楓岫毫不猶豫的點頭,君曼睩将小竹筒遞給他,難得看自己向來從容的老師略微有些着急的樣子,楓岫沒有去拆那個小小的竹筒,而是直接放在手裏捏碎了,裏面的絹布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楓岫一邊看一邊笑。

君曼睩在旁邊啧啧的搖頭,“漠北沒有中原珥界主那些破事兒,連起居都要記,你們倒好,常年操這個心,我就不明白了,你連人家什麽時辰起床睡覺都要操心,為什麽不幹脆自己到漠北去親自守着,這麽高端的送信方式,你們費勁全力插在漠北軍裏的探子,就被你們拿來記一個凱旋侯的起居錄,簡直……變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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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親自過去守着。”楓岫從絹布裏擡起頭來,“他這三個月平均每天就睡那麽兩三個時辰,戰事又起,你當我不心疼?要是天下太平,誰不想守着自己最重要的人歲月靜好?”

君曼睩沒再說什麽,楓岫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一直看到最後,才有兩行字寫着:咒世主已認可小皇子之材,親自指導,友可放心。待邪天禦武與珥界主兩敗俱傷後,可與其一談。

漠北,督促完練兵又看了江南送過來的書信,拂櫻突然打了個噴嚏,白塵子剛好端着飯菜過來,“受涼了?”

“不是,莫名其妙的。”拂櫻搖搖頭,“最近老覺得有人盯着我似得。”他左右看看,軍帳裏除了他和白塵子,再不見旁人。

“我就說大哥你晚上睡得少了精神上可能要出問題。你先吃飯,過會兒我給你配兩劑安神的方子。”白塵子無奈的搖頭。

“嗯,過幾天王密令我配合迦陵悄悄走一趟淮南那幾座邊城,我也不知道無衣到底是怎麽想的,強行征兵致民心渙散,這等法子真不像他作風。”拂櫻搖搖頭開始吃飯,白塵子回身出來,并沒有注意到門口站崗的士兵有什麽問題。等他走遠了,站崗的士兵從衣袖口摸出一塊炭筆來,在一張破紙上寫下:午時三刻,午飯,米一大碗,肉湯一大碗,菜一盤。

……

殢無傷就這麽在無衣府上住下來了,每天也不出院子,早起練劍,一日三餐吃的簡單,而無衣那邊就好像不知道這事兒一樣,照舊是忙,就吩咐言允一句,要什麽給什麽,不得怠慢。

言允送東西去了幾次,殢無傷都很少說話,有一日言允去送飯菜,劍客吃了一口突然問:“你平時有空沒有,有空的話,我有意教你劍法。”

言允愣愣的應了一句要請示無衣,無衣聽說之後頭都沒擡,“他要教你就學,技多不壓身,我這裏只要你不耽誤該背的書,其他的事情我不管。”

撒手慈悲在鼻子裏哼哼了兩聲,言允走的時候似乎聽到他咬牙的聲音。

跟着殢無傷學基本功的第一天,殢無傷摸出一個小盒子來交給言允,“這東西,每天晚上子時之前放一塊在無衣香爐裏,不得讓任何人知道。”言允依言照做。

三天後他夜半裏聽見撒手慈悲小聲抱怨,“奇了怪了,這幾日師尹子時剛過便歇下了,總要到了卯時才起身,雖說這是好事,但哪裏不對。”

言允寅時就要到殢無傷那裏報道,對師兄的抱怨完全左耳進右耳出。又一天中午他練了劍又去師尹那裏背書,中午吃飯的時候就見殢無傷端着個托盤從外而入,托盤上面清粥小菜,整個托盤直接放在無衣面前的書案上,壓住了下面一厚摞信件。

“我問過允兒功課就吃。”無衣怔了怔。

殢無傷一句話不說,就這麽站在無衣和言允中間看着無衣,兩人僵持片刻,無衣終究無奈,“行,我邊吃邊問。”一碗粥吃了個幹淨,菜也吃的七七八八,後來言允發現,殢無傷其實不是不出院子,一日三餐去無衣房中,他往那裏一站,所有有事情想要上報的,包括撒手慈悲在內,全數乖乖的在外面等到無衣吃了飯喝了茶才敢入內。

如是月餘,初春天氣驟變,無衣竟然沒像往年那般卧病在床。言允功課原本不差,武學進步速度驚人,這一日見撒手慈悲陪着太醫從院子裏出去,聽見太醫說:“丞相大人最近身體好轉許多。”又聽見撒手慈悲一聲哀嘆。“大概我真的是個廢物。”

言允提着手中劍回頭去看陽光下的書房,隐隐覺得自從殢無傷來了之後,到底哪裏不一樣了。

“師父,這一招允兒還有些不明白。”陽春三月,言允比了幾下劍招還是沒懂,便轉身問坐在石階上的殢無傷,後者剛要說話,卻突然閉口從石階上站了起來,目光越過言允,直接看向後方,言允回頭,看見無衣負手站在院門口。這是幾個月以來無衣第一次到偏院來,殢無傷雖然是天天給無衣送飯,但兩個人倒是真的一句話也沒說過。

言允眨眨眼,忽然覺得有些多餘,他收了手中長劍向無衣打了個招呼悄無聲息的出去了。

“允兒這幾個月功夫長進飛快,前日我見他與撒兒對戰,也有幾招能占上風的樣子。”無衣看着殢無傷,颔首笑道,“我這個做老師的,還是要過來多謝你一聲。”

“有什麽事,直說吧。”殢無傷冷哼一聲,“你主動來找我,是遇到了什麽辦不了的事?”

無衣臉上看不出什麽,只是輕笑,“我一定有事才來找你?”

殢無傷不屑開口,“你心裏那些彎彎繞繞的算計,大可不必在我這裏浪費時間。我既然在你這裏住下來,是不想你因為有事去找我再遇危險,并沒有別的意思,你不要誤會。”

無衣笑容微僵,他看着面前人冷峻的側臉,終是無奈搖頭,“你這個人,總是……罷了,我懷疑淮南十城造反絕非偶然,然而撒手慈悲與界主顯然都有事情瞞着我,如今除了你,我已經無人可用。”

“你要我去淮南?”殢無傷皺了皺眉。

“是,我要知道當地百姓到底出了什麽事。”無衣點頭。殢無傷半天沒說話,他盯着無衣的眼睛,“你放心,你不在這段日子裏,我定然三餐照吃,按時休息。”無衣嘆了口氣道。

“……好。”殢無傷點點頭,轉身回房間了拎了個不大的黑布包裹出來就往外走,走到無衣身邊突然停住,“我問你,如果我查出的真相,是珥界主的過錯,你願不願意對現在的位置放手。”

無衣一愣,他有些訝異的轉頭看殢無傷,“你此話何意?”

“我的意思是,如果珥界主并非能托付天下之人,在外民心已失,德行盡負,你可願意放開你這一國丞相的位置,丢開你亂世謀臣的聲名?”殢無傷沉吟片刻再問。

無衣默然良久,才慢慢開口,“我所做一切,從不是為界主一人,更不為功名利祿,史書千卷,無衣不求留名一筆,唯求江山盛世,百姓無憂。”

“好。”殢無傷點點頭,從無衣旁邊擦肩而過。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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