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意外相見
“侯爺,你當真要違抗王命?你要知道,你去請命派人營救無執相,王不許的意思,是打算放棄無執相直接由您和迦陵帶軍圍了江南七鎮,他親自帶兵去打邪天禦武老巢,如此一來,兩廂配合,就算邪天禦武悍勇,以當前局勢看,天下可定。”凱旋侯手下的沖擊者趁着白塵子不在,悄聲開口。
拂櫻雙眉緊鎖,他當然明白咒世主的意思,也知道這樣做才是當行之道,然而……無執相他卻不想直接将他變成一枚棄子。閉着眼睛思索良久,拂櫻才緩緩睜開雙眼,從書案旁伸手拿出一塊兵符來,“這是陌刀營的兵符,如今交給你,我不在這段時間,你與狙擊者、伏擊者、鈎命者四人共掌陌刀營,聽從守護侯伽陵統一調配。”
“是。”沖擊者有些猶豫,但軍令如山,他點頭接了兵符。
“明日一早,将這封書信轉交義父,你跟義父說,中原淮南可交由骠騎将軍與無衣二人鎮守,如何安邦,無衣才是最有辦法的那個人。”拂櫻看了看放在一旁殢無傷讓撒手慈悲帶過來的無衣的信,一并折了塞進自己給咒世主的那封信裏,“從這裏到江南,晝夜不停五日可到,讓義父看在過往功績上,給我二十天時間,二十天之後我沒回來,便将我與無執相一并……棄了吧。”
“侯爺三思,如此深入虎穴實在太過兇險,并非明智之舉,為一人失大業,不值得。”沖擊者皺了皺眉道。
“要是放在從前,我也會有所抉擇。但是如今漠北沒了一個凱旋侯,也不會影響到大業,小皇子已有帝王之姿,有義父掌控時局,文有無衣,武有殢無傷迦陵,你們幾個雖然尚需打磨,但也不是離了我不行。如此情形,拼我一人性命,救得無執相回來,自然是最好,救不得,也于大局沒什麽影響。”拂櫻站起身,随身多年的陌刀不方便攜帶,他抽出一柄軟劍纏在腰中,猶豫了一下,又從架子上拿下一個小巧的盒子來。
沖擊者看那盒子裏,放着一把小刀,刀柄是用黑色的繩子纏繞的,刀刃不過三寸,拂櫻将這柄精巧的小刀綁在手腕上,沖擊者一愣連忙上前一步,“侯爺,這刀不是你上次淬了毒的那把,如此兇險之物,還是別放在貼身之處,萬一劃破一點,傷到自己如何是好。”
“我身上有解藥。另外,我還不至于蠢到劃傷自己。”拂櫻拍拍他肩膀,“你去吧,哦,記得告訴義父,無衣雖是一介書生,但心裏一股傲氣更勝,要用此人,必要帶着小皇子禮賢下士,他心裏想的是天下百姓,為這些人放下對珥界主的執念并不難。剩下的事情,我都在信裏說明白了。”他說着,直接出了營帳,一路直奔營門口,黑色戰馬一聲長嘶,拂櫻拍了拍戰馬的脖子,“等我回來。”
白塵子牽了另一匹戰馬過來,一手将手上的包袱遞給拂櫻,“一路驿館都已經為大哥備好了要更換的馬匹,這是我為大哥做的幹糧,以及大哥要我配置的丹藥,只是這壓制功體的藥一旦服下,定要七天才能恢複,這中間大哥跟一點武功不會的人沒什麽兩樣,大哥身在敵營,如此太過于冒險了。”
“我知道。”拂櫻接過包袱點點頭,“你放心,我一定帶無執相回來。撒手慈悲回來以後,你将無衣身體實情告訴殢無傷,王定國安邦尚需此二人出力,別讓他們在這等事上浪費時間了。”
“好。大哥一路珍重。我替無執相,多謝大哥救命之恩!”白塵子說着,在拂櫻面前跪了下來,一個頭扣在地上。
拂櫻伸手将他扶起來,“說起來,你與無執相,其實是親兄弟吧。”他看着白塵子微微一愣,“其實你們兩個長得很像,這些年你一直不說,是不想無執相知道什麽?”
“他……一生下來就被我父母賣給別人了,當時漠北饑荒,百姓易子而食,所以……父母等于是親手殺了他。我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沒有殺他,也許是下不去手,也許另有原因,但多年以後雖然找到他,卻也不想讓他知道這些事情了。”白塵子猶豫半晌開口,“人生一世,親生父母尚且背叛如此,他又何必要知道。”
拂櫻點點頭,“我知道了。”他看了看營帳中的燈火,“但願這亂世盡早結束,也能少一些這樣的事。如果有那麽一日,相愛之人能相守,老人能盡享天倫,幼童能無憂無慮,我們這些人就是死一百次,也值了。”他一聲嘆息,翻身上馬踏着夜色揚長而去。
亦餘心之所向兮,雖九死其尤未悔。白塵子看着月下煙塵一路遠去的人,突然想到這句古話。
……
邪天禦武近日睡得非常不好,這讓他脾氣十分暴躁。楓岫交代完了江南七鎮的安置問題之後回來,邪天禦武正在家中正廳,紫櫻素手纖纖,正在為其烹茶。楓岫一進來就笑着對紫櫻道:“你整日只忙着照顧王兄,今日小廚房給你炖的燕窩可記得吃?”
“王爺。”紫櫻臉一紅,有些嗔怪楓岫如此明目張膽的将寵溺溢于言表的樣子,“王兄還在這裏呢。”
“見過王兄。”楓岫對着皺着眉頭的邪天禦武點點頭,“這幾日紫櫻一直睡得不好,我讓人給她預備了一些補品,方才一心惦記,還請王兄別見怪。”
“哈,無妨。”邪天禦武擺擺手,紫櫻已經煮好了茶送到他面前,邪天禦武喝了一口,長長出了口氣,“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每天好像只有來你這喝杯茶,才能稍微靜靜心。不過你二人恩愛,本王看着也是舒服。”
楓岫笑道:“讓紫櫻一路跟着王兄,便是多了些女子細心,便于照顧。”他說着走到紫櫻面前倒了杯茶雙手奉上,“不過王妃這些年辛苦了,楓岫這邊替王兄謝過了。”
“哎呀王爺這……”紫櫻臉紅了個透,邪天禦武大笑起來,他讓楓岫在紫櫻身邊坐下。
“正好,這幾日本王選了二十名近衛,叫上來你們看看。賢弟你看看這些人如何,一千個人殺到最後,才剩下這二十人。”邪天禦武喝的明明是茶,卻像是喝了酒一般,伸手一揮,外面便有二十名黑衣人魚貫而入,這些人均是黑衣配到,臉上帶着一樣的面罩。
“王兄選的人,自然個個是好的,紫櫻可不會看。”紫櫻笑道。
“那賢弟看看。”邪天禦武笑道。
楓岫起身走到這二十人面前,二十人在不大的廳堂裏站成了四排,每排五人,齊齊整整,楓岫一一看過去,便知這二十人個個都是精兵強将,以一敵百也未可知,他一一看過去,走到最後的一人面前那人一擡眼,楓岫卻驟然變了臉色,那人左眼下一道舊疤痕不慎明顯,然而一雙眼睛卻讓楓岫心驚,就算不看臉楓岫也太熟悉這雙眼了,魂牽夢萦之人,卻以這種方式站在了自己眼前。
“如何?”邪天禦武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自然是……不錯……”楓岫看着拂櫻,目光裏有驚,更多的是疑問和不解,但他只能轉過身對着邪天禦武點點頭,重新回到紫櫻身邊坐下。
下人送上燕窩來,紫櫻正在煮第二杯茶,便道:“先放一邊吧。”
“哎,讓賢弟直接喂你吃,怕什麽。”邪天禦武笑起來,楓岫聞言怔了怔,他伸手去端那碗燕窩,原本應該做的順暢的虛情假意卻有些遲疑了。
紫櫻紅着臉由着楓岫喂了兩口,楓岫的注意力已經全然偏了,“王兄……還是讓他們下去吧。如此,紫櫻也吃不好。”他偷眼去看最末一排的人,拂櫻早就偏過頭去不看他。
“也好,你們都下去吧。今晚分成兩班守在大牢,本王要提審無執相。”邪天禦武哼了一聲擺擺手讓人下去,又轉對楓岫說,“今晚你跟本王去吧,最近總睡不好,思路不似原來那般清晰。”
“……是。”楓岫眼看着拂櫻跟着那些人最後一個從大廳上退了出去,勉強從容點頭。
“王爺怎麽了?”紫櫻看着楓岫眼神裏似乎有一些很奇怪的東西,不由問道。
“哦,沒事,可能有些累了,王兄,我去小睡一會兒,晚上再陪王兄去提審無執相。”楓岫起身道。
“也好,那本王就在你這歇了你不介意吧,本王還想再喝杯茶。”邪天禦武半閉了眼道。
“王兄請自便。”楓岫站起身告退,他起身至院中便看到拂櫻那一隊人站在院中,整整齊齊的兩排人,楓岫有意跟拂櫻遞個眼色,拂櫻根本看都不看他,見他望過來,還故意避開了目光。楓岫皺着眉頭看了半天沒找到說話的機會,也只得轉身進了內院。
拂櫻來為什麽,楓岫一清二楚,然而他一時間竟然想不出半點對策。如果拂櫻拼死也要救無執相,那他全盤計劃可能都會被打亂,他自然不能看着拂櫻死在此處,但如果到時候冒險救人……楓岫關上門仰躺在床上,如何才能找機會見到拂櫻,這問題才至關重要。他躺了一會重新又坐起身。
“棄劍師,去把曼睩小姐找來。”楓岫打開門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仆從,“我要問她功課。”
“是。”門口棄劍師答應一聲去了。
楓岫嘆了口氣,重新回到屋子裏坐在桌前倒了一口茶,茶水映着他的影子,楓岫看着一陣出神,端着茶杯半天沒喝,終究一聲長嘆,“你怎麽總是能成為我最料不到的那步棋呢……”茶杯重重放下,幾滴熱水潑在運籌帷幄之人手上,燙的微紅,楓岫卻完全沒知覺一般依舊那麽靜靜出神。
拂櫻,你讓我拿你怎麽辦?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