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節課,是數學
郁着臉說:“行,算你狠。”
陸焉識站着不理她。
吳知枝也不動,寧願杵在這耗着,也不去。
陸焉識玩了會手機,好像發現了她的異常,擡眸看了她一眼,見她還是呆呆的站着咬指甲不肯去拿衛生工具,說:“還不過去拿?”
“你幫我去。”她還是這句話,不想見到蘇北,會挨罵的。
陸焉識瞅着她,直覺得現在的她很神奇,忸怩得不行,于是看了高臺一眼,忽然,了然于心地笑了,“夢中情人啊?”
“……”吳知枝心裏憋了憋,怒道:“才不是!”
“喜歡的是哪個?”
“操!”她臉色一冷,“你啥時候話這麽多了?”
“不是我說你,前天才打我咬我,今天就拜托我去幫你做事,你也好意思?”
“……”吳知枝面色微窘,提高音量,“不是,你挺欠的啊,說話這麽尖酸刻薄,怎麽就沒被打死呢?”
“!”陸焉識陰下臉來,學着她的語氣,埋汰她,“不是,你求人就這态度啊?”
“……”媽的!吳知枝心裏的怒火已經憋到極限了,剛想甩臉走人,陸焉識就過去了,上了高臺要了塊抹布,賀希言把東西給他,蘇北跟他講了幾句話,他保持着一張‘我看不起全世界,別跟我說話’的冷漠臉,拿完抹布就走了。
回來,把抹布扔進吳知枝手裏,“你的。”
吳知枝接過,“桶呢?”
“沒拿。”
“……”
“他們說樓上有。”
吳知枝剛升到一半的火焰哽住了,随後壓了下去,“……噢,那走吧。”
兩人往樓上走。
吳知枝問:“他們剛跟你說什麽了?”
陸焉識本來想說‘不知道’,但想了想,還是說了真話,“他們說我們兩負責舞蹈教室就行了,把四面的鏡子擦幹淨,然後地拖一下就可以了。”
吳知枝一臉不理解,“不是領導要開會麽?打掃禮堂一樓就行了,搞舞蹈教室衛生做什麽?”
“你問我?”陸焉識指着自己的高挺的鼻梁。
“……”吳知枝頓時無語,擺了擺手,“算了,你一問三不知的,問了也是白問。”
------題外話------
新人物蘇北和賀希言,也跟着知枝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噢
☆、035 每次見了都要數落人
“……”陸焉識頓時覺得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翻了個白眼,揣測道:“大概是有領導要巡校吧。”
“?”吳知枝腳步一頓,回頭望他。
卧槽!他居然一臉認真地回答了自己?
吃錯藥了吧?
但他太認真的樣子實在太好笑,吳知枝沒忍住,就噗呲笑了,那眼神好像在說:沙雕。
陸焉識雙手杵在拖把上觑了她一眼,可能是很久沒看見她的笑容了,這會子知道她心裏肯定在諷刺他,但也想跟着她一起笑,可不知道怎麽了,腦子忽然一抽風,說了句尖酸刻薄的,“你要是個男的,前天的事我就揍到你媽都不認識你。”
“……”吳知枝臉色一變,眼睛就像要噴火一樣,“媽的,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上來就把我往地上甩,跟摔個破抹布一樣,我能不生氣嗎?要換了你,你不生氣?”
“生氣就能咬我耳朵了?”
說到這事,吳知枝的表情有幾分不自然,“打架的時候,誰會想那麽多啊?當時你扯我,那麽大力,那我當然要想點辦法打回去了。”
“……呵呵。”陸焉識眸色陰沉,“所以就把我耳朵給咬了,還差點把我的頭發給拽下來了?”
“……”吳知枝自知理虧,哼了口氣,“誰叫你摔我,不光你疼,我屁股也疼!”
“皮糙肉厚的,還有臉說這話?”
“……”吳知枝瞪眼,“媽的,要是你是個女的,現在我就讓你知道什麽叫禍從口出?”
“怎麽?想打架啊?”
“你說呢?”雖然打不過,但氣勢不能輸,吳知枝仰頭瞪着他。
兩人久久對視着,空氣中似有一道滋滋電流,忽然,也不知道是誰先破了功,笑出了聲音。
先笑的是居然是陸焉識。
小子彎着眸,眼睛黑白分明,“沙雕。”
不想笑的,可是偏偏忍不住。
然後吳知枝也跟着笑起來,“靠,把我想說的話盜了。”
兩人又對視一眼,吳知枝攤攤手,說:“哎,算了算了,打都打過了,秋後算賬也沒意思。”
“可你把我的耳朵給咬裂了。”
“……”吳知枝震驚,“真的啊?裂了?”
“騙你做什麽?”
“在哪裏?”她湊過去看。
陸焉識有點不好意思,扭開頭,“耳朵後面,咬破了一點皮。”
“……”吳知枝頓時窘了,走過去,“我看看。”
陸焉識根本不想給她看的,但她人都走過來了,不好意思在忸怩,便掀開了鬓發,把耳朵後的小傷口給她看了一眼。
“還真有,不過這真是我咬的麽?”
“不是你還能是誰?”
“該不會是你自己割的拿來冤枉我吧?”
“……”陸焉識蹙眉,“媽的,我看着像神經病嗎?”
“像。”
“……操!”
吳知枝一邊笑,一邊用手掀起他的鬓發,想在仔細看一下他的傷口。
誰知道陸焉識的反應忽然很大,被觸碰到的耳垂似有一陣電流竄過,酥酥麻麻的,吓得他趕緊揮開了她的手,表情極其僵硬,“幹嘛?”
“我看下你傷口。”
“剛才不是看過了嗎?”
“沒看清楚,我在看一眼,看看要買什麽藥來擦。”
“不用了,就那樣。”
“……”吳知枝有些無語,就看下傷口,至于反應這麽大麽?想了想,說:“你傷口好像還沒愈合吧?等下我去搞點藥給你擦擦。”
“不要。”
“?”
“那罐臭腳丫味藥膏,你還是自個留着用吧。”
“……”吳知枝忍不住笑,“不是,你一天不怼人心裏不舒服是不?誰跟你說要拿那罐臭腳丫味的藥膏給你擦了?你這是破皮,擦的是百多邦,沒常識。”
“!”
兩人邊說邊進了三樓的舞蹈教室,裏頭四面都是鏡子,左上角擺着一架三角鋼琴。
教室中央放着一藍一紅兩個桶和掃帚垃圾桶。
真有桶,就是沒水。
吳知枝走過去,看了一眼,又看了拿着拖把的陸焉識一眼,直覺得喊他去接水是做夢,就自己把桶拎了,打算自己去外頭拎水。
剛走到門口,身後有人問:“你去幹嘛?”
問的人就是陸焉識。
吳知枝回頭,“我去接水啊,不然怎麽打掃衛生?”
陸焉識皺了皺眉,走過來,一把奪走了她手裏的桶,“我去接水吧,你先在這裏掃地。”
“你去?”吳知枝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小子今天變主動了,還以為憑這大少爺的性子,等下她得自己一個人幹完全部衛生呢。
“嗯,廁所在哪?”吳知枝口中的大少爺表情平靜,看來心情還挺不錯。
“在音樂室旁邊,外面有标識的,你可以看看。”
陸焉識拎了桶就走。
吳知枝留在教室裏掃地,掃了大概幾分鐘,外頭有人喊:“吳知枝。”
她下意識擡眸。
舞蹈教室外的陽光下,站着兩個俊美少年,皆穿着纖塵不染的白色校服,長相清俊至極。
正是蘇北跟賀希言。
吳知枝扶了下額,擠出個笑容,“蘇北。”
喊完看了眼賀希言,見他轉開了頭,很冷淡的樣子,便沒有跟他打招呼。
陸焉識在廁所接了水,拎回來的時候,發現舞蹈教室裏多了兩個人,正是那兩個派發衛生工具的小子。
名叫賀希言的,站在窗前看着外頭的烈陽沒說話。
而叫蘇北的,188的個子俯視着吳知枝的爆炸頭,眉頭皺得死緊,“你怎麽又打扮成這樣?”
吳知枝低着頭,表情可以說挺無奈,“我喜歡啊。”
“不是跟你說過,不要打扮成這樣麽?”
“……”吳知枝抿唇,心說:你到底是多讨厭我啊?每次見了我都要數落我。
蘇北見她不說話,又問:“我們教室的黑板報,是你做的對吧?”
吳知枝看鞋頭不說話。
“別不說話,看那字體,我就知道是你。”
“哎。”吳知枝嘆息一聲,語氣悶悶,“是啦,寶妍有事要忙,我就幫她做了,你都知道了,還問什麽?”
“我不能問嗎?”他俯視着她,臉孔有些不高興。
“不是。”
“不是的話,怎麽沒跟我說一聲?”蘇北的問題一個接着一個。
吳知枝頭疼,要這樣問下去她要回答到什麽時候啊?已經不太想說話了,她鼓着腮幫子,不說話,而且,要是被他知道了,不得被數落死啊?
☆、036 一起回家
蘇北見她又不說話,等了一會,還是忍不住開口:“你前天跟你們班同學打架了是不是?”
“……”吳知枝表情生無可戀,“沒打,是鬧着玩的。”
“鬧着玩的?”蘇北目光冷肅,“我聽我們班的同學說,你還咬了人家耳朵?”
“……”這事已經傳得人盡皆知了嗎?吳知枝的表情變得有些窘迫,“哎呀,沒有的事,人家亂傳的啦。”
“沒有?”他挑眉,明顯不信,“要沒有,人家怎麽會那麽說。”
“真沒有!”她保證似的舉起了一只手,像要發誓一樣。
蘇北看了她一會,才慢悠悠道:“我爸最近總在念叨你,你周日過來一趟吧。”
“……”吳知枝皺着眉,“我最近沒空。”
“這我不管,話我帶到了,其他你自己看着辦。”
“……”吳知枝心裏深深嘆了一口氣。
剛好這時候,陸焉識拎着水進教室了。
蘇北跟賀希言同時轉頭,看着這位面無表情的新轉校生陸焉識。
三人都沒有說話。
可吳知枝就像被解救了一樣,趕緊對陸焉識說:“你終于把水拎回來了。”
她笑了笑,走過去,站在他身邊。
陸焉識瞅了她一眼,見她的表情有幾分閃躲,點了下頭,“嗯,你拖地還是我拖地?”
“我來吧。”吳知枝拿過拖把,把蘇北晾在鋼琴旁邊。
蘇北臉色一冷,忽然調轉槍頭,沖陸焉識開火,“我說,你一個大男人也好意思讓一個女孩子拖地?”
這話明顯是諷刺陸焉識。
“……”陸焉識愣了愣,一雙直白犀利的眼眸射過去。
蘇北并沒有退縮,他可不是蔣青弈那種慫慫的小白兔性格,居高臨下的與他對望。
陸焉識團眉。
吳知枝看他這個表情就覺得不對勁,是要打架的征兆!
立刻到了他面前,背對着陸焉識,對蘇北說:“是我自己喜歡拖地,跟他沒關系,擦鏡子才不好呢,天那麽冷,我可不想手凍傷。”
陸焉識:“……”
蘇北沒說話,視線越過她,落在陸焉識身上。
這個少年,跟他過去見過的那些男生都不一樣,身材很高,一張臉孔堪比女人還精致,卻絲毫沒有妖氣,輪廓線條英俊淡漠,好看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蘇北的目光看回吳知枝臉上,問:“這就是你們班新來的轉學生?”
“……”蘇北怎麽什麽都知道啊?吳知枝無奈地說:“嗯,新來的同學,我同桌。”
“你同桌?”居然也有同桌了,蘇北的眼神透着疏離,“叫什麽名字?”
吳知枝皺眉,覺得蘇北今天的态度很冒犯人,尤其是陸焉識這種性格,被冒犯了,分分鐘要打起來。
擔心蘇北挨陸焉識的打,她趕緊說:“哎,他叫陸焉識,好了,你別在問那麽多了,我們要來打掃衛生了,你們先走吧。”
‘你們’裏面包括了賀希言。
賀希言聞言,這才收回目光,無框鏡片的眼睛深沉而迷人,“走吧,蘇北,這兒沒人歡迎我們。”
吳知枝:“……”
她有說不歡迎嗎?就是怕了蘇北那張嘴,一天不教訓她就渾身難受似的,跟秦老師一樣,而且說話還帶刺!這讓她很苦惱。
蘇北瞥了陸焉識一眼,這才冷哼一聲,跟在賀希言身後走了。
這眼神有點挑釁的意思。
陸焉識冷笑一聲,“什麽垃圾。”
吳知枝:“……”
算了,也是蘇北先挑釁的,陸焉識沒動手打他已經萬幸了。
“教室我已經掃好了,你來擦鏡子吧,我拖地。”吳知枝拿過拖把沾水。
陸焉識卻是不太高興,無緣無故被人挑釁當然不爽了,拿着抹布問:“這人你朋友?”
還以為是夢中情人呢,現在看吳知枝這副避如蛇蠍的樣子,感覺不太像。
吳知枝嘆了口氣,“不算吧,是我锲爹的兒子。”
理論上,應該算她……幹哥哥吧?
每次見了她都要教訓她,跟秦霜一樣屬‘唐僧’的,吳知枝挺怕他的。
“你還有锲爹啊?”
“嗯,小時候拜的,快打掃吧,等下放學了請你吃東西。”她想着剛才的事挺不好意思的,蘇北莫名其妙就去挑釁他,搞得她覺得自己像欠了陸焉識的一樣,心懷愧疚,想補償他。
“……”早上還正眼不看他的人,轉眼就要請他吃東西?
這……代表着打架的事翻篇了?
陸焉識有些意外,“吃什麽?”
反正回舅舅家也挺沒意思的,就晚點回去吧。
“我請你喝豆奶。”
“……靠!”什麽破東西?
放學時間,學校裏一片亂糟糟的,吳知枝跟陸焉識把舞蹈教室打掃好了,關上了門離開。
兩人回教學樓收拾書包。
陸焉識把書包背肩上,側頭看了吳知枝一眼。
她說:“你先在這裏等一下,我去借個語文作業,晚上我弟弟要用。”
陸焉識沒說話,把耳機戴上,倚在教室後面的黑板上等她。
吳知枝去了許文靜的桌子,跟她借了今天的語文筆記,許文靜二話不說借給了她,還跟她聊了幾句。
“卧槽,知知,你看你那個同桌。”蔣青弈忽然從後面擠過來,來跟吳知枝說話。
“怎麽了?”吳知枝往後看了一眼陸焉識,他無所事事地在那站着,耳朵上塞着副白色耳機,很高很俊美啊,有什麽問題?
“你沒發現異常嗎?”
“什麽異常?”吳知枝沒看出來。
“他今天放學了居然沒馬上走!他平時不都書包一背就走了麽?”
“……”吳知枝的表情變得哭笑不得,“他是在等我。”
一語驚起周邊人。
許文靜周圍的同學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眼神。
號外號外!
轉學生變了變了!
從一開始完全不搭理人的叛逆轉學生現在都開始吳知枝一起上下學了!
“什麽情況?”蔣青弈一副吃了八百驚的樣子,目瞪口呆,“你們兩不是老死不相往來麽?怎麽今天去了一趟禮堂回來就一起上下學了?這其中到底發生什麽?”
“你想多了,我就是叫他一起放學,去喝個豆奶而已。”
“什麽?你們兩都發展到要約會去了?”蔣青弈的腦回路令人蛋疼。
“……”吳知枝實在不想理他,推了他的腦袋一下,往回走。
“走吧。”她把許文靜的語文筆記塞進書包裏。
陸焉識看了她一眼,身子微微一動,跟她一起走出教室。
------題外話------
因為蘇北的關系,友誼即将突飛猛進,哈哈
☆、037 溫暖的你,十分美麗
每天蹲點在教室門口的外班女生忽然吼了起來,“啊!好帥好帥!”
吳知枝愣了一下,回頭,發現那群每天慕名而來對陸焉識喊‘好帥好帥’外班女生人數在與日俱增。
這小子才來了半個月人氣就這麽誇張了,在發展個半學期,估計迷妹千千萬啊。
兩人一起下了樓,陸焉識要直走。
吳知枝叫住他,“喂,停車場這邊,我得去取單車。”
“哦。”他應了一聲。
兩人來到停車場,吳知枝取了車,跨坐上去,騎到陸焉識跟前,說:“我栽你?”
“……”陸焉識看了眼她的車後座,表情拒絕,“算,我走着去。”
“行,反正就在學校門口,我騎慢點,你跟着我走。”
于是,陸焉識慢條斯理地走。
吳知枝在他旁邊騎着單車,為了配合他的腳步,把單車速度放得很慢,半下半下地踩着腳踏。
從別人的角度看來,吳知枝就像在纏着他一樣,一邊騎單車一邊扭頭跟他說話。
而陸焉識,偶爾點個頭,就沒什麽反應了。
也是,少年長得如斯好看,而吳知枝,爆炸頭,煙熏妝,一看就是個癞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小太妹。
吳知枝說請他喝豆奶,就真的只是喝豆奶,兩人到了學校對面的飲料店,吳知枝把單車停好,對胖胖的老板說:“老板,兩瓶豆奶,在這裏喝。”
“在這喝?”陸焉識盯着小攤上那幾張矮桌上的女生,有點接受無能。
那些人都看着他,而且都是女的,證明這家店,是女生的地盤。
雖然上了高中以後男女授受不親的成見就沒那麽深了,但依然會有男女群體之分,比如如果學校的食堂有兩個門口,一個門口天天坐着一堆男生,在那嬉嬉鬧鬧,那麽女生就不會從那裏經過,寧願繞遠路選擇另一個清淨的門口,畢竟不想被一群男生圍觀評頭論足。
又比如一條樓梯前面天天聚着一群叽叽喳喳女生,男生則會下意識的繞路走另一條樓梯,因為不想一個人被一群女生刺啦啦地盯着看,完全不敢擡起頭,會自然而然的害羞。
現在的陸焉識,前面就坐着一堆女生,每個人手裏不是拿着飲料就是拿着零食,盯着他小聲議論。
少年人畢竟只是少年人,被一群人這麽直觀地盯着臉看,頗不自在。
“對啊,你不想在這裏喝?”吳知枝問他。
“這麽多女生……”別扭的話,卡了一半在喉嚨裏。
但吳知枝反應過來了,看了眼那群盯着他一邊看一邊竊竊私語的女生,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些女生可能是覺得他長得太帥了,才一直偷偷瞄着他,畢竟,人人都愛美好的事物,這反應人之常情。
不過這小子,是害羞了麽?
吳知枝笑着瞟了他一眼,确定他很不自在後,才說:“那不在這裏喝了,我們帶走吧?”
“嗯。”他悶悶應了一聲,去外面等她。
吳知枝便沒有買豆奶,因為豆奶都是玻璃罐的,喝完要還給老板。
她換了兩瓶可樂,想起陸焉識好像比較喜歡蘋果醋,又将其中一瓶換成了蘋果醋。
老板見她換了兩次,露出一種‘事兒逼’的眼神。
“……”吳知枝窘了一下,趕緊付錢跑了。
兩人重新上路,吳知枝把飲料打開,放了根吸管進去,一手拿着飲料喝,一手牽着自行車。
單手牽自行車是有點不穩的,她走得有些歪歪扭扭。
忽然,旁邊伸來一只修長的手,握着另一頭空的車柄,幫她穩住了車輛的平衡。
是陸焉識的手。
吳知枝側首,看着他的手,感激一笑,繼續喝可樂。
陸焉識跟她一樣,一手拿蘋果醋,一手握車柄,斜陽從他身側照耀而來,落了一片溫暖的金燦燦。
淡金色的光線裏,那張淩厲深沉的臉孔被暈染得十分美麗。
吳知枝忽然就覺得挺溫暖的,彎唇笑了一下。
陸焉識望她,挑眉,“笑屁?”
吳知枝眯着眼眸笑,“對,就是笑你這個屁。”
“……”
慢悠悠走着,路過一家炸番薯條店,陸焉識停下了腳步,“吃嗎?”
吳知枝還沒回答,他補了一句,“換我請。”
小子還懂禮尚往來啊?
吳知枝咧嘴,“可以啊。”
陸焉識拿出錢夾,買了兩份。
兩人把喝了一半左右的飲料放在車頭的籃子裏,開始一手拿番薯條一手牽單車的路程……
從學校回來,是先經過茶莊,再到老吳米粉店的。
兩人走到茶莊的時候,五點剛過。
陸焉識停下了腳步。
吳知枝看了眼眼前那扇古典的梨花雕門,問:“這你家?”
“我舅舅家。”
吳知枝詫異,“那你爸媽呢?”
“他們不在這。”
吳知枝不知道陸焉識的往事,看着那家茶莊還有停在門口那輛價值幾十萬的奧迪,直覺這是很有錢的家庭。
可能陸焉識是因為上學來這寄宿的吧。
“那你要回家了嗎?”她看着他的側臉問。
陸焉識沉默了一會,扭過頭,“我去你們家吃個米粉在回來吧。”
“……”吳知枝表情意外,“你不是才剛吃過番薯條嗎?”
不過看他這麽抗拒回去的樣子,想必是跟舅舅家的人合不太來,也是,寄人籬下,哪有那麽舒服自在?
“餓了。”他謊稱。
其實,也不是徐少元家不好,但他就是不想回去,回去了也是自己面對空蕩蕩的房間,沒意思。
“那走吧。”吳知枝看了他片刻,把單車調轉車頭。
兩人去了老吳米粉店。
大門今天提前開了,湯也熬上了。
門店裏一個中年男子在吃米粉,吳媽媽坐在他旁邊的輪椅上,看着他吃飯,有說有笑。
看見那個中年男子,吳知枝的眼神閃了一下,冷了。
“幫我看下單車。”吳知枝沒看陸焉識,直接把手裏的單車給了他。
看那臉色,就感覺不太好。
陸焉識接過,吳知枝已經穿過馬路進了老吳米粉店裏,他忽然就有種很奇怪的感覺,看着店內那個再吃米粉的中年男子。
心想:這該不會是吳知枝的爸爸吧?
☆、038 吳明勇讨好
他猜得沒錯,中年男子正是吳知枝的親爸吳明勇。
吳明勇見吳知枝進了店,趕緊露出一抹笑容來。
他穿着件灰藍夾克,微微低着頭,大大的金魚眼和高挺的鼻梁代表着他年輕時候長相不錯,但身高并不高,大概一米七二的樣子,發量有些稀疏,典型的老實人形象。
吳知枝走進去,沒搭理他。
她繞到後門那,将手中的書包扔在木椅上。
氣氛尴尬。
吳明勇放在膝蓋上的拳頭微微蜷着。
吳媽媽亦不敢說話。
兩人都在等吳知枝開口。
偏偏吳知枝就跟沒這回事似的,走到竈臺前,慢騰騰圍上了圍裙。
見狀,吳明勇看了吳媽媽一眼。
吳媽媽抿了抿唇,試探道:“那個……知知,這事,你爸回來了,以後就由他來做吧?”
吳知枝瞅了兩人一眼,兩個人都緊張地望着她,面帶讨好。
吳知枝沒說話,把目光落到了桌上的牛腩米粉上,“牛腩的,十五元,給了錢再走。”
吳明勇一臉尴尬。
吳媽媽也是很為難的樣子,“知知……”
“不想給?”吳知枝挑眉,到旁邊去拿座機,撥了個號,“喂,警察局嗎?這裏有人吃東西不給錢……”
“不不不!怎麽是不想給呢?給的給的……”吳明勇趕緊掏出錢夾來,拿了十五塊錢給她,“你別報警啊,趕緊把電話放下,我這不是給你了麽?”
吳知枝收了十五元,塞進上衣的口袋裏,瞟了他一眼,“走啊。”
“……”吳明勇臉色難看,躊躇片刻,嘆氣:“就一點小事而已,知知,有必須鬧到報警麽?要是把警察叫來了,你讓你爸以後還怎麽做人啊?”
“你怎麽做人關我什麽事?吃東西付錢天經地義,要是有錢,我歡迎你随時來吃飯,要是沒錢,那不好意思,我們這裏不是慈善堂。”她回答得幹脆,一雙畫了煙熏妝的眼眸,冷幽幽盯着吳明勇。
吳明勇被她這樣看着,心裏有些害怕,“哎,爸爸不就是想回來看看你們麽?”
“要錢沒有。”她眉頭一豎,眼神冷漠,“你要還想吃呢,就報名字來,要是吃飽了,就走,呆這裏也沒人歡迎你。”
“知知……”吳明勇看着她,一臉的落寞。
不知道內情的人,還以為她在欺負一個老實人呢。
可就是這幅老實人的模樣,賭錢的時候六親不認,輸錢的時候操天罵地,要錢的時候,跟孫子似的,讓跪地上痛哭流涕都行。
吳知枝不再管他,拿起竈臺上吳明勇今天下午處理好的內髒,重新丢進水裏清洗,處理。
這做法無疑是打吳明勇的臉。
他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最終氣得一揮衣袖,走了。
吳媽媽看見吳明勇走了,在她身後長籲短嘆。
吳知枝背對着她,臉色陰沉,“你要是不舒服呢,就去裏面休息,別老在這唉聲嘆氣。”
“知知,他好歹是你爸爸,你不該這樣對他。”
“行了,你別說了,進去吧。”
“我做這些,還不是為了你?你馬上就要上高三了,家裏這攤生意要是沒人守着,你到時候哪來的時間去複習?又怎麽去上大學?”吳媽媽始終不忍心女兒的一生就這樣埋沒,現在年輕,當然覺得沒關系,可以後呢?難道真要為了這個家庭一輩子爛在這個小城鎮?
她自己的一生過得艱苦失敗,她不想吳知枝也這樣,她希望女兒考大學,将來做自己想做的人,有更多的選擇。
吳知枝處理牛腩的動作一頓,沒回頭,“我會自己想辦法的,你不用操心。”
“我怎麽能不操心呢?你看看你自己現在的成績單?科科不及格,還經常遲到,逃課,在這樣下去,你的人生就毀了啊。”
她母親雖是封建餘孽,但對兒女是真心疼愛的,也是為了幾個孩子,才受虐至今。
吳知枝說:“你要真關心我,以後就不要在招惹吳明勇。”
“我還不是不想你們姐弟幾個被外人嘲笑?人人說你們有娘生沒爹養……”
“你不去聽不就好了嗎?你以為你讓他回來就沒人笑話我們家了?附近幾條街誰不知道你以前天天挨打?吳明勇還在外面找小姐生兒子,你還要叫他回來?不怕他有性病傳染給你啊?還是說你嫌親戚街坊笑你笑得還不夠?”
“你!”吳媽媽被女兒戳到痛處,一下子噎住了。
“沒爹的孩子是會被別人笑,但跟一個天天家暴,賭博,還找小姐生兒子的垃圾男人過十幾年都不離婚,才叫真正的笑話!”
話說的難聽,但這就是事實。
吳媽媽的臉色難看至極,半響,低下頭苦笑,“這就是我生的好女兒啊,天天為你們愁破了頭,到頭來,我在你嘴裏就這麽下賤不堪的女人?”
“是我這麽說你的?是街坊鄰居說的,你不也老是去聽她們背後數我嗎?現在輪到你了,你自己又感想如何?”
“我是為了你好!”吳媽媽語氣急躁。
“我不用你為了我好,我的事情我會自己做決定,進去吧,我要做生意了,你別跟我在這裏吵。”
吳媽媽氣得自己轉動輪椅進去了,還重重關上了裏頭的門。
吳知枝罔若未聞,低下頭,慢騰騰地切着肉。
過了一會,她的動作停了一下,然後仰頭吸了一口氣,繼續切肉。
陸焉識在馬路對面,看完這一切,什麽都沒說,把單車給她牽過去,落了鎖。
“你的鑰匙。”他說了一句,作勢就要抛。
“別,我切東西呢,你幫我放到後面桌上的盒子裏就可以了。”
“也行。”陸焉識走過去,把鑰匙丢進盒子裏。
這張桌子是吳桐平時學習坐的,上面疊放着許多書和卷子。
剛才的事情陸焉識看見了,但他并不打算過問,每個家庭有每個家庭的矛盾和難處,這些都不是他一個外人可以管的,不管自然就不能問,不然問來幹嘛,同情的對人家來一句,“你爸媽怎麽這樣。”
說完好像也沒啥意思,無法因此而改變什麽。
“那……我先回去了。”陸焉識雙手拉下了耳機線,說。
“行吧。”她心情不好,沒說什麽。
☆、039 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惜
陸焉識轉了彎,回茶莊去了。
推開玻璃門,就見茶幾前圍着幾個打扮‘僞時髦’的婦女,都是泡面卷發,細眉毛,豔色口紅。
說來也怪,這小城鎮的婦女們都喜歡穿花花綠綠的碎花衣衫跟燙泡面頭,尤其是紋眉,只要家境稍微好點的,簡直就是人手一份,好像紋上了這個眉,就像跟上了潮流一樣,神奇得一批。
女人多的地方,通常就有八卦。
一見陸焉識進屋,幾個婦女都燃了。
“哎呀,這小夥是誰啊?長得可真俊吶。”
章寧笑着回答:“我姑姐家的孩子,目前住在我們家裏。”
“你姑姐啊?就是那個嫁到S市去的那個嗎?聽說嫁的老公很有錢啊,是不是?”
“還好吧。”
“哎喲,哪裏是還好?我聽別人說是家裏住的是別墅,有好多輛車,還有好幾個傭人可以使喚呢,這何止是還好啊?簡直是人家說的富貴命格,大少奶奶呀……”
“姑姐是過得挺不錯的。”
“真有福氣啊,看看,這果然是大城市來的小孩,長得就是不一樣,這氣質,跟我們這的人還是有差距的,長得多白多高啊,一看就從小營養很好……”
陸焉識聽着衆婦女七嘴八舌的誇獎他,臉上一丁點表情都沒有。
章寧走過來,想去接他的書包,“焉識,回來啦,肚子餓了嗎?舅媽給你蒸幾個包子吃要不要?”
“不用,我不餓。”陸焉識冷淡說完,上樓去。
剛邁上幾坎大理石階梯,就聽到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