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按照今日雙日排課,時間不夠用,有一部分的班級會留在下一個雙日上課,愁得,是今日要上課,還是時間加倍的班級……
率性堂出了一個虞意,的确是十分驕傲的事情,據說昨日那個事情,就連其他幾位博士都談論起來,将虞意好一番誇贊。
但是問題是,人家厲害,那也是人家的事情,當班級榮譽感催生出來的自豪過去之後,率性堂的各位學子也意識到,功課還得自己來!
其實,不止是六堂弟子,就連幾位講課的博士也無比扼腕嘆息——
尼瑪小姑娘講課就是不一樣啊!這下了課學生的心都還在她那裏!你們倒是聽講啊混蛋!那個誰!你的課文背會了嗎!
今日上課的,依舊是誠心堂在前面,而後是修道堂和正義堂,且因為時間關系,三堂合并上課。
陸錦沒有信口胡說,若不是所有學生同時完成第一門功課,她不會立刻開始新的內容。關于這一點,崔博士與陸錦商談過,意思很是明白——
國子監分為這三六九等的學堂,就是按照學生資質來,有的學生的确就是天資愚笨,若是一味的照顧落後之人,反倒耽誤了天資聰穎之人的進度,如此根本就是事半功倍。
陸錦聽完,只是笑了笑,也客氣的回應了,可是一番太極打下來,最終并沒有表示會改變這個主意。
崔博士雖然不滿,但也不能就此背後指點她一個小姑娘,總是有失長者風範的,不過,聽說率性堂倒是流露出了些不滿的聲音。
今日上課,因為是三堂合并,所以實在室外教舍上課。
桌椅板凳都是一樣,唯有周圍的環境有了一些變化。仿佛走出了那四四方方的教舍,人的心情也輕松不少,至少大家今日再看陸錦,沒有了昨日的兇神惡煞。
不過,這并沒有什麽卵用。
轟天雷,還是一個頭疼的東西。
因為加時趕工,陸錦上課的時候,手上已經多了三個轟天雷,傅承宣頓時就想到了昨日那些零件——所以說上課之前她就拼好了!?QAQ!
已經是見過的東西,所以陸錦也不廢話,唯一的要求,六人一個小組,不可交頭接耳,不可傳遞眼神,智能獨立思考,不限時不限次處,以最終六人找出所有機括為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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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宣帶着李元然,楚嘉和李元然的另外三個兄弟成了一組,而趙德一幹人也是一組,開始之前,不少人都偷偷地看傅承宣,那個眼神仿佛在說——
少年!一個晚上已經過去了呢!你是不是該透露一下竅門在哪裏!?
傅承宣的回應——一張冷臉。
因為昨日上課的時候,傅承宣和李元然就排在後頭,公平起見,今日班級內部還是按照昨日的排序來,只是從兩人一組分成六人一組,這樣一來,傅承宣前面就只有六個人,剛好一組,也就是說,輪過了他們,就立馬到傅承宣這一組。
陸錦已經怡然的在衆學子糾結的目光中開始喝茶看筆記,傅承宣也看了她一眼,忽然就想起了她早上的那番話——能做到滿分的事情,為何要剩下力氣?繼而又想到了她那個不願坦白的掩飾笑容。
傅承宣收斂了心神,把注意力投放到了那個小玩意上頭。
前面一個小組,不曉得是運氣好還是如何,六個人輪番戳了兩遍,竟然都沒中!
六個人:感動!棒呆!~~o(>_<)o ~~
而一旁的傅承宣,在仔細的觀察中,忽然就皺起了眉頭——
咦……難道是這樣!?
☆、第 37 章
? “砰!”機關觸動,原本屏息凝神的氛圍,在一陣嗷嗷叫喚中被打破。
維持了兩輪過半的記錄,就這樣被終止了。
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六個人當中但凡有一個人失敗了,自然就意味着一整個組都失敗,功課是完成不了了。在一片哀嚎和喪氣聲中,傅承宣的小組上位了。
六人盤膝圍坐與環繞轟天雷的蒲團之上,一個個都默默地擄起了袖子,一雙雙眼睛在六百多個小孔上掃來掃去,人手一根小竹劍,掃完那些小孔,就開始相互掃對方——
哎,你戳哪個!?( ⊙_⊙)
除非你先告訴我你戳哪個!(¬_¬)
另外個人你看我我看你,手裏捏着的小竹簽都快汗濕了,卻沒有人先下手。倒是傅承宣,修長漂亮的手指捏着小竹劍,并沒有急着動手,反倒是側過頭看了一眼同樣盤膝坐在矮幾前,翻看面前書頁的女人。
那一瞬間,仿佛是有了一種心靈感應,陸錦也擡起頭來,望向傅承宣這邊。
兩人對視的那一刻,傅承宣漂亮的眼睛裏忽然浮起了一層笑意,清明的眼神中再也看不見一絲一毫的困惑,他微微一挑眉,似是挑釁,似是得意,不緊不慢的收回了目光,對着其他五人淡淡道:“既然你們都不願意動手,我就來了。”
話音未落,傅承宣随手就捅進去一根小竹劍!同一時刻,其他五個人全都不忍的閉上眼睛——宣哥你真的要這樣随意的傷害自己嗎!
等等——
其他五個人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就看到傅承宣長腿盤膝,嘴角翹着一個弧度,那眼角眉梢都透着一種深深的鄙視——你們幾個完蛋玩意兒!
“诶——”五個人發出了低聲的喟嘆,傅承宣扭頭對身邊的楚嘉道:“來啊,還要本少爺請你啊!”
楚嘉身為兵部尚書之子,從小也是修為習武,十八般兵器樣樣都練過手,雖然算不上是什麽獨步武林,但也絕對是功夫少年,然而功夫少年現在,就是拿這麽個小筒子沒辦法,在傅承宣的催促下,楚嘉艱難的拿起小竹劍,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一個個小孔孔,仿佛那是一個能攝人心魂的黑洞!
李元然的眼神,期待中有恐慌,恐慌中有好奇:“楚嘉!快啊!”
楚嘉狠狠的剜了李元然一眼,剛好李元然就坐在傅承宣另一邊,傅承宣挑着眼角往他:“要不你來?”
李元然背脊一僵,飛快的擺着小手陪着笑臉:“不不不不不……”
傅承宣笑了笑,沒說話。
這邊,楚嘉眼神尖的看出傅承宣似乎是有些胸有成竹,笑眯眯的湊了過來小聲的試探道:“宣哥!要不……小弟的機會也讓給你?”
說着,已經雙手奉上了手裏的小竹劍。幾乎是楚嘉這話一出,其他四個人都一臉期待——
╰(*°▽°*)╯沒錯宣哥!成功了算你的!就算失敗了,我們還是會貫徹落實“只有一個宣哥”的重要思想!來叭!
傅承宣掃了他們一眼,伸手拿過了楚嘉手裏的小竹劍,信手一戳。
大概是他太不經過大腦,動作太快,其他五個人都沒來得及捂腦袋,就聽到小竹劍卡的一聲,順利進入!
片刻之後,五個人的臉色都變了,仿佛看神一般看着傅承宣。
身後還有子彈打出以及哀嚎聲此起彼伏,傅承宣區已經帥氣的抓起一把小竹劍,蹙着眉頭一把一把的将小竹劍插進去!
真是見了鬼了!他下手幾乎想都不想,随意而快速,少頃,整個小竹筒,已經被掃了一半的面積了!
驚呆!
同組的小夥伴好像已經忘記了自己是肩負獨立思考的責任在身,不知不覺化身游客,和越來越多的圍過來的同窗一同看起了傅承宣的個人秀!
傅承宣認真的時候,也是十分像那麽回事兒的,他索性将整個轟天雷放到了自己的面前,一邊轉方向一邊戳小洞,當最後一根小竹劍順利戳進去,而最上面的六發子彈穩穩當當的嵌在那裏的時候,三堂其他弟子悉數嘩然!
真是太太太太太屌啦!( ⊙▽⊙)
陸錦破開圍觀人群走進來的時候,傅承宣已經将轟天雷穩穩地放回去了。
顯而易見,傅承宣直接成為繼虞意之後第二個完成功課的人!
陸錦的眼神都變了。而按照往常的模樣,傅承宣應當得意的炫耀一番,可是今天他居然只是笑了笑,然後單手撐地站起身,對着陸錦挑眉一笑:“夫子,請檢驗。”
傅承宣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竟然還退開給陸錦讓出了位置。
陸錦看着那已經被戳的密密麻麻的小圓桶,又看了一眼傅承宣,忽而一笑:“傅承宣,過關。”
陸錦這一聲,沉穩而清晰,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心中得羨慕已經一塌糊塗!
陸錦招來了助教,令其将轟天雷重新清理,更是将下面的活動竹筒轉了一圈,錯亂了位置,轉而對其他人道:“其他人繼續。”
因為傅承宣的過關,所有人都被刺激到了,雖然隐隐約約有一些小的聲音,但是更多的還是對過關之人的羨慕以及對未完成功課的頭疼。
陸錦對學生的要求說苛刻也苛刻,說放縱也放縱。好比傅承宣此刻完成了自己的功課,想留在這裏繼續觀戰也好,是離開這裏也好,皆可随意。
在國子監上課,原本就是一件不容松懈之事,幾乎沒有哪一位先生會這樣縱容自己的學生。如果換做往常,傅承宣一定早就走了,但是今天,他居然留下來了。
沒有得意,沒有嘚瑟,更像是在思考什麽,一個人跑到室內的教舍去了。
這一次,連陸錦都猜不出傅承宣到底在想些什麽。
就在上午的工學課結束要離開的時候,依舊沒有一整個小組完成功課。
陸錦連一聲苛責都沒有,只是今天,她特許讓大家将轟天雷帶回去,按照課上的分組,繼續好好研究。
這已經算的上是給了新的希望。大家雖然十分的低落,但是還是不能不按照指示來。
就在衆人行禮離開的時候,傅承宣忽然出來了,聲音有些冷冷的:“都去哪兒啊?”
今天傅承宣是人生贏家,大家都很羨慕他,李元然回答:“宣哥,下課了。”
傅承宣橫了他一眼:“我當然知道下課了!”伸手一指外面的桌椅板凳:“指望誰給你們搬回去!?只有屁股坐沒有手來收拾嗎!?”
一旁,正彎腰抱起一摞筆記的陸錦微微一怔,望向不遠處那個威風凜凜的男人。
在這三堂中,以誠心堂成績最好,而傅承宣又是誠心堂中的小頭頭,今天還有很好地表現,當傅承宣搬出“尊師重道,愛護教學環境”的口號,不容商榷的讓所有人把室外的桌子墊子都搬進去的時候,大家只能怏怏的動手,同時也非常感慨——
這倆口子……一個讓他們勞心,一個讓他們勞力……真特麽絕配!
其實,國子監中是有專程收拾這些的人,傅承宣之所以見到陸錦獨自收拾,不過是她的自己的習慣。即便旁人收拾了,依舊覺得不對勁,一定要自己來擺弄擺弄,陸錦正準備阻止,就聽到手腳麻利的李元然脆生生的聲音:“宣哥,我的擺正了!”
傅承宣正在幫着搬桌子,聞言橫了李元然一眼:“你說整齊了就整齊了?去邊上給我扛木板過來,一個桌角一個桌角的比着!歪一張我就摁了你的眼珠子!”
當胸一劍!
李元然:w(°Д°)w今天的宣哥……跟平常的不一樣!
在整個“愛護教學環境”的過程中,陸錦幾乎連一張坐墊都沒碰到,就看着衆學子在傅承宣的指揮下,把桌椅擺的整整齊齊,末了,李元然竟然真的扛了長長的木板過來,比着桌角看看是不是在一條線上……
直到傅承宣讓陸錦來檢查工作的時候,他方才翹着嘴角看向陸錦,那笑意滿滿的眼中,仿佛在說:夫子,滿意你所看到的嗎!
陸錦看了一眼擺的整整齊齊的桌椅,無聲的笑了笑,傅承宣偷偷地打量她的神色,但是……完全沒有看到一塌糊塗的情緒波動嘛……
╮(╯_╰)╭你真的不要表揚一下我嗎?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傅承宣就咯噔一下。
不對啊!誰要她表揚了!說的好像他這些是為她做的一般,那……那上完課本來就要整理教學現場嘛!
然後,就聽到陸錦說:“辛苦大家了,都回吧。”
衆學子又是一拜,紛紛離開。
陸錦眼光一掃,就看到那只背影略顯落寞的小魔王踢踏着鞋子往外走,陸錦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個背影上,就在那個背影忽然一頓,那顆腦袋嗖的一下轉回來的時候,陸錦卻更早一步的收回了目光,轉身進了內堂。
傅承宣回頭看陸錦,卻沒有自己臆想的“目送夫君離開”的場景……
“哼!”傅承宣想到她剛才那句話,就覺得不舒服!
這跟他們有什麽關系!難道不應該表揚一下發起人嗎!
仿佛是覺得不解氣,傅承宣又哼了一聲,扭頭闊步離開。
————
如果說之前虞意輕輕松松完成了功課,讓整個國子監都為之震驚甚至贊嘆不已,那麽傅承宣完成的課業,卻有些意料之外的,分成了兩個說法。
其中一種,是和對虞意的看法一樣,認為其天資聰穎,觀察入微。而另一種,則是認定了傅承宣根本就是利用身份之便,在陸錦那裏拿到了訣竅,這才順利過關!
但不幸的是,當這兩種說法碰撞在一起的時候,不知道是出于一種什麽樣的心态,似乎傾向于後者質疑說法的人越來越多,且這當中,大多數是六堂弟子。
流言這個東西,總是越說越像樣,死的都能說成真的。這在當初的陸錦一案中早已經得到驗證。
傅承宣從前在誠心堂,雖然不算是吊車尾的,但也絕對不是什麽尖尖學子。現在他能直接越過衆多率性堂的弟子,成為虞意第二,這本來就是讓人十分懷疑的一件事情!
因為雙日的一堂工學課時間太長,所以三堂合一,陸錦反而多出了半個休息日。
就在陸錦準備下午先回府的時候,李元然忽然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一臉的驚惶無措:“夫子!夫子!”
陸錦蹙眉:“怎麽了?”
李元然很着急:“宣哥……宣哥不見了!”
☆、第 38 章
? 得知傅承宣忽然沒了蹤影,陸錦也是一怔。似乎是沒想到傅承宣會是這樣的反應。她當即詢問李元然下課之後道現在都發生了什麽,李元然也是慌得很,一五一十的全都說了。
原來,當傅承宣完成功課的消息傳出去之後,最先表示不滿和懷疑的就是率性堂。率性堂原本就并不怎麽看得起屈居第二的誠心堂,加上傅承宣和陸錦的關系,這些佼佼者便越發的不服,直接放出話來,認定傅承宣弄虛作假。
因為流言這個東西永遠說越傳越傳神,竟然有人放出消息,這轟天雷作為教學道具,原本是被陸夫子放置在修俊館,也是以示公平,可是昨晚,有巡查的助教發現,綏國公府的人居然跑來把轟天雷給帶走了!
這簡直是證據确鑿!來拿這個做什麽?難道不是回去讓傅承宣開小竈麽!因為有了這個說法,相信的人也漸漸多起來。
其實當時上課的時候,誠心堂中也有人是羨慕之外感到不服氣和懷疑的,這當中又以趙德為首,直接在誠心堂裏頭鬧開了。
“那個趙德和陳勳都是一夥兒的,嘴巴可欠着呢!說話有帶刺兒,夫子,學生敢發誓!宣哥根本沒有和他們鬥嘴吵架,很多人都看着呢,是他們咄咄逼人,宣哥實在受不了了,才一人踹了一腳,他們自己武功不及,當場就求饒了!”李元然急急地解釋。
原本以為傅承宣是要武力鎮壓,可沒想到,趙德他們都求饒了,傅承宣卻扭頭走了,還走得很是潇灑。結果,就因為這一走,陳勳等人越發的嚣張,連帶着剛才那一腳,把話說得更難聽。
現在,六堂弟子無一不知無一不曉,這繼虞意之後完成課業的傅承宣,其實是弄虛作假。連原本對其贊許不已的人,也漸漸地轉換了陣營。
“夫子,這一次真的不是宣哥惹事,是……”
李元然還想辯解一番,陸錦卻打斷了他。
“我知道了,你回去上課便是。”
“可是……”
“回去。”完全無視李元然的焦急,陸錦繼續收拾書桌上的筆記,将他趕回了誠心堂。
如果傅承宣真的作弊,那陸錦身為夫子,也是受到些牽連,責無旁貸的。
趁着下午休息的半天,陸錦回到了綏國公府。可她沒想到的是,這個消息竟然比她快了許多,已經被傅時旋和傅夫人知道,但是讓她更沒想到的是,傅時旋非但沒有苛責什麽,還在心平氣和的喝茶,當下人說少夫人回來的時候,直接将陸錦叫到後院喝茶。
傅夫人也是在的,聽到這個消息後,除了擔心,更多的是煩惱。
見到陸錦回來,傅夫人憂愁的看了她好幾眼。陸錦向二人行禮,落坐一旁。
傅時旋正在讀兵書,見陸錦坐下,将兵書放在一旁,在陸錦面前放了一只杯子,傅夫人親自将煮好的茶倒給她,就聽到傅時旋沉聲道:“國子監中發生的事情,我們已經知道了。”
一個平淡的開場白,沒有責問,沒有怪罪,仿佛在談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陸錦想了想,道:“爹有什麽想說的,大可直言。”
傅時旋微微挑眉,竟然笑了出來,一邊笑一邊擺手:“你娘不是說了麽,如今你是承宣的夫子,若真要輪到指責,也是你先來。我只想知道,這件事情,你可有自己的法子來解決平息?”
陸錦沉默的看了傅時旋一眼。
哪怕已經不再年輕,這個男人依舊給人一種無形的威懾力,那是多年的經歷沉澱下來,什麽都換不來的。
陸錦忽而淡淡一笑:“爹娘能信任阿錦,阿錦很是感激。這件事情,還請爹娘不要擔心,阿錦一定會好好解決。”
傅時旋點點頭,居然就這樣結束了話題。
“承宣這個小子,也不曉得是在做什麽,回來之後就将自己關在書房,你且去看一看,吃飯的時候叫你們便是。”
傅夫人在一旁,驚訝的張了張嘴,好像沒想到這件事情可以這樣子解決,好像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暴力嘛!
等到陸錦出去了,傅夫人小心翼翼的問:“你真的不打阿宣嘛!?”
傅時旋苦笑一下,放下手中的茶杯:“你就這麽希望我揍這個臭小子?”
傅夫人一聽,當即捂住自己的嘴巴,搖晃着腦袋。
傅時旋看着她搖晃腦袋的時候,頭上墜着的水滴跟着歡快的搖晃,又是一笑:“若是庸才,怎麽打也是一團爛泥,且看一看阿錦,你還不明白麽!”
明白!?傅夫人表示真的不是很明白啊。
傅時旋握住她的手,耐心的解釋:“阿錦是個有想法的孩子,這天底下,也沒有哪個女子面對無可救藥的夫君,還能神色坦然。方才見她神色如常,并無什麽隐忍之色,回話也是十分自然,想必這當中,的确是有什麽誤會。”說到這裏,傅時旋又看了傅夫人一眼:“流言這個東西,經過上次的事情,你心裏還沒有數麽?”
傅時旋一語點醒,傅夫人茅塞頓開。
雖然這件事情的确有點蹊跷,但是誰說不能是自己兒子聰明呢!?
傅夫人看着陸錦用過的茶杯,忽然嘆了一口氣:“老爺,其實阿錦是個不錯的孩子,聰明,心思也細膩。你之前說……”
“阿錦的确是個不錯的孩子,如今她是承宣的妻子,若是能這樣下去,不失為一件好事。其他的,就先不要多想了。”傅時旋打斷了妻子的話,喝了一口茶。
傅夫人目光動了動,又是一聲輕嘆,點了點頭。
陸錦一路往自己的院子走,才剛剛跨過一個月亮門,就遇上了抱着一堆木材哼哧哼哧往書房跑的阿寶。
“啊啊啊——少夫人!”眼看着險些撞上陸錦,阿寶身子一閃,閃開了陸錦。
陸錦微微蹙眉:“這是在幹什麽?”
阿寶好不容易站穩了,氣喘籲籲地回答:“少、少夫人,我也不知道,是、是少爺讓我們弄這些東西的。”
說這話的時候,銀心也過來了,見到陸錦就像是見到一個大救星:“少夫人,您總算回來了!快來看看吧!”
陸錦有些不懂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銀心不知道怎麽解釋,一把拉住陸錦就往傅承宣的書房跑,陸錦還沒見過銀心這樣慌張。等到兩人來到傅承宣的書房外面時,果然就聽到書房裏面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
“他在做什麽?”陸錦望向銀心。
阿寶扛着木頭追過來,聽到陸錦的問話,趕緊搶在銀心面前回話:“少夫人,少爺他今日一回來便去了書房,說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做,少爺真的沒有貪玩啊!”
陸錦微微挑眉:“重要的事情!?”
“嗯!”阿寶很負責任的點頭。
就在這時候,書房的門砰的一下被踹開,傅承宣冒出一顆腦袋出來:“阿寶!叫你拿東西你是拿到天上去了!?我……”
忽然看到陸錦站在外面,傅承宣一愣,旋即像是見到鬼一般,嗖的一下縮回腦袋,飛快的關上門,還不忘記喊一聲:“阿寶快把東西拿進來!”
銀心和阿寶對視一眼,全都望向陸錦——少夫人您怎麽看?
陸錦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忽然笑了笑,望向阿寶:“沒聽見少爺說什麽?還不快把東西拿進去?”
得到陸錦的允許,阿寶連忙點點頭,扛着木板就進去了。陸錦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銀心三兩步跟上,還有些好奇:“少夫人,少爺怎麽了?您不管了嗎?”
陸錦唇角帶着笑:“由着他去吧。”
銀心愣了一下,沒有再說什麽。
天色漸漸地暗了。國子監中的事情變成什麽樣子,陸錦沒有再去管,只是到了吃飯的時候,飯桌上卻沒有傅承宣的影子。
阿寶結結巴巴的解釋:“少……少爺說有些事情還沒做完,就不出來吃飯了。”
傅夫人皺起眉頭:“什麽事情連飯都不吃了?”
傅時旋卻低沉道:“随他去吧。阿錦,你看這些就是了。”
陸錦微微點頭:“是。”
傅夫人看着陸錦,笑着給她布了些菜:“如今你也是兩頭奔波,多吃些,別累壞身子。”
陸錦看着送到自己碗中的菜,笑了笑:“多謝娘。”
傅夫人暗自嘆息一聲,面上還是笑笑:“一家人客氣些什麽。”
一旁圍觀的宋叔和秦嫂表示,其實這三個人更像和諧一家人好嘛!
吃完飯,陸錦正準備回房,傅夫人忽然叫住了她。
陸錦不明所以,原本猜測她是為了傅承宣的事情心煩,卻沒想到,她竟然拿出一個小小的錦盒,遞給了陸錦。錦盒裏面,是一枚很普通的小銀鎖。
傅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阿錦,你知道娘是小門小戶,所以沒什麽貴重的東西。只是這個東西,是出嫁的時候,我爹送給我的。那時候人也天真,想着這東西要留着送給自己的兒媳。只是真的到了綏國公府,才發現這東西是在不算什麽貴重的東西。不過今日,娘還是想把這個東西送給你。”
陸錦這樣的人,見過多少寶貝?是不是珍貴的東西,一眼就認出來了,可陸錦更加明白,傅夫人如今送出的,不是一枚普通的銀鎖,而是對兒媳的認可。禮輕情意重,當是如此。
“多謝娘,阿錦很喜歡,往後,必然每日都要帶着。”陸錦溫和一笑,收下了傅夫人的銀鎖。
“娘幫你戴上。”傅夫人拿過她手裏的銀鎖,陸錦點點頭,很配合的微微垂首。傅夫人為陸錦帶上了銀鎖,卻在她白皙的脖頸上,看到一條金鏈子:“你原本還戴着什麽嗎?”
因為天氣尚且炎熱,衣裳穿的并不多,哪怕她因為要去國子監的關系,舍了抹胸的長裙,穿上了交領的襦裙,依舊能順着那金鏈子往下,看到一個硬硬的東西貼在胸前。不但佩戴了,還放在以上裏面,必然是十分珍惜的。
因為陸錦垂首,所以傅夫人沒有看到她忽然僵硬的笑容。
陸錦戴上了銀鎖,神情已經恢複如常:“女兒家總是喜歡佩戴個什麽首飾的,這個銀鎖阿錦很是喜歡,再次謝過娘,阿錦一定會好好珍惜。”
傅夫人就算再不怎麽聰明,也記得當初陸錦為自己梳頭的時候,自己打量到的——她雖擅長制首飾,卻不怎麽戴首飾,唯一的首飾,就只有那柄在普通不過的金簪。又何來“喜歡佩戴什麽首飾”一說?
傅夫人深深的看了陸錦一眼,笑了笑,跳過了這個話題,轉而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往後,你莫要再去佛堂幫忙了。”
陸錦倏地望向傅夫人:“娘……”
傅夫人握住陸錦的手,笑容仿佛是拉着女兒話家常的母親:“且不說就算你沒有擔着什麽職務,也不用去幫忙打掃,如今你早出晚歸,更應将精力放在自己的事情上。你真當娘老眼昏花沒用了麽,娘出身鄙陋,也過不慣那些太舒坦的日子,你倒是好,好不容易一點活兒,你就搶去了一半!娘知道你是個踏實認真的的姑娘,若是娘當初說了什麽重話,你不要放在心上,娘是個粗人啊,自然是想到什麽說什麽,明白麽?”
她多年來,每日都有習慣去打掃先祖的牌位。可是這些日子,她發現位置放的比較高比較險,需要踩那個笨重的木墩兒才夠得着的地方,已經是幹幹淨淨。她讓秦嫂留意一番,才知道陸錦晚上會偷偷地過來,把難以清掃的地方都清掃幹淨。陸錦睡得晚,又是睡前吩咐丫頭打熱水沐浴的時候過來,等做完了,洗個澡睡覺,房裏的丫頭都不曉得。
于是,就變成了婆媳兩個,一個晚上來清理,一個早上來清理,于是,早上的那一個就會輕松很多。
最後,傅夫人拍拍陸錦的手,語重心長道:“娘有時候想事情不一定有你們年輕人那麽周全,謹慎。但是夫妻間相處,有些話,娘卻不得不說。”
陸錦聽得很認真:“娘有話不妨直說。若是阿錦做的不好,一定會好好改過。”
傅夫人連忙搖頭,苦笑道:“不不不,你已經做的很好。其實……這也不是誰做的不好的問題。阿錦,當初我嫁給你公爹,便一直覺得配不上他,所以,這麽多年來,娘不說要讓你公爹為娘感到驕傲,最起碼,娘不能給你公爹丢臉。”她嘆了一口氣,繼續道:“承宣的性子,娘很清楚。所以娘更希望,他和自己的娘子之間,能夠相互扶持,一起走下去。而非一個犯了錯,另一個來補救。你明不明白?”拍了拍陸錦的手:“我和你爹的确心疼承宣,畢竟他是我們的親生兒子,但若他實在是不像話了,我們也必然不會姑息。所以,你也不要姑息!他是你的丈夫,你應當知道,怎麽樣對他才是最好。”
所以,她說這番話,是怕陸錦因為傅家兒媳的身份,過于袒護傅承宣。反而對他們兩個都不好。
陸錦沒有辯解什麽,認認真真的聽完了,低低的“嗯”了一聲。傅夫人終于沒再說什麽,囑咐了她好好照顧自己的身子,不要累壞了,便放她回去了。
陸錦回房的路上都很沉默,可就在踏進房門的那一瞬間,面前忽然蹦出個高大俊朗的男人,對着她瞪大眼睛做出一副吓人裝:“嘿!”
于是乎,向來面不改色,處變不驚的女人,居然整個身子一震,連面色都在那一瞬間蒼白了!
陸錦被吓了一跳,傅承宣被陸錦吓了一跳,趕緊關切道:“不是吧?真的吓到你了!?”
陸錦被吓到也是那麽一瞬間,現在看到傅承宣一臉的關切,臉色漸漸的紅潤起來,伸出食指抵在他的眉心,微微使力把一張俊臉從面前推開:“沒事。”
冰涼的指尖點在自己的眉心,傅承宣被推開,眼看着陸錦坐在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這才回過神來,又湊了過去:“今日……今日在國子監的事情,你也聽說了吧。”
陸錦沒想到這一次他會主動提起,她放下茶杯,看着傅承宣,眼神很是明确——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傅承宣的确有很多話想說,他抿着唇想了想,忽然伸手拖了一張凳子過來,一屁股坐下,神色中難得的帶着一番嚴肅:“阿錦,我也不曉得說什麽好,你放心,這件事情我會解決,你不用為那些無聊的人生氣亦或是煩心!”
傅承宣說完這番話,整個房間中簡直安靜的不像話。
陸錦用一種意外的眼神看着面前這個俊朗的男子,好像有些不相信剛才那番話是他說出來的。
陸錦的表情有些不對,傅承宣皺起眉頭打量了一下,心裏頓時一咯噔,話也脫口而出:“你是不是聽到什麽流言了?他們是不是說很過分的話了?”
陸錦是真的很意外。因為據李元然所說,他當時是跟陳勳幾個人動了手的,又是動手又是拂袖離去,陸錦怎麽腦補都覺得,他應當是少爺脾氣發作,氣呼呼的離開。
所以她想不到,他居然能心平氣和的告訴她——你不要生氣亦或是煩心。
因為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