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庇護

周六，葉雲端回去看葉千山和夏岚。葉晨曦也從學校回來，一家人幫葉雲端補了個生日。家裏的生日就比較簡單，夏岚包了馄饨，用夏岚的話說就是生日就該吃馄饨，五谷豐登，身體健康。

家人知道葉雲端不喜歡過生日，也就沒準備禮物。大家吃過飯，圍在一起打麻将。

“雲端，媽昨天碰到老黃了，說你去過醫院了？是不是犯病了？”夏岚和黃偉傑不在同一個醫院，可是黃偉傑的妻子卻是夏岚的同事，也姓黃。

葉雲端抓進一個九筒扔了個三萬，點了點頭。

“這天氣要自己當心，千萬別覺得天暖了可以穿的少，你不能感冒。出門記得戴口罩，情緒記得保持平靜。”

“媽，你說的老姐都知道的，你安心打牌。碰碰碰，五萬碰。”葉晨曦說道。

葉雲端笑笑，“媽，我知道的。我很好，沒事的。”

“你們啊，父女三個總嫌我啰嗦。”

“我可一句話都沒說啊。”葉千山喊冤。

“八筒，爸，我糊了。”葉雲端将牌一推，看，門清自摸。

一家人其樂融融。

晚上葉雲端回到自己家的時候，将包裏的鋼筆盒子拿了出來。她打開，裏面躺着一支黑色的鋼筆，和賀文現在用的那支一模一樣。打開筆蓋，全新的筆連筆尖都是發光的，金燦燦的。

昨天下午，葉雲端一直在想賀文的話，她突然想，賀文之于自己是特殊的，那麽自己之于賀文是不是也是特殊的？特殊到他願意将他的打算都告訴她。為什麽？兩個人認識也就一個多月？這到底是什麽感情？

葉雲端沒想明白，反而接到了雷遠的電話。是啊，葉雲端的生日雷遠怎麽會忘？

葉雲端推開總廚辦公室的門，只有雷遠。雷遠看到她過來，笑着起身迎接她，“壽星生日快樂，恭喜你又年輕一歲。”

瞧，總廚先生多會說話。

“今天不給你準備蛋糕了，剛經過你辦公室看到你桌上有一個蛋糕了。知道你喜歡吃奶油，我讓餅房給你做了一盤奶油泡芙，你吃個夠。”

葉雲端一掃陰霾，痛快的吃起了泡芙。

“雲端你給我透露透露消息，你去28樓次數多，你有沒有聽說總經理會怎麽處理我？”

葉雲端咬了個泡芙，“我怎麽會知道？我上去是帶人面試的，總經理怎麽會告訴我他怎麽做事？”葉雲端說這話的時候莫名的有點心虛，賀文可是什麽都跟她說了的。

雷遠似乎相信了。

“總經理怎麽你了？你那麽忐忑的樣子，不像你了啊，平時雷厲風行的雷師傅去了哪？”

“我都愁死了，總經理不說要怎麽處理我，可是他讓我寫一個關于廚房的整改報告，這老外還要全英文的，我累死了。”

葉雲端想了想，賀文确實沒和她提過雷遠，沒提估計就是安全的。“那我給你出個主意，你法語拿手，那就寫法語版的，總經理也會法語。”

“沒辦法啊，他讓我用英文，全世界那麽多語言我也只能用英文。哎，誰讓我當初沒學好英文。”

“不過你也別着急，沒消息那就是好消息。既然總經理讓你寫報告，說明他還是想讓你做事的。你就把心放好了，好好寫報告。”

雷遠從盤子裏拿了一個泡芙，塞進嘴裏。

“這是我的，不許搶。”

“嘿，小氣鬼。”

“我生日我最大。”

“葉雲端，等我把這次難關度過了，你要不要考慮和我在一起？”

剛塞了一個泡芙到嘴裏的葉雲端突然被嗆了一下，“師傅你開什麽玩笑？”

“我沒開玩笑。雲端，這麽久了，你也知道我對你好吧，你明明也不排斥我對你好的，為什麽不考慮考慮我？”

葉雲端咽下嘴裏的奶油，“師傅，你這話對多少人說過了？”

葉雲端別的不知道，雷遠的花名可是名聲在外的。雷遠的氣質裏其實沒有廚子味，也許是在法國學習過的緣故，整個人沾染了一絲法蘭西的浪漫。他不發火的時候，比英國佬更紳士，比法國佬更多情。所以，葉雲端從來沒覺得雷遠對自己好是喜歡自己，或許他對誰都這麽好。

雷遠也沒生氣，嬉皮笑臉的整個人仰在椅背上看着葉雲端，“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

“是。師傅對我好我知道，可是我更知道師傅對別人也好。你也知道，要是我和你在一起了，我可小氣了，我的人我的東西不喜歡和人分享，就如這泡芙，你給我了就是我的了，除非我不要，不然誰也不給。你願意為了我這顆小草放棄一片花叢？”葉雲端的話四兩撥千斤的回答了雷遠的表白。

也恰恰是這次雷遠的表白，也讓葉雲端清醒了過來，似乎不能這樣再和雷遠這麽不明不白的暧昧下去了。

“行，就當我沒說過。雲端，別介意，我還是會和以前一樣對你，你也別有芥蒂。”

葉雲端笑笑沒說話。最後，剩餘的幾個奶油泡芙被葉雲端倒進了垃圾桶。

葉雲端看着那支鋼筆，她覺得自己混亂極了。想不通，放下筆，洗澡睡覺去。當一個問題無解的時候能怎麽辦？只能順其自然。

馬雲濤的日子似乎沒有開心幾天，徐晉的事情解決了，接着又到喬意，他都覺得自己頭發都變少了。周一剛開完晨會，就被總經理大人留了下來。總經理告訴他，要處理喬意。

馬雲濤一愣，總經理可真狠，對男的狠，對女的也狠，這外國佬是不會憐香惜玉嘛？可是聖旨就是聖旨。

“雲濤，我想聽聽你的意見，關于怎麽處理喬意。”

馬雲濤從事人事也已經十多年，也早已是老奸巨猾了。他眼珠轉了轉，“總經理，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自己辭職。你也知道的，開除員工我們要付賠償金的，按照計算公式和喬意的工資，她的賠償可不是一筆小數字。要是賠償，財務和業主方肯定是不同意的。所以我們只能給喬意施加壓力，讓她自己辭職。”

賀文點點頭，“如何施壓？”

“找出喬意的疏漏，不停的給她警告單。”

賀文點了點頭，馬雲濤的話不失是一個辦法，雖然這個辦法惡劣了點。可是都是喬意咎由自取。“我之前找喬意談話的時候已經發現了她的疏忽，不知道你需要幾個才夠？”

“賀總，我們高陽邁耶的警告單分成口頭警告、第一次書面警告、第二次書面警告、最後警告、最後是解雇，我們至少需要喬意的三個問題，直接從第二次書面警告開始。”

賀文點了點頭，“雖然人員變動這塊業主交權給了我，但我會和子鳴先說一下的。喬意的問題我會整理交給你，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

馬雲濤點頭稱是。

“對了雲濤，這件事我希望全權由你來解決，我不希望有第三個人插手這件事。”

“是。”

賀文起身和岳陽離開了會議室，留下莫名的馬雲濤在想第三個能有誰？而岳陽在走出會議室後忍不住調侃賀文，“Evan，有沒有人說過你很護短？”

賀文駐足轉身看向岳陽，“護短是什麽意思？”外國佬沒聽明白。

“額……就是說你總是護着雲端，保護，保護懂嗎？馬總都沒說讓葉雲端小姐做這件事，你倒好，先護着了，就是護短的意思，你地明白？”這混血不是還有一半是中國血嘛，怎麽這都不明白，岳陽堅定的認為自己一定要加工資，他操心的事情太多了，現在還要當翻譯了。

“嗯，我護短。”說完，賀文留給岳陽一個英俊的後腦勺徑直回了自己辦公室。

嘿，賀總，不帶您這樣的啊。

這段時間，葉雲端手頭沒有大事要處理，主要就是招聘。之前處理了餐飲部和廚房，引來了一波人的離職，現在這兩個部門的空缺也填的差不多了。其實她還挺滿足的，人員的進進出出都在她手裏，走那麽多人，就要補進那麽多人，好歹她保證了人員的流動，使得營運沒有問題。想想這個，她還是挺有成就感的呢。

但是她知道，下一波離職高峰不遠了，而這次集中在前廳部。說來也奇怪，自從生日過後，賀文沒找過自己，連馬雲濤也沒讓自己做什麽事情。

落得清閑，人就松懈，葉雲端這個勞碌命在空閑了幾天過後，又感冒了。

夏岚叮囑過，能不吃藥就不吃，初期的感冒只要多補充維生素和白開水就行了，這叫磨練自己的抵抗力。所以葉雲端這兩天又戴起了口罩，坐在座位上看看簡歷喝喝白開水，倒也不累。

下午，辦公室趁着馬雲濤上了28樓又開始了聊八卦。

“你們知不知道，喬意最近麻煩了。”丁敏開口。

“什麽事啊？我就聽說總經理召見過喬意。”

“喬意之前太嚣張，報應來了。”

“老丁，不帶你這樣的啊，話不能說半句。”王浩接話。

“總經理拿她開刀了。”丁敏喝了一口茶繼續，“我們是人事部，平時話不能亂說，可是喬意的事情他們部門誰不知道。亂搞關系也就算了，都是你情我願的事情。好家夥，她上班時間溜走出去教鋼琴，按道理酒店允許員工搞副業，只要不和酒店有沖突的都行。可是關鍵就是她用的是上班時間，有時候還讓值班經理幫她打卡。啧啧，報應。”

“老丁，你這些都不算什麽，我和前廳幾個員工做培訓，後來大家都熟了，我才知道喬意的帳不幹淨。之前走的那個大堂經理李曉雨還記得麽，就是喬意的替罪羊。哎呀，在我們酒店，其他都好說，手腳不幹淨那是犯大忌了啊。”王浩壓低聲音說。

對于老丁說的，葉雲端也知道。所以當初賀文讓她評價喬意時她無法開口。這王浩的消息她還是第一次聽說，怪不得賀文那麽堅決的想要處理喬意。

前廳、餐飲都是直接和錢挂鈎的，員工的手腳不幹淨直接影響酒店的聲譽。葉雲端似乎懂了點賀文的意思。

“雲端，你最近沒啥消息？”

葉雲端摘了口罩喝了一口水，“我還真沒消息，你們也看到了，最近老馬同志都是一個人處理事情，樓上也沒叫我做過什麽。我都擔心自己是不是要被開除了，是不是我沒工作的價值了。”

葉雲端這麽半真半假的一句反倒讓大家相信了她是什麽都不知道的。可是她心裏清楚的知道，她估計是整個酒店除了賀文以外第二個知道要開除喬意的人了吧。

“咱雲端妹還是養身體重要。你說說你，怎麽就那麽嬌弱。”

“就是缺個男人疼愛。”丁敏開口，這種婆婆媽媽級別的人，真是百無禁忌。

“等你給我介紹了，丁姐。”

“放心，姐時刻給你留意着呢。”

不多久，馬雲濤下樓，在辦公室宣布了處理喬意的事情，這個消息還只在人事部內部公開，暫時對外保密。接着馬雲濤将葉雲端叫進了自己辦公室。

“雲端，你怎麽又病了？”馬雲濤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葉雲端戴着口罩咳嗽了一聲，“天氣多變。沒事的。”

馬雲濤點點頭，“雲端，之前服務員和廚師有缺口的時候，你對人員的補進做的挺好。現在輪到前廳部了。估計……這次要比之前的動蕩還要大。總經理的意思是，寧缺毋濫。他覺得凡是有過不良記錄，或者說明白點，手腳不幹淨的人，全部都要處理。”馬雲濤皺着眉，葉雲端很明白，做假賬可是大問題。人在利欲熏心的情況下，總是會分辨不清是非黑白。有了利益誘惑，人總會選擇不清不楚的灰色地帶，看似無錯，其實已經犯忌。

“總經理的意思是先處理喬意，然後再一級一級往下處理。”

葉雲端點點頭，“那需要我這邊做什麽？喬意的事情用我做事麽？”

馬雲濤搖搖頭，“賀總說了，這事他只讓我來。”

葉雲端再次點了點頭。

“雲端，你這邊還是将重點放在招聘上吧。喬意有問題，連帶着幾個值班經理也是有問題的。所以你的重中之重在值班經理，編制是五個，我們要準備三到四個。至于喬意的職位，總經理絕對不內升，會外招。”

“明白。”

“至于再下面一些的職位，到時候等新的前廳經理和值班經理到位後讓他們自己推薦人進來就行了。不過要控制他們自己帶進來的人數。”

“嗯，我懂。”

葉雲端出了總監辦公室，外面的那幾位都看着她。她無奈，“別看我，沒消息。馬總只是讓我招人而已。”

大家失望，各自散開做自己的工作去。

葉雲端抱着水杯喝水，突然間想起馬雲濤的那句話，“賀總說了，這事只讓我來。”她又想起那天從樓上下來時，賀文對自己說，“你放心，開除員工的事情不會讓你做，有我和雲濤。”原來如此。賀文真的說到做到了。怪不得自己這段時間那麽清閑，原來是有賀文。

說不感動那是假的，葉雲端喝了一口茶，她似乎覺得全身都暖了起來。是因為賀文嗎？是因為有賀文的庇護？

這是她第一次覺得她不再孤身一人，甚至，她有點竊竊得意，被人護着原來是這感覺，這感覺還真不錯。

葉雲端甩了甩頭，想什麽呢。

臨下班，馬雲濤才告訴葉雲端他明天早上要和孫雅靜去員工宿舍檢查，來不及趕回來讓她上去幫忙開晨會。

葉雲端點點頭，雅靜是負責員工薪資福利的，兩人也每個月都會去檢查一次。

“那馬總，有什麽要在晨會上報告的嗎？”

馬雲濤搖了搖頭，“晨會上要說的事情沒有，還是如同往常一樣就行。這份是今天下午我剛整理好的對喬意的處理。明天如果總經理開完晨會後問你，你拿這個給他就行了。”馬雲濤将一個檔案袋遞給葉雲端。

“明白了。”

葉雲端表面無異，可是內心去覺得緊張了起來。想到明天又要上樓她就莫名的焦躁。28樓的這個男人，總能牽動她的心情。雖然她不敢多想，可是她和賀文就如同她和雷遠，似乎都有點不明不白。她27歲，可是感情史簡單的不能再簡單，所以要琢磨兩個比她大了差不多十歲的老男人她還真是沒資格。她不知道賀文是什麽意思，但她直覺告訴她，總經理對下屬不應該這樣。

可是賀文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葉雲端反而也不能說什麽。一次又一次，賀文似乎沒做怎麽，可是她又覺得賀文做了很多。一次又一次，葉雲端覺得賀文總能讓自己變得柔弱起來。為什麽在他面前，自己身上穿着的铠甲會消失不見？是不是被人疼愛就是這樣的感覺？

可是葉雲端她自己就是戰士，堅強勇敢的戰士，她不習慣這種脫離自己掌控的感覺。更多的是她不敢，她真的不敢将铠甲脫下。

這個世界，她只有她自己罷了。

受過傷的人基本分成了兩種。一種是勇敢無畏，就算受了傷又如何，他照樣可以繼續在陽光下肆意奔跑。而另一種則是會将自己封藏起來保護起來，将自己僞裝的很好，然後縮進自己築造的殼裏，躲在陽光的背面，獨自舔舐傷口。其實就是害怕自己受傷罷了。

而葉雲端就是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