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天下初定
君王自古多疑慮,忠臣血盡奠江山。
晨風裏,無衣在馬車上淡然喝了口茶,眉眼微擡看向城樓,眼裏盡是笑意。
“真是不容易,軍中這些五大三粗的漢子不比朝中文臣,這麽短的時間他一個人是怎麽收服了這些人的。”拂櫻一聲感嘆,“我說殢無傷,你就不想說點什麽嗎?嗯?人呢?”拂櫻一轉頭才發現殢無傷早就不在城樓上了。
楓岫笑着伸手握住了拂櫻的手,“他下去了,喏。”下面城門大開,殢無傷白袍銀甲,騎在馬上出了城。
無衣擡頭看見殢無傷騎着馬從城裏出來,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來,直到一人一馬走到自己所乘的馬車之前,無衣才從衣袖中摸出一封信來遞過去,他站在馬車上,比騎在馬上的殢無傷高出許多,就這麽以上視下的将信遞過去,“你說,如果我醒來還想見你的話,就傳信與你,這信,我寫好了。”
殢無傷仰頭看着無衣手中的信,看着他清瘦的手,突然擡起手,他沒有接那封信,而是握住無衣的手将他整個人從馬車上拉了下來,無衣重心不穩一驚下落,卻被殢無傷穩穩的接在了自己馬上,驚魂未定一擡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眼前人抱在懷裏狠狠吻住了雙唇。
無衣大張了雙眼,殢無傷散亂的發絲撲了他一臉,近距離的看到他緊閉着雙眼,睫毛上似乎有一點點水汽。無衣在心裏微微嘆了口氣,口鼻之間全是殢無傷身上特有的味道,像大雪初霁的清冷。他伸出手摸着殢無傷的頭發,放任了他近乎瘋狂的行為。
“不是吧……三軍陣前……”拂櫻站在城樓上看了個滿臉通紅,他一轉頭看見湊過來的楓岫,心裏不由一驚,“你幹什麽?我告訴你,你要敢當衆這樣我殺了你!哎哎哎?”他沒想到楓岫走到他面前一彎腰直接抱住他腰将他整個扛在了肩上,“放開我你幹什麽?”
“不當衆,回房間。”楓岫哼了一聲,在拂櫻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武力反抗的時候迅速擡手封了拂櫻身上幾處大穴。
“喂楓岫,你放我下來,臉呢!這邊兩軍會師多少事情沒做呢,你想點別的行不行?楓岫……楓岫!!!”楓岫一路扛着拂櫻從城樓上下來,對着剛跟着殢無傷進城的輝煌堕世一擺手,“過一會兒去提醒一下殢無傷,大庭廣衆的差不多得了,這邊亂七八糟的事情交給你了。”
輝煌堕世根本不太認識楓岫此人,但看他扛着凱旋侯,而且後者完全一副無力反抗的模樣,便從心裏佩服起楓岫來,連忙答應着讓楓岫扛着人離開了。
天下初定,各方殘餘勢力逐漸平息,秋風漸起的時候,新皇登基,百廢待興。
至新皇登基一個月後的一日,拂櫻一個人坐在京城的酒館裏看着窗外的大街上出神,小二送上四碟精致的點心,賠笑道:“侯爺,您……一個人?”
“哦,稍等等。”拂櫻擺擺手,“醉仙居……你家原來叫什麽?”
“十五年前叫福滿樓,後來老東家不幹了,我們這波夥計都是新招來的。”小二賠笑。
“原來的夥計一個都沒有了麽?”拂櫻看着桌子上一疊桂花糕微微出神。
“喲侯爺,瞧您說的,這換了東家,哪還能留着原來的夥計呢。一朝天子還一朝臣呢……”小二這麽說着,發現拂櫻定定的看着他,連忙住了口,“是小人失言了,侯爺莫怪。”他這麽說着,連忙退下去了。
拂櫻低着頭重複了一句,“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猛然甩甩頭,說不清楚自己那點莫名的不安是哪裏來的,新帝登基,咒世主封了攝政王,他雖然封號依舊是凱旋侯,但手上卻掌握着大半的天下兵馬大權,無衣推掉了右丞相的位置,封了左相,殢無傷封了大将軍,楓岫位列九卿之首,太常卿之位也算是繼承了父業,朝中文武大權,基本上都捏在了四個人手上。他這點沒來由的擔憂實在沒有道理。
“太常卿大人,您來了。”門口小二的笑聲傳來,拂櫻甩開一頭莫名其妙的古怪想法在雅間裏對着已經上了二樓的人招了招手。
楓岫笑着走到他身邊,“皇上祭天的事情有些多,讓你久等了。”
“我以為這天下安定了就能天天在一起了,想不到新帝登基這一個月,我除了上朝竟然都見不到你人影,要不是今日下帖子請你,你是不是都快把我忘了?”拂櫻冷哼一聲笑道。
“是下官的錯,侯爺莫怪,實在是這開國之初,太多司禮官制需要定下來。”楓岫笑着趴到拂櫻耳邊,“今兒剛好有空,侯爺不請我,我也打算夜裏去爬侯府的牆。”
拂櫻瞪了他一眼,“正經點太常卿大人。”他聽見街上馬蹄聲響,探頭往外看了看,就見殢無傷前面騎着馬,後面跟着一輛馬車,兩隊兵一路護送,到了樓下,他下馬,後面有人從馬車裏将無衣扶了出來,拂櫻不由啧啧搖頭,“你看看人家,大張旗鼓的去接丞相,我以為這塊凍豆腐這輩子學不會心疼人。”
“我倒是也想,不是你不願意太過張揚,讓我每次去找你都低調點。”楓岫嘆了口氣,“明明是侯爺吃幹抹淨不負責,又怪起下官來了。”
“你……唔!”拂櫻剛要說話,就被楓岫伸手捏起一塊兒桂花糕塞了個滿嘴,濃郁的桂花和淡淡的甜味彌散了滿口,久違的味道讓拂櫻靜了片刻,他咬下半塊來突然笑了,“有十幾年沒吃這種東西了。”
手被楓岫握住,無衣在前,殢無傷在後,兩人一前一後的上來了。
“你特地下帖子相邀,有什麽事?”剛一落座,殢無傷就直截了當的開口問。
“三天後我跟你領兵去西南平叛的事兒準備的如何了?”拂櫻讓小二上了酒菜,關上了雅間的門。
“這事兒不是早定了,西南叛軍并不難收拾,有什麽可商議?”殢無傷皺眉。
“出征的事兒沒什麽,只是,無衣讓了右丞相之位,如今這個位置空懸着,我請你們幾個來,是想想問問,陛下身邊就算有攝政王在,右丞相之位也不能空着,無衣你既然推了,想必心中定有人選。你在朝上不說,定是有什麽不便之處。”拂櫻也沒遮掩,直接開門見山。
無衣一笑,幾個人同朝為臣的景況讓他想起就想笑,“這天底下确實有一個人比我更适合右丞相之位,但是不知道能不能請出來,所以我在朝上一直未說。”
“你想的人不會是……”楓岫看無衣的笑容,忽然明白了他說的是誰,“你确定要去請他?無衣,他可與你有殺父之仇。”
“那件事我後來查明,是珥界主從中挑撥,他并未參與此事。”無衣笑了笑,“何況當初各為其主罷了,你我之間同樣生死相對,如今同殿為臣,不也一樣?”
“等等,你們說的不會是……太宮玄覺吧。”拂櫻看着楓岫和無衣兩個高深莫測的笑容,“可是自從元別死了之後,他不是……隐居山林再不過問世間事了?這如何能請?”
無衣笑着看了楓岫一眼,“太常卿大人,元別真的死了嗎?”
楓岫也笑,“左丞相大人何出此言?”
“別酸了,說正事。”拂櫻跟殢無傷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的說。
玄覺沒想到時隔多年,他能再見到眼前的四個人,王侯将相,如日中天的開國棟梁齊刷刷的跪在了自己面前,“學生恭迎老師回朝。”
那是多少年前的歲月了,這四個稚氣未脫的幼童稱自己一聲夫子的時候,“我叫拂櫻,來負責太學裏的雜務。”““學生無衣,楓岫,殢無傷,拜見夫子。”
為人師表,說不動容是不可能的。玄覺一聲長嘆,“你們起來吧,如今天下已定,我更無心……”
“太宮。”少年清清亮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玄覺愣了愣,他擡頭的瞬間紅了眼眶,“元別……”
玄覺回京城的時候,少年新帝與攝政王親自迎出了城,凱旋侯拂櫻與左丞相無衣兩個一左一右親自給玄覺壓轎,新帝雙手将玄覺扶出來,拜帝師之位,右丞相之職,弟子元別,封右丞相司直。
右丞相上任後,拂櫻與殢無傷領兵平西南叛亂,這邊前腳剛走,那邊新帝的桌上,就多了一封奏折。
“嶺南邊陲之地,有大量反書印制,著書人名為:楔子。”年少的皇帝看着那封折子良久,密诏咒世主進宮,“嶺南轅縣袁潤謙,原本開國功勳,朕登基後,他自請轅縣縣令一職,帶着一家兒女享清福去了。但是這個楔子,朕年幼時在袁府聽他提過,攝政王如果方便,能不能代朕去請袁大人一家老小來京城做客?朕想問問這個楔子,到底是何來歷?”
“此書恐怕是前朝時有人寫下,并非針對皇上。”咒世主看着皇帝桌上那張折子和那本反書。
“楔子在民間名望頗高,當初嶺南王自立,憑借的也是他的勢力,更何況,這些書裏說的東西過于露骨,不管在哪朝哪代,都不該留。”年少的皇帝将手中奏折扔在桌上,一聲冷哼。
咒世主沉默片刻,應了聲“遵旨”後,轉身離去。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