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節課過後,六堂炸開了
時候,和虞意一起出了戰車。
而在傅承宣和虞意出來的時候,仿佛是一個訊號,嗑瓜子的國子監生們刷刷刷全都站起來,楚嘉理了理衣裳,對着衆位同窗道:“等會可都機靈這點兒!哥去了!”
也許上過一個戰場的男人,總歸能生出一些不同的情誼。這個時候,大家也不顧什麽平日裏的糾葛了,就連趙德和陳勳等人,都默默地摸出了自己的必殺武器,重重的一點頭!
去吧!我們馬上就來!
國子監中雖然是一片書生才子,可是并不代表這當中沒有身手矯健的。傅承宣一身白衣,跳出山車的那一刻,竟然有些年少張狂的味道在裏面。他看着常勝軍,哈哈大笑,挑釁道:“別說爺爺不讓着你們!現在爺爺出來讓你們過招!是男人的就沖着爺爺來!”
傅承宣聲音洪亮,擲地有聲,那潇灑的模樣竟然讓整個觀臺上的人都忍不住笑着搖搖頭。
放在從前,傅時旋必然會十分的不贊成,嘆氣搖頭。可是如今看到兒子這個模樣,竟然也忍不住笑了出來,一邊笑還一邊撫着胡須。傅夫人得意極了——看!那就是他兒子啊!
陸姑姑皺着眉頭,大概是觀禮臺上唯一一個沒有看對戰情況的人,她只是目光深沉的望向陸錦的方向。
臺下,傅承宣正在叫嚣,臺上,陸錦的一雙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扶在了看臺的欄杆上。那雙手緊緊地拽着,骨結都已經泛白。一雙眼緊緊的盯着傅承宣的方向,渾身都隐隐僵硬着。
傅承宣的挑釁成功的激起常勝軍所剩不多的熱血。
是啊!男兒就要真刀真槍赤膊上陣!靠着……靠着那種怪物鐵車子算什麽好漢!
傅承宣出來之後,虞意跟着跳出來。他趁着一張臉,不像傅承宣那樣廢話多,大概也是因為這段日子壓抑的太久,他出手極快極狠。
這畢竟只是一場較量,只是常勝軍與國子監學生的較量,就算提了武器還得用沾了萬年紅的布給裹住。所以必須是點到即止。
可是士可殺不可辱!常勝軍們看着自己手裏包的跟個來了小日子的白蘿蔔似的,心裏就忍不住咆哮!
忽然,他們丢掉了自己手中的武器——開始撸袖子。
這群小兔崽子們,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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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宣縱身一躍,和虞意,楚嘉以及李元然,龐準等人一同上前,其後,國子監一種白衣翩翩公子哥兒出窩離開了安全區。
就在這時候,傅承宣忽然扭着一個常勝軍将士,對着那一片同窗大喊道:“快!”
衆生虎軀一震!眼神一亮!等的就是這一刻!
就在隆嘉帝虞衡都忍不住伸長脖子來看傅承宣等人到底搞什麽鬼的時候,就見到國子監生嘩啦啦,動作整齊劃一的拿出了一支支——毛筆!
沾着萬年紅的毛筆在那将士的脖子上劃了一道,建平侯的小公子周寧就舉着毛筆大笑:“哈哈!你被我抹脖子啦!你死啦!”
那個被束縛的将士已經驚呆了……
這是什麽鬼。
霎那間,看臺上已經出現了反對的聲音。骠騎大将軍義憤填膺道:“皇上!這簡直是不知所謂!”
換在以前,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聲音,可是現在,下面一個個都是臣子的孩子們。
陸博士可是紅口白牙的說啦——傷亡計數,憑借身上的萬年紅深淺多少來判斷!
虞衡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搖頭,指着下面的一群人無奈道:“也真虧他們想得出來……”
不知所謂的事情還在繼續發生——
虞意掐着一個士兵的脈門,将手遞了出去。
陳勳屁颠颠的跑過來,在人家手腕上劃一道:“你的手已經被我切掉啦!”
然後——
“我點到你心髒了!你已經被我戳死了!”
“我戳到你褲裆了!你現在應該倒下來啊!”
“你已經死在了本公子的雨點皴法之下!”
開玩笑,國子監入學的标準就是每人每日練兩百字,他們整日整日都在拿筆練字,別的不敢說,那一手龍飛鳳舞的字寫得已經比吃飯還要熟練!
拿着一杆兒筆,想點哪裏點哪裏!
爹爹再也不用擔心他們手無縛雞之力!~\(≧▽≦)/~
骠騎大将軍快瘋了——
“這、這算什麽!?”
“咚咚咚咚——”
“嗚——”
鳴金收兵!
按照“以參戰者身上萬年紅沾染顏色深淺以及沾染部位判定傷亡”,常勝軍,全軍陣亡!
反觀國子監……
在傅承宣一個帥氣的手勢下,大家一起風騷的脫掉了攏在外頭的校服外套——
唔,一個個的竹甲,幹幹淨淨!
國子監,傷亡為零!
國子監生:︿( ̄︶ ̄)︿
常勝軍:_(:зゝ∠)_
觀衆:(⊙▽⊙)
骠騎大将軍:(╯‵□′)╯︵┻━┻
☆、第 86 章
? 誰都沒想到,到了最後,竟然會是這樣的結果。
常勝軍是什麽樣的存在,不需要多說,而今,陸錦竟然判了國子監為勝,不少人為陸錦在心中捏了一把汗——她也真敢這樣判!
陸錦渾然不覺這有什麽不妥似的,在下方的學生們瘋狂大叫之時,骠騎大将軍當真是怒了,他對着虞衡一拜,憤然道:"皇上,這實在是荒唐胡鬧!陸博士分明是在自作聰明!以顏料作為傷亡判定本就十分的可笑,而今陸博士縱容學生在聖駕面前玩這些小聰明,這樣的人,有何德何能成為國子監的博士!上梁不正,此女子應當即刻逐出國子監!"
骠騎大将軍完全沒想到,自己的精銳部隊竟然會受此大辱。
原本西北地區戰士告捷,而骠騎大将軍更是受到了皇帝的召喚,讓他回去一趟,就戰場上需要的新型武器做一個觀賞。
大将軍原本以為是什麽厲害的東西,卻沒料到只是一群白面小書生在一個女人的教導下做出來的玩意兒,這個女人不是旁人,竟然是傅将軍的媳婦。
在骠騎大将軍眼中,沒有什麽武器能比他一手訓練出來的熱血戰士們要更加剛強,而在回來之後,大将軍也是毫無準備的收到了皇上的旨意——事情有變,變參觀為參與。皇上希望大将軍能從自己手下的人中挑選傑出之才與國子監對陣。
這簡直是個笑話。
可是現在,不知道誰成了笑話。
學生們在一陣狂歡中展現出了極其高素質的表現,将方才那些被他們放倒的士兵全都扶了起來,至于那些中了迷藥的士兵,掐掐人中就都醒了。傅承宣打頭向對方致敬,男人之間的交流有時候總是比女人之間要來的幹脆爽快,方才還打的帶勁兒的一群人,這會兒竟然一派和諧。
常勝軍之所以能久戰不敗,并不僅僅在于他們真的是什麽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戰士,相反,他們都是對戰争十分敏感的戰士。起初他們的确覺得很氣憤,但是也許是在邊疆呆的久了,性情也純粹起來,看到傅承宣一行人一改方才的嚣張,對他們肅然起敬,一個個竟然都不好意思再追究,相反,他們敏感的戰鬥神經竟然促使着他們開始思考他們如何就敗了。
難道真的是因為那幾輛大車?
骠騎大将軍:不好意思你妹啊!
國子監生的高素質表現讓龍心大悅,圍觀的文武百官也忽然間無形的挺起了腰杆兒,心理活動出奇的一致——對噠!兒砸!就是這個範兒!讓大家看看你們勝不驕的姿态!原本讓國子監對上常勝軍就足夠實力懸殊了,現在他們是憑借機智取勝,怎麽就不算數了!
算數!這個必須算數!
兵部尚書上前行了一禮,對皇帝說道:“啓禀聖上!此次國子監生造出戰車,從半月前便已經開始準備。微臣雖然不曾見過陸博士是如何為學生上課,但是從學生的努力當中不乏見到他們對此門課程所用之心,所吃之苦。前些日子,衆位學生去到兵部親自建造戰車,所有事情皆是親力親為,微臣派去師傅都是對這些學生贊不絕口。今日,臣等也不知這就是對學生的考核,連臣等都十分意外,又更何況是這些學生呢。”
“臣聽聞在西北地區,已經有敵人聞常勝軍之名而喪膽,談常勝軍之名而變色,足以見得常勝軍的威力影響之久遠而。今這群學生突然間就對上了常勝軍,在短時間之內能想到方法來應對,足以見其機智,皇上開設工學一科,無非就是希望學子不再拘泥于書中學識,而能真正地做一些實事,能夠随機應變,能學有所成,讓大陳變得越發強大。如今,臣以為國子監生雖并未在實際意義上打敗常勝軍,興許還有一些取巧之意在裏頭,但是這般臨危不亂,機智之為,讓臣十分折服,對陸博士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兵部尚書這番話說完,在場的文武大臣們竟無一例外的都連連點頭附和。的确,投機取巧是一回事,可是有沒有這個腦子來投機取巧,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骠騎大将軍依舊憤怒非常。他看着百官,怒喝道:“皇上,你就這樣聽信他們的讒言嗎?身為大陳男兒,自當有真材實料,有本事真正的在戰場上将敵軍撂倒,臣行軍打仗多年,從未聽說過有人憑借着小聰明,憑借着投機取巧來取得戰争勝利!即便是有這樣的例子,那也不過是偶有為之,這決不能成為戰場上真正的領率應當有的行為!而今,皇上既然重視工學,重視這些學生,更不應當縱容他們有這樣的心思!今日他們敢在這裏投機取巧,他日也許就會變成戰場上的逃兵!”
“将軍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就在骠騎大将軍憤怒地指出自己所不認同的地方之時,陸錦忽然站了出來,神色淡然的對上了骠騎将軍。
而這個場面,在所有人眼中是何其相似!衆臣心中默默的想起了自從陸錦出現以來至今,每每在這樣的大場合之中的表現,無疑不像現在這樣淡定自若,胸有成竹,如果說從前大家還傻乎乎的覺得自己有足夠的道理來理論,那麽現在大家只能默默的為骠騎大将軍點蠟……
別說了,多說多心塞……
身為戰場上的熱血男兒,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大男子主義,而常年處在氣候嚴寒的西北地區骠騎大将軍,更是大男子主義中的戰鬥機,面對女人,骠騎将軍覺得她們就應當是在男人出征之時,打理着家中的一切事宜,不需要男人為家中的事情有一絲一毫的煩憂,在男人凱旋之時,溫柔體貼的迎接。
可如今,這女人非但沒有在家相夫教子,更是成為了國子監的博士,整日對着一群年紀相仿,甚至長她幾歲的少年,處處抛頭露面,簡直不成體統!現在這個女人更是膽敢出來說話,骠騎将軍自然是沒有什麽好臉色的。
陸錦自然是不在意骠騎大将軍的臉色如何,她只是理了理衣裳的袖子,緩緩邁出一步,望向下方一群年輕的學生,淡淡道:“将軍久居沙場,将所有帶有競争性的賽事都看做一場戰争,不自覺得以戰争的眼光看待一切,那這日子還要怎麽安生?今日本就不是一場戰争,将軍又以為,這裏有多少人往後會成為大陳戰場上的英豪?他們也許沒有辦法用血肉之軀守護大陳疆土,但誰又說,唯有血肉之軀,能守護自己的家園呢?”
“退一萬步,将軍想要說戰争,咱們就說戰争。将軍所以為的戰争,是以血肉相拼的絕對勝利,可是國子監生卻不費一兵一卒,甚至算得上是輕而易舉的得到屬于他們的勝利,難道将軍當真無法從這裏面看出來些什麽嗎?”
骠騎大将軍臉色鐵青,可他并不傻,也不知道皇帝和這些大臣們究竟是着了什麽道,一個女人在衆目睽睽下這般張揚跋扈,說話不注意分寸,毫不謙讓,竟然沒有人去辯駁她!?再來,骠騎将軍與傅時旋一直以來尚且算的上多年相交的好友,同是為了大陳安慰浴血奮戰,總有幾分惺惺相惜。大将軍自認為對傅時旋有幾分了解,可是如今連傅時旋這樣剛正不阿的大陳男兒,對自己的兒媳婦竟然也能縱容至此麽!?
大将軍深深的舒了一口氣,看在老朋友和皇帝的面子上,他姑且來聽聽這個女人有什麽話要說。
“陸博士覺得,本将應當看出什麽?”
骠騎将軍忽然一轉态度,讓許多人都不由自主的望向陸錦。
陸錦面向大将軍,神色淡然,聲音沉穩:“衆所周知,将軍所領的常勝軍,骁勇善戰。不僅僅是因為戰術高超,更是因為将軍所帶領的軍隊,一個個都是不畏生死,敢于為國家獻出生命的英雄。我曾聽聞,當年西北敵軍違背兩國公約,公然發動戰争,因為陳國毫無防備,使得将軍不得不帶領将士們背水一戰。那一戰中,讓常勝軍威名遠播。”
陸錦的一番誇贊,像是一顆甜滋滋的糖,更像是捋順老虎毛的柔軟之手,讓骠騎大将軍不免露出幾分得意之色。如果說他這一生尚且有什麽值得驕傲,那必然是手下的一衆将士。
“但是……”
陸錦忽然一個轉折,氣氛發生了改變。
“将士英勇是一回事,領帥是否愛惜這些難能可貴的将士,珍惜他們的生命,又是另外一回事。的确,倘若沒有将軍,也許不會有這樣出色的軍人們,但是他們的生命同樣可貴。将軍一直強調,上了戰場就要豁出命的來拼,要用敵人的鮮血灌注他們的成功豐碑,将軍眼中認為的勝利,就是血腥的厮殺,絕對的制服。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将軍并不重視他們是否遺憾的死去,只重視他們是否驕傲的活着?”
周圍傳來了一片唏噓,就連骠騎将軍自己都臉色一變:“你……你什麽意思?”
虞衡和公主都微微蹙起眉頭,兩人皆未發話。
陸錦淡淡一笑:“将軍見諒,阿錦不是什麽喜歡拐彎抹角的人,只是很好奇,将軍是否真的愛惜您的将士呢?”
一邊旁聽的衆人心中的小人都在誇誇的流汗。陸錦太陰了,骠騎将軍不過是質疑國子監所謂的獲勝不過是投機取巧,根本算不得數,陸錦三言兩語,就指出骠騎将軍腦子一根筋,滿眼殺戮,認為手下的将士就應該一上戰場就抱着不死不休的念頭,要用真正的鮮血見證光榮的勝利,不愛惜将士生命,不懂得為他們着想!要知道,若是讓将士覺得主帥都不愛惜他們,那是極其令人寒心的!
陸錦望向還立在下頭的學生們和将士們,眼中露出了幾分莫名的柔和:“我曾看過一本書,書上頭說,在更早以前,人還不是人,只是一群連語言都混亂的野人之時,所有的交戰,都是以肉、搏肉,茹毛飲血,可他們依舊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對抗着生存的環境。而後,人漸漸的變得聰明,而人與動物的最根本區別,就在于他們是否會使用工具。從最原始的肉、搏,到之後的工具出現,是人的一種自我保護意識,更是一種進步。如今,梁國已經在戰争中不惜血本用上殘忍的戰車作為殺戮的工具,将軍以為是什麽原因?”
骠騎大将軍的眉頭緊鎖,厚唇緊抿,沒有說話。
陸錦勾唇一笑:“因為錢沒了,還能想法子再弄到,可是那些珍貴的英勇戰士,那些聰慧的工匠智者一旦沒了,只怕再難尋到一模一樣的。打仗本就需要錢,需要很多錢,但是梁國君主願意以更多的財力來換取更少的人員傷亡,背水一戰。”
“将軍的常勝軍,令人聞風喪膽。每一個人,一旦面臨着稍微有一絲戰争味道的局面,就要拿出用命來拼的勁頭應對,究竟是真的退無可退,還是因為根本不懂變通?”陸錦轉過頭看了看大将軍,不急不緩道:“我在國子監中做工學博士的時間不長,但是今日,我的學生能做出這樣的成果,令我十分的吃驚和意外。我不否認将軍的意思,他們的确投機取巧,鑽了我話中的空子。但真的到了這一刻,我方才覺得,我的學生若真的孤注一擲的将這一次的對戰當做了肉、搏相拼,反倒是一件令人失望的事情。我覺得他們做的很好,作為國子監的學生,他們已經發揮到了極致,這是屬于他們自己的方法。将軍,育才固然重要,但惜才,同樣不可或缺。”
“你胡說!”
陸錦的話音剛落,下方已經有将士膽敢在這種重要任務齊聚的場合大聲反駁,他們不愧是骠騎大将軍收下的常勝軍,只見最早被傅承宣按着“抹脖子”的那人神情肅穆的看着陸錦,朗聲道:“我等甘願跟着将軍!身為大臣男兒,為國家抛頭顱撒熱血是分內之事!夫子所謂的愛才惜才,才是貪生怕死的姿态!将軍從未虧待過我們!在戰場上,我們收什麽苦,将軍同樣受什麽苦,将軍與我們同吃同住,并非是将軍叫我們去死,是我們自願!”
第一個人的聲音響起,其他士兵也接二連三的開始表态。
一個軍心穩定的軍隊,是不容許任何人質疑自己的主帥的。
兵将之間,需得有絕對的信任。
有時候,集體的感覺十分的微妙。就好比在平日裏,大家從怕工學到愛工學,從懼陸錦到敬陸錦,那都是需要一個過程的,需要一些契機,需要潛移默化的改變。
但是此刻,當陣營如此明顯,當派別如此明顯的時刻,國子監生不自覺得就和自己的夫子站在了一起。那是一種從心底油然而生,從未意識到,但是到了這個時刻,忽然就出現的感覺!将士們不允許自己的主帥被質疑,學生們難道就能接受自己的老師被否定嗎!?
周越第一個站出來:“夫子對學生的栽培之心,學生不勝感激。學生更是因為夫子的愛才惜才之心感動不已!今日若是常勝軍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學生周越願意認輸!但并非是因為學生貪生怕死不敢與常勝軍真刀真槍的較量,學生乃一界書生,自認為沒有常勝軍的孔武有力,即便對陣也是敗陣。但學生必然會竭盡全力向夫子學習!他日必然造出比常勝軍厲害百倍的武器,護衛大陳疆土!”
最後幾個字,周越說的铿锵有力!
那就像是一種誓言,一種承諾。那聲音,那言語,像是一把火,點燃每個學生心中的鬥志。那一刻,将近三百的學生在片刻的呆愣後,竟然整齊劃一的神情肅穆,望向陸錦,片刻後,不約而同的對着陸錦施了一禮,異口同聲的震動了整個城西校場——
“學生願意認輸!往後竭盡全力向夫子學習,必造出比常勝軍厲害百倍的武器,護衛大陳疆土!”
護衛大陳國土——
大陳國土——
聲音在回蕩,仿佛永不停息。
這近乎三百的六堂學子中,有許多博士贊不離口的精英才幹,有成績平平的碌碌庸人,有插科打诨的學堂霸王,可是此刻,他們成為了同樣一種人。
這樣的場面,已經無需過多的語言描述。上至皇帝虞衡,下至一身紅彤的常勝軍,無疑不被這群年輕的學子們震懾到了。虞衡的眼神中,閃過了幾乎可以稱之為震驚的光芒。他神色複雜的看一看下面的學生,又看了看那場中的四輛戰車,最後,目光落在了一身華服的陸錦身上。
有此門生,人生自當無憾。
而同一時刻,看臺之上的陸錦,竟然無聲的紅了眼。
整個馬場中寂靜無聲,國子監生保持着行禮的姿勢。這死一般的寂靜,仿佛成了一個死局,不知道誰會出聲來打破這個局面。
然而下一刻,一個略顯渾厚的聲音,帶着無奈的笑意,打破了沉默。
“學生們打的很好。是常勝軍……輸了。”
所有人幾乎都同時望向了那個已經不再年輕的骠騎大将軍。而此刻,那位西北戰場的英雄人物,竟然露出了那樣的神情。他看着那些學生,眼神極其複雜,看着自己的士兵,卻帶着歉意和惋惜。
人活得太久,就會按照一種既定的模式來做事。一次次的勝利,會讓人覺得所用的方法是一種不會被質疑,不會有任何問題的方法。他近乎是将自己的全部心力都放在了常勝軍之上,他看着他們一個個成才,一個個骁勇善戰。起初,她的确會因為戰士的戰死而悲痛不已。
可是當戰争日漸頻發,當手下的戰士死的越來越多,堆積的勝利豐碑也越來越高的時候,他忘記了悲傷。
他将悲傷當做了驕傲。他近乎執着的認為,死在戰場上,理所應當。
如果說陸錦學生的堅定誓言,讓陸錦動容,難麽将士們的忠心追随,只讓他覺得愧疚。
因為他到這一刻才意識到。他們也有自己的生命。他們上戰場,不是為了死在戰場上,換取一個榮譽,他們上戰場的初衷,是保家衛國,不僅僅是國,還有家。更多時候,他們的死亡,讓國家越發強大,卻讓一個家支離破碎。
他真的忘記了,忘記愛惜這些誓死追随的士兵。
“好!”虞衡忽然大喝一聲,十分欣喜的大笑出聲。整個場面到這個時候,才算真正的活絡起來。所有人如夢初醒,從方才的震驚中醒悟過來。
虞衡神采奕奕的看着下方的人,朗聲道:“常勝軍骁勇善戰,忠心熱血。朕特許,所有常勝軍的家人皆可受到照顧,所有将士可回家兩日,與家人團聚。骠騎大将軍,禦下有方,忠心報國,朕特封為鎮國公,其夫人為一品夫人;國子監生勤奮刻苦,令朕大為欣慰,每人賞賜黃金百兩,國子監特賜假期三日,以慰此次辛苦。”說到最後,虞衡望向了陸錦:“陸博士教導有方,令人折服,朕特封為兵部主事,掌兵部武庫清吏司。”
此話一出,衆人心中一驚。
封陸錦為國子監博士,左右只是個教書先生,活動範圍也就在國子監中,那是為大陳培育人才的!可是主事一職,就完全變味道了!
主事是六品沒錯,可是現在是皇帝親封,還是一個女人。這不僅僅有違常理,更加代表往後戰場上的兵器制造,只怕陸錦都會插手。看起來似乎只是管理而已,但是今日她的學生造出了這樣可怕的鐵蜘蛛,這小小主事往後在兵部收到的重視,可見一斑!
沒有女子在六部都混上一個職位的。但是經過方才那一幕,此時此刻,大家竟然都默默地咽了咽口水。仿佛咽下的不是口水,而是想要反對,卻如何都開不了口的詞彙。
可是誰都沒有想到,在片刻的寂靜後,陸錦忽然對着虞衡一拜:“皇上聖恩,微臣感激不盡。然則微臣是一介女流,在國子監中任職,能教出人才已是微臣莫大榮幸。然兵部主事一職,微臣萬不敢當。”
不知為什麽,若是換做別人,大家興許會覺得只是一番客套話,推推拒拒一番,皇帝臉一虎,也就卻之不恭了。但是陸錦此話一出,就讓大家堅定的相信,陸博士這是妥妥的要抗旨,要把皇上剛剛金口玉言說的話給人家塞回去。
果不其然,當虞衡臉一虎,原本高昂的興致漸漸地落下來的時候,陸錦依舊神色不變,似是心意已決。
場面……略尴尬。當然,只是虞衡一個人尴尬。
文武百官看陸錦,心中默默地想着自己往後還是不要得罪國子監不要得罪綏國公府不要得罪陸博士;骠騎大将軍看着陸錦,只恨其身為女兒身;傅時旋和傅夫人看着陸錦,一個苦笑,一個驕傲;衆士兵看着陸錦,肅然起敬;衆學生看着陸錦,心中捏了一把汗:夫子!那個老頭子和她的手下質疑你,咱們敢嗆聲,坐在上頭的那個,咱們不敢啊啊啊啊~~o(>_<)o ~~
傅承宣站在下面的場中,目光沉沉的看着自己的妻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陸姑姑緩緩閉上眼,似乎是松了一口氣。
就在這緊張的時刻,一個涼涼的女聲繼骠騎大将軍之後,再次打破了沉默。
長公主在奴婢們的攙扶下施施然起身,唇角帶笑的看着下方的四輛戰車,笑話自己的弟弟:“皇帝這是在做什麽?你先前不是說,今日最想要瞧一瞧的,是那幾輛戰車麽。如今學生們造出這樣的神奇之物,就連本宮都忍不住下場一看,皇帝怎的還在糾結封賞?封賞什麽時候不能封?這樣急急忙忙的,反倒顯得倉促。不知皇帝願不願意與我一同下去瞧一瞧那戰車?”
長公主一席話,讓氣氛瞬間活絡起來。虞衡的臉色變了變,總算是松懈下來,他笑着搖搖頭:“也罷,這件事情先不急。來,衆愛卿與朕一同去看一看那戰車吧。離得近,看的才更仔細。”話畢,皇帝領着衆臣一同下了看臺。
皇帝要親自看戰車,陸錦自然在前頭引着,四陣營的主帥也自然與夫子站在一起,他們是代表,若是問起創意來源,他們需要上前介紹的。
李元然和龐準這兩輛戰車,在周越和傅承宣的戰車映襯下,少了些吸引力。皇帝最先去看的,是周越造出的鐵蜘蛛。
不得不說,當皇帝看到那戰車裏頭的巨大蹬子時,整個人都震驚了。
為何周越的車跑的這般快?雖然大家同樣都運用了齒輪,但是沒有人像周越這樣,将發動的腳蹬子做成了比人還高的大蹬子,兩邊伸出來的長木頭不是給人踩的,是讓人直接坐在上頭的。一邊坐三個人,是靠着人體本身的重力來發動,他們只要掌控好上下的力道便足夠了。
而他的戰車,幾乎每一個部件都有自己的凹槽可以收縮進去,外面再蓋上鐵板,再變換以前,就是一個鐵皮匣子,就算是戰車,也沒人能看出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戰車。唯有變形之時,才讓人瞠目結舌!
這一點,比起那些一看外形就知道這戰車有什麽作用的其他三輛,要高超了不知道多少,且他的戰車不僅僅有機括,最大的優點,是即便羽箭暗器都發完了,也能靠着裏頭的人操控的那刀片蜘蛛腳來砍敵人,初步意義上讓戰車本身成為了一種戰鬥工具!
雖然在操控的難度上和操控着的體能問題上尚且存在問題,但是不得不說,周越已經十分不錯!
虞衡一連說了三個好,看周越的眼光都不一樣了。
搞建築設計出身的周越十分謙虛的一拜,很是低調。
原本大家都格外看好的傅承宣,反倒其次了。但是他的戰車同樣有自己的各人特點。他的父親是戰場上的優秀将領,他自小耳濡目染,對各路戰車也很有了解。這樣合理的将戰車的優點組合起來,一旦真的能用到戰場上,可以大大的減少行軍物資的負累,同樣是十分不錯的。
且比起周越,傅承宣明顯在機括上更有設計感,就好比方才,他發出的羽箭,稍微身手好一些的戰士都能躲過,但是沒見過有人上了戰場用迷針的,且他的迷針發射是可以控制方向的。也就是說,其實羽箭根本不是他的主要攻擊,他是在用羽箭分散敵人注意力,迷針才會一射一個準。當然,這真的用到戰場上,實際情況有待商榷,但是此番設計,足見所下苦工。
這些戰車的建造讓人十分的驚喜,但是誰都沒想到,在大家全神貫注的欣賞這些新式武器的時候,一旁李元然和龐準的戰車停下的方向忽然發出了兩聲不尋常的卡卡聲。
這個聲音引得皇帝和公主下意識的望過去,然而誰敢擋住皇帝公主的目光?
就在大家讓開一個角度的時候,就看到一支羽箭正朝着這邊飛速而來!
“皇上小心!”
群臣震驚,卻已經來不及。
所有人都在護聖駕之時,只有一人看清了羽箭的走勢。
“公主小心!”
清瘦的身影幾乎毫不猶豫的沖向了長公主面前。
長公主面色一白:“亦清——”
唐亦清悶哼一聲,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中,那羽箭已經直直的入了他的胸口……
“亦清——”長公主驚呼驚恐的嘶吼聲響徹整個馬場……
然而沒有人有功夫管這邊,大群護衛上前将皇帝團團為主:“皇上,此處不便多呆,請皇上先行離開。”
陸錦幾乎是立刻上前蹲下看着倒在長公主懷中的唐亦清,面色驚慌的看着長公主:“禦醫!先傳禦醫!”
陸錦的聲音引得長公主倏地擡起頭望向她。
所有人都被長公主近乎扭曲的恐怖神情吓住。
“是你……是你!”長公主呼吸急促,雙目圓瞪,她緊緊地抱住懷中的唐亦清,忽然發出了一陣嘶吼:“來人!把陸錦打入大牢!”然後神色慌張的望向身邊的丫鬟,怒吼道:“禦醫——傳禦醫!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全都陪葬——”
☆、第 87 章
? 唐亦清傷的很重,箭的力道十分的足,入肉将近兩寸,萬幸的是每一回在城西校場,一旦有重要的人來此騎馬射箭,必然會随行一個太醫過來,畢竟在校場之中,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