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錦找來兩套蓑衣,分給櫻荔一套,叫她穿上。
櫻荔接過來,捧着它,不知道何從下手,末了問了一句,“這是什麽啊?”
小錦以一種無比怪異的眼神看着她,仿佛眼前這人是瘋子一樣,“這是蓑衣啊!”
“哦。”櫻荔道,“幹什麽用的?”
“這是雨具啊!”小錦要瘋了,“你不會連蓑衣都沒見過吧?”
“我……”櫻荔笨拙的想把蓑衣套上,卻怎麽都不得其法,看着小錦在一邊下巴都快掉了的表情,不好意思吐吐舌頭,“我只用過傘……這怎麽穿?”
小錦看不下去了,親自替她套上蓑衣,“這是常識啊,你這都不知道,怎麽長這麽大的喲?”
櫻荔沒接話,小錦替她戴上個草帽,櫻荔拿起鏡子照了照,道,“這樣顯得人很臃腫,為什麽不用傘呢。”
“你別窮講究了。”小錦看她這癡癡傻傻的樣子,心裏油然升起一種優越感,槐叔疼他,但是也總罵他,罵他不學無術、沒文化、靠不住,他面上大大咧咧不在乎,心裏是有點介意的,平時陪在槐叔身邊和人談生意,他也能明顯感覺到自己和別人的差距,有時候甚至生出一種普天之下我最蠢的自卑感,直到看見櫻荔,他感嘆:總算找到個比我傻的了。
所以他現在可喜歡和櫻荔一起玩了。
櫻荔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自己對着鏡子抿頭發,小錦悠悠來了一句,“別弄了,外面雨這麽大,風這麽急,出個門頭發就又被吹亂了。”
“你這種想法和‘反正每天都要蓋被子,所以被子就不用疊了’的想法一樣。”
“那可不。”小錦很坦然,“被子疊了還得拆,還疊幹嘛?臉洗了還得髒,還洗幹嘛?”
“吃了飯也得拉,還吃幹嘛?”櫻荔揶揄他道。
小錦撇撇嘴,“你真粗俗,主家怎麽看上你了啊?”
兩個人冒着大雨,提着一盞忽明忽滅的燈籠從宅子後門溜出去,櫻荔看見小錦把褲腿撸到大腿根,忍不住道,“你真邋遢,你這樣素梅姐姐怎麽能看上你啊?”
小錦帶着櫻荔走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聞言蹲下來,把褲腿放下,嘴上卻嘟囔,“娶了媳婦,我就不邋遢了。”
櫻荔笑着道,“素梅姐姐知道你的心意嗎?”
小錦這時候又不好意思說了,扭扭捏捏的道,“我得靜觀其變。”
櫻荔拍了他一下,以一種過來人的口吻告訴他,“別等了,早點告訴她吧,我就是因為一直沒機會說,所以季大哥才會成為別人的……”
“季大哥?哪來的季大哥?”
“跟你說你也不懂。”
兩個人拐進一跳小巷,顧家的後門就在這條小巷上,只是後門鎖着,小錦敲了幾下門,裏頭沒動靜。
“睡了吧?天快亮了,咱們等等吧?”
“不行。”櫻荔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光天化日露臉太危險了,她四下看看,道,“要不我翻進去,從裏頭給你開門?”
小錦又一次震驚的張開嘴,“你能翻進去?”
櫻荔道,“我比猴子爬樹還要敏捷呢。”說着,把帽子一摘,蓑衣一扯,助跑了幾步就翻上一棵大樹。
小錦揉揉眼睛的功夫,櫻荔已經借由樹的高度翻上了顧行之的牆頭,縱身一躍就不見了,随即面前的門開了,櫻荔笑彎了眼睛,“幸好沒上鎖。”
小錦給她豎起大拇指,“怪不得腦子如此不好使,原來都長身手上了。”
小錦引路帶櫻荔穿過花園,往顧行之院子裏頭去,顧家花園很大,各種夾雜在蔥郁樹木中的小徑,櫻荔走了好半天都有點不耐煩了,“要我說,直接爬樹蹦幾下,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我可不會爬樹。”小錦道,“你一個姑娘家,怎麽這麽擅長爬樹啊,你以前幹什麽的?”
櫻荔半天沒說話,發現小錦還在看她,只好悶悶來了一句,“以前是犯人。”
其實現在也是。
顧行之書房的燈亮着,櫻荔和小錦看着窗後人影走動,櫻荔道,“他這是一夜沒睡覺嗎?”
說着,就要去敲顧行之的門,小錦攔住她,“等等,我跟你說,一會兒見了主家就說你逼我帶你來的,要不我就——”
話還沒說完,顧行之的門開了。
顧行之脖子上架了把刀,身後是一個和他身材高挑的女人。
“是你?”櫻荔這就要上前,女人大喝了一聲,“別過來!過來我就割斷他的脖子!”
雨漸漸停了,櫻荔和小錦站在院裏一動也不敢動。
“小嘉。”顧行之感到脖子上的刀抵上自己的皮膚,“這兩個是我的仆人,別下狠手。”
裴嘉冷笑一聲,“你仆人還真是多啊,迷暈了二十多個,大半夜又來兩個,這麽晚了來找你莫不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吧?”
顧行之道,“你把我家裏翻個底朝天,可找到什麽我見不得人的證據?”
裴嘉沒話說了,“我能找出來就讓你身敗名裂,我找不出來,我就一刀給你個痛快,橫豎你都是要死在我手上的。”
顧行之道,“那你是要現在殺我還是過些日子再殺我?”
“你幹什麽?”裴嘉對着院子裏的蹲下來的櫻荔喊道。
櫻荔被她一吓,連忙站起來,做了一個投降的姿勢,“沒沒沒,你別生氣,我沒幹什麽。”
裴嘉也有些灰心喪氣,她萬萬想不到她搜遍了顧行之家裏的每一個角落也找不出一丁點對他不利的證據,相反的是,他家裏連值錢的字畫和器皿都沒有,看起來甚至有些清貧,一點貪污的痕跡也沒有,更何況是其他罪證。
這麽一個無恥的人,這麽一個忘恩負義的人,他爬到了權利的頂端,卻仍然能兩袖清風,他到底圖的是什麽?
而聽他話裏的意思,自己先是攔聖駕去告發他,後是潛入他的府邸意圖行刺他,他沒有半分動怒的意思,是他太坦然還是他壓根不把自己放在眼裏?
她思來想去,還是後者占了上風,握着刀的手一緊,不知不覺在他脖子上割了一道血絲……
“啊——”
裴嘉忽然大叫了一聲,她的手被什麽東西重重彈擊了一下,手中的刀落在了地上。
說時遲,那時快,櫻荔飛快的跑了過來,拉起顧行之的手,把他從裴嘉的桎梏中解脫出來,小錦适時上前撿起掉落在地的那把刀,以一種不标準的姿勢拿着,橫在裴嘉與櫻荔等人的中間。
裴嘉的右手麻的動不了,她本想踢飛小錦手裏的刀,可又想着自己的手受了傷,恐怕握不住刀,對方三個人,她只是一個人,很可能會落入下風。
櫻荔看見裴嘉兇狠的目光,不自覺的就把顧行之拉到自己身後護着,以一種更兇神惡煞的眼神回視過去。
顧行之看見櫻荔這副護着自己的樣子,就像是保護幼崽的雞媽媽似的,看似幼稚,卻讓他心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的大手還被她的小手牽着,他輕輕回握了一下她的手,将她擋在自己身後,櫻荔還想說什麽,顧行之對她搖搖頭,面上帶着三分坦然自若的笑意,櫻荔關切的望着他,顧行之另一只手去怕拍她的胳膊,像是安慰似的。
他轉身對裴嘉道,“小嘉,你走吧,我再放你一次。”
顧行之拉着櫻荔進了書房,進門前拍拍小錦的肩膀,“去燒水。”
小錦渾身像是定住了一樣,此刻才回過神,只聽“啪”一聲,刀掉了。
他也快吓尿褲了。
生平第一次遇到這種危險,生平第一次拿刀啊。
進了屋,櫻荔埋怨他,“你怎麽能把壞人放走呢,她可是要殺了你啊!”
顧行之只是笑,自然而然的拉着她坐下。
“你這人好奇怪啊,她上次就跟你過不去,這次又拿刀割你脖子,幸虧我和小錦來了,要不你家裏的下人都被她迷暈了,你怎麽辦啊?你怎麽能把她放走呢?”櫻荔還在喋喋不休,“你為什麽放她走啊,不會是因為她長的好看吧?”
顧行之捏捏她的手,目光清亮,“沒你好看。”
“嗯?”
顧行之刮刮她的鼻子,“聽見了還裝傻?”
櫻荔的臉漲紅,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和他牽着手,忙把手抽回來,垂着頭不說話。
顧行之站起來,拿了塊帕子,替她擦頭上的水珠,“說吧,你怎麽過來了?”
“我叫小錦逼我來的,因為我看今天下雨,外面肯定沒什麽人,應該比較安全,我就想這是難得的機會,而且你說好來看我,你沒來,我還有事問你呢,小錦給我吃了個藥,說是你給的,我想問問你是什麽,反正我有很多理由來找你——”
“別撒謊了。”顧行之忽然伸出拇指和食指捏住她兩片嘴唇,“你一撒謊,話總是特別多。”
櫻荔有點心虛,嘟囔了一句,顧行之沒聽清。
“小錦不會武功,這次能沖上來救我,看在他這麽忠心的份上,我不生他的氣。”顧行之看她明顯松了一口氣,挑眉道,“可我得跟你算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