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穆楠感覺自己的意識慢慢的恢複了。
吸納之間便嗅出一股淡淡的中藥味道,苦澀之中還帶有絲微甘甜。這附近不會有人在熬制中藥,反倒是人本身帶有的。
醫院裏有規矩,熬制室是在另外的一個地方。
什麽人會經常喝藥呢?
“咳咳……咳咳……”一陣輕微的咳嗽聲從她的身邊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意識回籠道此時,她可以仔細的聽出來那人是個女人。女人氣息不穩,咳一聲便需要喘息很長的時間來平複。
她想睜開眼睛看看,卻有些力不從心,想動動手指,身子軟綿綿的像是堕入了另一個空間。
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一般。
“怦怦怦怦……”腦海裏突然回憶起有意識之前的事情。
那是心髒急促跳動的聲音,還帶有前所未有的恐慌以及心痛。
雙眼的視線漸漸的颠倒,再然後便是肢體無法控制的向後倒,口腔彌漫熟悉的腥甜味道。視線最後出現的是那個穿着白□□袍的男人。
那人慌張的撲在自己的身前,手扶住自己的頭,可以看清楚那人驚慌失措的表情,以及滿是淚水的眼睛……
他在叫喊着,在張望着,可惜自己卻是半個音節都聽不到。人群越來越多,心髒卻是越來越疼,最後慢慢的堕入了黑暗之中。
此時想起來了,眼睛竟會不受控制的迅速濕潤,淚水悄悄的滑過眼角。
那人是她的男朋友簫昇。
他是和穆楠一樣一起進入一所中醫院做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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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沒有出現偏差的話,她那時心髒病複發了。
先天性心髒病,忌情緒過于波動,忌心緒過于起伏。她那時的情緒是失控了,所以會引起病情複發。
再回想為什麽會這樣,卻是一片茫然。
那時候,發生了什麽事情?
“月兒,你哭了?”旁邊的女人再一次的出聲,然後緊緊的攀在自己的身子上。
她慢慢的觸碰着自己的臉,動作細微像是害怕弄破什麽一樣。
女人的手指微涼,指腹慢慢的磨蹭着。
穆楠終于睜開眼,見到的竟會是一個陌生的女人。
那人……有些奇怪。
衣裝迥然,翠綠的衣衫做工精細。樣式……樣式是古時女子所穿的衣裙,外層的衣裙上繡有繁雜而細致的花鳥。發飾……發飾也是古人那樣,濃黑的發盤在頭上,用一支翠綠的釵子束着。并未細致的打扮。
女人面容精致,卻是蒼白的。不着半點妝容,似是蓮花般清貴傲人,只是濃濃的病态硬生生的将一朵盛開的蓮花強迫的憔悴落敗。
她見自己醒了,眸中閃着光,姣好的唇微微開合:“月兒,你終于醒了。可有哪裏不舒服?”
月兒?這句稱呼似是一道炸雷一般驚的穆楠遲遲不語。
良久,穆楠才遲鈍的輕輕的說:“沒事,尚好。”
“月兒,是娘不好……”女人輕輕的抽泣着,眸中的悔意鋪天蓋地,“娘的身子若不是這樣弱,月兒也就不需要去采藥……也就不會失足落水……”
女人還在繼續說,穆楠卻是半句都聽不下去了。
娘——這個稱呼足以讓穆楠好不容易歡快跳動的心漸漸恢複平靜,她還僥幸的想着這次的複發不會致命,現在看來是錯的了。這裏不是醫院,同樣也就意味穆楠已經死了。
現在她在另外的一個時空,扮演着另外的一個人。而此時的她應該是奪走了那個月兒身體的人,她現在就是那個月兒。
眼前的女人便是自己的娘。
在碰見這般別與常理的事情,穆楠只是感覺到驚訝卻并不是震驚。那世的病在折磨身軀與心理的同時,也附帶的帶來了與其說是冷靜不如說是冷漠的性格。
她必須接受了。
唯一遺憾的是不知道這一次,還可不可以見到簫昇,她嘲諷的笑了笑。她知道自己的這是妄想,可是心裏還是惜翼着,因為這裏很陌生,很陌生。陌生到連心跳的節奏都不受控制的急促。
“我躺了多久……”穆楠輕輕的說着,這聲音與自己前世的聲音不同,是稚嫩的,微微嘶啞的,少女的聲音清靈似乎又帶着一些病态的孱弱。
沈青愣了愣,眼前的女兒似乎有些不一樣,但是又沒有什麽區別。
丈夫亡後,女兒的性子變得越發的沉默。即便是對着她也是親近不了,此次落水,反倒是顯得更加的沉默。
沈青輕輕的嘆了口氣,将被子掩好無奈的道:“兩日,若不是奉大夫說你無恙,娘怕是撐不住了,”女人似是想起傷心難事,眸中聚起一層薄薄的水汽,随即想到自己的女兒并沒有見過那人便補充道,“奉大夫是救你的人,那人就在宅子裏。”說完便故作堅強的打起了笑靥。
穆楠輕輕的掙紮着起身,身體乏力但不至于無法控制。她将手放在女子顫抖的手上,不無尴尬的安慰着。而後靠着查視這個房間,女子的閨房布置簡單,桌椅擺放有序。只是除去該有的桌椅卻并無其他任何的裝飾品。倒是顯得有些空蕩。窗戶開着,可以看見外面的植草,在望遠看便可以瞧見回廊屋檐,再看便被遮掩了。
若是論及身家,這地方自己然算的上可以的。古時別院的格調,濃厚的如同一筆清香的水墨卻能牢牢的記在心中。
只是眼前的女人卻需要自己采藥,若不是病情太過複雜需要十分貴重的草藥,那麽肯定是根本就沒有錢去置備。只是穆楠卻更願意相信是後者。
再仔細的看看那女人的衣服雖說精致卻隐隐泛白,甚至還帶有衣裙周身還帶着細微的褶皺,應該是多次清洗的緣故。房間裏的家具雖說整潔,卻也積澱了歲月的痕跡。這些就足以證實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穆楠閉了閉眼,理清了思緒,再緩緩睜開,卻有些不一樣,她看着眼前的柔弱女子,緩緩的道:“請奉大夫進來吧,救命之恩,自然應當當面告謝。”
沈青微微颔首,她輕輕的拾起女兒散落在臉龐的發,動作溫柔,語氣越發柔順:“嗯,娘知曉你素來知禮。”說完便起身去了。
穆楠看着沈青出去後,便閉上了眼。她一時還未從前世的習慣中恢複過來。性子冷漠,再加上本就無父無母的她,待人本就漠然。而今如此淡漠的态度,那位“娘親”卻什麽都不說,這關系多少有些玄妙。
她按下了心中的思量卻并不僅僅是告謝。平心而論,初次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多多少少都會覺得恐慌。越是恐慌就越發冷靜,這是穆楠的習慣使然。因為只有這般才能夠使自己的恐慌不被人所察覺。
片刻,沈青便領着身着灰色長衫的白須老翁前來。那人步履沉穩,絲毫不見老邁之态,眉目之間透漏着睿智。雙手垂在體側,嘴角隐隐帶着微笑。
穆楠想及被荼毒的影視仙人形象,這人的氣質倒是十足十的像極了姜子牙,不由的輕輕一笑。
奉大夫剛剛走進來時,便瞧見少女坐在床頭,被子蓋住了纖細的身軀,披在肩上的墨發将少女的臉色顯的更加蒼白。
那孩子本是冷寂的,卻忽然一笑。頓時如同一夜春風,白了萬千梨花。一掃沉寂的僵硬,顯得符合少女的俏皮與活潑。
奉正此次來京本是拜訪故人,卻是在路上瞧見落入水中的穆楠。便順手救治了,而後的卻是遇見了在城門口找尋女兒的沈青,便自然而然的來了這宅子。
此時瞧見躺在床上的少女,女子嘴角尚留有一絲微笑,又極快的淡漠了。眉眼不見病态的孱弱,極黑的眼眸中似是有一潭幽幽的泉水,讓人看不通透。
這般深邃,似乎不是一個少女該有。
奉正挑了挑眉,眸色閃過思慮,他跨步上前把着少女的脈搏道:“身子恢複不錯,過幾日就可以全好了。”
穆楠看着身旁的奉正,近看的奉正卻是讓穆楠驚詫了下。雖說奉正的确是滿頭銀發,便是眉發也是白色的,臉上的皺紋栩栩如生。只是把在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并不顯老态。手指修長,膚色淨白,皮膚的褶皺程度顯示那人定然不超過三十而立的年齡。
不過三十之齡,卻有着百年之白發,這當中端倪顯露無疑。
穆楠心下猶如明鏡,只是定定的道:“多謝,救命之恩,定當永記于心。”
奉正抽回把脈的手,狀似娴熟的摸着自己白花花的胡子,笑得像只狐貍道:“哈哈~有趣有趣,小姑娘這性子倒是合乎老夫的個性,不若做老夫的徒兒如何?”
穆楠詫異的看着眼前的“白須”老翁,便是前世學中醫時,為了習得失傳已久的把脈技藝,女子拜師都是不易的。而今這人卻将一個一面之緣的姑娘收做自己的徒弟,這般行為多少還是有些驚世駭俗的。
“咳咳……奉大夫……此言當真?”一旁的沈青喘着氣驚異道。
穆楠瞧着身邊的女子急急的問道,伸手便拉住了沈青的手便打斷道:“奉大夫這話,容我思量些時日,再給答複可行?”
奉正笑得越發歡快,他本是試探着這姑娘,如今卻是有着十足的興趣。面臨着這般大的好事竟然能夠這樣冷靜從容,這姑娘的氣魄已然的超越了同齡男子了。這樣的徒弟他是收定了:“予你三月之期,三月之後我來等你答複。”
穆楠點了點頭,便赤足下榻,朝着奉正行了個躬身大禮,“多謝大夫,他日到來,我必定給你答複。”
沈青看着自己的女兒這般知禮,也就沒說什麽,只是取下了放在屏風上的衣服搭在穆楠的身上,同樣的朝着奉正行了禮。
奉正瞧着面前的兩個女子行如此大禮,心下更是堅定了收穆楠為徒的念頭:“今日,我便先走,他日再來。”
“奉大夫既然要走,老奴便來送送吧。”門外忽然傳來老妪蒼老的聲音,随後便瞧見一個身着青褐色的老婦人從窗口那邊走過,而後便踏進了。
老婦朝着沈青行了一禮,細有看了看赤足着地的穆楠皺了皺眉卻并沒有說什麽,便領着奉正出去了。
☆、婚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