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翠袖盈盈在眼前

幾乎還沒來得及好好享受涼爽怡人的秋天,轉眼就到了冬季。

安昙脖子上圍着冰麗臨走時送給她的白圍巾站在橋姬的橋上,對着冰涼的手哈出一口白花花的熱氣。

一半裹在圍巾裏的臉被吹得微微發紅,臉頰上豎起了一排排細得幾乎看不見的絨毛,腳邊一個碎花包裹鼓鼓囊囊的。

她似乎等得有些不耐,探頭往橋下流水望了望,而水中的影子扭曲着晃動了下,溪水猛地湧了上來,如活物般将安昙卷到橋下,而她仿佛被控制了般沒有叫喊。

噗通一聲濺起層層水花,随即湖面迅速歸于平靜,透徹見底的水下除了游魚和水草,哪還有其他什麽生物的影子。

咕嘟咕嘟許多的氣泡冒上頭頂,安昙嘗試着睜開眼睛,有些訝異地發現自己身處另一個在水下的空間裏,但是與在陸地上時無二。

——她可以呼吸。

陽光投下來,勾勒出近岸石塊的影子,不遠處有串串珠鏈子随波晃動着,縫隙中露出藍色和服的一抹,屋內倩影晃動,不知在忙活些什麽。

“橋姬?”嘴角冒出一連串的小氣泡,安昙撥開漂到眼前的亂發,手腳并用地試圖過去。

撩開珠簾子,安昙的微笑卻在臉上愣了一瞬,她剛剛,似乎有看到橋姬把什麽東西收到了袖子裏面……

樣子……好像是個淺黃色的小小吊墜……

是朵花的樣子。

腦袋似乎又有些隐隐的痛,安昙命令自己別開視線,不再去看。

“丫頭?你來了啊!”橋姬連忙扯過一旁的絲巾擦了擦手,匆匆走來,關切道,“感冒,已經沒事了嗎?”

擡手按了按額角,安昙恢複了原本的表情,笑得輕松:“嗯,我身體雖然不比雨造淡島他們,但是還是很強健的啦!而且冷麗也說這次恢複速度意外的快呢!”

“嗨,還有這是回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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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似乎放心地笑了笑,橋姬伸手接過她手中的包裹,“那就好啊。”

安昙卷起袖子,随着面前的一團面團子發愣,然後沉沉開口,“吶橋姬。”

“嗯?”

“橋姬在這裏住了很多年了吧?”

和服袖子卷起的橋姬悠哉悠哉地回答:“對啊,怎麽突然說起這個?”

“那麽,橋姬知不知道我到底……是什麽?”

“……我知道。”

伴随着橋姬的回答,腦海中再一次出現昨晚夢中的女子的面容,安昙皺了皺眉。

“但我不能說。”橋姬手顫了顫,回過頭去看了顯然面色不怎麽好的安昙一眼,“丫頭,我不想騙你。所以只能給你個準信兒,赤河童那家夥曾經親口對我說過,說到等你成長了,他會把一切身世都告訴你。”

“所以,這種問題,你莫要再多問了。”

看着對方嚴肅的表情,安昙抿了抿嘴唇,垂下眼睛看着胸口的挂飾,低低應了聲:“……哦。”

然後似乎是察覺到那束熟悉的擔憂目光,安昙打起精神露出笑容:“不問了,那麽橋姬你教我做那個的點心好不好?”

橋姬欣然點頭同意:“好啊。那你先把這個拌好,然後……”

最後終于離大功告成還有幾步之遙,到了最為繁瑣的步驟,安昙也只能依樣畫葫蘆,一步步慢慢來。

好容易弄完一個,安昙伸手将它放到那一屜半滿的蒸籠裏面,一面轉頭問着坐在對面的橋姬:“橋姬你今天做的是什麽花?看着好眼熟。”

橋姬靈巧的手指停了下,似乎想到了什麽似的看着手裏的半成型的面團,目光懷念而傷感:“嗯……就是阿琉的那座山上一般晚春都會開的那個一叢叢的,黃色的,山吹花啊。”

安昙聞言瞪大了眼,恍若遭受雷擊。

山吹花……山吹花?

黑發的女子站在花叢中,轉過身來也只能看到下半邊姣好的容顏,卻依舊秀麗勝過任何花朵,她彎出一個淺淺的笑,瞬間狂風舞起漫天的黃色花瓣,花和服的長長衣袖翻飛間遮蔽掉所有的視線。

那女子笑得依舊溫婉淡然,卻又帶着莫名的凄涼。

「山吹花開七八重,甚憐竟無……籽一粒。」

山吹花……山吹花。

安昙喃喃自語出聲,眼色空洞。

“丫頭?”

看着安昙愣神的樣子,橋姬湊近了去聽,而聽清她嘴裏說的是什麽的時候頓時臉色大變,手中精巧的小刀叮當一聲掉落在地上,這聲響也驚醒了安昙。

女孩猛然清醒過來,她匆匆跑到橋姬面前撿起地上的銀色小刀,仰頭遞過去:“橋……橋姬?你怎麽了?”

橋姬伸手接過,看着她有些擔憂的樣子搖了搖頭,安撫性地笑笑:“不,我沒事。大概是刻了太久手有些麻了。”

“是嗎,沒事就好。”

而他借着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安昙從小戴在身上的連環,晶瑩剔透的九環如今只剩下八個,她目光微沉,聲音不知所謂的暗啞:“吶,丫頭,你老實告訴我。”

“什麽?”

“你的那個連環,一個是怎麽弄碎的?”

“啊,這個啊。”安昙一手勾出脖頸上那根線,看着幾個連環在水中泛出光亮的樣子:“我其實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好像看到了一個……嗯紋章一樣的東西,然後醒過來就發現它碎掉了。”

“是麽。”橋姬端起手中的刀,用絲巾細細擦着,絲毫沒有注意到鋒利的刀刃已經将其劃破。

幾乎是下一秒白皙的手指上血珠滴滴飄散,原本鮮紅的顏色沒在了透徹的河水裏面。

而橋姬似乎是沉浸在回憶裏無法自拔,只無所謂地撚了下指尖,傷口倒也不再流血了。

一旁安昙看着她這樣,意識到了自己似乎又踩進了橋姬的雷區。

她撇了撇嘴,只得自己搬起了幾個蒸籠放到橋姬法術弄起來的爐子上:“诶?”

安昙蹲下身子,卻發現今天自己怎麽也點不燃下面氣泡裏面原本可以點燃的火焰,她伸手進去把那個柔軟的氣泡拽出來,看着裏面只有一絲絲的小火苗有些郁悶地用手指戳了兩下:“诶我說你今天就稍微争氣一點嘛,你看我一個人多辛苦……”

那個氣泡仿佛有生命一樣在她手上彈了彈,不情願地長大了一圈,卻依舊乖乖地任君擺布。

安昙搓了搓有些冰涼的手指又向上哈了口氣,正低下頭打算将指尖好容易凝聚出來的火光傳到裏面去,而氣泡中的火焰卻突然騰得一下冒得老高,差點燒着她的頭發。

“我說……這是怎麽回事啊!”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自己的額角的頭發,安昙對着剛剛自己失手扔出去的現在飄在地上的泡泡質問着。

對方頓了下,似在思考,然後作出了一個類似于聳肩的動作,轉身又慢悠悠地主動回到爐子裏面去了。

看着竈臺上已經開始冒出蒸汽的蒸籠,安昙略感無力地站起身子,脖子上的項鏈晃動着輕輕敲在胸口,幾個連環叮叮當當打出一陣清脆的響聲。

她轉頭看了看在一旁不知何時已經睡着了的橋姬,銀色的小刀已經擦拭好放在了桌子上,而藍衣女子的一只手擱在桌子的邊沿上,虛握着什麽。

見狀安昙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熟門熟路地從木箱裏面拿出薄毯子幫她蓋上,橋姬無意識地動了動,手中的東西也随即滑落到了軟墊上。

明黃色的一塊琉璃,隐隐透出底下墊子的紋路,被雕刻成了一朵花的樣子。

安昙彎下腰拾起那枚墜子,重新放回橋姬手心,全然沒有察覺到自己指尖顫抖:“重要的東西可要好好藏好呢。”

然後她也在對面的美人靠上坐下,倚着背後的軟墊安昙也犯了困,沉沉睡去。

蔚藍的天空,白色的層雲。

深吸一口氣,低頭向下看,視線所及是一塊偏黑色的木門,看上去老舊卻沒有絲毫腐朽的氣息。

大門沒有上鎖,她輕而易舉地進入了院子裏。

和式的庭院和奴良組的宅邸十分的相似,院子裏面種着叢叢的山吹花,吐露着點點芬芳,四月晚春正是盛放的季節。

溫婉的女子自室內走出,身後束了發尾的黑發輕揺,神色有些驚訝:“啊啦,小昙你回來了?今天意外地早呢。”

此刻安昙內心翻江倒海地看着自己現在的身體自動地回答着,一邊指了指明顯還是晴天的天空:“嗯,因為要下雨了嘛,我就先回來了。”

而那女子倒是信以為真地走出來,往晾曬衣服的地方過去:“啊,會下雨嗎?那我先去收衣服。”

“我來幫忙。”

高效率地收好衣服,在一邊端着茶杯無所事事的安昙目瞪口呆地看着屋外淅淅瀝瀝下開來的雨,覺得自己整個人似乎都不怎麽好了。

“嗯……”裏間正疊着衣服的黑發女子順着她的視線望過來,笑得眉眼彎彎,“多虧了小昙呢,不然這些衣服可就白洗一回了。”

“小昙真是……對天氣的感覺真的很準呢。”

“唔……嘛,也算是一個值得自豪的技能吧。”繞着自己長發,暫時依憑的那個身體眯着眼睛笑。

安昙卻察覺到她此刻內心的動搖,如同在恐懼着什麽。

“你說是不是?”

話語脫口而出的瞬間,那個顫抖被放大無數倍,在心口回響:但是,為什麽我……會有很不好的預感呢……

“阿姐?”

阿……姐?

阿姐!?

「既然這樣,你可願喚我一聲阿姐?」

安昙猛然一驚,她終于想起為何那個女人會如此熟悉,還有這個稱呼!那明明就是上次,那次在奴良組的時候!

她急忙擡頭去看,卻不料整個空間瞬間颠倒破碎。

“唔唔唔!”

細小的聲音在安昙耳邊叫着,有什麽東西一下下蹭着她的臉頰,她朦胧地睜開眼睛,順着聲音的方向向左偏了偏頭:“什麽……好吵……”

随即一張放大了的,透明的,內裏還有火焰騰着

的詭異畫面映入眼簾。

着、着火了??!!

“嗚哇啊啊啊啊!”

安昙一下從美人靠上跳了起來,頓了幾秒才發現身邊一切正常後癱了回去,顯然吓得不輕。

軟着手腳挪到桌子邊上一口氣灌下去三杯涼茶,安昙才好容易平靜下自己的心跳。

她一巴掌拍上那個氣泡的頭頂:“幹嘛啊你,差點吓死我了……”

“唔唔唔唔~”

而那個小家夥絲毫沒有愧疚心理地在安昙手底下依舊蹦噠得甚是愉快。

然後安昙意識到了一個問題,轉頭看向手下的泡泡:“還有……你不是在幹活麽?不務正業怎麽莫名其妙出來了?”

“唔!”

那個氣泡立即彈了幾下,一副很是冤枉的樣子。

然後安昙擡頭一看旁邊的水鐘,算了算發現已經超過了兩個小時。

動了動鼻尖,一股濃郁的香味飄了進來。

“啊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米娜桑應該都看出來安昙妹子阿姐是誰了吧(/ω\)那麽明顯的提示……←_←都說了我不擅長埋伏筆啦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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