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落雪映月水清漣

“喔昙你醒了啊?冷麗說你還睡着呢。”

“……你們這麽大動靜,我想不醒也不行了好嘛。”

“呀呀別這麽說嘛,昙你看看這是什麽。”

包裝精美的盒子被遞到她眼皮子底下,動了動鼻尖,一股食物的香甜味道鑽進了安昙的鼻子裏,很熟悉的味道。

不過安昙看雨造這個樣子的第一反應。

——像是做了什麽虧心事嘛。

眯了眯眼睛,她挑眉:“是點心?”

“沒錯沒錯。”雨造不明所以地一臉自豪地點着頭,仿佛做點心的是他一樣,“是橋姬托我們帶給你的點心噢!說是給昙你的禮物,還做成了那什麽……你最喜歡的樣子呢!”

“這樣啊……”安昙看着明顯是幹不來精細活兒的人才打得出來的亂七八糟的結,恰恰違背了講究細致的橋姬的人生原則。

還有雨造手上好明顯的白面碎屑和剛剛咽下去的話……

想到此處她便久久不伸手來接,心裏好笑地看着淡島和雨造臉色多了些奪門而出的欲望。安昙也不給他們留什麽面子,直接一語戳破:“你們兩個,拆開來吃過了吧。”

完完全全的肯定句,不容辯駁。

“嘿嘿嘿……”

兩人聞言立刻讪讪地笑了,而安昙卻沒有看出來一絲一毫的歉意:“咿呀,昙你也太眼尖了。”

“不過不愧是橋姬,做出來的東西簡直好吃得人神共憤啊……”

看着他們兩個的樣子,深谙橋姬手藝和性格的安昙嗤笑一聲打開碎花的布包裹,挑出兩個賣相不錯的放在一邊,其餘的再次遞還給淡島雨造兩個天大的吃貨:“拿去吧,我就留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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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是特殊優待也算是特殊優待,就如她随時都可以去橋姬那裏蹭吃蹭喝,最多也只是被她唠叨個幾句“吃甜食要蛀牙了……”什麽的,而淡島他們就算央了很久橋姬也不一定肯做。

所以遠野的妖怪一年能吃到橋姬的一次點心就算很心懷慶幸的一件事了。所以這次給安昙的探病禮物真的是一個對他們而言充滿誘惑力的東西啊。

不禁疑惑橋姬托兩個吃貨帶慰問品給她到底是何用意。

“真的嗎?!?!”

面對兩個人抱着那個小小包裹像撿了什麽寶貝似的表情,安昙忍俊不禁,無奈道:“真的。”

兩人歡呼一聲,踏出房門就開始讨論如何瓜分這些點心,真真和那些小妖怪搶食的時候一個樣。

聽着他們的聲音漸漸遠去,安昙掂了掂手裏留下來的點心,舒了口氣,算是送走兩個祖宗了,那麽接下來……

從衣櫃裏拿出換洗的衣服包好,她前腳踏出房門正準備去上山洗個澡。

而後腳就被隔壁的冷麗攔了下來,說怕她吹了秋天的山風受了涼又發燒所以只能委屈點在屋裏木桶裏洗了,而且水也給她燒好了。

安昙略略思索了下後欣然答應,有得洗總比沒有要好,姑且忍個幾天也沒什麽,況且不是自己燒的水總歸感覺不一樣呢。

滿心歡喜地浸泡進水裏,安昙發出重獲新生般的嘆氣:“真舒服啊——”

袅袅蒸汽上升,她将頭靠在桶壁上。

水中連續浮出好幾個幾乎微不可見的小氣泡,胸口的連環挂飾再次裂開了幾道小口子,而安昙卻絲毫未察覺到。

因為水冷掉的緣故,安昙才依依不舍地軟手軟腳爬出屏風後的木桶,正輕松地哼着小調兒利落地擦幹身子,轉頭時候猛然看見背後落地鏡中細碎長發遮擋下自己的肩胛處多出了一團如同火焰般的紅色!

她驚了驚,連忙走近了細看,卻發現指腹下的肌膚上什麽都沒有,仍是白白淨淨的一片。

自己看花了吧……大概……

她這樣想着,穿上備用的振袖和外套,卻絲毫沒有注意到那時指尖突然變化的熱度。

然後看了看身上有些不便行動的和服,面對着一大盆的洗澡水發起了愁。

勉強将它拖出了自己的房間幾步,安昙已經幾乎脫力了,而現在冷麗和雨造他們都去吃飯了,院子裏大概也沒剩下什麽人可以幫上忙。

一旁院子的草裏傳來沙沙的聲響,看到在草堆裏翻滾得不亦樂乎的一群小妖怪,安昙抽了幾下嘴角,轉過頭去,指望它們的人一定是瘋了,這群小家夥不幫倒忙已經很不錯了好嘛……

“喂,你在幹什麽?”

安昙原本趴在盆上準備再次蓄力,聽見一個蠻熟悉的聲音,轉過臉:“唔?”

“鑄铎?”他怎麽還在?不去吃飯麽?

“我已經吃好了。”

看出她的疑惑,背着鐮刀的少年雖然仍是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氣息卻已經是較為平和的感覺。

月光将鑄铎的影子拉長,拖在地上模糊了淩厲的棱角。

安昙機靈地轉了轉眼珠,彎出一個笑來,讓人看着有些不懷好意。

“啊那麽正好……”

“好心的鐮鼬先生,幫我一個小忙怎麽樣?”

看着女孩眯着眼睛笑,鑄铎有些不怎麽好的預感。

把最後一滴水倒進河裏,鑄铎放下手裏的木桶,事實證明他的預感還是會靈驗的,瞥向一旁放松着伸懶腰的女孩:“所以,你是讓我來幫你倒洗澡水麽?”

“啊哈哈……”幹笑着放下伸直的手,安昙順勢繞了繞自己鬓角的頭發,“現在這樣子實在提不動嘛,又正好看到你……”

鑄铎的注意力停留在女孩因袖子滑落而露出一瞬間的手臂上,那裏綁着一層繃帶,看上去不是新傷的樣子。

出乎意料地,他脫口問道:“你的手,怎麽了?”

女孩聞言稍稍沉了眼色,而面上依舊混不在意地笑笑:“那麽鑄铎先生你不如說說你認為我憑什麽才能和你打成平手?在你是完全的妖怪,我是不完整的人類的時候?”

“……”

“算了,不說這個了。”安昙嘆了口氣,低下頭在随身的小袋裏翻找着什麽,帶出一陣稀裏嘩啦的聲響。

也不等他再細想什麽,伸到眼底的一只手打斷了所有,手心裏精致的做成昙花形狀的糕點表皮晶瑩得甚至可以看到內裏的餡料顏色,飄散出誘人的香味。

這是……?

安昙有些含糊的聲音響起,滿滿的自豪,她可是十分慶幸多虧自己有先見之明多拿了一塊點心:“嘛,幫個忙也不是沒有報酬的呀。這個,給你。”

“雖然不是我做的,但橋姬的點心可是整個遠野最上等的呢!”

鑄铎有些訝然地擡頭,正見女孩啃着糕點眯着眼一臉享受的樣子,一只手還保持着原來的動作。

他呆呆地伸手接過,放到嘴邊咬了一口,頓時一股清甜的味道彌漫了整個口腔,很溫暖幹淨的味道。

“怎麽樣?很好吃吧?”看着他有些呆愣的模樣,安昙感到有些好笑。

“……嗯,謝謝你。”

這次換成安昙愣住了,她看着少年的唇邊彎出的弧度,她第一次看到他真正的笑容。

不是那種張揚挑釁的笑,而是發自內心的,如同陽光一般,頗為燦爛的那種模樣。

轉過臉對着腳下流水中的月影子,安昙有些不大好意思,光華下的笑容顯得更加明媚絢爛。

“嗯,不客氣。”

有什麽東西冰涼涼地觸上她的鼻尖,安昙擡頭,伸手去接,有晶瑩的碎片落在她溫暖的掌心化作點點水珠。

她驚喜地感嘆:“啊,下雪了。”

笑着看向一旁的少年,“吶,鑄铎?今年冬天要不要和我們一起……”

“喲鑄铎你在這裏啊!”

“喔喔昙你也在啊嘿嘿嘿!”

安昙的邀請詞還沒出口,就被兩個透露出不懷好意的聲音打斷,惹得她皺起了眉頭,轉頭發難:“我說你們啊!”

“诶我們怎麽了嘛?”淡島叼着稻草一臉無辜地裝傻,“我們什麽事都沒做好嘛。”

“哎呀,淡島你真不識情趣。”雨造把他拉到一邊,對着安昙那方指指點點,臉上一派想入非非的神色,引得安昙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喏,你看看你看看,你這不打擾了人家的二人世界麽?……”

“噢——”淡島故意拉長了音節,笑容帶着暧昧和些許猥瑣,兩個人一唱一和倒是十分默契。

“你們兩個好歹适可而止啊!”

雖然知道語言威脅對這兩個臉皮堪比城牆的家夥來說完全不起作用,但安昙已經想不出除了武力交涉以外別的辦法來解決了,特別是面對這類「給點顏色就開染坊,給根杆子就往上爬得根本停不下來」的存在。

而同時她也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心有餘而力不足,面前有兩個混賬胡言亂語蔑人清白得她想撲上去幹一架,只可惜……身子骨太不争氣,怪誰呢?

不過,給我來個人,不管是誰,滅了眼前那兩個混球!!要真打死就算她的!!

氣得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安昙的表情幾乎讓旁人覺得她下一秒就會撲上去狠狠一人咬一口。

一件厚實的鬥篷兜頭罩下,恰到好處地蓋住了安昙炸毛的氣焰,待她好容易從鬥篷裏掙紮出來,只露了一雙墨瞳忿忿盯着土彥,聲音幽怨細長:“土彥——你為什麽要阻止我——”

只是得到對方渾厚一笑,毫不在意的感覺讓安昙頓時更加郁悶。

順帶一提,「」中的形容并非安昙原話,而是出自阿琉某日的日常用語。

“……”

一旁鑄铎似乎是也有些隐隐的不爽,只是沒有安昙這麽明顯。

最終還是冷麗出來為這場鬧劇打了圓場:“好啦,你們兩個也收斂點,別再欺負昙和鑄铎了。”

“嗨嗨~”看着端着微笑的女子指尖流動着絲絲縷縷的冷氣,淡島雨造也很識時務地消停了下來。

“吶昙。”

“嗯?”轉頭對上冷麗的眼神,安昙歪了歪腦袋,“怎麽了麽?”

冷麗胭脂色的唇瓣抿出一絲擔憂:“那個比賽……你打算怎麽辦?”

“冷麗就不用擔心啦,這次是我自己決定的呢。”安撫性的笑笑,她語氣輕松,“況且我們這次還有搭檔在,沒事的。”

這麽好的一次機會,她怎能輕易放過?

她,是再不想場下那樣無措地觀看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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