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孟澤在上石階的過程中跟上了單梓琰,單梓琰進了寺,一路走向了主殿,便沒了身影。

孟澤緊跟着,卻還是跟丢了。

偌大的主殿裏,只餘下幾個虔誠跪拜祈福的。灰衣僧服的和尚,瞧着木魚,嘴裏念念有詞,一時室內盡是一陣佛語禪經。擡頭便可以看見渡金批光的佛像,佛像雙眼微閉,嘴角溢出絲笑非笑的意味,左手托着右手的手肘,右手在虛空結印。

幾乎到達屋頂的高度,令人一看生畏。

孟澤眸中帶着冷光,動作也沒有了半點謙卑。她自幼便受盡折磨,與她而言,佛有眼無珠,信不信又有什麽幹系。她四處環顧着這略顯空蕩的主殿,想要琢磨出單梓琰往何處去了。

殿的左側卻是多出了一條通道,細看倒是通向寺廟的幽靜之處,外面郁郁蔥蔥的樹木帶着特有的挺拔與筆直的氣質。這般看着倒是實在是個隐秘之處。

孟澤想着便走過了過去。

過了通道後,發覺自己處在後山之中。滿地的翠草枯枝,筆直的松針樹木一個又一個突地而起。木頭基本上是需要一成人合抱才可抱住,這般看着這山倒是有一定的歲數。

後山不同于前庭的熙熙嚷嚷,顯得格外的僻靜。除去細微的鳥叫聲,倒是十足的幽靜。

孟澤在後山處轉悠了會兒,便瞧見身着玄黑色的錦袍的單梓琰如松般站在遠處,他身邊跪着的是一個全黑衣的人,那人臉上還蒙着一塊黑色的布巾。

孟澤擡眼看了看天,天色也不過是申時三刻,陽光還算是明亮。這光天化日之下,還身着夜行衣,的确有些奇怪。

孟澤隐去身形,藏在一個木頭後,屏氣仔細的聽着。

那兩人細細的交談着,而後便看見單梓琰勃然大怒,他一掌劈向身邊的粗木樹身,那樹經不住單梓琰這一掌,似有搖搖欲墜之勢。黑衣人似是驚吓到了,不住的磕頭請罪,額角都磕出血了,也不敢怠慢。

隐隐聽見單梓琰厲色道:“他們倒是好膽量,竟敢乘着我歸京之日動手………勾結北蠻首領,也虧得他們想的出來…這大晞若是亡了,定然是亡在這群殿堂肉食者之類手裏……”言辭之間似乎可以想象的到那人劍眉橫豎,眼帶寒光的模樣。

孟澤定了定,別過身來,便看見單梓琰将那黑衣人喚了起來。黑衣人顧不得拭去額角淌下來的血,模樣甚是謙恭,彎身聽着。

距離太遠了,聽不清兩人講些什麽。只是依稀看見黑衣人點頭垂首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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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單梓琰冷冷的道:“此事要做的徹底,他欺我乃良善之輩,那麽你且給他瞧瞧。”

黑衣人依舊謙卑不做聲,順從的站在那處。

距離有些遠,孟澤看不清那黑衣人說了些什麽,便微微側過身,想要看的更加清楚。只是這一番動作顯然被單梓琰察覺了。

只見單梓琰驀地轉身,隔那麽遠,孟澤都感覺到那恨利的眼光。孟澤不由的一顫,便僵在樹後邊。

“誰在那邊?”男子威嚴的聲音似是夏日的炸雷,響在人耳邊顯得格外的驚駭。

孟澤感覺耳邊傳來腳踩樹枝的聲音,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心裏。可是她不敢貿然動作,若是被單梓琰抓住了,不死也鐵定受傷。

想及穆楠尚未嫁與将軍府,若是這一次不能安然逃脫的話,只怕以後是休想踏入将軍府半步,那麽也就意味着自己永遠都不能待在穆楠身邊了。

孟澤心下一片蒼茫,卻又有些害怕與不甘心。

她咬了咬牙,準備逃走,卻是聽見身後又傳來了一身溫和的聲音。

只聽見那人道:“原是單将軍,老衲當是誰人膽敢在我寺院後山伐木呢。多日不見,單将軍倒是功力不減當年吶。”

而後傳來單梓琰爽朗的笑聲,似乎兩人交情不錯。

孟澤輕輕的轉身,便瞧見一位身着黃色僧服的僧人。那人眉目慈善,嘴角的笑倒是像極了在主殿裏看見的佛像。

接着便看見單梓琰擺了擺手,那黑衣人便撤走了。

兩人似是許久未見,那和尚說了不到兩句,便領着單梓琰往後山深處前去。不消片刻便什麽也看不見了。

孟澤這才松了口氣,想起之前的危機狀況,便出了一身的冷汗。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後山深處,那處沒有半點人影。

此刻天色也近乎有些晚了,林子裏顯得有些昏暗。孟澤似是想起什麽了,便直直的往主殿那邊去。

穆楠與簫昇分別之後,便找着去将軍府的路。

單梓琰乃是大晞有名的大将,京城中又有哪個不知單府府邸。

穆楠随便問了幾個人,便知道了将軍府的所在。

她并未進去,借着周圍屋舍的圍牆藏着身。便細細打量着将軍府。

府邸前面有兩座石獅子坐鎮,那獅子怒目圓瞪,龇牙咧嘴,好不兇猛。

兩名武士持着戟立的筆直,随面容平凡,膚色有些黑,似是日曬所造成,但站姿卻并非一般門衛所能表現出的。那兩人站的筆直,沒有絲毫的其他作态,倒顯與那石獅子一般無二。

視線越過兩人,便可以瞧見門敞開着,府內看的清假山,翠枝,卻見不到其他的。

穆楠擡眼看着屋檐周圍,隐隐可以瞧見蟄伏在屋頂的黑衣人影,再瞧周遭樹木,也有些若隐若現的人影藏在樹木後。

若不是看的仔細,角度刁鑽怕是難以察覺。一般人誰打量這屋檐,也就只有穆楠才會注意。

她想及上次從酒樓出來的晚上,孟澤跟她講過将軍府戒備森嚴,而今看到倒也卻是印證了戒備森嚴的意思。

穆楠此時也不确定不二和孟澤在不在裏面,若是在裏面,自己如何進去也是一個問題。雖說這将軍府并沒有多少人知道自己,但是以何種名義進去也是一個問題。這般想着,穆楠覺得自己太過草率,竟是什麽都沒有準備就貿貿然的來找人。

她有些無奈,卻沒有其他的辦法,只有等着。

只是圍着這廣闊的府邸繞了半個圈,繞到後門處了。

将軍府後門較之于前門門小了許多,但也有士兵守着在,只是看着不那麽嚴肅。時不時有幾個侍女模樣的姑娘或者仆人從們口出去,進去的也基本上是那些人,只不過手裏或多或少的拿着些日用品一類的。

穆楠想了想卻不得其法,她唯今的能力尚不足以闖将軍府而安然逃脫,便是混跡于那群女子仆人中,也有些不妥。

且不談那些人的警惕力如何,光是她自己本身的面容相貌,氣質品性,也不足以混跡。

貿然行事,只怕是會落人口舌,萬一驚動今晨去穆府的那位将軍,只怕連性命保全都難說。

穆楠想及今日見那将軍時,心裏便覺得那樣一個人是個武斷獨權。那人雖然口裏說着一起商談婚期,卻基本都是那人定的。

如此但是真的不可輕舉妄動。

穆楠想及起不由的覺得有些氣惱,卻還是一動不動,眨眼也不眨的盯着那出口。

時辰緩緩移去,再看天色已然是到了申時。穆楠藏身的那屋舍投下的影子斜長,影子以外乃是明亮的光。光與影分割開來,泾渭分明。

将軍府後門的進入,倒是少了許多。站在門外的士兵也換了一輪,兩人看着倒顯得精神奕奕。

穆楠的心焦在這近乎一個多時辰的時間裏早淡然了,面色卻寒若冷冰。

她不敢确定若是兩人還未歸來的話,那麽她會做些什麽、

在尚未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之前,卻已然折去了兩人,其中孟澤還是陪伴她多年的人。若是真的失去了,那麽她一定會滅了這将軍府,這一點她的确會做到。

“姑姑,你且好些回去吧,便別送了,這京城的路我還是識的。”忽的,穆楠聽見了不二略顯平凡的嗓音響起。

她擡眼看了看,便瞧見不二穿着一身灰衣仆人裝,肩上擔着兩個空籃子,依稀還看得清那籃子邊緣的殘菜碎葉。

不二身後跟着的是一個略先富态的女人,那人身段……有些過于豐腴,模樣也有些老态。那人的穿着不似之前侍女那般靓麗,也是一身灰色的衣裳,外邊圍了一層白色的圍裙。這般看着倒是有些像廚娘。

不二說話的對象正是那人。

只看那人在不二的肩上拍了幾下,那肩膀上便印下了幾個油手印,煞是醒目。不二不動聲色的将那人的手撥了下去。

“金寶啊,姑信你,姑的事兒就拖在你手上了,這廚房的送食以後便由你來做。”那廚娘沒感覺到不二推辭的态度,依舊我行我素的将那手印子印在不二的肩上,這次是另一邊。

不二嘴角隐隐抽搐了下,只虛禮的道了聲:“哎!”就逃也似的跑了。

那廚娘遙遙的看着,不二挑了一個最近的拐角進去了之後,那廚娘才進府裏去。

穆楠見不二出來後,原以為孟澤也會出來,可是等了一會兒卻并未見到孟澤人。她心在有些疑惑,只有趕上前去找不二。

不二正立在牆角便端詳着自己肩上的兩只油手印,哭喪着臉嘀咕道:“這下完了,我才買的新衣裳,就被那賊婆娘給摸成這樣了……”

不二将肩上的空籃子丢在地上,用他那爪子扒拉扒拉肩上的印子,那印子非但不消,反而蹭的不二手上一手的油。

不二猶豫的将手抵在鼻下,接着便是一個仰頭,像是那手是什麽厲害的物體,嫌棄的在牆上蹭了許久才罷休。

穆楠見不二這番作态,并不說話,只是背手朝不二旁邊走去。

不二似乎驚覺到自己身後有人,籃子也不要了就撒腿就跑。

穆楠無奈,站立了冷冷的道:“站住。”

不二聞言愣了愣,才遲鈍的轉過身了,只是模樣有些滑稽。他的爪子還保持的奔跑的狀态,握拳停在半空中。

不二見人是穆楠,狗腿的往穆楠身邊湊,他走進後站的筆直,随後咧嘴笑道:“是公子啊。”說完又像是想起什麽一樣,疑惑道,“公子,怎麽會在這?”

穆楠見不二覺得奇怪,不由的心裏感到一陣焦急,她低低的問道:“孟澤,沒有與你一起麽?”

不二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孟澤?她不見了?”

穆楠見不二什麽也不知道,便不再問了。只是眉眼皺了皺,想着此時指不定孟澤許是會回去了,便對不二道:“先回去吧……消息你探到了麽?”

不二聞言不由的喜開顏笑,眉飛色舞道:“自然,我趙……不二出手豈有不到之禮。”

穆楠并不多言,沉着臉帶着不二慢慢往回走。

☆、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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