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再見
悠然跟着前面的小妖怪回了房間,安昙放下行李箱環顧四周,她的房間與從前相差無幾,似乎一直沒有人住過。
院裏原本的花花草草倒是都還在,只是稍稍多了點雜草,安昙有些心疼地蹲下來撥弄撥弄,拔掉幾株讓赤翎叼着扔了去。
吧嗒一個小盒子随着動作從她口袋裏落出來,她用手背一拍額頭,連忙站起來洗了個手招呼赤翎往外去,憑着記憶力匆匆找到廚房,站在門口有些躊躇地擦了擦手,拉開門縫往裏一探頭。
“失……失禮了。”
裏面人不多,都是小妖怪在裏面鬧來鬧去,毛娼妓和若菜阿姨在裏面做着準備,并不算很忙的樣子。
“毛娼妓,若菜阿姨。”
“啊啦,小昙你來啦?”鵝黃色和服的若菜聞聲轉身,對着安昙依舊是溫柔的笑容。
“嗯,又要來麻煩阿姨了呢。”安昙歪頭一笑,從口袋裏拿出那個小盒子,“嗨,這是見面禮喲,我自己做的。”
順着安昙的意思若菜伸出手來,看着手腕上細巧得類似水晶手鏈的東西,她也有些好奇:“這是什麽?”
“護身符呢,我自己做的。”翻過她的手腕,安昙扣上小巧銀色的搭扣,看着鏈子中央的一塊不知名的緋紅色玉石雕成的花朵,笑容裏多了一絲自豪感,“一定能夠保護好若菜阿姨的。”
話落她感覺頭上稍稍一沉,擡頭是面前婦人溫和的微笑:“謝謝你哦,小昙。”
“不用。”
笑得眉眼彎彎的安昙并沒有忽略在一旁晾了許久的毛娼妓,然後少女從懷裏掏出一小瓶香氣四溢的東西遞了過去:“給,毛娼妓是這個。”
以防對方不解,安昙這次倒是搶先一步直接說明:“這是特制的精油,可以對頭發起到一定的保護作用。毛娼妓不是一直擔心頭發會受傷麽?”
“不過……”默默想了想她溜進阿琉花園裏被發現的時候,她那副猙獰到一定境界的嘴臉,抖了抖,“我在老家做這玩意兒找材料還是費了些代價,所以最好節約點用。”
“好的喲~”已經打開瓶塞稍微試過了的毛娼妓對于這份禮物很是滿意,“謝啦安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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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吶,等會兒阿姨你們忙好我能借廚房用一下嗎?”
“當然沒問題啊,只是小昙你要幹什麽用?”
少女狡黠地笑笑,墨色的眼瞳骨碌碌轉了轉:“嗯……秘——密!”
雖說是秘密,但是在吃過午飯後,安昙開工幹活的時候也沒有很介意毛娼妓和若菜靠在一旁興趣盎然地看着。
少女手腳麻利地生火、和面,然後她将稍微在熱水裏泡了泡的小刀拿出來擦幹,靈巧地轉動着手指,刷刷地削下幾塊小的面片。
若菜和毛娼妓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着,那神色仿佛在欣賞什麽盛大精彩的表演。
等到少女将那幾個蒸屜擺放整齊的放到爐子上面蒸好的點心一個個拿出來在盤子上小心擺好,看着正在洗手表情已經顯然是完事兒了的安昙,毛娼妓發出了驚奇的疑問:“安昙你這……都跟誰學的啊?”
“诶?”安昙聞聲,歪頭略想了想,手上卻動作不慢地将那些花朵裝盤,“我們村子裏面有一個很會做點心的人,她教我的。”
——嘛,這樣說橋姬她應該不會不滿了吧。
“給,嘗嘗看我的手藝。”
看着面前還冒着熱氣且香氣四溢的淺色花朵,毛娼妓瞬間一臉「啊啊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師父是誰請受我一拜」的表情對着少女口中的那個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在看到面前兩個人一臉幸福的表情以後,安昙索性将剩下的點心全部裝盤放好:“毛娼妓麻煩幫我一下,我要把這些拿去給大家吃。”
“诶?沒事嗎?”毛娼妓有些心疼那群沒有多少情趣去欣賞藝術的妖怪絕對會暴殄天物,“不會覺得可惜麽?”
少女渾然不覺可惜,對她的心疼略疑惑地眨眨眼睛:“嗯?什麽可惜不可惜的?只是一點……”
安昙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音調特殊的聲音打斷,随之從腳下而來的一股子納豆的臭味:“毛娼妓你在弄什麽好香啊……”
“啊納豆,來得正好。”毛娼妓把手裏的一堆裝好的點心塞到它手上,“把這個拿去給大家分着吃,記得分着吃啊!可別一個人吃獨食。”
“哦好……等等!”納豆小僧踮起腳尖探頭往盤子裏望了望,差點摔了手裏的一堆盤子,“唔啊這個東西真的是吃的?從來沒看過做成這種樣式的!還有毛娼妓你什麽時候會做點心了?”
安昙聞聲歪頭,看了看下面納豆小僧小小的身體,有些擔心它會不會拿不下被壓垮掉,然後白白浪費了這麽多糧食。
突然她被身邊的毛娼妓拍了拍肩膀:“不是我啦,這是我們安昙小姐的一點小小的見面禮!”
“噢!你是……三年前遠野來的那個女孩?”好在記憶力不錯,那只納豆有些艱難地側過臉來看她,帶着一絲恍然大悟問道。
“嗯,就是我。接下來還是要給你們添麻煩了呢,納豆先生。”安昙擦了擦手,淺淺一笑。
“這樣啊,那我先把東西送到前廳去了啊!”
別看它個子小小一只,跑起來倒還真不算慢,一溜煙就沒影了,這或許是因為空氣阻力變小了的緣故?
她不置可否地聳聳肩,端起另外幾個盤子跟着走了出去。
身後跟着冰麗和青田坊,此時的陸生正放了學往家走。
一到玄關的地方,就聽見家裏的妖怪很是吵鬧地在感嘆這什麽。
“真是的,大白天就開始鬧成這樣……”換了鞋子,陸生提着自己的書包拉開了前廳的門,在看到一群小妖怪滿足地吃着看上去樣子很好很昂貴的點心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爺爺又到哪裏去順手牽羊地吃白食了。
以至于滑瓢從裏間一出來就被自己孫子着急地揪住了衣領子:“難道又是去哪裏偷來的嗎?我不是千叮咛萬囑咐過行惡也要适可而止的嗎!就算無錢食飯是滑頭鬼的特長也……”
塞着一嘴東西的納豆小僧和三之口面面相觑,似乎商量着要不要解釋一下比較好。
“那啥,小少主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從滑瓢身後走出一位少女,她蹲下身子把手裏的盤子遞給吃得不亦樂乎的納豆,伸出手指幫着老人解釋,頸上佩環随着動作輕響:“那是我做的不是滑瓢爺爺白拿的,真的。”
放開爺爺的領子,陸生看着對面少女有些熟悉的面容,愣了下:“你是……?”
“三年未見,小少主陸生。”少女站起來,眼角眉梢暈染開笑意,沖着陸生淺淺一拜,裙擺微揚,“彼時承蒙照顧,我是羽淵安昙。”
“诶?!”
聽她這麽一說,倒是身後的雪女冰麗有些驚訝,這是那個那個寄宿的可惡丫頭?
但是……總感覺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
聞聲安昙探頭望了望:“啊,這個聲音……你是昨天晚上的小雪女?等……冰麗!?”
而此時冰麗也意識到了什麽,指着安昙的手指顫啊顫地,一手捅了捅後面的青田坊:“你你你是昨天晚上的!啊啊啊青就是這家夥啊!”
這個氣息……不會錯的,雖然比昨天晚上的要弱得多,但絕對不會錯!就是她!
而其他人都是一臉茫然,陸生也只意會出了「昨天晚上安昙也在舊校舍」一個信息。
安昙見狀拿起電視遙控機按了幾下,調到的一個頻道正好在播出近日浮世繪町未解之謎的靈異節目,她指了指那個昨夜舊校舍白衣女子跳樓事件,一臉無奈:“那是我,不小心被看見了。”
發現他們上上下下打量自己的眼神中明擺着的不相信,安昙只得再次解釋:“和你們少主一樣,我有四分之一的非人類血統。”
衆人頓悟,她卻發現陸生的表情有些不正常,又想起滑瓢剛才無可奈何的話。
——或許他現在,只想當個普普通通的人類,而不是和妖怪有什麽剪不斷理還亂的瓜葛?
“咳咳。”滑瓢理了理自己的領子,打破腳下由吧唧吧唧伴奏的沉默,十分理所應當地給自己孫子委派任務,“安昙今天剛來,陸生你也先別換衣服了。帶她去熟悉熟悉這裏周圍,順便告訴她人類的那些規矩。”
“啊?哦好。”
昨天就早已基本摸清路線的安昙不解地看過去一眼,嘴上倒很是從善如流地答應了:“那麻煩你了,少主。”
走出宅邸不遠,安昙便感覺到身後一直有兩股氣息跟着,轉頭一看原來是化成人類的雪女和青田坊。
“那是,你的護衛?”伸手戳了下身邊的少年,她指了指後面示意他轉頭,有些好奇地挑眉,“是認為我太靠不住還是因為什麽?”
“啊冰麗和青田坊啊……說什麽自從我上一次變成妖怪姿态就一直這麽守着……”陸生露出一臉苦惱煩躁的表情,撓了撓頭發,“都說了我從來沒想過繼承這個組了還一直念叨……”
安昙一聽,心裏驀然像明鏡似的亮堂起來,果然現在他還是缺了點東西,不管是成長也好,決心也罷。
總之就是還沒到時候,就像燒制瓷器,火候時辰一旦控制不好就會留下不可彌補的印痕。
——總歸還是得看他自己。
“不過你這妖怪的人類少主當得還真辛苦。”雙手背到身後,安昙語帶調侃地感嘆,“我聽着都矛盾得累。”
“能不能不要在外面叫我少主啊安昙?”看着對方一臉的理所當然,陸生差點沒有撲過來捂住她的嘴,“在這裏的話被聽到會很奇怪的!而且關于妖怪的一切都不能說出來,會被大家懷疑的!”
“诶?是這樣啊……”伸手卷了卷頭發,看着少年一臉的着急樣兒,安昙倒是一臉無所謂,“人類也真是疑心病重。”
“這個也不行啊安昙!不能說得自己不是人類一樣啊!”
“……”
——浮世繪町什麽時候有了這麽多規矩!夠了快把我的言論自由還回來!
“聽陸生你這麽一說,應該是……”面上微笑着的少女,一手扶着額頭,語氣有些咬牙切齒,“在這裏除了妖怪的事情,其他都、可、以、的、吧?”
“啊啊啊啊那個女人竟然對少主如此失禮!!”
看着安昙一張臉,暴跳如雷的雪女在後面一腳踩上青田坊的腳,後者一臉的有苦說不出只得硬憋着,在心裏流下了兩道寬粉淚。
感覺到了來自身後的幽怨冷氣,安昙摸了摸自己穿着短袖的手臂,腦海裏莫名其妙冒出一句從冷麗的話本子上看來的臺詞。
——哎!女人啊!你就是個善妒的生物!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