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2)

後出林踏上大道。

太多的哀傷與刺激,使他忘了疲乏,忘了饑渴,一味地趕路。他不敢靜下來,否則他會發狂。

這一天,傍午時分,他來到少林寺山門之前。

兩個中年僧人,現身出來,其中一人合十道:“施主駕臨敝寺,有何貫幹?”

徐文冷冷地道:“在下求見貴寺掌門人!”

“見敝掌門?”

“嗯!”

“訪問有何貴幹?”

“這一點不必問了!”

兩僧登時面現不豫之色,仍是那開口的僧人道:“小僧據何通禀?”

“就說在下求見!區區‘地獄書生’徐文!”

兩僧人面色大變,齊身向後退了數步,驚怖之色溢于言表。

徐文悲憤怨毒集于一身,只是他矜于自己也是一門之長,所以先顧到了一個‘禮’字,心中已是相當不耐,當下接着又道:“在下不耐久候?”

兩僧人不敢再開口,掉轉身,如飛向寺門奔去。

徐文緩緩挪動腳步,登石級走向寺門。

剛到寺門,一名老僧迎了出來。徐文一看,認得是在“衛道會”立舵大典中,曾經見過一面的少林羅漢堂住持“一心大師”。當下一抱拳道:“大師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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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大師”驚疑地掃了徐文一眼,合十還禮,沉聲道:“施主光臨,有何見教?”

“想向貴掌門人查詢一件公案!”

“公案?”

“是的。”

“先請進,奉茶!”

說完,側身肅客。

徐文再度抱拳,道:“大師請!”

“施主請!”

徐文不再謙讓,昂頭進入寺門,穿過護法韋陀殿,來到前院。知客僧迎上前來,先望了望“一心大師”的眼色,然後朝左邊廂房一比,道:“請施主到客舍奉茶!”

徐文心念一轉,自己此來不是作客,當下冷冷地道:“不必了,在下急事在身,不能久留!”

“一心大師”趨前一步,道:“施主之意……”

“在下想立刻見掌門人。”

“施主可否将率因告知老衲,如老衲可以作主,就不必驚動掌門人了。”

“恐怕大師作不了主啊!”

“一心大師”老臉一變,道:“施主無妨說說看?”

“貴寺有人劫經殺人!”

“一心大師”陡然一震,不期然地後退了兩個大步,栗聲道:“劫經殺人?”

徐文勾動心中悲痛,聲音變得十分肅殺地道:“不錯!”

“請問所劫何經?所殺何人?”

“劫的是半部‘毒經’,殺的是‘五萬教’五名使者!”

“啊!竟然有這等事……施主目睹麽?”

“差不多,死者臨死吐露的。”

“老衲毫不知情……”

“所以在下要見貴掌門人。”

“施主是以什麽身分來此?”

“個人身分。”

“一心大師”窒了片刻,向知客僧一揮手道:“啓禀掌門!”

知客僧頂禮轉身疾步而去。“一心大師”轉向徐文道:“請稍候!”

工夫不大,知客僧匆匆奔出,道:“禀住持,掌門在大殿接見來客!”

“嗯”

“一心大師”應了一聲,又道:“施主請随老衲來!”

到了大雄寶殿前,只見一個面相莊嚴、身披金黃袈裟的老僧,站在階沿下的院地中。身後十二名威猛僧人,想來是護法弟子。

“一心大師”趨前恭施一禮,然後退開一旁。

徐文上前抱拳為禮,道:“武林後進徐文,參見法駕!”

少林掌門聲如洪鐘似地道:“施主少禮,請道來意。”

“數日前,遂平道上,有人劫經殺人,據被殺者其中之一臨死吐露,是貴寺門下所為,在下特來晉谒,請掌門人查明此事!”

少林掌門雙眉一皺,道:“施主莫非誤聽人言……

徐文聲音一寒,道:“決無其事。在下深信死者所言非虛!”

“本座可以斷言,本門弟子不會做出這等事來。”

“掌門人太自信了?”

“近日本寺弟子并未有外出之人……”

“難道沒有在外的麽?”

“有。首座護法長老‘悟元大師’,他能做出此等事麽?”

“很難說!”

少林掌門面色一變,大聲道:“施主不信麽?”

“請問‘悟元大師’返寺否?”

“甫于今晨回寺。”

徐文冷哼了一聲道:“可否請出一見?”

少林掌門微微一擡手,身後一名護法弟子躬身退下。不一會,一個體态威猛的白眉老僧從殿側轉出,遠遠掃了徐文一眼,然後向掌門人頂禮合十,道:“掌門宣召有何法谕?”

少林掌門把徐文的活簡述了一遍。“悟元大師”宣了一聲佛號,道:“弟子全不知情。”

徐文無明孽火沖面而起。黃明的話,決不會假,而這“悟元大師”又恰于今晨返寺,在時間上正好吻合,對方卻推得一幹二淨。

心念之中,冷極地道:“掌門人對這公案,只作如此交代麽?”

少林掌門怫然不悅,愠聲道:“施主之意,本座該如何交代?”

“請先交出‘毒經’!”

“‘毒經’?本座從何交出?”

“這得問掌門自己了!”

少林掌門修養再深,也禁不住勃然震怒,栗聲道:“小施主是有急找岔來的麽?”

徐文也瞪目道:“未始不可!”

羅漢堂住持“一心大師”怒聲接口道:“施主有何目的盡可言明,不必以莫須有之事為借口……”

“大師這麽一說,是在下無理取鬧了?”

“施主自己明白!”

“難道一個人臨死會造謠誣栽貴寺不成?”

“施主說死的是五名‘五方教’使者級高手?”

“不錯!”

“施主當很清楚該五使者的身手高低?”

“當然!”

“如此合五使者之力,江湖中能加以悉數殺害的高手,屈指可數幾人?”

徐文不由一窒。的确,這是實在話,五名“五方使者”聯手,能加以殺害的,真還找不出幾人。他聽出“一心大師”言中之意,憑少林首座護法“悟元大師”的功力,不足以同時誅殺五名使者級的“五方教”高手。

但天下事往往不能以常情衡量,也許其中另有文章而最重要的是黃明決不會說謊話。

“一心大師”接着又道:“請問施主,該五名使者,是如何致死的?”

徐文又是一震。四人死于毒,黃明喪于劍,而毒與劍均非少林所長,自己如說出來,又給對方反駁的口實,但卻又不能不答複,只好照實道:“四人死于‘毒’,一人死于‘劍’!”

少林掌門冷冷地道:“小施主,以死因而論,劍非本門弟子所長,毒則更為本門禁例。”

徐文一時無言可對,但心中确實未甘,這謎底非揭穿不可。黃明已死,不能起他幹地下來問個詳細,唯一依據的,便是他最後吐露的“少林僧”三個字。

想了一想,轉向“悟元大師”道:“大師真的不知情麽?”

“悟元大師”怒不可遏地道:“施主,你太過分了,敞寺掌門之尊的答複,尚不足以信麽?”

“在下堅信死者之言不虛!”

“那你是栽定本寺的人?”

“貴寺當提出合理的答複!”

“否則的話呢?”

“在下不得真相不罷休!”

“以施主這意,準備怎麽樣?”

徐文頓時目露殺機,道:“大師當可想到後果!”

少林掌門一擡手,止住“悟元大師”莊嚴無比地道:“容本座召集本門所有弟子,詳細調查,旬日之內答複如何?”

“貴寺既無門人在外,要查真相,立即可為,何必要旬日之久?”

“本座所說無弟子在外,是指略有身手的弟子而言,一般弟子當然不會杜寺不出!”

徐文猶豫不決,不知該如何才好,對方的話入情入理,但也難保十日之內另生枝節,而這“毒經”卻萬不能落入別人手中,何況,據黃明遺言,還關系着母親……

驀在此刻——

只見知客僧匆匆奔入,朝掌門人恭施一禮,道:“禀掌門,有位叫‘天眼聖手’的施主求見。”

徐文心頭一震,蔣尉民怎麽也會來到少林寺?

少林掌門沉吟着道:“指名要求見本座麽?”

“是的。”

“可曾問了對方來意?”

“說是有要事面禀。”

“好,本座稍停接見。”

徐文忍不住道:“那位‘天眼聖手’是在下素識,也許正為此事而來……”

少林掌門深深地注視了徐文一眼,道:“請他進來!”

知客僧頂禮而退。工夫不大,一個江湖郎中,右手持串鈴,肩背藥箱,左脅下卻夾着一個巨形包裹,一搖二擺地走了進來。

徐文一看,不錯,正是“妙手先生”蔣尉民的另一化身。

蔣尉民一眼瞥見徐文,不由驚“噫”了一聲,困惑地道:“你怎麽也在這裏?”

徐文當然不能洩露對方身分,僅一抱拳,淡淡地道:“有要事而來,真是幸會!”

蔣尉民不再說什麽,趨前數步,放下脅下巨包,朝少林掌門拱手,道:“區區‘天眼聖手’見過掌門人!”

“施主少禮,有何見教?”

“有件關系極大的事,請教掌門人!”

“施主請講!”

“掌門先看這個。”

說完,俯身解開了那巨形包袱。

“呀!”

在場的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呼,只見包褒裏包的赫然是一具和尚的屍體。

少林掌門神色劇變,激越地道:“施主,這是什麽意思?”

蔣尉民冷冷地道:“請掌門辨認一下,可是貴寺弟子!”

首座護法‘悟元大師’跨步上前,一審視,栗聲道:“禀掌門,是十三代弟子‘了空’!”

少林掌門宣了一聲佛號,淩厲的目光掃向蔣尉民,道:“請施生解釋!”

徐文是“毒道”能手,目光轉處,不由脫口道:“是中毒而死的!”

在場的,無不大驚失色。

蔣尉民瞟了徐文一眼,道:“不錯,是中毒而死的!”

在場的少林僧人,齊齊向蔣尉民怒目而視。

蔣尉民冷眼一掃衆僧,然後沉凝十分地向少林掌門道:“很巧,區區昨夜投宿登封城外的‘淨靈寺’,這位貴門人也投宿該寺,深夜偷拆一封密柬,這……”

“施主請說下去!”

“區區得先請教掌門人,死者所持密柬是掌門人所差傳達的麽?”

“一封密柬?”

“不錯!”

“傳監寺!”

一名弟子應聲而退。

現場頓呈死寂,但氣氛卻十分詭秘。不久,一個虎面僧人快步而來。

“監寺弟子‘悟真’參見掌門法駕!”

“免。‘了空’是你所差麽?”

“悟真”轉身,才瞥見地上的屍體,不由驚呼道:“了空’他……”

少林掌門面色一沉,道:“‘悟真’,你向本座解釋!”

“俗真”轉身垂首,道:“兩月前,弟子差‘了空’送一份度牒到福建莆田下院……”

“兩月前麽?”

“是的。”

“但據‘天眼聖手’施主說他是于昨夜在‘淨靈寺’中偷拆密柬……

“禀掌門,算時日,他當由下院回轉。”

蔣尉民冷哼了一聲道:“密柬內并非度牒!”

少林掌門一愕道:“是什麽?”

“是一本徐有劇毒的秘笈。他便是偷拆而中毒致死!”

少林掌門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其餘的又是一陣驚呼。

徐文也雙目圓睜。

蔣尉民接着又道:“是以區區特地冒昧奉谒,請掌門人示知這秘笈的來路。”

少林掌門困惑至極地先掃了“悟真”一眼,然後才凝重地道:“塗有劇毒的秘笈?”

“一點不錯!”

“秘笈何名?”

蔣尉民從藥箱中取出一個厚厚的羊皮封套,一揚,道:“‘毒經’!”

“‘毒經’?”在場的又驚呼出聲。

徐文全身猛震,忘情地大叫道:“世叔,給我!”

蔣尉民震驚地望了徐文一眼,遲疑地把羊皮套交了過去。徐文接在手中,顫抖着手打了開來;抽出一看,是一本薄薄的古書小冊子,封面上有兩個古體篆字:“毒經”,下側方注了兩個小字:“上冊”。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屬于本門的至寶,但他憑感覺确定是本門之物無疑。再翻開幾頁,一看內容,不錯,正是本門之物。

他把“毒經”納入懷中,望着驚異莫可名狀的蔣尉民道:“世叔,小侄正為這‘毒經’到少林寺而來。”

“你……為‘毒經”而來?”

“是的。”

“你事先知道了情況?”

“不。是……”

是什麽,他說不下去了,喉頭似被什麽東西哽住,淚水立即在眶內打轉。

蔣尉民駭然道:“到底怎麽回事?”

徐文咬緊牙關,強抑悲痛,凄聲道:“黃明大哥,他……”

“他怎麽樣?”

“死了!”

蔣尉民噔噔連退數步,雙目暴睜,厲叫道:“黃明死了?”

“死了,死得很慘……是被利劍穿心而死的!”

“什麽……地方?”

“遂平道上,小侄……親手安葬的。”

蔣尉民面上立起抽搐,身軀簌簌直抖,淚如湧泉般滾了出來。

少林僧衆自掌門人以下,一個個駭震而又困惑地望着這一對,沒有人開口。

蔣尉民拭了拭淚水,道:“事實經過如何?”

徐文咬牙把事實經過說了一遍。

蔣尉民目中露出了殺光,這是極少見的現象,在徐文的印象中,這神偷兒一向都是滑稽應世,機智為先。

徐文一轉身,面對少林掌門人“可以解釋了吧?”

少林掌門一震,道:“要本座解釋什麽?”

“‘了空’何以身懷‘毒經’?”

“他已因此喪命,本座将派人徹查此事。”

“是搪塞麽?”

“搪塞!施主這話……”

“事實非常明顯,‘五萬教’四名使者是死于‘毒經’所含的劇毒,而另一人,也就是在下盟兄,卻被利劍所殺。他臨死遺言,指出是貴寺弟子所為。而以死者‘了空’而言,似無此功力殺人劫經,其中必有原故。這原故,請掌門人交代!”

聲落,目光向首座護法“悟元”掃了過去。

“俗元大師”甫今晨返寺,時間上正好巧合,論身手,要殺黃明是辦得到的。

蔣尉民厲聲道:“掌門人,小徒黃明,匿身‘五方教’為的是武林正義,而今竟遭橫死,很顯然是一種謀殺……”

“謀殺?”

“難道不是麽?”

監寺“悟真”沉聲喝道:“施主休得無禮!”

蔣尉民悲憤過度,已完全失去了平時的為人态度,橫目相向道:“無禮!今天如不交代明白,這佛門淨地将要染血!”

這話,使得在場的少林弟子面色大變,個個橫眉豎目,只是格于規戒,不敢發作。

徐文加上一句道:“掌門人,請速作決斷!”

少林掌門怒聲道:“施主欺本寺無人麽?”

“不敢,在下只要素還命債!”

“本寺弟子陳屍當場,難道不是人命麽?”

“在下沒有義務答複這問題。”

“施主準備如何辦?”

“請交代劫經殺人的內情!”

“本座在事實真相未明之前,無法交代。”

“那就別怪‘地獄書生’心狠手辣了……”

首座護法“悟元大師”怒哼了一聲道:“你敢怎樣?”

徐文目中碧芒陡現,冰寒至極地道:“殺人!”

這兩個字,出自“地獄書生”之口,別具驚人威力。

少林僧家齊齊怒哼出聲。

少林掌門高空了一聲佛號,道:“我佛慈悲!本寺開派以來,專門之內未見過血腥!”

徐文冷森森地道:“今天可能要破例了!”

羅漢堂住持“一心大師”合十道:“請掌門裁奪!”

少林掌門一襲金黃袈裟無風自蕩,顯然已激動萬,羅漢堂負有護寺之責,住持僧這一請示也就是等于請命出戰,這後果是相當可怕的。少林寺雖閉關自守,不問江湖是非,但耳目卻靈,“地獄書生”最近在江湖中的名聲作為,他們十分清楚,別的不談,單說那“毒手”,寺中誰人與敵?

掌門人的眉頭緊緊鎖在一起,那一老睑的肌肉在不停抽動。

這局面,如何應付?

空氣中充滿了濃重的殺機。

蔣尉民狂聲道:“區區今天如不能為徒報仇,不打算活下少林峰了!”

喝話聲中,身形欺了上去……

場面在蔣尉民一欺身之際,驟呈緊張,所有護法弟子,全部作勢而待,“一心’、“悟元”、“悟真”三個有地位的高僧,齊齊橫身攔在掌門身前。

徐文一彈身,截住蔣尉民,激顫地道:“世叔,交給小侄了!”

說完,碧芒閃閃的眸子,同掃三僧,道:“在下如出手,有死無傷,三位齊上還是哪位先上?”

這話狂妄至極,但也令人不寒而栗。

在場的,誰也擋不住徐文的“毒手”,因為“毒”并非一般功力所能抗拒的。

羅漢堂住持“一心大師”向前邁了一大步,字字如鋼地道:“本座為少林榮譽出戰!”

“出手吧?”

“本座為主,讓施主先着!”

“接招!”

喝話聲中,徐文展出了“毒手一式”,功力用到十成:“一心大師”袍袖一揮,如封似閉,采的是守勢,但卻寓攻于守,論招數,的确是妙着。

“砰!砰!”連震,徐文的“毒手一式”竟然被解。

少林掌門等,在雙方出手之際,紛紛退出圈子之外。

徐文用毒,收發由心,這一招,完全以真功實力發出,并不含毒,否則只要掌指與對方肌膚接觸,“一心大師”勢非當場倒下不可。

“一心大師”封了對方一着,雄心大振,以為“地獄書生”不過爾爾,沉喝一聲,少林七十二藝之中的“碎碑掌”猛然劈出,掌勢之雄渾沉猛,令人咋舌。

徐文傲性使然,雙掌挾以畢生功力,硬封出去。

他仍不用毒,要以真實功力稱量一下羅漢堂住持功力究竟有多深。

“隆”然一聲巨震,狂風漫卷,三丈之外,仍覺勁風迫人。

悶哼聲中,“一心大師”踉跄後退,身軀連晃,幾乎栽了下去。

徐文也被反震得退了兩個大步,腳下的青磚,碎了四塊。

這一個照面,看得在場的動魄驚心。

“一心大師”身為羅漢堂住持,身手在少林寺中是數一數二的,竟然接不下兩個照面,由此而觀,誰是徐文的對手?

徐文冷森森地開口道:“在下念及佛門淨地,不宜亵讀,所以這兩手沒有用毒。現在,在下要開殺戒了,勿謂言之不先。”

提到“毒”,自掌門人以下,無不悚然變色。

蔣尉民栗聲道:“賢侄,用不着慈悲,殺吧!”

首座護法長老“悟元大師”沉重一聲佛號,彈身取代了方才“一心大師”的位置,老臉凝重得有如鐵板,栗聲道:“施主出手吧!”

徐文認定“悟元”必與“毒經”和黃明之死有關,心中已生殺念,眸子碧芒大盛,雙掌一提,道:“‘悟元’,本人要你一招喪命!”

“悟元大師”老臉成了紫醬之色,雙目暴睜,僧袍無風自鼓,功力已提到極限。

所有的目光都直了,心弦繃得緊緊的。

少林掌門面寒如冰,但掩不住內心的激動。

就在這殺機濃熾逼人之際,大殿中傳出一聲洪喝:

“師祖佛駕到!”

洪喝過處,少林僧衆齊齊面呈肅穆莊嚴之色,梵唱聲中,紛紛轉身退到兩側,排成兩行;正待交手的“悟元大師”也退入行列中。

“當!當!”

鐘聲悠然響起,一片祥和莊嚴之氣,把現場的殺機,似乎也驅散了。

徐文不由自主地退到了蔣尉民身側,投以詢問的一瞥。

少林掌門高宣一聲佛號,在場的齊聲應和。

只見一個枯瘦如柴的白眉老僧,法相莊嚴,垂眉合目,盤膝坐在一個巨大的蒲團上,由四個虎面僧人,一人一手,擡着蒲團,從大殿中緩緩而出。

所有僧衆,合十躬身。

蒲團在階沿放落,四個虎面僧人恭謹地俯首走向兩側。

少林掌門戰戰兢兢地道:“弟子不肖,驚動佛駕!”

白眉老僧枯瘦的手微微一揮,沒有開口。

場面頓時靜得落針可聞,鐘聲也告停止。

蔣尉民輕聲道:“想不到這老怪物還在人世,看來少林寺不為‘五方教’侵擾是有原因的。”

徐文劍盾一蹙道:“如何處理?”

蔣尉民沉默了一下,道:“聽對方劃出道來吧,反正這公案非合理解決不可。”

白眉和尚開了口,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如有形之物,震得人耳膜作響:“老衲‘梵淨’,不染塵俗已三十年,想不到今天再沾劫塵。我佛淨地,不容玷污,兩位施主太過分了!”

蔣尉民正要開口,徐文已搶先一步道:“老禪師可知事件始末?”

“老衲已知。”

“請問老禪師如何了因?”

“事實必須查明。兩位施主先退出少林,聽候答複。”

徐文窒了一窒,道:“老禪師不查究一下真相麽?”

“當然。”

“晚輩說現在?”

“必須假以時日!”

“恕晚輩不能接受!”

“小施主準備何為?”

“公案不了結不離少林!”

白眉老僧雙目倏地睜開,兩道冷森森的目芒,如電般直射到徐文面上。徐文心內一驚,下意識地退了一個大步。

從這目芒,可以看出這老僧修為之深。

空氣又呈無比的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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