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一節課過後,六堂炸開了

,陸錦的眼神有些悠遠,仿佛是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男兒保家衛國,本就是理所應當……”

傅承宣盯着陸錦,心裏一咯噔。

為什麽他覺得,她的眼裏好像是看到了另外一個人一般?

其實,傅承宣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是因為他不希望自己再繼續這樣一事無成下去,亂世方能出英雄,男兒身無功勳,算什麽将門之後?只要他能成為大陳的中流砥柱,他也會有更多的信心來守護她這個妻子,守護這個家。

即便有分離,也不會是永遠的。

“我只是有這個想法,罷了罷了!不要想這些了,先回家!”傅承宣抛開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抱住陸錦,貪婪的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阿錦,無論從前如何,往後我們必然會越來越好,你覺得呢?”

陸錦的手蓋在了傅承宣略顯紅腫的大手上:“嗯,會越來越好。”

國子監因為長公主的大婚,提早放假。婉蓮在國子監中學習了許久,再次來到綏國公府時,整個人都顯得沉靜端莊了不少。聽聞陸錦這一次更是挑起了長公主婚禮首飾的大梁,十分的好奇傳說中的鳳冠是什麽樣子。

其實好奇的又何止她一個?陸錦被她纏的沒辦法,将圖紙給她看了一眼。婉蓮看着那逼真的鳳凰模樣,還有上頭精細的手工,整個人都被驚豔住了!可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還有比這個鳳冠更讓她驚訝的事情——

“表嫂……你……你說的是真的?”她一臉驚喜的盯着陸錦,不可置信。

陸錦看着她笑了笑:“很吃驚嗎?你不是一早就寫在臉上了,怎麽這原來是個秘密嗎?”

婉蓮臉一紅,有種小心思被發現的尴尬。

她怎麽也沒想到,陸錦居然連她這樣的心思都能發現——國子監破格收取了貧寒學子沒錯,但是真正任用的女官,嚴格意義上來說,只有陸錦這一個先例。其他的,充其量是在學中打雜的嫂子們。

可是陸錦許諾她,從明年開始,整個國子監不敢說,但是修俊館尚且還缺人手,一直以來,修俊館中都是急缺人手的,而國子監中自來也有學科前幾名的學生可以留在國子監直接任職的傳統。所以,只要女學中也有成績拔尖,十分能幹突出的學生,修俊館會破格招收,從助教做起。

婉蓮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幸運,更沒想到的是表嫂竟然看出自己的心思——其實不止是她,她們女舍的小姐妹一個個都是十分努力的小姑娘!自從有了陸錦這個先例之後,她們都想成為那樣能幹的女子!

如果她們也能進到修俊館中做事,那就可以跟着男子一起學那些有趣的東西,須知唯有六堂學子有資格進入修俊館,而進入六堂又有嚴格的身份階級限制這一點,已經令許多聰明優秀的寒門學子十分的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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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蓮難免有點得一想二,将寒門學子無法進入修俊館的想法說了出來,陸錦聞言,難得的有些無奈:“有些事情,不那麽容易一蹴而就。于我而言,也許此刻能最快實現的,是抛開身份限制,只看個人能力來用人,但是六堂和學子和寒門學子之間的差距,又涉及到了一國之中的階級地位。這個,便不是你說平等就能平等的。也許對你們來說這些事情是公平的,但對六堂學子,對那些站在高處的人來說,就不是一件公平的事情。任重而道遠,不可急在一時。”

婉蓮似懂非懂,終究還是有些遺憾。

陸錦看着她,話題一轉:“你與那個李成,可是有什麽不一樣的關系?”

再次被點破心思,婉蓮顯然沒有剛才那麽驚訝了。之前陸錦和傅承宣已經撞到李成,陸錦又十分聰明,李成那個笨貨,一個眼神就能把自己給賣了。

婉蓮也不扭捏,爽快的點點頭:“表嫂,我……我喜歡他!他……應當也是對我有意的!只是他如今只想認真讀書,考取功名,我有些不服氣,好像他整日讀書才是正經,我便是小打小鬧似的!”

她越說越帶勁兒,陸錦在一旁笑而不語。婉蓮發覺過來,一張小臉倏地紅了。她抿着唇思考了一會兒,忽然說:“表嫂,其實……我現在似乎明白你的意思了。倘若我當初強行的要嫁給表哥,也許我今日指不定過得有多後悔。還好還好……”

還好我并未強行插足旁人,而是遇到了一個将我視若珍寶,視若唯一的男人。

“什麽還好啊?”傅夫人的聲音傳過來,陸錦和婉蓮都站了起來。

“姨母。”婉蓮甜甜的叫人。

傅夫人如今也看到了婉蓮的改變,從前心裏的膈應消散了些。她手裏捧着個紫砂壺,見到陸錦時,十分得意的亮給她看:“阿錦!快來看看這個!”

婉蓮知道姨母如今可是十分充實的,表嫂那裏的玩意兒太多了,姨母現在忙着做這些東西,越做越精,越做越熟練,還開始翻看一些表嫂給的古籍,做出來的東西越發的有水平!

“我還是覺得這個火窯燒得不好,沒有陸宅那個燒出來的漂亮,你看這裏是不是有小裂紋,是不是我調的不好?我沒研究出來,你來幫我看看!”傅夫人一臉疑惑,婉蓮也好奇的湊了過來。

陸錦随意的看了一眼,張口就道:“是火候問題。燒得太久了。”

傅夫人一臉遺憾:腫麽辦我又糟蹋東西了……還準備給丈夫燒一個,冬天泡泡茶喝的……╮(╯_╰)╭

婉蓮有些忍俊不禁,陸錦看了她一眼:“你也有興趣?往後有時間,你也給李成燒一個。”

婉蓮大喜:“我、我也能燒嗎!?”

傅夫人沖她笑了笑:“這有什麽不可以的!姨母教你!”

傅夫人的紫砂壺燒壞了,遺憾的回去捶胸,婉蓮得知自己也能動手,開心的不得了。陸錦把婉蓮帶到自己的工房,從書架上拿出一摞書給她:“這上頭有講解,也有針對許多燒制出現的問題給出的解答,你好好看一看,多練幾次手,要燒出能用的東西,不是什麽難事。”

婉蓮如獲至寶,兩眼放光的翻動。陸錦看了她一眼,忽然道:“倘若以後,你和李成成親,想必也會留在這裏。綏國公府永遠都是你的一個家,你有空,要回來坐坐,知道嗎?”

婉蓮正看得起勁兒,忽然一愣,有些不解的看着陸錦。

陸錦又道:“我陪娘的時間不多,公公又常年在外,所以只能勞煩你,有時間便回來看看娘。”

婉蓮這才笑了:“表嫂,你這是什麽話!我巴不得來了就不走了!你還有沒有什麽好看的書,能都借給我嗎!?我……嘿嘿……我幾個同學都很喜歡工學!”

陸錦指了指一邊的書架:“往後你想看,可以随時來取。”

婉蓮興奮地抱住陸錦:“真的嗎!表嫂你太好了!”

陸錦被她鬧得無法,只能跟着笑起來。

大婚之日,如期而至。

這日,整個皇城都極其的熱鬧。

大紅色的花燈從宮中一路挂了出去,幾乎染紅了整個成城東大街!骠騎将軍與傅時旋許久未見,這些日子一直在敘舊,整個公主大婚,因為場面太過盛大,守衛更是十分的森嚴,就連大将軍帶回來的常勝軍都幫着站了一回崗。

按照大陳的規矩,在公主儀仗隊出現之前,文武百官需要齊聚一堂,有總管太監宣讀祭天祭文,然後是許多的歌舞表演,群臣恭候着主角到來,接着等到吉時到了,便是公主向皇上太後行禮,皇上太後親自将公主送出來,百官恭迎賀喜,最後才是盛大的交拜儀式。

陸錦和傅承宣都是一早起來。如今,傅承宣已經養成了早起的習慣,一到了那個時間,便自己起來了。陸錦今日要一早就入宮,聽說因為所有的首飾都極其別致特殊,如何佩戴,如何搭配,都有陸錦全權負責,她近日會十分的忙碌,自己也要好好的打扮一番。

阿寶和銀心已經回來了,幫傅承宣梳頭的事情自然是歸阿寶,傅承宣早就被陸錦的手藝養刁了,有點嫌棄阿寶,但是今日陸錦實在有太多的事情要忙了,傅承宣心疼她,也不想麻煩她。

可誰知道阿寶剛剛拿起梳子,卻被陸錦一把拿過去。她習以為常的站在了傅承宣身後,從銅鏡裏看着英俊的男人,對阿寶淡淡道:“讓我來吧。”

傅承宣握住陸錦的手:“算了,讓阿寶來吧。你去忙你的。”

陸錦卻執意抽回手:“我來。”轉而對阿寶道:“你們先準備熱水,再看看早飯準備的如何。”

阿寶很識趣,飛快的拉着銀心跑走了。銀心出門的時候,忍不住看了陸錦好幾眼,最終還是被拉走。

陸錦認認真真的給傅承宣梳頭。他的頭發其實很黑很硬,就像他的脾氣一樣,可是陸錦愣是沒有扯到傅承宣一根頭發,手法很是溫柔,讓傅承宣很是享受,發間傳來涼涼的感覺時,傅承宣才驚覺白玉簪已經別進了發冠間。

陸錦給傅承宣選了一件亮色的衣裳,襯着他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好像整個人都精神百倍了一般。

從梳頭,到換衣裳,再到最細微的腰間配飾,陸錦事無巨細的全都為傅承宣打理好。

“這樣看起來,當真十分的好看。”陸錦做好一切,開始認認真真的打量起傅承宣。

傅承宣卻緊張的催促她:“你還看!快些換衣服,你放心,我今日會一直看着你,你說的機關暗器,我都已經記牢了位置,所有有問題的人,我必然一眼就發現!”

陸錦被他催的無法,轉身去換衣裳。

今日,不僅僅是綏國公府,為了這場婚禮,幾乎所有的王公大臣都會入宮,今日還有許多外國使節,絕對是十分的熱鬧的。

因為陸錦和傅時旋他們不是往一個方向,所以和傅承宣、陸姑姑坐了另外一輛馬車入宮。因為鳳冠的主要部分是陸姑姑做的,所以她自然是最能幫得上忙的人。

此外,陸姑姑之前也算是與太後和公主有過照面,如今進宮去幫公主打點,也算的上是順利成章。

傅承宣身上已經有了陸錦給的令牌,這令牌是唐亦清幫忙弄來的,可以自由進出皇宮,安了一個護衛統領的職位。

不過剛剛入了宮門,就能聽到禮臺那邊傳來的隆重的聲樂。皇家的儀仗,自然是最高調的。

陸姑姑似是陷入了什麽樣的沉思中,傅承宣看着陸錦,好奇道:“阿錦,你在想什麽?”

陸錦被問到,也不隐瞞,她目光一動,笑了笑:“沒什麽,我只是想到了我們成親的時候……”

說到他們成親的時候,傅承宣忍不住一赧。

現在想到那時候,當真是傻透了。想着想着,他自己都笑了出來。傅承宣忍不住伸手握住陸錦的手:“那時候是我傻,以後我都不會了!”

那時候為什麽會覺得賜婚是一場災難呢?這一場賜婚,分明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幸運。

陸錦任由傅承宣緊握着雙手,沒有說話。

馬車不能再往裏面走了,陸錦三人下了馬車,朝着公主的殿中走去。

此刻,最為忙碌的大概就是公主的大殿了,傅承宣不方便再進去,跟陸錦說了一下自己到時候會出現的位置,并且告訴陸錦自己會出現在哪個位置。

陸錦很是認真的記下,還不忘記囑咐:“你要記住,無論什麽時候,唯一要做的就是護衛皇上。”

傅承宣已經聽了無數遍了:“我知道!我自己出事都不會讓皇上出事!”

“快些過去吧,別讓公主等久了。戴冠也是有吉時的。”陸姑姑無奈的看着這一對兒,忍不住催促。

傅承宣看了陸錦好幾眼,依依不舍的離開了。

陸錦一直看着傅承宣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方才和姑姑去到了公主的寝殿。

這個宮殿是公主出嫁之前的宮殿,自從周哲死了之後,太後一直為公主空着。陸錦和陸姑姑來得時候,幾個老嬷嬷等的都快自燃了。

“您終于來了,這再不來,怕是要耽誤了!那首飾要麽是丫鬟們都不會戴,要麽就是公主覺得她們戴的不好。”

陸姑姑笑了笑:“讓我來吧。”轉過頭對陸錦道:“鳳冠那邊還要十二根蛇形金簪固定,這個不能少,你去确認一下金簪的數量和鳳冠是否保存完好。”

陸錦在姑姑面前,永遠是一副學生的态度,此番在一衆宮人驚訝的目光中,溫順的領命而去。

鳳冠不僅要确認是否完好,因為一早就趕制出來,剛剛做出來的時候光澤自然是十分好的,在保存期間,還要确定光澤是否依舊如新,若是哪裏保存的不好,稍稍暗了,亦或是染上髒東西,嚴重的是要治罪的!

公主的宮中已經進入狀态。

外面同樣是一副熱鬧的場面。傅承宣手持令牌,行走倒也暢通。很快,他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離皇帝十分近的吳王夫子。

虞意今日穿的鮮亮了些,但是依舊掩飾不住他臉上的憔悴。吳王父子原本就十分低調,除了因為地位不凡所以離皇上近一些,兩人都是一致的沉默。

公主拜別的儀式不在禮臺處,而在內殿,這個就相當于是拜別自家人,若不是沾親帶故的皇室血緣,根本沒資格進入。大陳朝鬥至今,存活下來的皇室血脈也不多,所以這個環節,基本上只有那麽幾個人有資格在場。

傅承宣一早就确認了一下行拜別禮的宮殿,只是這個時候那裏尚且有重兵把守,旁人還不得入內,即便是他也不可以。他有點好奇,阿錦所說的機關又是什麽時候安進去的。

“傅生。”熱鬧的宮中,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傳了過來。

傅承宣循聲望去,只見今日依舊穿着樸素淡雅的蔡澤籠着袖子站在幾步之外。蔡澤沒有長他多少歲,但是他畢竟是祭酒大人,無論國子監內外,傅承宣都需得以禮相待。

“祭酒大人。”

蔡澤和煦一笑,緩緩步了過來:“看來今日陸博士一陣好忙,你也擔心的清閑不下來了。”

傅承宣擡眼看了看蔡澤,恭敬道:“大人說的哪裏話,所有人都是希望公主能順利出嫁,讓婚禮熱鬧有序罷了。”

蔡澤一挑眼角,看了看不遠處的隆嘉帝,若有深意的笑了:“既然是這樣,那就辛苦你了。”

話畢,蔡澤忽然上前,拍了一下傅承宣的肩膀:“你是個能幹之人,萬事……留心!”

傅承宣的笑容一滞,看着蔡澤走遠,他的目光漸漸地幽深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傅承宣又開始有些不安。

梳妝準備這件事情,看似單調,實則是一件很耗時的事情,加上公主大婚,絕不能失了儀容,如今的許多胭脂水粉,并不持久耐用,所以長公主從一到早就已經坐在那裏,從沐浴更衣到上妝補妝,已經不知道不了多少次妝容。

因為要佩戴鳳冠,而鳳冠的用量很實在,戴着必然很重,所以陸錦給長公主用了假髻,一面鳳冠磕到頭皮,這個頭發梳起來,當真是複雜之極,等到梳完頭發又要補妝,一身象征着吉祥之意的首飾一個一個帶上,誇張一些的,甚至是一個時間點加一件,寓意步步榮華!

不過一瞬間,整個白日就過去了大半。

看着時間和擂鼓的計數,祭文應當宣讀完畢,歌舞也進行了許久了,外面的喜娘匆匆而入:“公主!吉時要到了,請公主移駕拜別聖上與太後!”

喜娘話音剛落,宮中一大半的人都要待命了,從公主的寝殿一路到皇太後的宮殿,她們一路上都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在每一個地方都有人接應,應對一切的突發事件。皇上此刻也已經等在那裏,長公主的鳳冠也是在那裏戴上的,此刻,她只梳了發髻,別了幾樣簡單而精致的首飾。

陸錦提前去到了太後那邊,因為鳳冠複雜,她表示要再一次向皇上說明這鳳冠的戴法。

傅承宣已經焦急的等了一天了,忽然看到了陸錦的影子,他整個人都激動起來。

陸錦給了他一個眼神,先上前到虞衡那裏做正經事。

鳳冠的事情确定完畢,陸錦抽空到了傅承宣這邊。

“阿錦,那邊好了嗎!?”

陸錦看了傅承宣一眼,忽然道:“承宣,在公主前來拜別的這一段時間,我要去一次偏政殿……”

傅承宣明白,陸錦說過,天宮秘錄就藏在偏政殿。在她前往偏政殿處理了天宮秘錄之後,就要立刻讓虞衡和吳王帶着陸姑姑離宮。

傅承宣抓着陸錦的手:“你快些,注意安全!要不我和你一起……”

“你忘記我跟你說的了嗎!?”陸錦臉色一沉,傅承宣明白過來,無奈的點點頭:“那……那你早些過來!”

陸錦深深的看了傅承宣一眼,點點頭:“我知道。”

而就在這時候,公主的寝殿中,在陸錦離開之後,長公主忽然屏退左右,留下了陸姑姑。

陸姑姑神色一變,有些警惕的看着長公主。

華服美飾将長公主映襯的格外豔麗。在宮女們一臉莫名的退下的那一刻,陸姑姑的臉色變了。

因為從長公主的寝殿中,忽然走出來一批黑衣人。

長公主唇角一翹,冷冷道:“陸清,你侄女,真的把本宮當成小孩子在耍弄了……”

☆、第 92 章

? 傅承宣等了很久,可是陸錦一直沒有回來,他的心裏極度的不安,不止一次的想要離開這裏去找她回來,可是他每每想到陸錦囑咐自己的神情時,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是最為關鍵的時刻,他不能說走就走!

最為重要的是,傅承宣看着在衆人擁簇下緩緩步入大廳的長公主,一顆心已經不自覺的被提了起來。按照阿錦的計劃,不會有人動手,不會有刺客行刺皇上,他們要做的,就是逼長公主自己動手!

只要長公主決定動手,他們就會将局勢反轉過來,阿錦不會再被威脅,那些她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情,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傅承宣從未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激動過。即便是當初上了校場,面對着一群骁勇善戰的常勝軍的時候,他也沒有絲毫的緊張過。可是今天,他的手心都已經冒汗。

華美的嫁衣,從蓋頭到繡鞋,都是由一等的秀娘為其制成,此時此刻,在大殿之中,除了傅承宣這個擔了守衛之職的外人,就只有皇上,太後和一衆侍從。連吳王和虞意不在這裏。按照原定的計劃,吳王應當是以不勝酒力去小憩,準備着護送陸姑姑準備離開了。

傅承宣忽然間不知道自己的一顆心該往哪裏放,他只覺得這會是這是他一生中最為慌張的時刻,他心中一直記着偏政殿那邊應當有反應了,一時又記挂着此刻應當逃離公主控制範圍的陸姑姑,一時謹記着要注意公主的一舉一動,可是他心中最為牽挂的,是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的陸錦!

傅承宣後悔了,他忽然覺得自己在整個局面之中太過被動,從一開始,他就不應該答應陸錦擔下這個工作,他應當幫她去偏政殿動手,抑或是親自護送姑姑離開,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是在這裏。

被攙扶過來的長公主垂着頭,按照大陳皇室的規矩,因為要長輩親自為皇女戴冠送嫁,蓋頭分為面紗和頭紗,據說女兒家出嫁都會流眼淚,但是新娘子流眼淚被看見視為失儀,所以在拜別之時,未免讓別人瞧見自己流淚,是以面紗掩面,拜別之後,佩戴鳳冠,再加蓋頭紗,正式送嫁出門。

華麗的嫁衣曳了一地,長公主恭恭敬敬的對皇上與太後拜別,其實,這不是第一次拜別,可是時過境遷,再逢此景,他們自然而然會想到長公主第一次成親之時的場景。不知為何,連虞衡這樣攻于心計的帝王,此刻都流露出了一種奇怪的神色。

這神色似乎帶着一些對過往的痛意,讓人感覺到了一種難受的情緒。太後更是早已掩面而泣。

虞衡緊抿着唇,伸出手來。

一旁恭候着的公公們早已經準備多時,幾乎是虞衡伸出手的那一瞬間,華麗到耀眼的鳳冠已經放到了虞衡的手上。

鳳冠的流蘇都是純金打造,只有及其精巧的手工才能做出這樣精細的流蘇,但是正因為流蘇複雜,鳳冠結構精妙,更需要用十二支蛇形金簪來固定鳳冠,所以虞衡唯一要做的就是捧着鳳冠戴到長公主的頭上,其餘的工作,依舊由宮人完成。

傅承宣幾乎眼睛都不眨的看着那鳳冠落在了長公主的頭上,忽然間,外面傳來了宮人驚慌的聲音——不好了!偏政殿着火了!

來了!阿錦動手了!

那一霎那間,所有人的本能時循聲望去,可是只有傅承宣是下意識的望向長公主和皇上那一處,當塗着鮮紅蔻丹的手握着一把匕首,亮出寒光的那一刻,傅承宣幾乎是想也不想的沖了出去:“皇上小心!”

将陸錦所給的暗器打出,利刃直接入其肩胛三分之時,長公主發出一聲悶哼,局面瞬間被控制住,方才還被偏政殿那邊的喧鬧吸引了目光的人通通面色煞白的望向此刻殿中的局面。

變故永遠只發生在那一瞬間,所謂的機會,也只是那一瞬間。幾乎是傅承宣出手之時,護衛已經下意識的圍了過來,皇上身邊的大太監更是利索的上前朝着這已經中了暗器的長公主踹了一腳,将她踹離皇上身邊,呼天搶地的喊着“護駕”,引得一片混亂。

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而最為吃驚的那一個,不是險些被刺的虞衡,而是護駕有功的傅承宣。他整個人猶如被點了穴一般,呆若木雞的站在那裏,不為別的,只為剛才他出手之時,那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哪怕只是一個悶哼,哪怕聲音很小,可是他就是聽出來了,認出來了。

一場突如其來的混亂,被毫無懸念的壓制下來,虞衡鐵青着臉,上前一把扯下了“長公主”的面紗,緊接着,傅承宣覺得他聽到了很多人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仿佛這個結果十分的不可思議……

傅承宣醒悟過來,呼吸瞬間急促,他三步并作兩步的沖上前去,在看到陸錦冒着冷汗的一張臉時,僵在原地。

為什麽會是她?為什麽陸錦要來殺皇上?

等不及傅承宣來質問,虞衡已經三兩步沖上來提起陸錦:“是你?長公主在何處!?說!”

大紅色嫁衣,染上的血都成了暗色,陸錦目光冷冷的看着皇帝:“你殺我至親,我自然,也要讓你嘗嘗這樣的滋味,怎麽樣,感覺如何。”

虞衡的臉都變了,他一把丢開陸錦,大怒道:“來人!把她給我壓下去!打入死牢!去長公主的康寧宮,确保長公主安全,但凡有可疑之人,格殺勿論!”

在陸錦被丢開的那一刻,傅承宣下意識的就去接,第一時間接到消息的傅家人趕了過來,當傅時旋和傅夫人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縱然是傅時旋這樣的老将,都呆在原地。

護衛要将陸錦帶走,可是傅承宣忽然像是瘋了一般,一連踹翻了八個護衛,寒着一張臉将陸錦緊緊的抱在懷裏。傅時旋得知事情的情況,上前去攔傅承宣:“承宣!皇上面前不得胡來!”

傅承宣整個人就像是失常了一般,他的身手很好,在傅時旋說這話的時候,他不動聲色的望向了出口的方向。此時此刻,已經有重兵圍了過來,可是這裏安裝了暗器!只要将他們全都解決掉,自然能逃走!他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不知道為什麽會發生這一切,他腦子裏的第一想法,就是帶阿錦離開。

傅承宣抱着陸錦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可就在這時候,一只并涼涼的手覆在了他的手掌上。

陸錦的背後中了暗器,好巧不巧,竟然與上一次受傷的位置十分的近。他出手不輕,此時此刻,陸錦忍着劇痛,舒了一口氣,平靜的說:“放開吧。”

這只手太過冰涼,是傅承宣再熟悉不過的觸感。他好像在這一刻忽然明白了些什麽似的,因為太過震驚,太過不确定,整個人都有些顫抖:“這個地方……根本就沒有什麽機關暗器,是不是?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你……你在騙我……”

陸錦沒有回答他,只是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輕輕地掰開。

剛才能一舉踹開五六個侍衛的傅承宣,此刻像是失去了攻擊能力一般,任由陸錦将他推開,跌坐在地上……

在看到陸錦的那一刻,虞衡幾乎是立刻讓人去尋長公主,但是沒想到的是,派出去的人尋了還沒多久,長公主竟然自己過來了,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可是目光卻是直直的追向陸錦。也是在看到長公主的那一刻,皇上和太後都明顯的松了一口氣……

太後終究是太後,她已經愧對過自己的女兒一次,如今是女兒的婚禮,她絲毫不想看到任何會影響婚禮的事情發生。在這個混亂全然不知事情原委的時刻,這位本應頤養天年的老婦,竟拿出了十足的氣場,下了懿旨——吉時延後,外頭的歌舞繼續,事情萬不可聲張半分,如有違者,斬立決!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快到那歌舞升平的禮臺連偏政殿走水的話音都沒聽到,這邊的風波就已經轉移了。這場婚禮太過盛大,盛大到不容許中斷。

在延遲了半個時辰之後,長公主的婚禮順利舉行。

驚為天人的長公主在那華麗的婚服和鳳冠映襯下,幾乎成為了大陳史上一段不得不提的美談。可是詳盡的陳史中并未提及,同樣是這個晚上,曾經令整個皇城家喻戶曉,無人不知的國子監第一位女博士,綏國公府兒媳,被打入天牢,任何人不得探視!更加不知,也是從這個晚上起,曾經幫過年輕的帝王争奪江山,勞苦功高卻低調淡泊的吳王,徹底的從大陳的歷史上消失……

傅家原本應當處在一個極其尴尬的境地,可是正因為當時救了皇帝一命的人是傅承宣,這讓原本身份變得敏感尴尬的傅家逃過一劫,畢竟在場的人都看得出來,那幾乎崩潰的傅大公子,根本對這件事情毫不知情,更遑論是聞訊趕來的傅時旋夫婦呢?

公主的大婚順利的完成,各國的使節也見識到了大陳公主的風采,當天晚上,長公主攜驸馬連夜進宮,請求皇上将刺客陸錦交由她發落。

這個晚上,注定是無法安枕的晚上,虞衡氣笑了:“先是皇叔和虞意離奇失蹤,現在是皇姐你來跟朕要刺殺朕的刺客?在你們眼裏,還有沒有朕這個皇帝!?皇姐,到了現在,你還要包庇陸氏姑侄麽!你可知道母後今日受了驚吓,卻還要強撐着主持大局,勞心勞力,頭風再犯麽!?到了這個時候,皇姐總不至于跟朕說,要先為那女子治一治傷吧!?”

長公主定定的看着虞衡,一字一句道:“阿衡,你現在是在質疑我嗎?作為你姐姐,我今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這世上誰都可以質疑我,唯獨你不可以!我是你姐姐,我要害你還是救你,你不明白嗎!?将陸錦交給我,這件事情,我來處理!”

虞衡頓時大怒:“朕是皇帝!朕還不至于連這些事情都處決不了!皇姐若是真心對朕好,這件事情就不要再過問!朕能處理好,朕不需要你們一次又一次的瞞着朕作出決定!”

唐亦清身上的喜服都還沒換下來,他擡眼望向虞衡:“皇上……”

“你閉嘴!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虞衡即刻暴怒。

長公主目光一變,忽然雙膝一彎,直直的跪了下來!

虞衡目光一動,語氣驚訝中帶着痛意:“皇姐,你這是幹什麽!”

長公主跪在皇帝面前,沉聲道:“若是弟弟不願意将陸錦交給我,我這個做姐姐的,便長跪不起。”就在長公主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唐亦清也跟着跪下,沒有什麽多餘的語言,只有行為上的陪伴。

虞衡的呼吸急促,雙目圓瞪,早已經沒有了平日的儒雅:“好,好!朕眼不見為淨,你們繼續跪着!”

虞衡拂袖而去,而原本應當享受新婚之夜的一對夫妻,卻雙雙跪在了禦書房中。

唐亦清不止一次的望向長公主,就在他最後一次想要開口的時候,長公主卻搶先一步冷然道:“你閉嘴!我現在不想聽你說話,唐亦清,你讓我很失望!”

唐亦清深深的看着長公主,良久方才低聲道:“若是在三年前,你必然會一早就毫不留情的手刃陸錦,我想你自己都不會相信,哪怕一直以來你都這樣逼迫她,可是到了最後一刻,你依舊會為之求情。”

長公主的臉色再一次變得有些蒼白,她微微垂下眼,沒有再說話。

兩人不知道跪了多久,一旁的奴才們都看着心急,可是到了最後,虞衡身邊的公公終究還是傳來了旨意——皇上已經允諾,弑君重犯陸錦,發配到長公主府中,由長公主發落。

旨意傳來的那一刻,一旁的奴才趕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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