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默契早定
無衣似乎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裏面沒有戰亂,沒有那些讓人放不下的天下百姓,只有他和殢無傷,而這塊凍豆腐似乎轉了性,輕聲慢語,晝夜相陪,會将自己擁在懷裏低訴衷腸,暖的不真實的懷抱和極盡溫柔的聲音如夢似幻。
等他睜開雙眼的時候,外面一片人喊馬嘶,他頭腦清明舒适,感覺渾身上下都是放松,帳篷外的光照進來,大帳中一片光亮,讓人不由心裏也是一陣舒暢,言允趴在地上的茶桌上睡得正香,無衣慢慢坐起身,長出了一口氣。
“師尹!你終于醒了!”有人撩起帳簾,見無衣坐在床上靜靜出神,不由驚喜異常,無衣轉頭看到的是撒手慈悲瞬間紅了的眼眶,言允也被這一聲驚醒,一擡頭看無衣坐在那裏,一時竟呆住了,随後,言允猛然站起身直接撲進了無衣懷裏,“師尹……”少年人一聲哽噎便再一句話也說不出。
“允兒……”手被緊緊拉住動彈不得,無衣嘆了口氣,只得以詢問的目光看向撒手慈悲,“我這是在哪裏?你們怎麽在這兒?我記得我是讓殢無傷抓了,怎麽會……”
“師尹,你別着急。你昏迷了都快一個月了,剛剛醒過來,我去給你弄點吃的來,再将這個月發生的事情慢慢說給你聽。”撒手慈悲紅着眼眶也差點哭出來,但礙于言允已經哭得連聲都沒了,連忙岔開話題轉身出去了。他回來的很快,端着粥和幾樣小菜,回來的時候言允已經不哭了,拉着無衣的手将最近發生的事情一點一點的說着。
“原來是拂櫻。”無衣笑着點了點頭,伸手抹去了小徒弟臉上沒幹的淚水,“所以這一個月來,都是你們在照顧我?這還真是多謝了。”
言允搖搖頭,“我與師兄也就守了師尹一兩天,這個月一直陪着師尹的,是無傷師父。”
“殢無傷?”無衣愣了一下,“他人呢?”
“咒世主派他下江南了。聽說是因為邪天禦武的嶺南軍突襲了江南七鎮。他聽白塵子說師尹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便放心了,交代了我們幾句今早走的。”撒手慈悲将飯菜直接放在了床上,筷子塞到了無衣手上,“師尹先吃飯。”
“好。”無衣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粥用的是上好的碧梗米,幾樣小菜也都是新鮮時蔬,他昏迷已久未能進食,吃了兩口才覺得餓了。
撒手慈悲看着無衣胃口不錯,才終于放下心來,“殢無傷走的時候說,如果你醒了之後還願意見他,可以……傳信給他。”
無衣沒去應這句話,默默地吃了兩口菜,突然問:“我聽說漠北吃的一向簡單,這菜……”
“這菜是特別給我們幾個準備的。”撒手慈悲自然知道無衣是什麽意思,“他們現在吃的也不錯,不過多是粗面餅子。”
無衣點點頭,沒再說話,慢條斯理的吃完了飯,撒手慈悲端了碗盤出來的時候,就見咒世主帶着年少的小皇子恭恭敬敬站在門口,“漠北王?”撒手慈悲一愣。
“先生可吃完了?”那小皇子笑着開口問。
“是……”撒手慈悲怔怔的看了看周圍,這兩個人也不知道來了多久了,看這意思是等了有一會兒了。
“那能不能麻煩你通禀一聲,就說我有些事情,相求先生當面指教。”小皇子從容開口,咒世主在旁邊背着手一句話沒說。
撒手慈悲剛要說話,無衣已然伸手撩開帳簾走了出來,他清瘦的身姿顯得衣服寬了些許,然而木簪束發,拱手一禮,“戴罪之人無衣恭迎殿下,恭迎漠北王。”撒手慈悲側頭看着自己的老師,看他衣袂飄飛,從容淡定,廣袖輕展,往日凝在眉間總也揮不去的愁思蕩然無存,他請二人入帳中,負手轉身之間已然成竹在心。
“師兄,你說師尹……是不是特別恨無傷師父……”言允被帳中三人屏退,出來後郁悶的開口,“他差一點就害死師尹了……”
“別說那些沒用的屁話。”撒手慈悲瞪了他一眼,有心不說,又看言允一張臉垮下來,已經快哭了,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開了口,“他們兩個面對的是家國天下,擔的是蒼生重擔,豈是為了這種兒女情長叽叽歪歪的人。”
言允有些驚訝的擡頭看自己的師兄,“師兄,你是在為無傷師父說話嗎?”
“誰要替他說話,我只說事實。師尹頭上戴的,還是殢無傷親手送的發簪。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麽好說的?”撒手慈悲哼了一聲。
言允愣住了,他好半天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開口:“師兄……”
“又怎麽了?”不耐煩的回應。
“你是不是……特別不高興啊……”言允小心翼翼的問。
“廢話,知道還問!”撒手慈悲怒斥了一句,大步遠去。
……
楓岫一直想尋個機會見拂櫻,但奈何府中上下除了君曼睩,就全是紫櫻以及邪天禦武的眼線,拂櫻潛伏在邪天禦武身邊,更不可能分身出來找他,兩個人雖然盡在咫尺,卻一句話也沒能開口說過。楓岫想盡了辦法到最後只能讓君曼睩傳出一張字條去,上面寫着:莫要輕舉妄動,速回漠北。
如此膠着了三日,這天君曼睩突然氣呼呼的從外面抱回來一只大黃貓來,“先生,你看看你這些都是什麽朋友啊!送消息送東西就不能找個正經渠道嗎?為什麽總欺負大胖!”她推開楓岫的門氣鼓鼓的小聲說。
楓岫擡頭看,就見那只大黃貓本來已經胖的肚子下垂,這會兒下垂的肚子平白無故被綁了個口袋,口袋一端系在了大胖貓的脖子上,另一端系在了尾巴上,大黃貓走路姿勢都詭異了,君曼睩氣的咬牙切齒,拿出小匕首割開了那個遠看好像跟大黃貓肚子上的白毛融為一體的布口袋。
口袋裏是一個小瓷瓶附着一張字條,字條正面就寫了五個字:楓岫你混蛋!
背面卻是另一行字:“瓶中藥無毒無味,服下可壓制七天功體,形同廢人。”字寫得龍飛鳳舞,連同正面“楓岫你混蛋”這五個字,都是匆忙之中寫下的。
君曼睩給委屈到不行的大黃貓喂飯順毛,楓岫哭笑不得的将那張字條在蠟燭上燒了個幹淨。
将那個小瓷瓶放在手中把玩了半天,楓岫皺着眉頭想了半天,拂櫻費這麽大勁将這東西送過來,到底想幹什麽?他原本以為拂櫻來了的目标就是救無執相,卻發現三天過去了,這人卻沒動。楓岫以手打開小藥瓶,一粒丹藥從中倒出,靜靜的躺在了他手心上。
“先生!”君曼睩還沒來得及問那東西是什麽,就見楓岫仰頭将藥直接吞下,她攔都來不及攔,“先生,你……”
“我實在好奇,他到底安排了什麽樣的計謀,是否與我現在想的是一樣的。”楓岫拿茶碗倒了口水喝了,“你去門外等等,看看有沒有人來。”
君曼睩愣了愣,轉身出去,結果前腳還沒邁出門就見一個人沖進來,“參見南王,關在大牢裏那個無執相,要求單獨與南王見上一面。”
楓岫放下手中的杯子低着頭笑起來,君曼睩臉上寫滿無奈的進來通報的時候,就見自己的老師無奈嘆息,“這種主意也想的出來……你可真是……”後半句話沒說,楓岫臉上卻滿是寵溺,他站起身看着君曼睩笑,“我去看看。”
無執相靠在牆邊,默默凝神,外面腳步聲響,楓岫帶着十幾個人走到了牢門前,無執相冷笑一聲,“怎麽,南王殿下帶這麽多人,是怕我跑了?”
楓岫笑着擺擺手,令人将牢門打開,走上前去半蹲下身直視對方的眼睛,“真的無執相如今已經是個廢人,本王自然是不怕他跑,不過你……是他嗎?”一句話出口,身邊已經是劍拔弩張。
“無執相”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來,他突然一躍而起,手中刀光微寒,楓岫帶來那十幾個人根本不是對手,轉眼斃命。一把精巧的匕首轉瞬架在了楓岫脖子上,“如何?南王殿下有何話說?”對方看着楓岫。
“我想你了。”楓岫低下頭去,在近在咫尺的人耳邊輕輕呼了口氣。
這答案顯然讓對面的人意外了,他退了一步看了一眼滿地的屍體,手中匕首也放了下來,“這刀上的毒見血封喉,不會有活口了。”
“這張人品面具做的可真像,我若不是認得你的眼睛,是斷然分不清的。”楓岫看着對面的人,“你為什麽救了人還不直接走?”
“自然有我留下來的目的。”拂櫻冷哼一聲,将手中匕首纏回到腕上,僞裝成是傷口包紮過的樣子,他身上也換上了無執相那身破破爛爛的衣服,“怎麽?怕我留下來影響你們夫妻恩愛?”
“你明知道我跟紫櫻什麽都沒有。”楓岫扶着身後的木欄坐下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內力正在一點點消失,“你的計劃……還需要配合你什麽?”
“你覺得呢?”拂櫻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我知道了,我會安排人将江南七鎮連同嶺南城的防禦圖全數送到咒世主那。”楓岫無奈搖頭,拂櫻這個計謀他已經看的明白,一是為了救無執相,二是為了殺邪天禦武。邪天禦武此人武功甚高,疑心病重,楓岫在他身邊多年,未能得其信任,就算利用紫櫻對其下毒,但毒藥效果甚慢。
拂櫻那顆壓制功體的藥丹剛好可以制造南王重傷,功體全廢的假象。相比起文武雙全的南王,一個只能文不能武得人卻更容易讓人相信。
“再過五天,我會假意投誠,無執相手腳筋脈盡斷,邪天禦武不會太在意。”拂櫻在楓岫面前半跪下來,“現在,你得稍微受點苦頭。”
“我原想自己解決了他,再去見你。”楓岫自嘲的一笑,“你溫柔點。”
“我知道你手眼通天,文武雙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天下事盡在你掌握之中,不過你能不能別太逞能。”拂櫻笑着咬了一顆藥丸就這麽攬着楓岫的脖子送上了自己的唇,楓岫一驚之下唇舌已經被挑開,這下弄得連他也是老臉一紅,藥入口即化,意識漸漸消失,拂櫻看着他笑,“夠溫柔了吧,我的小公子。”
“王,出事了!”邪天禦武正讓紫櫻給他煮茶,突然外面一人跌跌撞撞的闖進來,“有人劫囚!”
“什麽?”邪天禦武拍案起身,“快說!”
“半個時辰前,無執相提出要見南王,南王去見,卻正趕上一個人殺入牢中想要劫囚,南王拼死殺敵,身邊的人盡數被殺,索性,那個叫無執相的大概因為無法行動,沒能被成功帶走,可……南王他……”
“他怎麽了?”紫櫻瞬間白了臉,差點失手打翻了杯子。
“南王殿下昏迷不醒,不知道是中毒還是受傷。”來人猶豫開口。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