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掌控 “是顧枕夜掌控了這一切!”

既是有明眼人替自己說了話, 顧枕夜自然而然地将目光投向雲如皎。

縱使他知曉雲如皎約莫不會看向自己,卻仍是抱了莫大的希冀。

可事實總如他所料的。

顧枕夜又驀地自嘲一笑,這是他該得的, 是他欠雲如皎的。

楚濟見得他二人之間情愫的流轉, 暗覺不對。

只是他自己對感情本就一塌糊塗,哪裏還有立場替旁人說上幾句。

他如今清明許多,趕忙又岔開了話題, 說道:“我昨日見了不少妖侍, 卻無一個生得與那日哄騙我之人相似。想來還得幾日,才能多看許多。”

顧枕夜嗯了一聲, 又道:“如今皎皎卻有一人,想要你瞧瞧,是否可疑。”

他将目光投向雲如皎,見得雲如皎有些恍惚,又輕聲喚道:“皎皎?”

雲如皎驟然應了一聲,反應過來方才察覺自己那輕輕一聲, 有多甜膩。

顧枕夜輕咳了一聲,眼底眉梢盡是笑意。

雲如皎竟是手足無措起來, 舔着自己的唇角難掩窘迫。

還是顧枕夜未曾再糾纏于此, 反而為他解了圍道:“皎皎,勞煩将那圖給楚濟看看吧。”

雲如皎聽罷, 自懷中拿出那卷畫軸,緩緩在楚濟的面前展開。

長臉長眼, 又長得分外普通的人模樣,就這般展露在楚濟眼前。

楚濟先是平靜又仔細地看了幾眼, 甫要搖頭, 又忽而皺起了眉頭。

他的臉上浮現幾分迷茫, 就像是忽而看此人就眼熟了起來。

他猶豫了幾瞬,又道:“瞧着似是有些眼熟。”

顧枕夜應了一聲,卻沒有繼續這話題,反而說道:“進去再說吧。”

即便有隔音罩,可到底人多眼雜。

為防隔牆有耳,還是入內更好。

不曾有妖侍侍奉在側,顧枕夜就承擔了給雲如皎端茶倒水的職責。

只是楚濟看不下去,方才想要接手。

雲如皎頗為無奈,只得止了他的動作。

又将畫軸展開在楚濟的眼前,說道:“你再仔細瞧瞧,可是熟悉?”

楚濟依舊有些迷糊,上下左右颠倒看了幾許,仍是搖搖頭。

顧枕夜略有急躁,又重複了一遍,問道:“可再确認一番,當真是他?”

楚濟這會子倒似是有了主心骨一樣,又是仔細瞧了幾眼,颔首道:“是他。”

雲如皎卻是下意識地皺了眉頭,心房往下沉沉一墜。

為什麽總是因為顧枕夜?

好似這件事從來都是由顧枕夜控制一般。

不論是楚濟,還是雲霁月。

他們分明從前是迷惘,只當顧枕夜确認後,他們方才清明。

這不對勁兒。

可他深深地望着顧枕夜,卻從未曾在顧枕夜的面容上瞧出一絲一毫端倪來。

稀松平常的模樣,仿若此事他根本無從知曉、更并未控制一般。

雲如皎舔了舔唇角,茶水的味道帶着些苦澀,被他的舌尖裹了進去。

他看着顧枕夜發了怔,虛虛的目光落在顧枕夜身上,許久未曾移開。

只他未看出破綻來,顧枕夜便先一步察覺到了。

顧枕夜心底是歡欣雀躍,可面容上仍是維持着漠然神色,可唇角的弧度怎般都掩飾不住的。

他輕咳了一聲蓋住自己聲音中的悅色,只道:“怎麽了,皎皎?”

雲如皎倏地回神,忙不疊地将目光移開,又道:“無事,只是發了會兒怔,若是确定了此人,便擒了他問話吧。”

他并不想過多的懷疑顧枕夜。

在如今這個六界中,他唯一能信的便只有顧枕夜了。

若是連這最後的信念都轟然倒塌。

他而後的日子又該如何?

顧枕夜亦是不想在此多耽誤時間,自又是詢問了幾句,便匆匆忙忙離了此處。

左不過此人已是明悉,他還得要同他的皎皎月下同飲呢。

那才是至關重要的。

他還是尋了自己那幾個眼熟些的,又是上輩子的心腹來,将那個長臉長眼之人先捆好了。

只道待他明日再行審問。

吩咐作罷,他二人就并肩往回揭雲殿的方向而去。

周遭皆是燃了燈籠,又合着微弱潔白的月光,叫他二人的影子拉得虛虛的又長長的。

好似在遠處就交織在了一起。

只雲如皎垂首望了一眼,驀地拖慢了腳步。

顧枕夜似乎多得是幾分開心,竟是在一時間也未曾察覺。

雲如皎在他的背後,瞧着他那高挑挺闊的背影——

勁瘦而又有力的腰肢在三指寬的束帶下,顯得愈發奪人眼眸。

漆黑的發絲半披半散在身後,被一只黑檀木的發冠與簪子挽起。

與他從前記憶中的顧枕夜并無二致。

他好似也從來沒懷疑過,那就是他所熟識的顧枕夜。

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麽這其中的一切,甚至于旁人的思維。

都仿若是被顧枕夜所操縱的呢?

楚濟倒還好說。

可雲霁月呢?

雲霁月分明那般仇視顧枕夜,他二人恨不得不共戴天。

可是雲霁月在迷惘間,是顧枕夜的一句話、一個反應,就讓他們二人之間的思緒重疊上了。

這怎麽可能?

他可從未曾聽聞過,顧枕夜修習過什麽攝人心魄、操縱人心的妖術。

可是……

他擡眼再次望向顧枕夜,只這次他得到的卻是與顧枕夜的四目相對。

顧枕夜到底還是極快地便察覺到他未曾跟上,特意停了腳步,等着他。

見他仍是駐足,方才不解地轉頭,又見的是他看着自己發着怔。

敏銳的感覺告訴顧枕夜這不對勁兒,雲如皎心底定是有什麽不好言說的事情未曾告訴自己。

他沒有那麽多的郁結于心,能将自己一步步地逼進萬劫不複之地。

他只想着,他的皎皎若是不開心,那便說出來。

自己總有法子,能讓他開心的。

他這般想着,也當真問出了口來,道:“皎皎,你到底怎麽了?你有心事,不可對我言說嗎?”

雲如皎搖搖頭,繼而又點了頭,說道:“我不想懷疑你,所以我如今當真不會說的。但是有一件事,我想問問你——”

既是顧枕夜不曾同他虛以委蛇、彎彎繞繞。

他也就不再将所有一切藏着掖着。

他是該學學顧枕夜這性子,有話直說的好。

可顧枕夜從前也不是這般的,他分明全盤瞞着自己。

想及此,他心底又是徒生了幾分不爽之意。

倒與從前他總說着與顧枕夜日後江湖不見的話語背道而馳。

雲如皎深吸了一口氣,竟是未曾察覺自己的異樣。

顧枕夜卻是急道:“何事?皎皎,你我之間不必隐瞞的。若是有什麽話,即便再難堪,我也不會瞞着你的。你可放心問詢便好!”

他着急忙慌表忠心的模樣,讓雲如皎一時間都不知自己該不該問出那樣的話了。

顧枕夜如今全心全意地信着他,而他呢……卻仍是懷疑顧枕夜。

可他還是深吸了一口氣,驟然啓唇道:“我想問的是,妖族可有什麽禁術,能蠱惑人心的。亦或者說,用我的思想,去控制旁人的思想。讓旁人在迷惘間,依着我的思維去說去做?此般秘術,妖族可有?”

顧枕夜蹙了蹙眉頭,似是當真在想這禁術是否存在。

可他細品之下,卻忽而覺察不對味兒了。

“皎皎,問的是……我?”

顧枕夜沉默良久,還記得自己剛剛所言。

即便不敢置信,更不能理解,可還是奢望能得到個解釋。

雲如皎千算萬算,倒是忘記算了顧枕夜也不是什麽蠢鈍之人。

他不過是日日在自己面前表現的有些笨手笨腳罷了。

想想從前抽了情魄之時,他有多麽的牙尖嘴利、巧舌如簧?

每每自己妄圖窺得真相之時,都被他的一張嘴糊弄了過去。

這般的顧枕夜,又怎會不聰明機警?

瞬間摘取出了他的意圖。

雲如皎無可奈何,只能堪堪開口說道:“是。”

顧枕夜似是受了莫大的委屈與打擊般,臉色頓時都變了又變。

可他向來最會安撫自己,當即又為雲如皎尋得了更多的理由。

不過就是皎皎也在擔憂自己,皎皎亦是聽自己的話,肯對自己說實話罷了。

此般話語若是說出去,叫旁人聽了,定是要嗤笑他的。

可顧枕夜卻絲毫不曾在意。

他固執地又問道:“是皎皎覺得哪處不對了嗎?我卻當真未曾察覺到異樣。”

雲如皎颔首又道:“嗯……是楚濟今日好像被你控制了心神。他本不算認識那個人,但好似是你想他應該認識那人,他便恍然大悟般地認識了。還有雲霁月……我問他,他到底是怎麽被這樣的詛咒纏上的,可他卻迷茫地回答不記得了。”

他垂下眼眸,緊緊攥緊了雙拳,又道:“這樣的事情,他是雲霁月啊,他怎會不記得了?他什麽都會忘卻,可又怎麽會忘記此事?若不是天道抹去了他的記憶,那便只有是因為在那一刻,你操縱了他。你并不知曉這一切,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用不記得搪塞,故而……他也什麽都不記得了。”

愈是多說,他便愈發覺得顧枕夜掌控了一切。

那其他的事情呢?

是否也有顧枕夜的手筆?

他不敢多想。

更怕最後深陷其中的,僅是自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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