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痛苦的執着
接下來的經歷讓我想起了當年和路德維希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那時我也是這樣和他一起,清晨看他在霧氣中晨練,然後一起用過早餐,他囑咐我要乖乖地呆在家裏等他回來。然後他就去教會進行工作,而下午的時間總是清閑的,他會叫一個光明信徒把我帶到教會,然後他會在教堂□□院的那棵大樹下和我說話,教我各種東西。
光陰的碎片從樹葉的縫隙間灑落,跳躍的光斑映在他的白色亞麻長袍上,他藍眸低垂,翻閱着一本教會圖書館的書籍,那種層次的書是不準外借的,我不知道他怎麽把這些書帶出圖書館的。
“The Countess血池邊緣生長着一種白色玫瑰,白色的花瓣上有着淡淡的血痕,那是是神的眼淚在上面形成的罪……”他用比風吟更悅耳的聲音緩緩念着書裏的話,然後他合住書說道,“理論上那種血紋白玫瑰可以祛除黑暗元素,所以我決定去羅格那裏一趟。”
第二天清晨,他便帶着一小隊聖騎士踏上了去羅格的道路。
大概半個月後他們風塵仆仆地回來了,教皇親自迎接了他們,而我站在一邊怔怔看着半個月沒見的路德維希。
他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The Countess是傳說中的可怕存在,小時候我就聽着她的故事長大。然後路德維希對教皇說,他們成功殺掉了血腥女伯爵,在付出了4個人死亡的代價下。
所有人都熱烈歡呼着這一偉大的功績,他們用華美的詩篇贊頌着路德維希是怎樣帶領聖騎士們鏟除邪惡,迎接光明。只有我知道他為何要那樣去做,而真相絕對與光明無關。
路德維希又找來了大陸最好的藥劑師,那個藥劑師居然是裏希爾!我在震驚的同時恨的牙癢癢,而裏希爾看起來也有些不安。路德維希并沒有忌諱我們當時發生了什麽,我覺得他是知道裏希爾曾對我不利過,但不知道究竟“不利”到何種地步,他和裏希爾似乎達成了什麽協定,所以裏希爾在我不信任地目光中有些表情糾結地對着自然之神的力量本源和魔神起誓,說如果沒有盡心去制作藥劑的話就讓他們剝奪他身上的力量。
我将信将疑地點了點頭,他為了表示誠意将我體內的藤蔓去了出來。路德維希看到後立刻嘴角抿成了一條線,他的眼裏閃爍着冰冷的光,他似乎猜到了我們曾經發生過什麽,至少猜到了一些事。
哎。又得我去安慰。
我輕輕嘆了口氣用手撫摸上路德維希握緊的拳頭,然後輕輕地說道,“謝謝你,路德維希。”
路德維希冰冷的表情聳動了一下,最終沒說什麽。
裏希爾說可以将血紋白玫瑰做成藥劑,但路德維希需要給他幾個珍貴的藥引。那些藥引有的在市面上天價出售,有的根本就只是一個傳說,我甚至懷疑這個暗黑德魯伊是專門刁難路德維希的。但路德維希卻表情沉穩地答應下來,并說三個月之內可以準備好。
那天夜裏路德維希在燈下翻閱着厚厚的書籍,他的手指撫摸過那些令人瞠目結舌的價格列表,然後他閉上了眼,輕輕出了一口氣,表情無奈而哀傷。
第二天路德維希在教會裏開始了肅清活動,無數貪污腐敗的光明信徒被抓起來絞死,而他們的財産有些被充公,但大多數進了路德維希的口袋裏。在收購了市面上的藥引後,路德維希帶着新的聖騎士開始進入各個未經探索之地探險,尋找那些藥引。兩個月過去了,又有三個聖騎士死去了,而路德維希也終于找全了那些藥引。同時他們也斬殺了不少怪物,也給教會的地圖上增加了不少內容。
裏希爾也很驚訝路德維希居然可以真的将他開出的單子上的東西找全,他對路德維希不像剛開始那樣帶着輕佻了,而是很認真地制作起血紋白玫瑰的藥劑來。
我不知道裏希爾對路德維希的态度起初為何是那樣,在我想來像路德維希那樣的人,無論同一陣營還是對立陣營的人,都會對他保持一份尊敬的。這可能與他們的協定有關吧,我默默地想到。我總是不知道很多事,而他們也不想讓我知道。
那天中午我終于拿到了那個裝着澄澈液體的水晶瓶,在路德維希有些波動的目光中我将藥劑一飲而盡。喝完藥劑後我有些昏昏沉沉的,等晚上醒來的時候看到路德維希正坐在我的床邊。他一看我醒來就握住我的手激動地問,“芙蘭,你感覺怎麽樣?”
我感受着體內黑暗的力量,默默地搖了搖頭。
路德維希臉上的激動漸漸褪去,轉化為一種平靜。他甚至沒有絲毫的失望之色,只是摸着我的頭,安慰說:“沒事,芙蘭,不用難過,我會找到其他的方法的。”
那天晚上他沒有睡,徹夜翻看着教會的書籍。
“以巨龍的血作為藥引……”
第二天他在教會裏集結了一批願意和他屠龍的騎士,然後向教皇要了教會的另一個聖物——龍槍。教皇起初并不願意将龍槍給他,但路德維希淡淡地說,“龍槍将會再次染上龍的鮮血,重現它曾經的榮光,光明神的信徒将會更加相信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而事實正是如此,我就是神之子,傳說中的聖騎士路德維希。”
然後他在教皇敬畏的表情中伸展開白色的翅羽,所有人都虔誠地跪倒在地,而他面無表情——甚至是表情冷酷地執着龍槍站在那裏,接受着衆人的匍匐。
所有人都沒注意到他的翅膀顏色是多麽的不自然,只有我知道那翅膀本應該是黑色的,現在他用了什麽障眼法将它變成了白色,如果仔細看還是能看出端倪的。但路德維希,或是伊祖爾輕蔑地說,“這用來對付那些蠢貨綽綽有餘。”
兩個月後路德維希終于回來了,這次回來的人只有他一個,他告訴了教會龍的屍體的位置,然後就栽倒在地,昏迷不醒。教皇欣喜若狂地派人尋找龍的屍體,而我則安靜地坐在路德維希的床邊,看着他沉睡的容顏。
路德維希一個星期才醒過來的,他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将我牢牢包住,然後他顫抖地說道,“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我親愛的芙蘭。”
然後他開始對我講述他們如何翻越群山,去尋找傳說中的巨龍。在龐大的巨龍面前他第一次有了種類似于絕望的情緒,看着紛紛倒下的聖騎士們,他曾一度覺得人類怎麽可能戰勝巨龍。巨龍就仿佛能和神并肩一樣,那遠古一族的後裔們有着不亞于人類的智慧,與生俱來的龐大體型和可怕力量,以及從沉睡中被吵醒後後那可怕的暴怒……
路德維希的名聲越來越響,光明教會統治也随着他而空前的加強。他就仿佛是神在凡間的化身一般,經過一致的商讨,他的名字已被寫入了教會聖典裏。
那是一個無星無月的夜晚,他坐在窗邊,燭火的光模糊勾勒出他的輪廓,但映不進他的眼睛。他沒有回頭,背對着我帶着苦澀的笑意說道。
“芙蘭,這是多麽的諷刺——”
我心痛地從後面抱住他,把臉埋入他的後背中。
燭火在空氣中緩緩燃燒着,我們都沒有說話。
最終巨龍的血并沒有驅散我體內的黑暗元素,卻給我帶來了烈火焚身的痛苦。我昏迷了整整一個星期,醒來後全身的皮膚上滿是紅黑色的紋路和痕跡,路德維希的目光充滿了痛苦,而我照着鏡子笑着說道,“啊,這樣的我看起來才像個地道的女巫呢。”
不得不說,法師——特別是女巫這一族在普通人的評價裏總是有很多負面相關的,當然那些當中有一部分是偏見,很多人搞不清楚法師和死靈法師的區別——但有一部分負面東西也是真實存在的。我的同族們,特別是克萊米納派偏愛祭祀式法術的女巫們尤為如此。她們喜歡給自己皮膚上繪上充滿魔力的符號,她們不在意外貌,只是為追求實實在在的力量。在法師中強大力量的擁有者可比美麗的外貌更吸引人。當然什麽巨大的鷹鈎鼻,到處散發瘟疫、投毒,這種過激的描述是完全不符合女巫的真實情況的。
至于我?我并不能分清我是哪一派的女巫,我既不會黑女巫的詛咒、巫毒,也不和埃克提克派一樣喜歡研究,博學多知。雖然會閃電法術但也并不是地道的聖光法師,而且我覺得聖光法師這個稱呼真的是可笑爆了,明明就是閃電系的法師而已,天生對閃電元素有親和感,然後就被歸為光明神信徒的一部分,以此成為光明教會對抗異教徒的一部分勢力。
這種想法我和喬伊斯提過,但沒敢和路德維希提。路德維希聽了後肯定會生氣的,因為教會聖典裏就是那樣說聖光法師的,他可是将教會聖典奉為金科玉律的。事實上我确實對他提過一點點,但被他皺着眉喝止了。
盡管現在的教會聖典甚至因他而做了改動。
然而還是有一些不和諧的聲音。比如那些死去的聖騎士所造成的後果,主教們紛紛跳出來說路德維希這樣下去會給聖騎士團造成混亂,他們紛紛争吵不休,而事情的主角,路德維希則坐在首位上,帶着伊祖爾諷刺的笑意看着這一切。最終達成的協定令我瞠目結舌,路德維希每次帶走的人必須從幾個聖騎士團裏均衡選擇,這樣的話每個主教麾下的聖騎士團都有着一樣的損失,但是他們彼此的關系還是平衡的,并沒有一家獨大,或者某一聖騎士團的力量過小。
我對他們這份利益的交易真的是嘆為觀止。
“所以,”路德維希走出大廳,将那堆亂七八糟的聲音抛在了身後,他低着頭看着我,沒有什麽表情的說道,“所以我才能輕松地取得現在在教會得無上地位,甚至連教皇都能給我下跪。這并不是因為他們信仰虔誠而我體內有個天使,這主要,還是因為利益。”
我想踮起腳尖吻他,但他躲開了我,然後攬住我在我額頭上輕輕吻了下。
“路德維希……”我帶着哭腔叫他的名字。
“聽說精靈的眼淚可以驅散黑暗,而且精靈作為一個神奇的種族,總是有着很多底牌。”路德維希避開了我,說道。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精靈在大陸上已經消失了很久啊。”
“所以我想去海外看一看。”路德維希說道。
“不——!”我驚呼出來。
大海太大了,太危險了,即使是路德維希那樣的人,也不能在那樣可怕的力量中來去自如啊!
“先找找別的辦法吧,好不好……”我哀求地看着路德維希,“或者,就我現在這樣吧……你不要去找各種方法了,真的……你這樣一直下去我都好心痛……”
我拉着他的袖子哭得一塌糊塗,我不知道這樣算不算矯情,但這絕對是我的真情流露。
裏希爾站在我們身後說道。
“那麽,只有試試你們教會的聖水了。”
路德維希的摸着我的頭的手抖了一下。
我淚眼朦胧地擡起頭看着他,裏希爾在路德維希身後看着我,似乎是笑了一下。
“會很痛。”
裏希爾最後那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