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五、鼠輩
然後柚羅少女還是很興致勃勃地領着他們到處逛,她看着陸生在旁邊心驚膽戰:“吶,差不多了吧。我說大家不回去喝茶嗎?”
“不了,請一定讓我再好好參觀一下貴宅。”
陰陽師柚羅堅決的語氣讓安昙深深感到了她和陸生任務的遠大和艱難。
走到了一扇安昙都沒有參觀過的房間門前,陰陽師少女感覺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這裏,散發着進門以來最奇怪的氣息呢……”
“啊哈,會不會有可能是錯覺呢?”安昙在旁邊笑着打着哈哈拉開了門,空無一人的房間卻透出一股子熟悉不過的味道,盡管如此她還是裝出一臉的意料之中,“你看吧,誰都不在呢。”
房間內部裝潢不算嶄新,倒是一尊尊佛像莊嚴肅穆,金光璀璨。
安昙甚至有些懷疑是不是滑瓢爺爺從哪個時代的富貴人家家裏神不知鬼不覺搬來的,雖然這麽想有些失禮。
連貴公子富二代的清繼也感嘆:“哦那麽多文物收藏麽?”
島更是兩眼放光:“不愧是有錢人啊!”
随後四個人便分散開來參觀,這着實令安昙和陸生很是吃不消,臨時匆忙分了個工,陸生負責在柚羅這邊幹擾這位年輕陰陽師的感知,而安昙則在另一邊看好三個人以免出什麽亂子。
在三人專心致志研究佛像的時候,安昙不經意間地擡頭卻被吓出了幾滴冷汗,佛像背後有小妖怪的觸須在那兒大膽地晃啊晃的,然後仿佛感覺到她的視線一般倏然縮了回去,好在三個人沒有任何一個注意到佛像的背後有什麽這個問題。
“哦,陸生,你的同學嗎?”
房間的門被拉開,露出一張老年人的臉。
——妖怪的頭子!陰陽師的最大BOSS!出現了!!
安昙眼角跳了跳,內心的小人兒在風中淩亂,對于一個根本沒有意識就這麽正正堂堂跑出來的妖怪大将感到深深的無力和無語。
滑瓢倒也真的像個普通老人一樣叮囑了幾句“玩得開心”之類的話,也沒做出什麽讓兩個孫子孫女輩的人心驚肉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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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是他走出去之後不知道從那個犄角旮旯裏面蹦達出來兩只老鼠,油光锃亮黑不溜秋的樣子,看上去養得不錯。
加奈因為害怕老鼠被吓得一屁股坐在清繼和島的身上尖叫連連,而對于一系列髒兮兮的生物沒什麽反應的安昙和柚羅卻在驚叫聲裏發現了異常。
安昙皺起了眉頭,和陰陽師少女同時擺出攻擊的姿态。
——這倆家夥,不是普通的老鼠!
兩只老鼠見狀扭頭就跑,兩位少女也随之追了出去,一路上安昙有注意到是通向邊門的捷徑,看來這幾只老鼠對內部結構相當熟悉,八成應該是過去被逐出去的組員。
想到這裏安昙連忙伸手抛出一個牢固的結界将對方劃在裏面,一只老鼠咚的一聲撞得頭暈眼花,另一只則轉過頭對着她們龇牙,身上毛倒豎起來,一副攻擊性極強的模樣。
柚羅及時地擲出已經拿出來了的幾張符咒,三兩下倒是輕松解決。
“以陰陽師花開院之名,妖孽啊,吾要将你滅于塵世。”
“陰陽師?!柚羅同學你剛才是這樣說的嗎?”
趕來的清繼正好聽到少女最後一句結尾的臺詞,顯示出一臉的激動萬分:“陰陽師和妖怪果真存在!”
安昙蹲着看了看已經變成灰燼的鼠妖,聞言出聲:“你不是本家的陰陽師麽?京都的名家怎麽會到這裏來讀書?”
“我正在接受一族的試煉。說回來,你方才結出的是什麽?手法我從沒見過的,好像不是我們一系的。”
突然間,話題轉向了安昙,五個人和背後的兩雙眼睛齊刷刷地盯着她看。
想起上次赤河童透露給自己的唯一一條消息,她的父親似乎曾經從事着現在已經差不多失傳了的古老職業。
她只得無奈地站起來,解釋:“那個是結界啦。按着你們的話來說,我應該叫做結界師吧?”
“雖然不像陰陽師那樣有名,不過你要是看過相關文學典籍的話就肯定會知道的。”
“已經沒落了的羽淵家的後裔,現在大概只剩下我一個了吧。”
毫不在意地聳聳肩,少女如是回答。
柚羅突然想起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面前黑發的少女似乎也有一個世家的姓氏,又隐隐約約覺得在古典籍的哪裏看到過這個姓氏。
原來如此,已經衰落的結界師的家族嗎……
不像陰陽師那般與妖怪勢不兩立,結界師從來只憑借自己的判斷行事,所以說幫着妖怪對付人類也并非沒可能,有傳言說是因君王疑心會對國家不利,所以而現今留下來的後裔少之又少。
而到她們這一代就更加是鳳毛麟角的珍稀動物了。
經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清繼他們也在完全入夜之前回去了。
安昙意思意思在一個路口和其他兩位少女分別,雖然她背過身去輕輕地類似叮囑,柚羅也依然能在嘈雜的人群中聽清她的話語:“花開院你是陰陽師啊,所以,你要好好保護家長才行呢。”
柚羅心下感到非常奇怪,但也沒有追問什麽,只是任由身邊的加奈拉着轉頭走掉了。
感覺到背後少女的氣息漸漸消失,安昙順着暗中古怪氣息的方向,一步步被逼近了一條無人經過的死胡同裏。在看到面前幾個人模狗樣令人作嘔的妖怪時,少女反倒露出了奇異的欣慰的笑容。
“啊,原來是你們啊。”
似乎是其中小頭領一般的人物用一種大量物品的眼色上下掃視着安昙,面露不耐:“啊?這女的到底怎麽回事?”
面對對方引誘似的步步逼近,少女臉色不變,只是眸中驀然沾上厭惡,而胭脂色唇瓣挑起的弧度越發妩媚妖豔。
在對方的手即将觸碰到墨色發絲的瞬間,原地突然狂風大作,随着風烈烈舞動的長發瞬間褪色,銀白的色澤好比月光如水,一雙紫眸在夜色中透出一股沉沉的威壓。
“區區鼠輩,這舉動未免太過失禮了些。”
她擡手,頭頂雲聚。
她揮袖,晴空霹靂。
被消了音的哀號聲中慘白色的閃電将鼠妖盡數烤成焦炭,她翻了那個領頭的服飾看了看,想到了什麽似的柳眉蹙起。
——它們的頭兒,不在。
過路的一個醉酒的男人被聲音驚到,正走進了胡同一看究竟,他只覺迎面一陣奇異的幽香傳來,眼前有銀白和緋紅的顏色交織在一起迅速略過,其下的面容似乎是個女子。
待他回過神來,原地只有幾小塊在黑暗中并不明顯的黑色粉末,怕是那個人的垃圾袋不小心破了的緣故,剛才的那個女人,大概也是錯覺吧。
果然今天喝高了。
他這樣想着,又晃晃悠悠地往回走去。
其實天上的路比地上的不知要暢通無阻多少倍,因此安昙不一會兒就追上了被圍困的兩人。
斂起背後的羽翼,安昙坐在高樓的頂上,支着下巴看陰陽師少女召喚出狼形的式神。
——小姑娘厲害是厲害,可惜沒有注意到後面怕老鼠的那位啊……
——破綻已經露出來了,那麽接下來……
安昙指尖聚攏了深色的光華,正對準了加奈身邊的那群老鼠,卻不知為何揚起的手僵在了半空,最後只緩緩放下。
“丫頭啊,試着做一次領路人如何?算是老朽托你一事。”
她當時怎麽回答得來着?
“定當盡力而為。”
——領路人,不是幫手吧。
——有些事,必須要讓他自己處理才行。
站起身來,安昙垂眸看着兩個已經昏過去的少女,神色不定。
夜風不安分地揚起銀色的發梢,漾開一抹清輝若水。
緋紅色的羽翼舒展,女子倏然越上長空,曼妙的身影消失不見。
沒有立即回到奴良組,安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幹什麽,但還是不受控制地跟在前面幾只老鼠後面。
一路跟到了它們的老巢,見兩個姑娘被關到了鐵籠子裏面,安昙也算是松了口氣,至少現在那群老鼠并不打算傷害她們,而是作為人質關押。
換言之,她們現在暫時會是安全的。
在歐式風格建築的屋頂坐下來,極好的耳力使得安昙輕而易舉地聽見了屋裏的對話,不出意料地是要讓奴良組的小少主自動退位讓賢,讓出三代目的位置之類的話。
而現在她只期待對方口中的少年不要真的一根筋地一個人過來。
都說怕什麽來什麽,在安昙看到不遠處鐵門外面站着的黑色和服的陸生一個人的時候,徒然生出一種現在立刻馬上就放倒他的沖動。
——這樣子連個護衛都不帶,真想問問他到底有沒有長腦子!都到了這種地步難道還沒看出來自己是個什麽處境嘛!?
站在門前的陸生突然感覺到一股森森的寒意湧現,他下意識地四下望着尋找那股子殺氣的主人,然後便順理成章地看到了翹了個二郎腿坐在人家舊鼠組屋頂上的安昙姑娘。
華服的女子支着下巴,側着臉看他。一頭銀發在月光下熠熠生輝,似笑非笑的紫眸如幽潭深邃不見底,目光似要把他看穿一般,異常銳利。
——還是不要多管什麽了,在對方出手之前。
這樣想着,陸生低了低頭,避開女子的目光,走了進屋。
因此安昙也很好地了解了如今不同于遠野妖怪們的出爾反爾是個什麽意思,透過透明無色的落地窗,她清晰地看見黑色和服的人類少年不知為何默默忍受着受了一下又一下的攻擊。
女子纖細的手指不自覺握緊了臂上的長袖,周身萦繞的光華忽隐忽滅,面色卻是十分淡然,表情隐忍。
待陸生一搖一晃地走出了舊鼠的宅邸,那雙手才緩緩放開,一雙瑰麗的紫眸恢複了原本的那種波瀾不驚。
——好險,差點就沒忍住。
有些暗自慶幸般地撫了撫心口,安昙長籲一口氣,坐在屋頂上繼續靜觀其變。
不久後赤翎找到了她,落在她肩上有些不滿地撲着翅膀,似在批評她草率随性的行動。
安昙怕驚了下面的一群老鼠,只得挂着笑賠不是:“我知道啦,下次一定會好好考慮一下的。”
好在這樣的情況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赤翎眨了眨眼,收起翅膀來算是妥協了。
浮世繪町的夜晚不如遠野,很安靜卻同樣很不安寧。
商城的燈火通明了一整個晚上,城市中的黑暗、妖怪容身之地正變得越來越少,這裏的夜晚自然比不得妖怪之村遠野那般熱鬧。
而夜色中的人類并沒有安分守己地休息,倒是在暗淡無光之中顯現出最為醜陋惡心的一面,男男女女三三兩兩地在街邊拐進了一家燈光昏暗的店裏,醉得一塌糊塗的中年男人在大街上引吭高歌,也有不良分子成群結隊地在周邊開着非主流的摩托車游蕩,随處可以嗅得與白天的風平浪靜截然不同的味道。
這也是為何基本上都是一根筋的妖怪們不懂得人類會有那麽多面孔和心計的根本原因。
于蒼茫夜色中,俯視着的塵世不知為何給予安昙一種感覺。
就像泥潭,一旦陷進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安昙姑娘的狗血黑歷史已經開始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