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節課,是數學

嘛?啊?把學校當自己家了是不是?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吳知枝跟蔣青弈兩人站在門口,聽見這話,對視了一眼。

蔣青弈說:“老班,你怎麽了?更年期到了?”

班主任:“……”

全班竊笑出聲。

随後教室門口的吳知枝跟蔣青弈走進來,表情一派自若,一點都不把班主任的怒火放在眼裏。

全班哈哈大笑。

陸焉識忍不住黑了臉,這班主任……當到這個地步,他都替他累得慌。

剛才砸書本,還以為他要幹嘛呢,結果是雷聲大雨點小,三言兩語就讓學生給KO掉了。

班主任的心髒病都快犯了,但他向來是個懂得安慰自己的人,在心裏默念:都是青蔥小蘿蔔頭,不要跟他們計較,不要跟他們計較……然後閉了閉眼,翻開試卷,跟沒事人一樣,說:“現在,大家都把試卷翻過來,看一下倒數第二道大題……”

班裏沒人翻卷子,也沒人聽他說話,都在叽叽喳喳議論別的。

至少陸焉識跟吳知枝周圍的人都是這樣,前面的學生還好點,大概還沒被後邊的烏煙瘴氣所同化。

例外的,是吳知枝拉了下前邊的蔣青弈一下,“喂,洋妞,去幫我問一下,剛才語文課都講了什麽?”

聽見這話,陸焉識以為自己聽錯了。

可沒想到前面的蔣青弈還真的去問了,拉了拉他前面的同學,小聲問:“剛才語文課講了什麽?”

那同學側頭講了幾句話,接着,傳來一本筆記,還有一張模拟卷。

蔣青弈接了,往吳知枝這邊遞過來,“大致就這些,我也不太懂,知知,你自個琢磨琢磨吧。”

“行。”面對語文卷,吳知枝沒了之前那種吊兒郎當的樣子,竟然真的拿了一支筆過來,開始默默填題。

陸焉識:“……”

他沒有看錯吧?這個奇葩在填卷子?剛才她的物理卷他掃了一眼,萬裏江山一片叉,考了個大大紅紅的‘9’分。

下了課,她也破天荒的沒有出去,坐在班裏把那張語文卷填得密密麻麻的,讓陸焉識再一次覺得她很神奇。

放學後,陸焉識依然獨來獨往,拉過書包,頭也不擡的往教學樓下走。

但美麗的少年一直是吸人眼球的,雖然不愛理人,但那副空塵絕後的俊顏還是在校園裏卷起了一場風暴。

有膽大的女生,甚至攔住了他的去路,一群人嬌嬌怯怯的擠在一起,又激動又熱情的問:“新轉學生,你叫什麽名字啊?”

她們口中的新轉學看了她們一眼,将一個大大的‘滾’字挂在臉上。

一群女生得不到他的回答,表情有些尴尬。

随後姓陸的那小子看都不看她們一眼,留下一個冷漠非常的背影走了。

女生們唉聲嘆息。

陸焉識從學校裏出來,花了二十分鐘走到舅舅家,然後看着那高大上的梨花雕大門,完全不想進去。

進去之後,是可想而知的無聊枯燥,他沒有朋友,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唯一能面對的,就是電腦裏面的華容道跟數獨,他發現,去了學校是無聊枯燥,回到家裏,還是無聊枯燥。

這個老城區,地就這麽大,連個公園都沒有,大把大把的時間,都不知道要往哪消耗。

漫無目的在路上走着,最終因為太冷,打消了他繼續在外面喝西北風的念頭,拐了個彎,想回家去,就看到了吳知枝家的‘老吳米粉店’。

吳知枝已經回來了,穿着件黑色馬甲,蹲在門口的水盆前清洗豬牛等一系列內髒。

水盆旁邊的水龍頭開着,嘩啦啦流下來的,都是冰冰的冷水。

她的手早已被冷水凍得通紅,但是并沒有因此停下來,雙手浸泡在冷水裏用刷子認真的清洗動物內髒,尖削的臉孔微微側着,頭,還是那個爆炸頭,臉,還是那張煙熏妝的臉,只是那麽一瞬,他居然覺得她的側臉輪廓蠻立體的。

陸焉識看了一會,差點發了個抖。

被冷的,看她蹲在那裏洗東西,就覺得很冷。

想起昨晚那碗回味無窮的美味米粉,他決定,今晚還吃這個,天色還早,所以吃完在回家吧。

擡腳,走到吳知枝跟前。

她看都沒看他的臉,洗着東西,說:“不好意思,你來早了,我們五點半才開門。”

陸焉識擡手看了一眼表,“就差十幾分鐘了。”

☆、008 吳家的逆天基因

聞言,吳知枝停下手裏的動作,擡頭,看見是那個問題少年陸焉識,表情有幾分意外,道:“你是來吃米粉的嗎?”

“不然?”

“……”吳知枝愣了一下,“噢,那你坐一會吧,我處理好這些東西就給你煮。”

陸焉識沒說話,走進去,随便找了張桌子坐下。

吳知枝兀自把東西洗好,搬進了竈臺的位置,開始切菜。

不知是覺得讓他一個人坐着氣氛挺尴尬還是怎麽的,她突然喊起來,“安安,出來招待一下客人。”

“噢。”樓上答應一聲,接着是噠噠噠往木梯下跑的聲音。

她家的樓梯還是木的,陸焉識無聊的想着。

小碎花門簾被掀起,接着跑出一個穿着校裙的可愛女孩,頭上還編着兩條羊角辮,用兩朵卡通小藍花卡着,眼睛特別的靈動明亮,一看,就是個吸人眼球的美人胚子。

在看一眼在竈臺上切肉的吳知枝,爆炸頭,煙熏妝……

算了,不看了,倒胃口。

“咦~哥哥,又是你啊!”見到陸焉識,吳安安的心情顯然很好,雖然這個哥哥總是黑着臉,但她就是覺得他很親切。

陸焉識沒想到吳安安還記得他,沖她點了下頭,“嗯,還是你幫我點餐嗎?”

“是的。”吳安安拿了一份菜單,屁颠屁颠的跑過來,“哥哥,你要吃什麽?我們這兒的東西都很新鮮噢。”

陸焉識看了眼菜單,還是點了昨天吃過的蓮藕玉米米粉。

“哥哥也可以試試牛雜米粉哦,很好吃的。”老成的吳安安将雙手背在身後,做起了介紹。

聽這小妮子的世故語氣,陸焉識反應過來了,這女孩絕不是偶爾幫家裏招呼一下客人那麽簡單,她一看就是經常幫客人點餐的,手法語氣都很娴熟,在看一眼吳知枝,刀法也很娴熟,這一家子的……大人去哪了?

吳知枝切好肉,将不要的邊角旮旯扔了,問吳安安,“安安,哥哥的單子點好了嗎?”

“點好了。”吳安安拿着點菜單跑過去,“姐,跟昨天一樣,蓮藕玉米米粉。”

陸焉識不喜歡嘗試新的東西,他吃慣了一樣食物,就會一直吃下去,很不喜歡做改變。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寫作業。”吳知枝把吳安安趕回樓上寫作業,自己則拿過大勺子,舀了一瓢湯到邊上的小煤氣爐上煮米粉。

“對了,你是不是不要香菜?”吳知枝忽然問。

陸焉識意識到她是在問自己,從手機裏的貪吃蛇游戲擡了下頭,“嗯,不要。”

“好的,辣椒要嗎?”

“加一點吧。”

“ok。”煤氣爐上的火很旺,她炒着鍋鏟,娴熟的把米粉丢進去,表情一派平靜。

陸焉識問了一句,“這是你家的店?”

“嗯。”

“就你一個人在弄這些東西?”意思是,這店你一個人管?

吳知枝看了他一眼,似乎是不想回答他這個問題,并沒有說下去。

陸焉識也覺得這個話題挺無聊,就不再說話了。

米粉煮好,吳知枝關上了火,把米粉端過來,說:“煮好了,你慢用。”

陸焉識沒說話,拆了一次性筷子,吃。

這時候,店內又來了一個人,是吳知枝的弟弟,吳桐,他背着一個破舊的深藍色書包,從一輛單車上下來,一言不發的進了店裏。

有人從身邊經過,陸焉識本能地擡了下頭,吳桐的目光與他對上,一下子就自動偏開了。

這小子居然也長得很好看。

跟吳安安的臉孔有幾分相似,但眼是細長的,面容有一種冷淡偏正經的豔麗味道。

這吳家,除了吳知枝以外,其他兩個孩子都長得對得起觀衆。

這小子進屋後,吳知枝就叫住了他,“吳桐。”

吳桐慢悠悠扭過臉來,看着吳知枝,就是不說話。

“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吳知枝看了眼時間,八中是比較散漫的學校,除了高三,其他年級都沒有晚自習。

吳桐不說話,就是站着。

店內此時沒有客人,只有陸焉識一個人。

吳知枝走到櫃臺旁邊,拿出了一張填得密密麻麻的語文卷,“幫姐批一下卷子。”

陸焉識坐在門口的桌上,眼角餘光瞥見那張卷子就是她今天填的語文卷。

吳桐沒說話,接了卷子就進屋了。

陸焉識突然就覺得,吳知枝填那張語文卷,是為了她弟弟,至于是要幹嘛,他不知道。

吃到差不多的時候,來了幾撥客人,吳知枝把吳安安叫出來,兩人忙得陀螺轉,而那個看起來明顯比吳安安大很多的吳桐卻始終沒有出來幫忙。

忙得紅紅火火,蔣青弈過來了,人沒到,聲音先到,“知知,你們家的湯聞着好香啊。”

“別廢話了,過來幫忙點單。”吳知枝随時扔出一本點菜單。

“哦,好的。”蔣青弈居然也不覺得突兀,接了點菜單就咬着棒棒糖去幫客人點單了。

忽然,他的目光與陸焉識對上,表情有幾分詫異,“你怎麽在這?”

陸焉識沒搭理他。

吳知枝替他回答,“他來吃飯的。”

“噢。”蔣青弈繞過他,繼續點單去了。

幾張桌子同時下單,吳知枝忙得滿頭大汗,擦幹淨手,往頭上纏了一條白布,大概是怕頭發掉到湯裏了。

這奇葩還挺有衛生意識的。

煮米粉是很快的事情,一碗接一碗,十幾分鐘就搞定了。

蔣青弈幫她端米粉到客人桌上。

陸焉識喊了一聲,“買單。”

沒人理他,人手不夠。

陸焉識冷着臉,在喊一聲,“買單。”

蔣青弈從邊上經過,聽到了這話,就是不搭理他。

陸焉識将筷子重重一放,沉着聲音,“到底買不買單?”

蔣青弈依然忙着招呼着別的客人,罔若未聞。

陸焉識的耐心耗到了極限。

吳知枝突然接了一句,“十五元,你自己放桌上就行了。”

“沒有零錢。”陸焉識的臉色依然不好看,如果蔣青弈是這的員工,他一定要投訴他。

“昨天不是才給你找過零錢嗎?”吳知枝問,這時,她剛煮好了最後一碗米粉,端出來,放在一位客人跟前,來到了他身邊。

☆、009 挺溫暖

“丢家裏忘記帶出來了。”陸焉識有潔癖,不喜歡皺巴巴的零錢,覺得髒兮兮的,放錢夾裏膈應。

“那行吧,你給我錢,我找給你。”

陸焉識拿出了一張百元大鈔。

他是第一位客人,給了錢,吳知枝沒零錢找,咕哝了一聲,“又是一百的,你就沒二十的跟五十的嗎?”

“沒有。”他說到這,又追加了一句,“不要給我那些破破舊舊的零錢。”

“……”什麽毛病?吳知枝忍不住想了一句,走到竈臺前,拉開錢櫃,裏面零錢明顯不夠,她去喊蔣青弈,“喂,洋妞,你身上有零錢嗎?”

“沒有,我沒帶。”

吳知枝擰了下眉,走回陸焉識身邊,“這兒現在沒零錢,要不這樣吧,這一百你先拿回去,明天你帶零錢到學校再還給我。”

“什麽破店。”陸焉識吐槽一句,冷着臉,“這錢放在你這吧,以後我來吃飯或叫外賣你扣掉就行了。”

“也行。”如此,吳知枝就把錢收進了口袋。

店裏這會都在吃米粉,沒有多的客人了,陸焉識走出老吳米粉店的時候,看見吳知枝扔了一本厚厚的書籍給蔣青弈,“這會客人多,我要去洗碗,你幫我訓練一下吳桐吧。”

“行。”蔣青弈接了書籍,去揉吳安安的頭,“安安小美女,去叫你二哥出來。”

“沒問題。”吳安安答應一聲,跑進門簾後頭。

吳安安走後,蔣青弈沖吳知枝嬌滴滴的說:“知知,我肚子餓了。”

“要吃什麽?報名字來,姐請你。”

“牛雜粉!”

“行,你坐在那裏等一下。”

陸焉識走到門口,忽然腳步一頓,覺得吳家……挺溫暖的。

他回到茶莊已經過了六點,今天是周五,舅舅家的孩子從寄宿學校回來了,一個十八歲的男孩和一個十六歲的女孩,男孩高三,女孩高一,算起來,這兩人還是陸焉識的表哥表妹。

茶莊裏,章寧在廚房裏做飯,炊煙袅袅。

兩個孩子在香樟茶幾前跟徐少元聊天,他們捧着紫檀茶杯,言笑晏晏的氣氛讓人一看就知道這個家很溫馨,沒什麽矛盾。

陸焉識進了屋,沒打算跟他們打招呼,在門口把鞋子踢掉,換了雙拖鞋。

兩個脾性乖巧的孩子看着他,眼裏都有羨慕之色。

陸焉識長得很好看,而且,他家裏非常非常有錢,跟他們這種小城市的家庭環境不是一個級別的,他是那種電視劇裏面走出來的富豪人家的孩子,他們兩曾去過一次陸家,住的是那種高大上的帶泳池豪華別墅,光家裏的傭人就有好幾個,還有好多好多輛漂亮豪車。

一個只存在電視劇裏的富家少爺親戚,有一天居然寄宿在他們家了,表哥表妹看着他,眼裏沒有被忽視輕慢的生氣跟尴尬,只有濃濃的崇拜跟欽慕。

“表弟。”

“表哥。”

徐言澤跟徐心夏同時喊他。

陸焉識瞅了兩人一眼,沒說話,邁開長腿上樓去了。

“焉識。”見狀,徐少元皺眉,陸焉識真的叛逆得過頭了,連長輩跟親戚都不屑搭理,他拿着一個煙鬥走過去,一只手攬住了陸焉識的肩,一副想跟他好好聊聊的樣子。

“你別碰我。”徐少元的手剛搭到陸焉識肩膀上,他就皺了皺眉。

“怎麽了?”徐少元瞅他,眼裏帶着笑,“舅舅碰一下都不行嗎?”

今天兩個孩子回來,徐少元不想跟他生氣,稍微軟了幾分語氣,對他說:“別上樓去了,你舅媽在做飯,馬上就要開飯了,在這坐一會等一下吧。”

陸焉識跟他對視了一會,淡淡道:“我已經吃過了。”

徐少元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怎麽在外面吃了?”

陸焉識沒說話,他能跟他說兩句就不錯了,在問下去就是自找沒趣了。

“焉識,你這樣做就不對了,你知不知道,你舅媽最近一直在學做本幫菜,就是為了讓你多吃一點,你怎麽能自己在外面吃了才回來呢?”

“我沒叫她學。”陸焉識的态度已經明顯不耐煩起來,瞥了眼徐少元的手,冷冷道:“手別搭我肩上,拿開。”

“你怎麽說話的?就這麽跟長輩說話的嗎?我跟你說,你要是言澤,我早上手打你了……”

陸焉識沒聽他的訓,擡手拿開了他的手,兀自上樓。

“焉識!”徐少元在後頭氣急敗壞。

陸焉識已經上了三樓,‘砰’一聲将房門重重關上。

二樓是舅舅跟舅媽住的,有獨立的小客廳跟書房。

三樓是孩子們住的,只有幾個房間。

進了卧室,雜亂的房間已經被收拾幹淨了,不用想,就知道是章寧趁着他出去時替他收拾的,床單換了全新的灰色水洗棉,大概是怕他住不慣,他房間裏所有的家具都是全新的,包括窗簾和電腦。房間也是之前徐言澤住的,帶廁所的主卧,但為了讓他住得舒服點,徐言澤搬到沒獨立廁所的次卧去了。

陸焉識坐在屋中的沙發上,用手捂住了臉。

其實他明白,舅舅跟舅媽對他很好,可是他同時更明白,兩人對他這麽好,是因為拿了他母親的錢,他們都不理解他,只覺得他是個叛逆不懂事的大少爺。

這個世界,沒有人理解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徐心夏上來敲門,聲音軟糯,“表哥,飯做好了,你下來跟大家一起吃吧。”

陸焉識在房裏聽到了,卻沒有任何回應,悄聲無息的躺在床上,沉默不語。

“表哥,我跟我哥等下吃完飯要出去逛街買點文具素材,想問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陸焉識用手臂擋住了眼,依然沉默。

徐心夏在門口等了好一會,一直沒有回應,便走了。

手機忽然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

他沒理,直到鈴聲響完在響起,他才慢騰騰接起,“喂。”

“焉識,是媽媽。”電話那頭的徐曼開口。

陸焉識聽到徐曼的聲音,情緒一下子煩躁起來,他冷着臉說:“你還給我打電話幹嘛?”

“我就是想問問你,你在那邊過得怎麽樣?能适應嗎?”

☆、010 大逆不道陸焉識

“你打這個電話,到底是為了關心我,還是有其他意圖你自己知道。”

“我對你能有什麽意圖?”徐曼語氣激動,“你是我兒子,我關心你是應該的。”

“免了。”

徐曼聽了這話,不知道在想什麽,安靜了許久,慢聲道:“我跟你程叔叔是真心的,我跟他商量過了,等我跟你爸離婚了,你就跟着我……”

“你不用跟我說這些,你們愛怎麽樣就怎麽樣?我誰都不跟,我也沒興趣知道。”說完,就掐斷了通話,把這個剛剛跟自己聯系過的陌生號碼設成了黑名單。

他的聯系人黑名單裏面有好幾個號碼,都是他親爸親媽的,每換號碼打來一個,就設黑名單一個。

設完黑名單,他滿心的煩躁,每次只要接到他們的電話,他心中的煩躁就會如同風暴。

打開電腦,他開始瘋狂的填裏面的數獨。

只有大腦不停的運轉起來,他才能不想那些煩心事。

頻幕右下角挂着QQ,他玩着數獨,忽然,QQ郵箱噔了一下,提醒他有新郵件進箱。

陸焉識移動鼠标打開,裏頭是一張好友在美國音樂學院的照片。

附字:我跟J已經正式上課了,這裏每天都教很多知識,我們學了很多,你過得怎麽樣?還有繼續作曲嗎?

陸焉識看着這段文字,突然就覺得心很堵,扭開了頭,看向黑漆漆的窗外,紅了眼眶……

說好三個人一起留學逐夢,他卻半道被截胡失了蹤。

第二天是周六。

八中需要上半天課。

陸焉識挎着個包,慢悠悠走在路上。

身邊經過了一輛單車,又停下,回過頭來對他說:“陸焉識,馬上打上課鈴了,要不要我拉你一程?”

陸焉識面無表情擡頭,看見是吳知枝,不吭聲。

吳知枝等了他一會,見他實在拽得不識好歹,就不理他了,蹬了單車就走。

本來好心想幫他一把,沒想到這人這麽目中無人,呵,她不愛管閑事,更不愛熱臉貼冷屁股!

陸焉識到了學校,果然,門口有幾個老師在守着,預備等鈴聲響起就開始扣那些遲到的和沒戴校章的同學下來寫檢讨,不過也不止檢查遲到和校章,還突擊奇裝異服和披頭散發的,所謂發不壓眉,不燙頭,不染色,不化妝,不穿高跟鞋等等……

就光不燙頭這點,吳知枝就毫無懸念得被截住了,一個教導主任厲聲道:“同學,從單車上下來。”

吳知枝皺了下眉,依言下來,站在單車旁邊。

“你這頭發怎麽回事?”教導主任問。

“主任,我這卷發這是天生的。”面對教導主任,吳知枝并不是很害怕,大概是習以為常了。

“天生的?”

“是的,主任,你要不信的話可以湊近一點看,我的頭發每一根都是卷的,我媽也是這樣,你不信就打電話去問問我媽媽吧。”

陸焉識在聽到‘媽媽’兩個字時候,上課鈴聲就打了,他還沒走進去,校章也沒戴,當場被扣了下來。

“站住同學,你的校章呢?”教導主任分神去攔陸焉識,扶了下眼鏡,眼神淩厲。

“沒戴。”他輕描淡寫開口,一點都不怕。

教導主任沒想到他居然連借口都不屑找,還說的這麽理直氣壯,當場黑了臉,“那就現在回去拿!”

“那我請假吧。”

“什麽?”教導主任沒聽懂。

陸焉識大逆不道地重複道:“請假,今天的課不上了,聽懂了嗎?”

靜默。

校門口幾個遲到的學生跟查崗的老師靜默成一片,也包括吳知枝,她沒想到陸焉識這麽拽和犟,其實學校門口的主任跟考勤老師都不是很嚴格,只要跟他們說幾句好話,他們訓一頓就會放人的。

可因着陸焉識拽上天的态度,教導主任立刻咆哮起來,“你給我到教導室去寫檢讨!”

陸焉識的表情淡定,根本無所謂。

教導主任氣得直哆嗦,怒氣昂揚的将七八個遲到的學生一起連坐,“你們也一起去!寫檢讨!”

一群被連累的,吳知枝是最可憐的,她只是因為儀容儀表有問題,忽悠幾句能蒙混過去的,偏偏這個陸焉識,哎,碰到他就沒有好事……

一行人進了教導處,早自習時間,領導們都巡校開會去了,辦公室裏沒有人。

教導主任讓一群人圍在茶幾前面寫檢讨。

吳知枝把書包墊在屁股下面,坐着,手裏捏着筆,不會寫儀容儀表的檢讨,她嘆了口氣,對坐在邊上喝茶的教導主任說:“哎,主任,我這頭發是天生的,也要寫檢讨嗎?”

“你的頭發是天生的,那你的妝容呢?別告訴我這也是天生的。”教導主任敲桌子。

“這倒不是,我的眼線是紋的。”

“……”

幾人忍不住竊笑。

教導主任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吳知枝,從下個星期一開始,你要敢在化這個妝容,我絕對請你家長過來。”

一句話請家長就讓吳知枝消音了,半響後,她像是想通了,低下頭默默寫檢讨。

陸焉識那大逆不道的貨倒是沒在鬧騰,安靜地把檢讨書寫好了,擱在邊上,默默撐着下巴發呆。

教導主任望着他:心想喲呵,我叫你來辦公室寫檢讨,你倒搞得自己像是來休假的,表情一片安逸。

當下扯過他的檢讨書,浏覽一番,實在找不出什麽毛病,怒得一拍桌子,“早自習都快結束了,你們幾個都寫好了沒?”

衆人吓了一跳。

一個同學說:“還沒呢,主任,我不會寫。”

“不會寫你敢遲到?以為我天天這麽好說話會放過你是麽?呵,你給我寫,寫不出今天別回去上課了!”

同學低下頭,垂頭喪氣。

又片刻後,三個同學一起交了檢讨書,教導主任拿過去一看,氣沉丹田,随後,咆哮起來,“你們三當我是傻子呢?三個人寫得一模一樣,滾回去,重新寫!”

三個人唉聲嘆氣。

吳知枝被這一幕都弄得緊張了,看來教導主任今天是氣狠了,用手肘碰了下旁邊的陸焉識,小聲說:“喂,我不會寫檢讨,能幫我寫一下嗎?”

☆、011 請他吃雞翅

陸焉識瞅了她一眼,好像在說:“你在問我?”

吳知枝眼神求助,“拜托了,也是你那麽大逆不道,我才被抓住的,要不是你,我早在教室裏上課了。”

陸焉識看着她一聲不吭,幾秒後,直接扯過她手裏的白紙,筆走如飛的寫了起來。

吳知枝心中一陣安慰。

哈,看這筆走如飛的從容模樣,就知道平時肯定沒少寫檢讨。

大概幾分鐘之後,一張寫了上百字的檢讨遞了過來。

吳知枝看了一眼,寫得這麽快,不會是跟他剛才那張檢讨寫得一樣吧?她有些擔心地問:“跟你前面寫的那張應該不一樣吧?”

“不一樣。”他回答,眉色冷淡。

吳知枝這才心滿意足,簽下自己的名字,交到教導主任那裏。

教導主任接過,瞥了她一眼,把檢讨書收了,說:“頭發去想個辦法弄直了吧,一個女孩子家,天天濃妝豔抹,像什麽樣子?”

吳知枝說:“主任,我這頭發真是天生的,你看那些黑人,他們也是卷頭發啊,你這麽要求我,就是一種歧視,頭發卷和直的歧視,知道嗎?”

教導主任不想理會她的謊話連篇,虎着張臉,沒有鳥她。

吳知枝又不怕死的說了一會。

終于,熬到早自習下課,教導主任無可奈何,象征性的訓了幾句,就把幾人放了。

從辦公室出來後,吳知枝沒馬上回教室去,而是去了食堂,買了三個包子一根雞翅,邊吃邊走進教室。

陸焉識見她拿着裹着黃金脆皮雞翅邊走邊啃着進來,俊臉又黑了。

倒是蔣青弈說了一句,“好香啊,知知,有沒有我的份?”

“想吃自己去買。”吳知枝無情的拒絕了他,把一瓶蘋果醋放在陸焉識桌上,“剛謝謝你了。”

不過要是知道教導主任熬到早自習下課就會放人,她就不去求陸焉識了,現在還欠了一個人情。

她最不喜歡欠人人情了,不自在。

陸焉識看了那瓶飲料兩分鐘,随後盯着她的臉,眼珠子一動不動。

吳知枝手上還拿着那根啃了一半的雞翅,見他殺氣騰騰地盯着自己,有些莫名奇怪,“難道,你想要雞翅?”

“……”

“可是我只買了一根,你要想要的話,等下節課下課了我再去買給你。”

說着就把他桌上那瓶蘋果醋拿走了。

“……”陸焉識忍無可忍,啐了句,“神經病。”

吳知枝聽了這話,皺了下眉,繼續啃雞翅。

那香噴噴的味道一直往陸焉識鼻尖鑽。

他閉着眼睛忍了幾秒,終于忍不住了,再次開口,“你能別老是在上課時間吃這些味道大的東西麽?”

“你是說雞翅嗎?”

“……”陸焉識耐着性子,“我是說,所有味道大的東西。”

“當然不行了,不吃早餐我會低血糖的。”

“……”媽的,在聊下去他會覺得侮辱了智商。

啃完雞翅,吳知枝開始吃包子,吃到一半,桌子被前面的蔣青弈用力怼了一下,“知知,老班在後門口看着你。”

吳知枝聞言立刻把吃了一半的包子兜袋裏,塞進書包。

陸焉識在睡覺,被蔣青弈怼了一下桌子,醒了,睜開眼,瞳孔深處一片煩躁。

擡腳,把桌子往前一踢,撞在蔣青弈背上。

“操!”蔣青弈頓時怒火中燒,扭過頭來,“新來的,你幹什麽?”

“你他媽是小兒多動症是不是?叫人就叫人,老推桌子做什麽?”

“……”蔣青弈表情無辜,“媽的,我這是提醒知知。”

“好了,你們兩,能別吵了嗎?”吳知枝翻了個白眼,看向陸焉識,“老班确實來巡班了,他剛才就站在後門那裏,你在睡覺,我在吃東西,都被他看見了,等下他肯定要找我們談話的,你就別老是那麽氣沖沖的了,洋妞怼桌子,不過是想提醒我們老師來了而已,又不是故意的,你這樣做,太不講理了。”

陸焉識聽完,陰郁地瞥了她一眼,但沒有下一個動作了,顯然是把她的話聽進耳裏了,重新低下頭,繼續睡。

蔣青弈也扭回頭去了,開始給吳知枝寫紙條。

吳知枝這次倒是看了,上面寫着:這個人真讨厭!

吳知枝看着這紙條,在看蔣青弈那副敢怒不敢言的小白兔樣子,忽然就忍不住笑了。

陸焉識睡着睡着,突然覺得有人在拉自己衣角。

扭過頭,吳知枝遞過來一個香噴噴的炸雞翅,他這才發現,已經下課了。

“吶,你不是說要雞翅的嗎?我給你買來了。”

“……”他什麽時候說要雞翅了?不過聞着那香味,還真有點餓了。

猶豫片刻,他伸手接了過來,掀開透明袋,随便咬了一口,頓時滿口燙燙的肉香,在這個刺骨的深冬裏,別樣的美味好吃。

吳知枝見他吃了,笑了一下,坐下,拿出那瓶蘋果醋,打開。

陸焉識以為是給自己的,伸手去接,卻見她自己喝了一口,滿足地“啊”了一聲。

陸焉識的手伸得太明顯,還沒來及收回來,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吳知枝見了,就知道他誤會了,噗呲一聲笑了起來,“你剛才不是不要蘋果醋的嗎?”

“……”他又什麽時候說了?

吳知枝看了他一眼,“不過這個我喝過了,你要想買,下節課我去幫你買,但錢你要自己出,可以從放在我這的一百元裏面扣。”

“……”他拿紙擦嘴,說了句,“你記得住我還剩多少錢?”

“當然,我記性可好了。”

他沒在說話,咽下嘴裏的雞翅。

吳知枝說:“是這樣的,想跟你說件事。”

他用眼神詢問她。

吳知枝指了下前頭蔣青弈的空位,“就是洋妞的事,其實他人很好,你沒必要對他這麽敵意,他只是有點二,但很仗義的,你以後跟他認識久了,就會明白他人很好的。”

“呵呵,我不缺朋友。”

“不是,我不是讓你做朋友,我是說,你能不能別老跟他吵?大家坐在前後桌,就是緣分,沒必要每天把自己過得打打殺殺跟小流氓一樣吧?”

“……”他頓了下,說:“你這發型就挺流氓的。”

“……”

“不過這爆炸頭真是天生的?”

“當然不是!”

☆、012 陸焉識的不合群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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