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三節課,是數學

怎麽可能是天生的?

她剛想說話,上課鈴就打了,鬧哄哄的人一哄而散,都回座位上去了。

老班咯吱窩下夾着本教科書走進來,他們班這個班主任是教物理的,整個人溫吞吞的,架着副無框眼鏡,喜歡穿格子襯衣和駝色西褲,氣質和面容都柔,除了偶爾被校長訓幾句有點炸毛外,其他時候都沒什麽脾氣。

因此,他雖然是老班,但在班裏并沒有什麽威望,應該說,他們班唯一怕的,只有那個外表美麗嘴巴卻不饒人的數學老師秦霜。

老班一進來,就是點名。

衆人嘻嘻哈哈,除了點到名的說聲‘到’,其他的該幹嘛幹嘛。

有的在看言情小說,有的在剪頭發開叉兒,更膽大的,雙手躲在下邊跟同桌打牌。

陸焉識前面的那洋妞就在跟同桌打牌,而左邊的吳知枝,伸了只手在給自己塗指甲油。

陸焉識看了那深藍色指甲油一眼,在看講臺上的老班,拿着本教科書在那自我陶醉的講講講……

這哪裏是上課?

這簡直是歡樂聚會!

陸焉識表情難看,瞅了眼自己的物理書,翻都沒翻開,眼神又瞅到吳知枝身上去了,那指甲油不用猜就是很廉價的,因此有一股很難聞的刺鼻味道,他忍着惡心冰冷冷說:“你能別在這裏塗這個麽?”

“為啥?”她瞅過來,眼睛亮晶晶,“這多好看?”

“好看?”陸焉識蹙眉,懷疑自己聽錯了,“這種中毒一樣的顏色你覺得好看?”

“你不懂欣賞。”她微笑,把手指湊過來給他看一眼,“李莎新買的指甲油,多好看?”

李莎,就坐在吳知枝左邊,中間一條過道之隔,打扮跟吳知枝差不多,但沒燙那個腦殘的爆炸頭,也不敢從家裏明目張膽的化妝來學校,而是把化妝品都帶來班級,每天早自習就對鏡貼花黃,臭美不償命。

“拿開,惡心得要命。”陸焉識表情嫌惡。

吳知枝便把手伸了回去,自己看着,欣賞一番,然後還好心情地吹了一口。

“你能擦這個?”他忽然問。

“什麽?”吳知枝沒聽懂。

“你晚上不是要洗東西煮東西的嗎?”

“哦,不耽誤,晚上放學之前我洗掉就是了。”

“……”他無話可說,戴回了MP3的耳機,專心聽歌。

現在的心情已經不如第一天那麽煩躁了,大概就是人的适應能力吧,就算在煩躁厭惡排斥,也得接受事實。

下課後,老班點名,“吳知枝”“許文靜”。

點名吳知枝不奇怪,她早上遲到,被教導主任逮住,寫了檢讨。這會消息傳到老班那裏也正常,按照慣例,老班是得跟她談談的。

但點名許文靜就有點奇怪了,她是班級裏少數不同流合污的乖乖好學生,擔任女班長一職,對老師的話向來奉為聖旨。

吳知枝起身前,看了陸焉識一眼,心想奇怪了,這小子早上也遲到了,還大逆不道頂撞了教導主任,為什麽他就沒事?

原因當然是陸焉識的舅舅做了上級的疏通工作,導致大家對他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還在私下裏想辦法讓他合群,畢竟,在學校不合群即讓老師頭疼,又容易被同學孤立。

老班這會找兩人,就是為了陸焉識的‘不合群’問題。

“老班,找我啥事?”一出教室,吳知枝就主動笑嘻嘻開口。

老班瞅了她一眼,故意試探她一聲,“啥事?你做了啥事你自己心裏沒底啊?”

“我是無辜的。”她立刻條件反射的伸冤,表情生動,“教導主任抓的是我儀容儀表的問題,可我這頭發是天然的啊,無添加無後期燙染啊老師,你要相信我。”

“還演上了是不?我說吳知枝,你非得這麽油嘴滑舌嗎?”老班斜眸,“你這頭發,最好是去搞直了,我都讓教導主任找過好幾回了。”

“天然的……”吳知枝可憐兮兮求情。

老班皺眉,“我不管你這麽多。”

說着三人進了教導處,許文靜一路沉默,到了教導處裏,也是筆直地站在一角,老師沒說話,她堅決不先開口說話。

吳知枝一進來,就先看看秦霜在不在,老班點名的時候她最怕的不是要跟老班談話,而是怕進教導處碰見秦霜,要碰見秦霜那得受上幾十分鐘的思想教育課以及寫上一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保證書,誰受得了這種極刑?

不過幸好,秦霜不在,所以吳知枝的情緒一下子放飛起來,聒噪的煩着老班,“我早說了,您老要不信打電話給我老媽好了,我老媽也是這樣的發型,還有,早上在班裏吃雞翅那是我不對,但我當時餓了,老師,我有低血糖,早餐不吃的話會暈到的,所以,我認錯,但是我無法改啊,因為我低血糖,老班你也體諒體諒我……”

“行了行了,你別給我長篇大論了,今天把你跟文靜叫過來,不是為了你那點混賬事。”

吳知枝愣了一下,“那是為了什麽啊?”

“陸焉識。”老班瞅兩人一眼,視線先落回吳知枝身上,“你這同桌我跟秦霜研究過了,他是重點校轉過來的,成績非常優異,我不希望你影響他。”

“什麽意思?”吳知枝沒懂。

老班說:“上課時間,你盡量別搞小動作影響他學習。”

“……”吳知枝無語,這老班,到底知不知道陸焉識每天上課都塞着耳機啊?她能影響他?恐怕說話他都聽不見吧?蹙着眉頭說:“要不這樣老班,你給他換個位吧,我們那片位置你也知道,烏煙瘴氣的,他坐我們那肯定好的影響沒有,壞的嘛……”就一籮筐。

“那不成,你數學老師不同意。”

“……”靠,又是秦霜,為了讓她重拾學習,簡直是物盡其用!

“其實你跟他同桌也挺好的,你以前成績不錯的,要是你們兩坐在一起,說不定你受點影響,就會覺得學習其實也挺有樂趣的,還有文靜,你過來,老師跟你說,陸焉識現在轉學過來了,就是我們班的一份子了,你平時要是有時間的話,可以多關心一下他,或者說,可以邀他一起學習,他成績挺好的,在我們年級應該能拿個前五,你要是能跟他組成一個學習小組那就更好了……”

☆、013 吳媽媽出現

吳知枝聽着老班的話,想了下陸焉識那只誰賬都不買的暴力刺猬,覺得老班這想法絕對是異想天開。

果然,課間休息時許文靜就拿着張卷子過來虛心求教了。

“這位同學……這道題,你會不會做?”許文靜是典型的乖寶寶學生,性子又軟又弱,手裏握着筆,指在卷子上不敢擡頭看戴着耳機一臉煞氣的陸焉識。

陸焉識連看她一眼都沒有,保持着那張如喪考妣的俊臉,從頭至尾沒擡過眼皮,更沒有說過話。

上課鈴聲很快響起,許文靜等得有些着急了,終于,輕嘆一聲,帶着考卷失望離開。

老班的學習小組計劃,短短十分鐘就胎內夭折了。

吳知枝瞅了陸焉識一眼,就說這貨不好搞嘛。

陸焉識平靜地坐着,大概過了幾秒鐘,突然擡起手,把眼前一張卷子給撕掉了。

吳知枝看着他的舉動,在看下他的臉,眼底隐隐流動而起的戾氣,表明……他正在生氣。

是了,別扭而叛逆的少年經常會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生氣方式。

他此刻肯定是猜到了許文靜的行為是老班的旨意,心裏不屑被關心,冷冷嗤嘲一聲,“呵,一群自以為是的傻比。”

這話怼的當然是老班。

叛逆的少年,眼裏最反感的對象就是老師跟長輩,覺得這批人成天吃飽沒事幹管天管地管空氣。

下課鈴聲一響,班級頓時一片亂糟糟。

周六下午不用上課,所有人都跟放飛了一樣對周末的安排侃侃而談。

吳知枝彎腰把桌鬥裏的東西都收拾出來,一一裝進書包裏,蔣青弈問她:“知知,你下午在不在家?”

“不在。”

“幹嘛去?”

“要去拍攝……對了,你下午要沒事的話,幫我去家裏訓練一下吳桐吧,我這兩天都沒空。”

訓練吳桐?

這幾個字陸焉識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了,轉眸看了下吳知枝,她弟弟為什麽要訓練?難道有什麽問題?

吳知枝見陸焉識在瞅她,回了個笑容,“周二見。”

周二?

為什麽是周二?難道下周一不用上課麽?

陸焉識覺得這個奇葩的話很病語,随後看着她把那個目測二十幾斤重的書包背在身後,更加确定了她有病的事實。

高中生課本素材繁多,一般同學都會把大部分書放在桌鬥裏,只帶一部分要用的東西回家去。

但吳知枝周六卻會把所有東西都帶回去,扛着二十幾斤書的這個做法讓陸焉識很鄙視,忍不住說了一句,“這破玩意誰稀罕要?”

吳知枝看他一眼,“你不懂,我弟弟要用。”

陸焉識想說你弟弟個高一狗看高二的素材幹嘛,但嘴動了動,還是沒有說,他不是多事的人。

拎了自己的包,穿過後門時,發現很多臉孔不熟的外班女生趴在窗戶上小心翼翼的觀察他,一見他把視線投過來,紛紛激動尖叫,“好帥!”

神經病!

陸焉識煩躁地皺了皺眉,下樓離開。

下午,陸焉識在房間裏玩了一下午電腦,期間徐言澤來敲門,約他去打籃球,他沒搭理,甚至應該說,他就一動不動坐在皮椅上,用一個冷漠的背影告訴徐言澤,“我不去”。

晚飯時間,陸大少爺又餓了,從電腦前離開,依然是潇灑拿起錢包,手機,下樓出門找飯吃。

徐少元對他的冷漠已經見怪不見,不再那麽怒氣沖天了,只補一句,“不在家裏吃飯的話要跟舅媽說一聲。”

陸焉識腳步一頓,依然拒絕了說一聲的提議,推開玻璃門離開。

徐少元吸着煙鬥搖了搖頭,“哎,現在的孩子……”

想他原是個最注重仁孝禮儀的人,可到了陸焉識這裏,真是什麽都狗屁不通,硬的他不怕,軟的他不接,就打定主意把你們一家人隔絕在外,任你們做什麽努力跟關心都冷眼旁觀無動于衷。

陸焉識出了門,在外頭溜了一圈,天冷,十來度,他沒興趣喝西北風,就近選了隔壁橫街的老吳米粉店解決晚餐問題。

附近幾家吃飯的店他都輪流試過了,都不太對胃口,甚至應該說是吃過一次就不會去第二次了,只有吳知枝家的米粉店讓他回味無窮,總吃完了還想吃,可去的次數多了,就有點不好意思。

他來到這個小城市也就一周多,可從第一次吃過後就天天報道,臉都混熟了,平時沒事路過他們家的時候都感覺難為情。

不過為了自己的胃,猶豫兩秒鐘,就去了。

進去後,他發現今天的老吳米粉店格外不一樣,因為處理內髒和肉的人從吳知枝換成了吳桐,他沉默寡言的洗着東西,半天沒眨一下眼睛。

陸焉識進去,他不招呼,也不問話,把東西往旁邊一放,帶着手套走去拉門簾邊上的鈴。

應鈴而出來的,是可愛靈動的吳安安,還有隐隐約約的粵劇聲音。

這是一種古老是戲劇,一般只有上了年紀的老人家聽,這證明,吳家是有長輩在的,只是這個長輩的年紀是多少,就不好推斷了,吳安安看見陸焉識,一雙圓圓的大眼睛笑成了漂亮的月牙,“哥哥,你又來吃飯嗎?”

陸焉識身形一頓。

什麽叫又?真是不會說話。

“嗯。”他臉色悶悶的坐下,看了眼回去洗食材的吳桐,直覺這個人應該是啞巴,但這不關他的事,他并不關心,拿着菜單點了份,“蓮藕玉米粉”就望着外頭的來來往往的車輛開始聽歌了。

“媽媽,有客人點東西了。”吳安安掀開門簾喊了一聲。

在這吃過幾次米粉的陸焉識聽到‘媽媽’這個詞彙,才反應過來,原來吳知枝真是有媽媽的。

可是等這個所謂的‘媽媽’出來後,陸焉識才真真正正的愣住了。

這個媽媽,是坐在輪椅上的,雙腿截肢,而且面容長得有點奇怪,鼻梁低到幾乎沒有,左眼也有些奇怪的向下劃拉着。

這是一張看起來極其不對稱的奇怪面容。

不是醜,是不對稱。

陸焉識一下子就意識到,這大概是一張長期被家暴的臉,鼻梁被打塌了,導致看起來跟沒有一樣。

這一刻,他搞不清楚自己心裏的想法到底是堵,還是茫然……

------題外話------

劇透:吳知枝爸爸是個渣男渣男渣男!

這也是導致了吳家孩子個個都有點怪異的關系。

以後更新改為淩晨十二點05分,因為序序喜歡早發,哈哈哈!

☆、014 令人熟悉的女模特兒

吳媽媽坐在輪椅上,被吳安安推到竈臺裏面去,出聲問陸焉識,“你有什麽不吃的嗎?”

她的聲音很溫柔,頭發也并不是吳知枝說的那種爆炸頭,是一頭烏黑長發,只是長發的底下隐隐有幾撮空白,那是被人故意惡意揪掉的關系,陸焉識本不想那麽失禮的盯着她的面容和頭發看,可是這種面貌在人的眼裏的就是特殊的,不由自主引人矚目的。

他看了一會,才回過神來,“我不吃香菜。”

聲音不由自主的輕了一些。

吳媽媽微笑,開火,給他煮了一碗蓮藕玉米米粉,她并不像那些聒噪的中年大媽一樣愛說話,煮完了米粉,就被吳安安推回裏屋裏去了,不知道是不喜面對外人,還是因為本能的自卑想躲避衆人的視線。

米粉是吳桐端過來的。

陸焉識拿一次性筷子的時候看了他一眼。

第一次,不再吐槽這破店遲早倒閉,也不在心裏說這家夥肯定是個啞巴。

他原以為這是個奇葩之家,卻不料,是一個不幸之家。

是啊,吳知枝奇裝異服加叛逆,吳桐孤僻寡言,吳安安老成懂事,這三個孩子的性格怎麽看,都是不幸家庭影響出來的。

只有吳安安的性格看着稍微正常一點,但吳安安也老成圓滑得讓人心疼。

很明顯,這個家應該是沒有爸爸的,就算有,憑着吳媽媽的面相來判斷,也知道是個愛動手的暴力垃圾。

他今晚的心情有些唏噓感慨。

可誰家沒有點糟心事呢?千人千種苦,正所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周日早上,陸焉識抱着枕頭在誰家,眼底子底下一片紅紅的紫外線。

窗戶外是熙熙攘攘的早市叫賣聲。

大清早的,吵死了人!

陸焉識煩躁的搔了下頭,睜眼,外頭陽光正烈,斜映在他床上,照得他整個人像是被渡了一層金光。

他“操”了一聲。

昨晚忘記拉窗簾了。

怪不得那麽吵。

陸焉識住在三樓,床的前面就是四扇大窗戶,要是晚上睡前忘記拉窗戶,第二天準保被熱烈的大太陽照醒。

他坐起來,起床氣讓他心裏煩得要死。

走去拉窗簾,看到外面的馬路兩邊集聚了不少賣菜賣水果賣早餐的小販,這就是小城市的早市,五六點開始,九點準時結束,九點要不結束城管就出來抓人了。

陸焉識舅舅的家在繁華的商業街,早上有人擺早市正常得很,章寧還喜歡這時候出門買點農家小菜跟打點早餐給孩子們吃,今天也不例外,章寧買了幾份羊湯面回來,就開始樓上樓下地喊人。

“吃早餐了,焉識,言澤,心夏,你們快下來吃早餐了。”

“嗳!”徐心夏在房裏應了一聲。

“來了。”徐言澤也揉揉眼睛,從卧室裏出來。

這兩個孩子,都是那種會早起背英文單詞的優質模範生,只有陸焉識一個人還賴在床上,不想起來。

“焉識呢?他起來了嗎?”章寧在樓下問兩個孩子。

兩人對視一眼,徐心夏說:“表哥還沒起來。”

章寧搖搖頭,喊徐言澤,“言澤,你表弟還沒下來呢,你怎麽能先吃你?去叫他下來,不然面要糊掉了。”

“哎呀,他不會聽我們的。”徐言澤無奈開口,“他根本不搭理我們,難道你沒發現嗎?”

章寧臉色不好看,“你去就是了!”

徐言澤無奈,只好爬上三樓敲陸焉識的房門,“表弟,吃早餐了,吃面,你再不下來面要糊掉了。”

陸焉識其實已經醒了,立在窗前看着外頭的早市,就是不開口說話。

“表弟?”徐言澤又敲了敲門。

“我不吃。”陸焉識煩他老敲門,應了一聲。

“你不吃面就浪費了。”

“那就浪費。”他根本不領情。

徐言澤心情憋屈,靠着門板吐槽了一句,“你就是沒別苦過。”說完掉頭走了。

陸焉識一動不動的站在窗前,臉色什麽表情都沒有。

中午,陸焉識從家裏出來,他吃不慣章寧做的本幫菜,不地道,不好吃。

不想折磨自己的胃,他寧願出去吃。

獨來獨往的離開,換回了章寧一陣長籲短嘆。

今日是周日,無所事事,所以陸焉識打算去一趟新城區,順便買雙鞋子。

他到隔壁的銀行取了點現金,順便看了下餘額。

剩下四萬兩千三百七十五塊零四毛。

許曼給的卡已經被她停了,他現在卡上的錢是他自己賺的,當初作曲買斷的錢。

看了那筆錢許久,點了退卡,轉頭離開。

由于錢沒剩下多少,他打車到了新城區後,考慮了一下,并沒進百貨店去買鞋子,而是去了街上的運動店裏,随便挑了一雙三百多的白色運動鞋。

平生還沒穿過這麽便宜的鞋子,他站起來,在店裏走了兩步,覺得鞋子腳感還行,算柔軟,就買了。

接着去看了一場電影,吃了頓飯,就打算打道回府了。

他現在剩的錢不多,不能像以前一樣胡亂揮霍了,不然不出幾天就得低下高貴的頭顱去求徐曼給他錢。

馬路邊上的玻璃櫥窗裏擺着個男士手表,他看了一眼,退後兩步,望向門口的牌子。

寫着江詩丹頓,然後他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雖然看上了,但是沒錢,所以算了,他并不想為了一個表去跟那對渣父母打電話。

也許是漸漸習慣了小城市的節奏,他不再那麽煩躁了,看着路兩旁蹲在樹下下棋的老大爺也覺得挺悠閑的。

經過廣場一道大型壁畫的時候,陸焉識停下了腳步。

那兒有人在拍服裝照,這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但稀奇的,是那個被拍的女模特兒。

女模特兒穿着一件寬松的淺藍色毛衣,坐在一個紅色信箱旁邊,長腿壓在一側,露出底下那條深色牛仔褲。

攝影師大字型趴在地上沖她按鎂光燈。

而她,慵懶迷離的笑望鏡頭,海藻般的大波浪卷長發垂在臉頰右側,皮膚白皙,美豔不可方物。

這女模特兒長得很美,是一種令人怦然心動的美。

可陸焉識關注的不是這個,他關注的,是她的整體感覺。

奇怪了,明明沒有從來見過,為什麽會有一種異樣熟悉的感覺?

總覺得這個人,好像在哪裏見過?

他走近幾步,想去确認一下自己到底認不認識這個女模特。

而正在拍照的女模特看着他越走越近,忽然瞪大了眼睛,一副很驚愕的樣子。

☆、015 CD店的偶遇

随後女模特臉一偏,丢下一句,“我去上個廁所”,就一溜煙跑了。

陸焉識見她忽然跑了,就沒有在跟過去,免得被人家當成圖謀不軌的色狼。

他收回視線,拐了個彎,去邊上的咖啡廳買了杯咖啡。

女洗手間裏。

吳知枝十指交握坐在馬桶上,雙腿有些抖。

天啊!

她都跑來新城區拍照了為什麽還會碰見陸焉識啊?還差點被他認出來了?這緣分,這默契,可以稱得上是陰魂不散了。

上完廁所,她還磨蹭了好幾分鐘,才慢吞吞從廁所出來走回去。

露天廣場的風挺大的。

吳知枝撥了下頭發,左右張望,陸焉識已經走了,空蕩蕩的廣場只有幾只和平鴿在吃稻谷。

攝影師跟兩個助手此刻已經休息了,坐在廣場的橫條椅上喝水,見她過來了,遞了瓶礦泉水給她,“你也休息一下吧。”

“好。”吳知枝接了水,坐在攝影大哥旁邊休息,呼吸緩慢。

攝影大哥問她:“這天氣,你不覺得冷嗎?”

“冷啊。”

“那幹嘛不先穿上自己的外套?”他看她還是個孩子,覺得有點可憐,這天氣,就穿着單薄的毛衣在拍照。

吳知枝反應過來,笑了一下,“差點忘了。”

說完就拿了自己的外套暫時披上,等會拍照的時候還得脫呢。

“還剩下多少件衣服?”吳知枝問攝影大哥。

攝影大哥去問旁邊的助理。

助理查了下表格,“還剩二十多件,不出意外的話,天黑之前應該能拍完。”

“那明天?”

“明天還有一批新的,你還得請假一天噢。”

“好的。”吳知枝點頭,也是特別好的運氣,讓她被這個品牌看上,成了他們的代言人,每期出新品只要沒意外就讓她在周六日過來新城區拍,對她這個在校學生算是待遇很寬厚了。

其實吳知枝一直都知道,她長得很漂亮。

曾漂亮得……讓自己那個渣爸差點獸性大發染指了她。

所以,她不要這種漂亮,因為這種漂亮會帶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可這種漂亮,也可以為她帶來較自由而高額的收入,因此,她只在平時掩蓋了自己的漂亮,讓自己做一個普通的小2b。

周一。

吳知枝沒有來上課。

陸焉識趴在桌上,等一早上過去了,才意識到周六吳知枝說的那句“周二見”,原來真是周二見。

沒有她在,周圍安靜了許多,蔣青弈不會主動騷擾他,其他人也受夠了他那副目中無人的樣子,不想在對他冷臉貼熱屁股。

也是,一個常年黑着臉,不對任何活物說話,看人只帶諷刺的傲慢小子,就算長得再好看,人緣也不會太好的。

他把‘不合群’三個字發揮到了淋漓盡致,已經成功惹起了很多男生的不爽,但鑒于上次蔣青弈挨打事件,大家對他還是有幾分忌憚的。

放學鈴聲一響,陸焉識抄起書包就走,獨來獨往。

教室窗外依然有很多慕名而來對他瘋狂尖叫說着好帥好帥好帥的外班女生。

但他老人家就跟沒聽到似的,白色耳機往耳朵上随意一挂,隔絕全世界的噪音源。

不想那麽早回去,陸焉識在路上漫無目的的走着,經過一家唱片店,扭頭進去買了幾張CD。

每張CD上想聽的歌只有那麽一兩首。

全買了,覺得貴,不劃算。

尤其現在沒多少錢了。

不全買,又覺得回去後會遺憾。

他猶豫着,要放棄哪張。

要是以前,陸大少爺絕對沒有這個煩惱,錢多到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錢,想買什麽就刷卡,從不知道為錢煩惱是何物。

但現在……

他嘆了一口氣,剛想放下兩張,就聽耳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裏面的歌曲如果不是都很喜歡的話,可以選擇刻錄啊,喜歡什麽歌就下什麽歌,歌曲全又價格便宜。”

身後一句話道出了他糾結已久的心聲。

陸焉識扭頭,往聲音源望去。

畫着煙熏妝的爆炸頭吳知枝站在店門口,手裏拿着個小型收音機。

兩人對視片刻,石破天荒的,陸焉識開口了,“什麽是刻錄歌曲?”

“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吳知枝詫異,走進來,“就是刻你喜歡的歌曲啊,一張唱片可以刻二十首左右,可以全部選擇你喜歡的風格歌曲,而且,刻一張只要3塊錢。”

“這麽便宜?”陸焉識被這個價格吓到了,翻了下手裏的CD唱片背面,寫着43元。

卧槽!

價格差這麽多。

“這種唱片現在沒人買的。”吳知枝小聲在他耳邊說了句,就把那堆唱片替他放回了原位,“死貴,而且都不知道是不是正版呢。”

“……”

“喜歡什麽歌,抄下來讓老板幫你刻錄呗,幾分鐘就好了。”吳知枝扯過老板桌上一張紙,見老板一直在盯着她看,知道是壞了他生意的緣故,不太好意思,補了一句,“張叔,這我班同學,沒什麽錢的,看那些唱片,就是過個眼瘾而已。”

陸焉識:“……”

張叔不太滿意,看了陸焉識一眼。

他生平還沒被人用這麽鄙視的眼神看過,陸焉識不知道作何回複,因為他現在确實不想買那種一張43元的CD了,面容有些僵硬,說不出話。

吳知枝被他這副別扭的樣子逗笑了,轉移話題似的對張叔說:“張叔,上次跟你買的收音機又壞了,你能幫我看一下嗎?”

她把手裏的收音機遞給張叔,同時,也幫陸焉識解除了危機。

陸焉識在她身後瞅了她的背影一眼,心想這叫無知的,情商還挺高。

張叔接過吳知枝手裏的袋子,拉開,鼓搗了一會,嗡聲問:“這收音機買了很多年了吧?”

“沒多久吧,最多三年。”

陸焉識:“……”

三年了還在用,也真是夠節省的!

張叔沒說話,繼續研究了會收音機,才用螺絲刀把螺絲擰回去,“沒辦法修了,機子太老了,要不你在買一個吧?”

“那怎麽行?這是我外婆的心愛之物。”

“真關心老人家就買個新的送給她吧。”張叔語氣平淡,并不愛搭理她。

☆、016 去我家吧

吳知枝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麽。

過了一會,她上前把收音機拿回來,裝進塑料袋裏,“那就謝謝張叔了。”

張叔沒說話,點了根煙抽。

吳知枝帶着收音機離開,陸焉識跟了出來。

她看着身後的人,表情有些意外,“你怎麽也出來了?不是要刻錄歌曲嗎?”

“不刻了。”

“為什麽?”

“看他不爽。”

“……”大少爺還真任性啊,吳知枝覺得有些好笑,“我們這小地方的服務态度就這樣,要求太多,只會把自己給氣死。”

“就看他不順眼不想跟他買怎麽着?我花錢還不能有自己選擇的權利了?”陸焉識斜瞅着吳知枝。

“……”就三塊錢。

唱片店門口停着吳知枝的單車,她用鑰匙開了鎖,坐上去,問他,“要拉你一程不?”

陸焉識看了下她那個車後座,鄙視地說:“免了,我自己走回去。”

“喲呵,還看不起單車呀?”吳知枝微笑,也不勉強他,将收音機袋子放進車籃裏,“那我走了,拜拜。”

“喂。”他頓了一下,忽然喊她。

吳知枝的單車剛蹬了一半,急急忙忙将兩只腳踩到地上,剎住了車,險險摔倒。

陸焉識看着她那副驚魂未定的滑稽樣,就想笑。

“幹嘛?”吳知枝回過頭來,濃黑的眼線在此刻看着挺兇神惡煞。

陸焉識還是看不慣她這幅非主流的鬼樣子,稍稍移開了點視線,看向她挂在車頭的收音機,說:“這東西給我看看吧。”

“給你看看?”吳知枝的視線也落在那個收音機上,剛想說幹嘛,就反應過來他可能是想修,愣了愣,問:“你會修嗎?”

“不知道,得先看看在說。”

吳知枝把單車調了個頭,蹬回他身邊,把那個收音機拿下來給他。

陸焉識接了就往書包裏裝。

“幹嘛啊?”吳知枝不幹了,不是要修嗎?怎麽要拿走?

“你看我的手。”陸焉識說了句不着邊際的話。

但吳知枝還是看過去了,空空如也,說:“沒有東西啊。”

“你也知道沒有東西了。”他冷淡回答,随後看她一副沒聽懂的樣子,忍不住補了一句,“沒螺絲刀我怎麽擰開這個收音機研究啊?”

“……”吳知枝終于全明白了,笑着說:“哈哈,這個我剛才倒沒反應過來,不過收音機你不能拿走的,這是我外婆的寶貝,等下我回家要是沒帶着收音機,我外婆會生氣的。”

“你還有外婆?”

“當然。”

陸焉識沉默了片刻,問:“你跟你媽這邊一起生活的?”

吳知枝愣了一下,随後敷衍一句‘哦’,就不打算在繼續說下去了,轉了個話題,道:“要不這樣,反正我們家離得近,你去我們家的米粉店修吧,我們家有螺絲刀。”

陸焉識一想,反正沒地方可消耗時間,就同意了。

“我拉你?”吳知枝第二次問。

陸焉識還是拒絕得很幹脆,“不用,我自己走回去。”

兩人一人騎車,一人走路,很快就到了老吳米粉店。

吳桐在門口的水池邊上洗食材,吳知枝把單車停好,落鎖,對身後慢悠悠走來的陸焉識說:“你随便找張桌子坐,我進去給你拿螺絲刀。”

然後人就進去了。

陸焉識到了,跟吳桐大眼瞪了會小眼,就沒話說了。

一個不喜歡說話,另一個是根本不說話。

吳知枝拿了螺絲刀,很快就出來,遞給桌上的陸焉識,“你看看吧。”

“知知,是誰來了?”門簾後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想必就是吳知枝的外婆。

她對裏面喊了一聲,“沒誰,是修收音機的。”

在擰螺絲的陸焉識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