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節課過後,六堂炸開了

必多禮,各自随意。”

這陣仗,将原本就受了驚吓的傅夫人越發吓得花容失色——乖乖,別說旁人家的千金小姐和一個這個年紀的男子說話都該羞羞答答,就是她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也要避諱一番。可兒媳婦一整天就要面對上百個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還能臉不紅心不跳的,傅夫人開始好奇自家兒媳婦兒上課時候是什麽模樣了!

傅夫人看着陸錦,忽然間就自豪起來——還用想麽!咱們家的女人,當然是帥帥的!

傅時旋在一旁看着陸錦的姿态,眼中也露出了欣慰之色。将門兒媳,應當有這樣的風采。

今日認識傅承宣帶回來的,要招待,也是傅承宣來招待,衆人問候了傅将軍和傅夫人,就十分有效率的去到花園中共商大計。

花園之中,傅承宣竟然命人将地上的花盆全部移開,騰出了很大一塊平地,中間鋪了一張四四方方的白色棉布,沿着面部一圈,分別置放了坐墊。棉布中間也放着一張坐墊。大家去到後院之中,紛紛露出了疑惑之色。

虞意一直沉默的跟着大隊伍走,無論看到什麽,臉上的神色都是一樣的平靜。

傅承宣率先脫了鞋子走到中間的位置坐下,然後招待其他同窗入座:“離正式開戰還有十天,今日我們的任務,就是将每個人的想法理出來。無論你們是對戰車的建造有什麽想法,還是對戰局戰術有什麽想法,都可以說出來,每人面前對應的白布範圍,都是你們可以寫下自己的想法,最後署名。”

衆人聞言,全都愣了一下。

不錯,這當中的确是有因為兩大精英的加入想要就此渾水摸魚的,可是傅承宣第一天就碾碎了他們的夢……

五十多人,四邊坐下,密密麻麻的一顆額腦袋圍城了一個正方形。虞意也不講究,随意的挑選一個位置坐下,少頃,就有下人們端着筆墨過來伺候了。

這一切,站在遠處的傅時旋夫婦都看在眼中。

陸錦身為兒媳,自然是陪同在一旁。

如今的傅承宣,認真,果敢,當機立斷。面對這樣的任務,看似嘻嘻哈哈,其實心中早已經有了全盤的計劃。就好像當所有人都好奇他和虞意分在一起之後會有這樣的好戲看的時候,他已經直接組織了人來到家中,開始“人盡其才”,而所謂的好戲,壓根兒沒有。

傅夫人看着自己坐在中間,神情嚴肅的兒子,有些感慨:“宣兒如今成熟了很多,也不叫人操心了。”這番話,不知道是對着陸錦說的,還是對着傅時旋說的。

傅時旋聞言,卻是望向陸錦:“阿錦,你怎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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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陸錦是傅承宣的夫子,對任何人家來說,夫子都是教育自己孩子的老師,是需要尊敬的師長,陸錦完全有資格對傅承宣做出評判,在私,從前那個不着調的少爺,在經歷了情感啓發之後,很多方面都有了變化,這些,都多多少少與陸錦有些關系。

陸錦隔着一段距離,看着那個一點點改變的男人。那是她的學生,更是她的丈夫。她看了傅時旋一眼,想了想,說:“将帥之才,可穩軍心。就算是面對逃兵,他也必然能想到最佳的妙用之處。承宣原本就很聰明。只是爹從前不願意信任他,将他看做了不懂事的孩子,将他的一舉一動都當做了胡鬧。江山代有才人出,我想,承宣總有他自己的一套路子。爹不能因為他不照着您既定的路子來,便一味的否認和懷疑。”

傅時旋聞言,竟然沉聲笑了起來:“你這是變相的說我老了?指責我這個老頭子多管閑事了?”

傅夫人也跟着笑起來。傅時旋一直都是一個嚴肅正經的人,鮮少有今日這樣自己打趣自己的。

陸錦也笑了笑:“若是真有人敢笑話爹,第一個不放過這些人的,必然是承宣。”

這番話并沒有正面的回答傅時旋的話,可是卻讓傅時旋收住了那打趣的笑容,轉而成為了一種複雜的欣慰。

也許,陸錦說的沒錯,江山代有才人出,他不能因為兒子與自己不是一個路子,便否認掉他的做法。

前邊,在傅承宣的公開讨論下,有想法的人已經開始嘗試着表述,并且将自己的想法記載在面前的白布上,而想要渾水摸魚之人,也咬着筆杆兒開始苦思冥想。

傅承宣呢?無論是誰,無論說的東西有無确切價值,他都聽得極其認真。甚至有一個人在分析上課時陸錦講的戰車構造之時說錯了一點,傅承宣都極為敏感的将其知名,原本那學生被羞得一臉通紅,可是當傅承宣完全不帶任何嘲笑的将正确的內容複述完畢之後,周圍再也沒有人嘲笑了,那個說錯了的學生在神愣中,仿佛明白了什麽,也顧不上丢臉,認認真真的記下了傅承宣給的正确說法。

“阿錦。”傅時旋忽然叫了陸錦。

“将世子與承宣分在一起,是你的主意嗎?”

陸錦的手段那麽多,轟天雷這種神器都造的出來,傅時旋是不信什麽公開操作,巧合結果。

陸錦目不轉睛的看着遠處的傅承宣,語氣十分的平靜:“合作,比敵對好。”

傅時旋微微挑眉,看了兒媳婦一眼,不再說什麽。

與其說合作比敵對好,不如說是合作比敵對難。面對一個看不順眼的人,當這個人成為對手的時候,激發潛力,全力一戰其實是很簡單,甚至很爽快的事情。可是當這個不順眼的人和自己是統一戰營,要放下所有的成見和過節,看到對方身上的可用之才,才是真正的考驗。

戰場之上,沒有哪一個将帥能憑着一股子血性百戰不勝。會用人,比會殺人要更難得。

傅承宣的眼光終于變了。有那麽一瞬間,傅時旋甚至覺得陸錦是在有目的的改造傅承宣。如果不是因為皇上提出了那些質疑,他當真要為有這樣一個兒媳婦兒感到驕傲。

站在遠處看了一會兒,傅時旋就離開了。這個舉動,足已經證明了傅時旋對傅承宣今日的這個行為的肯定。倘若他覺得傅承宣又在胡鬧,早該板下臉來,而不是走的這般放心。

傅夫人不一樣了。

她還拉着陸錦躲在一邊看,看着看着,忽然冒出一句:“阿錦,還是承宣最好看是不是!”然後頗為嫌棄的看着清俊的虞意,道:“那個虞世子怎麽這麽瘦削不堪的,長得再好看也是皮包骨!哪有我們宣兒來得強壯!這男人啊可不能像那個樣子!”

陸錦順着傅夫人的話望過去,果然就見到越發消瘦的虞意,她的神色沒什麽變化,更沒有什麽動容。只是她記得,虞意從前也是十分精壯之人,而非如今這樣瘦削。可是即便如此,她還是順着傅夫人的話點點頭:“是啊,承宣最好看。”

傅夫人得意極了,開心極了!看着花園中一群勵志的少年,她興致來了:“阿錦,咱們去給這些孩子備些吃的,他們在這外頭說事情,總會口感肚子餓的!”

說着,拉着陸錦去準備吃的。

陸錦被拉走,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她看回去的時候,剛好虞意發言了。這是虞意第一回開口發言,他說話的時候,傅承宣多多少少有些怠慢的斜對着他,而非像對待旁人一樣正正經經的面對過去。陸錦笑着搖搖頭,收回目光。

到了廚房,傅夫人叫來秦嫂幫忙準備。秦嫂做這些可是一把好手,當即喚來幾個廚娘幫忙打雜,自己開始做獨門糕點。

傅夫人很有興致的點餐,等把要做的糕點說完了,她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轉過頭望向陸錦:“阿錦,有件事情我先前就要問,可是一直忘記了。這段日子怎麽沒瞧見阿寶?還有從前伺候你的那個銀心也不見了。”

問到這個問題,陸錦也是一愣。

這個,她當真也是之後才知道的。傅承宣說,阿寶喜歡銀心,因為銀心在府裏病了好久,所以阿寶想要帶銀心回鄉下見一見他的母親。順便讓銀心散散心,看看這樣身體是不是會變得好一些。

銀心說到底是大公主給陸錦的陪嫁丫頭,雖說人已經給了,可到底還有親姐妹在大公主那裏當差,陸錦追問傅承宣是否告知過大公主一聲,可是傅承宣卻笑得人畜無害:“這有什麽好告知的,銀心是丫頭,可也是人啊,難不成做了丫頭,連成親的機會都沒有了麽!人都給你了,你有點主人翁意識行不行!?”

一番話,說的陸錦啞口無言。

因為之前銀心養病,已經很少出現在衆人眼前,就連陸錦也是想起她時專程去探望,而阿寶又直接舍了傅承宣這個半歲多年的少爺,轉而去伺候銀心,這兩個人忽然消失在府上,如果不是有心問起,當真是神不知鬼不覺。

可是人已經走了,陸錦沒有辦法,只能按照傅承宣說的,盡早給兩人準備個紅包,等他們将鄉下的母親接了來,就把喜事給辦了!

話分兩頭,在後院裏,讨論的聲音漸漸變得熱烈。

沒有純粹的蠢貨,每個人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小聰明的存在。也許傅承宣起先給了一些壓力,可是随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出自己的想法,想到什麽說什麽,說了什麽記什麽,氣氛漸漸地變得火熱了。

傅承宣對陸錦的參考書籍和筆記本,幾乎已經到了倒背如流的地步,所以他對具體的戰車構造乃至于創新研究方面很有造詣,虞意向來是文韬武略,讀過的兵書數量不亞于詩詞歌賦,在行軍布陣的理論知識上十分的紮實。但凡兩人說話,都是實打實的幹貨,讓所有人都受益匪淺。眼看着別人面前的筆記比自己多了,一個個都不服氣了,雖然讓他們提出獨到的見解有些困難,但是仔細聽人家的見解,提出補充亦或是質疑,這個就簡單多了!

原本傅承宣鋪着的一大張白布,轉眼間已經是密密麻麻,橫七豎八的記載着許多的想法。

“說了這麽久,休息一下吧。”

在氛圍最為火熱之時,一個好聽的女聲傳了過來。衆人循聲望過去,就見一紅衣女子立在那裏,身後的一衆婢女,手中都端着香噴噴的糕點小食。

一時間,大家都有些看愣了。

這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陸錦向來十分注重為人師表的儀态,在國子監中,每一日都傳的最為素淨的裙子,顏色寡淡,樣式普通,中規中矩。連發髻都是最為簡單,不施粉黛。而離了國子監,因為公事繁忙,陸錦也幾乎從來不參加皇城貴婦間的交流活動,所以基本上沒有人見過這樣嬌豔的夫子!

廣袖處繡着精致的梅枝,雙繞曲裾下的白裙純淨如雪,越發襯得紅衣如火,雖說發髻依舊是簡單的挽起,別了一直普通的金簪,可是從他們這個角度看過去,當真有些讓人失神晃眼。這、這哪還是平日裏嚴肅的夫子?難怪傅承宣越發的上進優秀,有嬌妻如此,誰能任由自己被別的男人比下去!

刷刷刷!大家又齊齊的站了起來,和陸錦打招呼。陸錦笑了笑,那笑容溫柔的簡直能讓人的心尖擰出水來!

她身後的婢女将糕點端到大家面前,陸錦順勢走到了他們身邊,目光落在那白布之上。

密密麻麻,字跡各不相同。

随着陸錦走過來,學生自動自發的起身讓出一個位置給她,方便她好好評鑒。

高點端上來了,大家都開心的吃起來,傅承宣在陸錦出現的那一刻,以男人的第六感明顯的感知到了一些如狼似虎的眼神!他那顆為了正經事燃燒起來的勵志少男心,噗通,掉進了醋壇子裏。

吃你們的糕點吧!再看也不是你們的!

傅承宣極有占有性的将陸錦拉倒自己身邊,讓她站在正中間,方便看到所有的細碎筆記。周圍一圈吃糕點的學生們看似吃的很認真,其實一個個都在偷偷地瞄夫子是不是在看自己的筆記。

誰料陸錦只是随便的瞟了一圈,笑道:“都很用心。”

衆學子:好開心!感覺被誇獎摸頭了!

虞意看着陸錦,淡淡一笑。

傅承宣斜睨衆人——

都——這是一個多麽不突出,不獨特的字眼……

她難道沒有看到他的筆記是最多的嗎!

陸錦來了,這個時候不開小竈更待何時!

于是,大家打着邀請夫子一起吃糕點的空檔,把方才提出的幾個問題說了出來。這當中,最大的問題就是實物構造。

如今的大陳,金屬資源算的上是十分豐富,但是也不能因為不缺就胡亂用,在兵事上,鐵一類的資源都是有兵部掌管的。涉及到買賣問題,更是查的很嚴格。

而對于這些從未上過戰場的學生來說,他們見過刀槍剪棍,看過鐵鋪的鐵匠打鐵鑄件,但是對于敵國戰車那樣精密的構造,很是不明白這是怎麽做出來的。更誇張的是,人人都知道上戰場要穿上盔甲,可是頭盔鐵甲又是怎麽打造出來的,他們還真沒見過。

事實上,他們也不需要去知道這些,他們之中,很多人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握劍打一會架殺一個人。

陸錦聽到這些疑問,認真的回答:“其實這也不是什麽難事。就大陳如今的鑄造冶煉的程度,差不多氛圍兩種,一種是範鑄法,一種是失蠟法。這兩種方法的同一原理,就是要将你想鑄出來的模樣給做出來,成為一個模子。最難得地方,也是在于你能否精準的計算出,你需要的模子的大小,尺寸。失之毫厘,謬以千裏。”

這話一說,大家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聽起來好好玩!

陸錦也不賣關子:“忘了告訴你們,你們所造的戰車,無論是木質還是鐵質,都是有你們親自完成。我素來相信,唯有親自動手實踐過一回,無論對與錯,才會銘記于心。”

此話一出,大家都沸騰了!

可、可是場地在哪裏!?

陸錦:“兵部一直管理着兵器的鑄造和鐵器買賣,大陳也有自己的兵器鑄造坊。屆時,我們會在那裏完成。”

衆學子徹底興奮了:捂臉,他們已經到了做鐵匠都這麽開心的程度了嗎!

而後,被知會的兵部尚書險些哭暈在茅廁——

這特麽都是一群新手啊!資源浪費算公家的對吧?鑄造戰車可不是開玩笑的!要是哪個公子哥兒受傷了也算工傷是吧?可以報銷吧!?

怎麽辦!害怕!

☆、第 77 章

? 國子監的課業準備活動正在如火如荼的準備着,于此同時,大公主竟然又開茶會,請了許多的千金貴婦前往,據說是要一起品一品她剛剛得到的一味好茶。

其實,在大梁城中,無忍不住無人不曉,大公主每個月初月中月末,多多少少都會辦一些宴會,宴請一批人去她府中。那時候,每每當大公主出現在衆人眼前之時,都有新的一番打扮驚豔全場。可是有心的人就會留意,自從那位幫大公主制簪的陸姑娘嫁人之後,大公主好像就沒怎麽辦這樣的宴會了。相反,那位憑借好手藝得到大公主青睐,得到皇上萬年紅的上次,更是一躍成為國子監女博士的傅少夫人,好像再沒有聽說制過什麽首飾。

在朝中,同朝為官的同僚間有各自的來往,而這些男人背後的女人也有自己的圈子,別說如今的綏國公府不是誰都能忽悠的,就說很久以前,尚書府和肅國公府因為幾個丫頭的閑言碎語大出洋相之後,不被坑一把就已經該偷笑了。

再者,就算真的是女眷見面,放眼整個大梁城,但凡有頭有臉的女眷,要麽是異性兄弟,要麽是枕邊夫君,那都是陸錦的學生,當家的男人見到陸錦之後都還得恭恭敬敬的稱一聲夫子,她們也拿不起翹。

相反,這次的茶會展開之後,陸錦的出現,俨然成為了衆女眷的吹捧對象——在她們的社交圈子裏,自然也是想為自己的夫君亦或是兄弟出一份力,能得到更多的有關于皇上對這次修俊館的考驗的小道消息,也就多一份把握!

傅承宣其實是不太喜歡陸錦去參加這些的。一來,那個東道主是大公主,二來,那些笑裏藏刀綿裏藏針的虛情假意,應酬起來實在是累人。陸錦的确會說話,可是傅傅承宣并不願意她受這份累。

赴宴的這天早晨,陸錦一如既往的早起,傅承宣也一如既往的早已起身。

“一定要去?”陸錦今天上午沒課,可是傅承宣有課。加上他們還有課業的準備工作沒有完成,一個陣營的一群人幾乎天天聚在一起,所以傅承宣沒有道理說不去就不去。他抱着手臂靠着牆,看陸錦簡單的梳妝之後,忍不住問了一句。

陸錦看了他一眼,從梳妝鏡的抽屜中拿出了一只四四方方的錦盒。傅承宣挑挑眉,湊過來看。盒子裏面,赫然是一套最新的首飾。純金鳳凰發釵,鳳凰并非一只笨重的整體,兩片翅膀和展開的鳳尾是用金片和金絲纏繞上去的,手法極為高超,銜接部位更是嵌了薄薄的翠玉,翅膀部分竟然還會動!仔細一看,方才看出來翅膀和身體的鏈接之處,是用金絲纏繞而成的極有彈力的枝幹,鏈接這兩頭,走起路來,翅膀和尾巴都會微微顫動,栩栩如生!

傅承宣記得陸錦說過,如今要将金屬溶成想要的模樣,最重要的是母模做的逼真,可是看着這金鳳凰上細膩的花紋,傅承宣幾乎可以想象模子是個什麽模樣。有這樣深厚的功力,還有一顆能想出新穎的樣式的腦子,難怪大公主将她收在府上制簪。

非但如此,傅承宣記得最清楚的,是将轟天雷肢解之後,在轟天雷中見到過同樣的部分!不過那是用鐵絲纏繞而成的彈簧棍子,用來加注暗器彈出時候的力度。随着絲線粗細和材質本身的軟硬程度,纏繞而成的棍子的受重乃至于彈力都會有所不同,同一樣東西,既可以成為機關的部分,還能成為首飾的一部分。若不是将這些都玩的極為爛熟于心,又怎麽能這般融會貫通?

傅承宣彎下腰,單手撐着梳妝臺,側過頭看着陸錦,玩味一笑:“從前不覺得。可是如今我當真是越來越佩服你,你怎麽就能想出這樣的東西來?我從未見過誰做得比你做的更精致。阿錦,你當真從小到大都是做這些長大的?”

陸錦已經合上了盒子,起身準備出門:“熟能生巧罷了,沒什麽好佩服的。靠手藝吃飯的師父,不都靠一個練字麽。”

傅承宣笑笑,不跟她插科打诨,兩人一起出了門。

得知陸錦要去大公主府,傅夫人想到了再過不久就是皇後的生辰,陸錦将鳳簪取出來給傅夫人瞧了瞧,傅夫人眼睛都直了——實在是太精致了!看着婆婆眼中的驚豔之色,陸錦笑了笑:“等到得了空,也給娘制一個。”

傅夫人聞言,皺着眉頭搖搖頭,認真道:“你要真是将我這個娘放在眼裏,得了空你就給我好好歇一天,什麽都別做,我成日看着你到處跑,都替你累!!”說這話的時候,還瞪了傅承宣一眼——誰家的媳婦兒像你家這樣天天受累?簡直遭罪!

如今年關将近,天氣也冷了,傅承宣還好,但是陸錦也要每日去到國子監授課,面對一群血氣方剛的男子,長此以往,只怕越是與那正經的高門大戶的兒媳婦該有的模樣背道而馳。傅夫人并不是介意,只是真心覺得這樣太累。

“其實還好,從前也是這樣,已經習慣了。”陸錦笑着回了一句。傅夫人聽着,忽然道:“阿錦,有件事情,娘擅作主張了,你別在意。”

陸錦的笑容一滞:“什麽事?”

傅夫人和傅時旋對望一眼,道:“天氣越來越冷,陸夫人身體還不好,所以我和你爹做主,将陸夫人帶到府中來。你們始終是姑侄,更是彼此唯一的親人。我們也不是什麽愚頑之人,能團聚在一起好好過日子比什麽都強。如今我是以為陸夫人養病為由将她接過來,等到過了冬,你和宣兒一起跟陸夫人說說,就讓她住下來吧。咱們府裏多一個人也熱鬧一些。”

陸錦似乎沒反應過來,冷冷的看着傅夫人,一時沒能接上話。

傅時旋将她的反應看在眼中,忽然輕咳一聲:“阿錦,是不是我們做的不妥?”

陸錦回過神來,飛快的搖搖頭:“沒、沒有……”

傅夫人笑了笑:“原本陸夫人也是不願意。可是她不喜歡吵鬧,我們收拾最安靜的院子給她便是,她再不喜吵鬧,總不至于連你也不想見到。總而言之,我今日就派人去接了,晚上等你們回來的時候,咱們就真的是一家團聚了。”

陸錦沖着傅夫人一笑:“多謝娘。”

傅夫人瞪了她一眼:“一家人不要說這樣的話。好了,你們出門的時候記得多穿幾件,這天兒可不饒人。”

傅承宣一直很安靜的在一邊吃飯,甚少插嘴。

等到早飯吃完,各自還有各自的任務。傅承宣率先将陸錦送上馬車,卻沒有急着去國子監,轉而又殺了回來。

接陸姑姑來府中,是傅夫人和傅時旋商量好的,傅夫人正在跟秦嫂說去接陸姑姑的事情,傅承宣就沉着一張臉進來了。

家裏要多一個人,還是兒媳婦唯一的親人,傅夫人自然要費神一番,見到兒子又返了回來,一句問話還沒問出口,就聽到了傅承宣沉冷的聲音:“娘,你為什麽要接陸姑姑過來?”

傅夫人一愣,張着嘴半天沒想到話。在傅承宣越發疑惑的目光中,秦嫂輕咳一聲,傅夫人趕緊回過神來,匆忙道:“你這個孩子,我不是說過了麽!如今天氣這麽冷,陸夫人從前好歹還有阿錦陪着,如今阿錦成了咱們家的媳婦兒,陸夫人還生了病,難不成要讓她孤孤單單一個人住在那邊麽!”

傅承宣直直的看着母親,順口道:“照顧姑姑不假,不過,是不是還可以順便旁敲側擊,甚至看看姑姑和阿錦是不是都有可疑?”

傅承宣的話說的太直白,讓傅夫人徹底沒辦法接口。這份沉默也變相的承認了傅承宣的話。傅承宣皺起眉頭:“娘,你別告訴我,你真的懷疑阿錦。”

傅夫人目光一動,片刻間就嚴肅起來,她看着自己的兒子,厲聲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覺得你娘是那樣的人麽?還不都是因為……”

“因為什麽?”傅承宣打斷了傅夫人的話:“因為陸姑姑曾經呈上戰車圖解?因為阿錦和姑姑不過是普通女子卻精通此門道,全然不像普通人家的姑侄?娘,您這樣會不會太武斷了!”

“你娘武斷,你何嘗沒有偏袒?”一個沉沉的聲音傳來,傅承宣轉過身的那一刻,就見傅時旋負着手,站在幾步之外。

傅承宣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臉上有隐忍的痛色。分明片刻之前,父母還在關心他們夫妻二人,可是一轉身,卻是這樣的境地。

有些事情,也許不說破就不會鬧得太僵。可是當傅承宣知道爹娘懷疑陸錦的時候,他根本聽都懶得聽!

傅時旋走了過來,定定的看着傅承宣:“你娘還說你成熟穩重了,可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裏就成熟穩重了?感情用事!”

傅承宣退後幾步,目光沉沉的看着爹娘,冷冷道:“我沒有感情用事,我了解阿錦,她不會是有所企圖的人!爹,娘,你們別再這樣了。”

傅夫人皺着眉頭,沒有說話。傅時旋卻冷笑一聲,道:“不要這樣?我什麽都沒有做過。你娘之所以這樣做,恰恰也是因為她相信阿錦不會做什麽有損大陳,有損傅家的事情,如果你真的相信阿錦,就應當坦然的接受一切。身正不怕影子斜,這個道理你不明白嗎?”

傅承宣也笑了:“相信?是相信……還是不希望?明明不相信,明明還在一味的求證,你們只是不希望而已,并不代表你們相信!爹,娘,兒子今日實實在在的告訴你們,倘若阿錦真的做了什麽,兒子一定不會視若無睹袖手旁觀,可是如果你們一而再再而三無中生有,聽信皇帝一面之詞,兒子可能就要不孝了。”

“你!”傅時旋動了怒,傅夫人下意識的拉住傅時旋。

傅承宣已經轉身離開:“我去國子監了。”

話分兩頭,另一邊,陸錦在馬車的護送下,來到了大公主的府中。大公主府中早已經是熱鬧非凡。可是陸錦并不擅長再這樣的場合八面玲珑,無論是哪個學生的夫人,甚至是母親來找她說話,她都是簡簡單單幾句回複。直到作為要在皇後生辰上作為賀禮獻上的鳳簪亮相之後,一群女人就再也沒辦法移開目光了。

不得不說,這鳳簪當真是新穎獨到,極為搶眼。如果說方才只是大家有意說一些好聽的話來恭維,那麽此刻的鳳簪則是成了最真實的誇贊。陸錦由始至終神色平靜,十分淡然的坐在席間,直到這茶會結束,公主派人将客人送出去之後,陸錦終于有機會開口說話。

宴席過後的公主府,似乎還沒能從那熱鬧的氛圍中緩過來。陸錦随着大公主來到了後院,大公主坐下,她便立在一旁。

大公主今日茶水喝的有些多,這會兒婢女沒有奉茶,她看了陸錦一眼,冷冷道:“想清楚了嗎?”

銀心和阿寶消失的那天,陸錦已經早早的向大公主知會了一聲。人不見了,大公主必然有所察覺。只是在那之後,大公主直接派人又将她請了去,兩人說了一番話。

陸錦抿着沉默了一會兒,道:“是,想清楚了。”

不知道算不算是回答的太快,大公主竟然又看了她一眼:“真是讓人意外。我原以為,你這個人應當十分的有原則,難以撼動。難道,真的是因為出嫁之後,便一心随了夫家?如今是不是只想快些甩開所有的包袱,一心一意的做你的傅夫人?”

陸錦低垂着眼,聲音保持着平靜:“且不說我,公主的話又是否作數?是不是只要阿錦辦好這件事情,公主不僅可以保阿錦沒事,更能從此放阿錦自由?”

大公主忽然笑了出來。

她施施然站起身,轉過來望向陸錦:“就算本宮想把你怎麽樣,傅承宣只怕也舍不得将你怎麽樣。這一次的考核,本宮可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說服了皇帝。該怎麽做,你自己心裏清楚。機會,有兩個,你能把握住第一個,自然早早解脫,你把握不住第一個,第二個就會更難。”

她走到陸錦面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顏容之上帶着冷漠的笑容:“啧啧啧,這樣一幅好皮囊,實在不應當總是活的提心吊膽。你放心,本宮言、出、必、行。”

後院刮來一陣風。

寒涼寒涼的。

大公主轉身準備回屋,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對了,這件事情,你還是防備着傅承宣一些。不得不說,傅時旋不是省油的燈。指不定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将你當作兒媳婦看待。你在他們家,不過是被看守着的疑犯。別怪本宮沒提醒你,這件事情要是走漏半分,對你沒有好處。”

陸錦沒有說話。

大公主朝着廂房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住,她最後看了陸錦一眼,眼中有複雜的神色閃過:“阿錦,如今,你有沒有後悔當日在香山寺,然本宮認識了你?”

陸錦垂着的眼擡起,看了大公主一眼,唇角微微的扯了扯:“就算沒有香山寺的那一日,該來的總會來。公主天資聰穎,想要辦到的事情,自然沒人能阻止。”

大公主的笑容一點點的收了起來,她收回目光,回了屋裏。

陸錦站在院子裏吹了一會兒風,也離開了。

離開之前,銀鈴忽然追了過來。

“傅少夫人!”銀鈴微微喘着氣,手中還拿着個什麽。

陸錦看了看她,淡淡一笑:“有事?”

銀鈴看着陸錦,有些不确定的樣子:“傅少夫人……我妹妹……她還好嗎?”

陸錦來對大公主交代銀心的行蹤,表明銀心并非是除了什麽意外,只是和傅府的一個家丁生了情誼,加上她久病不愈,所以特許他們二人回到家丁的家鄉探親。

陸錦目光柔和的看着銀鈴:“你不信我?”

銀鈴搖搖頭:“不是……只是……太久沒有瞧見她了,你們又說她還病着……”

陸錦想了想,說道:“若是銀心回來,我讓人給你報個口信。你們二人也見上一面吧。”

聽到陸錦說這話,銀鈴才松了一口氣,可是又小心翼翼的問道:“銀心……真的和那個男子……”

這一點,陸錦不敢保證,只能笑道:“她回來了,你自己問不就好了嗎?”

銀鈴思忖片刻,忽然将一樣東西拿出來遞給陸錦。陸錦接過,打開那盒子,裏面赫然是一只銀镯子。

“我們家裏窮,從小就被賣身。可是因為我們是雙生姐妹。所以牙子将我們訓練好,一起賣掉,賺的錢更多。進了公主府之後,為了服侍公主,讨公主的喜歡,這麽多年來,我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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