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七、夜雀

“傾巢……而出?”喃喃自語着反複咀嚼着這個詞,仿佛它有多麽深厚的意義,突然安昙眼睛一亮,一手激動地拍上了桌子,身體不住前傾,“對啊!他們全體出動那我們也一起好啦!”

少女激動地湊上前去,距離突然的縮短令陸生受到了些許驚吓,他眨了眨眼睛,有些沒反應過來:“诶?诶?”

“奴良組那麽多派別總不會是吃白飯的吧!”

知他不解,安昙手指搭在桌上較為詳細地解釋了幾句:“你是少主,現在寫一封求援信讓他們派出各自的主力不就好咯?他們呆在組裏那麽多時候總不會不給本家面子啊。”

“跟他們一樣傾巢而出呗。”看着對面少年逐漸明朗起來的臉色,她狡黠地笑了,眉眼彎彎,“這個辦法如何?小少主?”

“謝謝你安昙,得救了!”陸生立即站起來,似是要打算行動起來了。

“嗯!”

安昙伏在茶幾上擺擺手,加深了笑容算是應答。

結果據她所知,第一次寫這種信件的少主花了一整個上午和一半的中午終于拟好了草稿,那種霸氣卻不失禮貌的字句有些令幫着抄寫的安昙哭笑不得。

因為沒有也不能有第三個人知道,所以陸生和安昙就快馬加鞭地手抄完了三十幾份的信件,然後顯而易見少不了揉着酸疼的不能自已的胳膊一番打滾嚎叫。

“這或許……也是修行鍛煉吧……”

她在遠野可從沒受過這樣的鍛煉啊……

頭埋在桌上的軟墊上,安昙捂着自己的右手,聲音悶悶的。

對面的陸生也沒好到哪裏去,皺着眉直苦笑:“啊哈哈……”

“嘛。”少女的語氣突然轉換,她轉個頭對着外面的夕陽伸了個懶腰,“接下來倒還是要看你自己。”

“到底該怎麽辦,怎麽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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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暈染開少女精致的容顏,殘陽如血中她嘴角勾起,似是在笑。

背後的夜幕,即将來臨。

初代的百鬼夜行的大将齊聚一堂,卻遲遲不見應坐在上段位的人到來。

過去許久,終于有人不耐了起來,屋內漸漸嘈雜了起來。

鸠喚來小妖,問少主現在在哪裏。

“三代目在哪裏?”

那小妖驚了驚,額上滑下半滴汗:“額……這個……”

“怎麽?”看着它吞吞吐吐的樣子,鸠皺起了眉頭,聲音略大了些,引得整個屋子的人向這邊看來。

“少主他……在門口。”

“啥?”

此時的安昙正站在門口,看着陸生好整以暇地端着酒盞喝得盡興,自己捧着一杯臨時沏的熱茶靠在旁邊。

順帶一提,兩個人都是夜晚的模樣。

感覺到腳步聲的漸進,安昙回頭望了眼,果不其然走廊盡頭出現了一大群影子:“來了喲。”

“啊。”白發青年笑得有種勝券在握的感覺。

而後趕到的奴良組衆人都是一臉的目瞪口呆,少主坐在大門口喝酒,還一邊滿面從容地問着他們:“你們要不要也來一杯?”

他手邊淺色的木盆裏交疊着兩把兵器,淬了銀的彌彌切丸刀身修長,不見劍身的無色長劍徒留下一個細長的影子映在盆底。

刀劍無眼亦無情,近千年過後依舊淩厲得令人心驚。

他們少主顯而易見地淡定得不用說,而長劍之主的安昙丫頭也靠在牆邊喝茶,就如同家常便飯地過活一樣。

兩個人都平靜得根本沒有大敵當前的緊張無措,令他們是既疑惑又不得不去服從。

安昙擡起眼看着百鬼紛紛接過酒盞,微笑着慢悠悠地捧起茶杯抿了一口,不怎麽明顯的浮世繪町以外強大妖氣的聚攏,她笑意更深。

——看來是成功了呢。

剛回來的赤紅色鳥兒撲棱棱落下,安昙順勢擡起手臂,赤翎的喙高啄了下,似乎在和她言語着什麽。

将赤翎放到肩上,她垂着眼睛笑,可謂是滿腔的敬佩,不愧是老頭子,倒是連時間都掐得分毫不差的。

灰黑色的烏鴉黑壓壓的一片幾乎蓋滿整個夜空,陸生率領着身後的百鬼,器宇軒昂地打算出陣。

“等等!”一目上前去攔住了整個隊伍,“我有話要說。”

安昙不滿地撇了撇嘴,坐在玄關的柱子上看着那邊毫無意義的唧唧歪歪。

“少主,敢問如今唱得又是哪一出?總大将不在的如今,貿然與四國對戰。而且連幹部的意見都未征求,如此輕率的舉動,可不能稱作明智之舉啊。”

而後被無聲反駁了的一目又迅速找到了一個更蹩腳的理由——叫做勝算問題。

安昙看到陸生勾出一抹笑容,那種勝券在握的表情确實再熟悉不過,對于一目後面的話語她好笑地搖了搖頭。

說到底說得那麽好聽就是為了阻止陸生出陣,好在先前有準備召集了人手,現在應該是快到了。

果不其然三羽鴉傳來了恰到好處的報告。

“各大家的援軍都已疾馳而來,請少主出陣。”

現代的幾個糟老頭可謂是目瞪口呆。

聞言安昙也整了整自己的狀态,落在百鬼的最前端,好整以暇地梳起長發,對着夜陸生嫣然一笑:“果然,我後悔了呢。”

對方看着她,也勾出了一抹笑來:“什麽?”

“真是便宜你了。”伸出食指晃了晃,她站到游離在外的位置,随着他們隊伍的速度緩緩前進。

對于決戰的地點是如此明目張膽的鬧市小廣場,安昙稍稍有些失落,她原本以為還會是什麽很大的排場呢。

而且這樣一來那種太張揚顯眼的招式就不能用了啊,她搖了搖頭,太可惜了。

小卒無名,愚蠢地認為她是個姑娘看上去好欺負,拿着那把奇特的武器就沖了過來。

安昙小幅度地歪了下頭,心裏只是單純覺得不爽。

——竟然被小看了呢。

她伸手,食指隔空輕點,頓時瑩白色的結界将那小妖怪框在裏面,嚴嚴實實的。

然後她笑着一彈指,道:“爆破。”

頓時碰的一聲結界碎裂成無數片,伴随着彌漫開來的白色霧氣,對面女子的身形已然不見,唯有她肩上的鳥兒揮動着翅膀凝結起熊熊烈火。

焚盡夜空。

“久等。”

随着烏鴉的指引,女子飛身登上車站附近一座大廈的頂層,烈烈狂風卷起銀色長發,飄散在夜空中,稍稍遮掩掉背後過于豔麗的顏色。

“哪裏的話,安昙小姐來得剛好。”

“算我多問一句,你們別放在心上。”安昙接過佐佐美遞來的衣裙,她撥了撥劉海,有些疑惑,“明明你們三個人可以很好的把老頭子帶過去,為什麽還要拜托我?”

“這個……”三羽鴉面面相觑,幾秒鐘之後便給了她同一的答案,“因為我們這樣不能出現在人類面前……”

“啊,這樣啊。”

依言換上便服斂起羽翼的夜安昙敲了下手心,這時的她褪去了身上的沉沉威壓,看上去與同齡的人類別無二致,紫眸含笑,眉目如畫:“那我出發了。”

在站臺冰涼的金屬椅子上坐下,安昙見頭頂電子屏幕顯示的下一班來的車還有一會兒才到,便試圖聯系赤翎,遠觀一下現在的戰況如何。

可她自始至終只能聽到赤翎的聲音,沒有畫面,眼前完全是一片黑色,空無一物的死寂。

——發生了……什麽?

——四國妖怪裏面有個叫夜雀的,它的羽毛化作了現在的黑暗。但是我差不多已經找到了破解的辦法,還請您放心。

——有什麽變故沒有?

——至今一切正常。

——嗯,那就交給你了。

——領命。

睜開眼睛,突然接受到身邊傳來嘈雜的聲音,人潮裏夾雜着列車進站機械發出的匡匡聲,一時間耳朵有些輕微的疼痛。

知道自家老頭子不會擠這種熱鬧,安昙依舊坐在椅子上,她靠着背後的靠背,深深吐了口氣。

——看來還是早點回去的好。

終于站臺上的人變得稀稀拉拉不剩下幾個了,安昙才拉了拉裙擺站起來,正看到奇怪頭型的老人和另一位蓄着胡子的老者,和腳邊跟着一只做了賊一樣的納豆從車廂裏出來。

顯然滑瓢已經發現了她,向這邊走過來,她也迎上前去,微笑着道:“歡迎回來,老頭子。”

“還有又見面了,隐神刑部貍閣下。”

聞言帶着草帽的老者似乎是苦笑了下:“不必對我如此多禮,此番對于我那逆子,是來同你們賠罪的。”

而後出車站的途中滑瓢一臉淡定地同安昙聊着人命關天的事情:“丫頭啊,陸生那邊怎麽樣了?”

“小少主現在機靈得很,連先前的準備都把你那幾個幹部都弄得一愣一愣的。”安昙感嘆着搖頭,複又補充了句,“算是孺子可教也。”

言下之意就是讓他不要擔心。

“這樣啊,那還不錯。”

滑瓢也就笑着這麽答,心裏倒也略放開了點。

——這丫頭。

陸生那邊的情況卻有些不容樂觀。

黑暗的世界裏他什麽都看不見,唯有玉章意圖蠱惑的聲音在耳畔回響,很是煩人。

他忽然想起來少時的一次迷路,那時夕陽已下,昏暗的深處傳來沙沙作響的聲音,孩童生來對于黑暗的恐懼令他動彈不得。

這是頭頂傳來一聲清越的鳴叫,赤紅色的羽毛翩翩而下,帶着溫暖安撫的溫度。

陸生擡頭看去,只見有着銀紅色眼眸的鳥兒拖着流光溢彩的長長尾翎在他頭頂盤旋着。

随後前方探出一只手來,肌膚勝雪,在黑暗的底色中越發明顯。他不自覺地伸手握住。

“原來您在這裏啊。”雪女的臉色緩和了下來,聲音溫柔地告誡着,“以後可不能一個人來這樣的地方啊,幸好沒有遇上夜雀……”

“夜雀?”他想起了剛才看到的那只鳥兒,擡頭一看卻早已不知所蹤,陸生捏着手裏的羽毛,問道,“那是什麽顏色的?”

“夜雀夜雀,當仁不讓的肯定是黑色了。它會将人們拖進黑暗裏,就回不來啦。”

聞言他才松了口氣,跟着冰麗回家。

另一只手裏握住的羽毛赤紅色光芒流轉,不似凡物。

突如其來的一聲清嘯打斷了他深沉的回憶。

被扇動帶來的熱浪幾乎要灼傷肌膚,而背後的寒風凜冽也不容忽視。

感受到了身邊的冰火兩重天,陸生笑了笑,現在想想,當初的那只鳥,大約是赤翎的先輩或者親戚什麽的吧。

不過現在還不是确認這種事情的時候。

“背後就交給你了,雪女。”

“還有拜托了,赤翎。”

“是,少主。”

“就幫你這一回。”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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