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正式開學的前一天晚上要上晚自習。

顧煥和段璟一人抱着一懷書包都沒裝下的暑假作業從學校車庫出門的時候, 段璟的腳步明顯頓了一下。随後, 他在顧煥好奇看過來的目光中目不斜視的下了樓, 往學校西北角那座嶄新的複讀樓方向走去。

不過現在應該不能稱之為複讀樓了，上面明晃晃的在雪白的牆體上寫了四個大字——循理興文。

顧煥看着那幾個字扯了扯嘴角，他試圖和身邊的段璟搭話“就兩個班在裏面上課, 你說學校還這麽大動幹戈的，我...”

“挺好的, 清淨。”段璟移開眼神看了他一眼, 他從剛剛開始興致好像就不太高。顧煥自然也能感覺到, 他笑了兩聲, 胡亂答應“嗯嗯嗯, 文一理一, 聽起來多浪漫。”

段璟不明所以的瞅了他一眼, 沒點頭也沒搖頭。

之前在上學期兩人第一次偷偷來的時候大門口還掩着的玻璃門此時大開着。看樣子暑假的時候有特意請人打掃裝修過, 目光可及的地方可以算得上是窗明幾淨，連教室門口的班級牌都是重新定做的。

顧煥和段璟到學校的時間并不算早，加上整個樓只有兩個班, 所以沒有像經過之前教學樓一樣的吵鬧。在身後一群人豔羨的目光踏入這座樓的時候, 他們也順勢道了別。

“放學等我。”轉身之前, 段璟對着顧煥就要轉身的側臉說了這麽一句。

“收到收到。”顧煥朝他比了個OK的手勢，随即抱着他的那一堆作業腳步匆匆進了文一。

他進門的瞬間教室裏明顯安靜了一下, 見來人不是老師，就又重新開始嗡嗡響起來。

顧煥倒是對這種事習以為常。他目光一掃全班，發現比較好的位置全被占了, 緊接着，他鎖定了教室中間正後方正在和身邊同桌侃侃而談的人。

“他不是應該和我坐一起嗎？”顧煥皺眉，抱着書從後面用膝蓋頂了一下周呈的後背“你沒給我留座位？”

周呈聊天聊得正嗨，一只手還搭在夏俣的腿上，他摸着後背哼哼唧唧“你上學期不和我坐，我這學期也不找你。”

“...”顧煥差點被他的話逗笑，他認命的嘆了口氣“好吧。”

“那兒。”周呈指了一下教室左側靠牆的一個座位，“第三排，我讓常舜到我前面來，他非得去牆邊，到現在都沒人主動去找他一起，你不是認識他麽，正好你去吧。”

顧煥看向第三排，果然只有一個男生的背影孤零零的坐在靠牆的位置。整個班只有他沒穿校服，更是在班級裏顯得格格不入，一排裏也只有他旁邊那個靠走廊的位置還是空蕩蕩的。

“哦。”他對着周呈點了點頭，抱着課本徑直走向了左邊。

“那個，常同學？”顧煥盡量讓自己的表情語氣看起來和善一點“我可以坐這裏不？”

常舜正在盯着一道數學題思考怎麽畫輔助線，聞言擡頭，見是顧煥，便也露了笑“可以啊。”

“呼——”顧煥長長順了口氣，将手中的幾本書扔在桌上，順便甩了甩手“妥了。”

晚自習的鈴聲打鈴沒多久，文一的新班主任就大步跨進了教室。這班主任整個學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號稱在他手裏就不會有考不上大學的一中語文組組長劉恃才。

顧煥自然早就知道是誰帶自己，所以和教室裏其他小聲驚呼的同學比，就淡定了很多。在他的印象裏，劉恃才雖然嚴格魔鬼了一點，但是相比張琴來說，他的性格還算溫和，不會各種給學生施壓。

新班主任的自我介紹言簡意赅，寥寥幾句便停了下來。接下來便是套路公式化的幾句激勵和加油打氣。

顧煥有一搭沒一搭聽着臺上的講話，拿了本草稿在上面默英語單詞，冷不防的就被上面叫到了名字。

“那就這樣了，顧煥從今天開始是班上的代理班長，正式選舉在一個月後的班會。”劉恃才的聲音砸在耳邊，顧煥擡頭，眼神恰好和他撞上，忙不疊的挺直了身板，朝他一臉嚴肅認真的點了點頭。

“吓死了。”劉恃才被電話打斷，走出教室外接電話的時候，顧煥心有餘悸的摸摸自己的胸口，對着常舜鬼鬼祟祟的說了聲：“他啥時候說起來選班長的事情了？”

“在你默寫embarrassed的時候。”常舜擡眼看了他一眼，表情不變的小聲道。

顧煥有些驚訝，這個人為什麽連自己剛剛默寫到哪兒了都知道。

他捏着筆帽，重新恢複之前的姿勢，心中還在想常舜剛剛的話，默默吐槽“剛那還真他媽挺embarrassed的。”

劉恃才拎着一袋衣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節 課了，他走到顧煥身邊的時候，顧煥才看清那是一包校服，鼓鼓囊囊的，夏季秋季都有。劉恃才彎下身，笑容可掬的低聲和常舜說了幾句，随後把手中的袋子給他，站在講臺上宣布了一句明天就是開學摸底考試，說完還不等同學們反應，又匆匆的離開了。

消息來得太突然，教室裏的人甚至沒來得及哀嚎幾聲，就響起來了嘩嘩翻書頁的聲音。

剛開學，作息暫時還和上學期一樣。第三節 課剛過一半的時候顧煥下意識的想去摸隔壁桌上段璟的手表，等着掐表放學。手伸到一半才想起來身邊坐的已經換了人。

顧煥讪讪收回手，做了個拿筆袋的姿勢，随意在裏面翻了兩下，瞟了一眼常舜，發現人家壓根就沒有看自己的意思，便将筆盒扔了回去。

總算熬到了下課，這學期走讀的人比上個學期還要少，教室裏除了顧煥就只有寥寥幾個人在收拾書包。顧煥随便扛了兩本複習資料在包裏，在不少還要再上一個小時晚自習同學羨慕的目光中，和常舜還有周呈他們幾個打了個招呼便迫不及待的離開了教室。

他看着樓梯口另外一邊和自己文一這邊一樣，仍然燈火通明的理一，要往外走的腳步猶豫了一下。

段璟是讓自己等他，但也沒說是在這兒等，還是在車庫等，萬一兩人等岔了多尴尬。

顧煥狀若無意的往理一那邊踏過去，腳步輕輕的，感覺自己有點猥瑣。

他挺直腰杆，像從前張琴在外面偷看他們在幹嘛那樣，在理一的大窗戶附近看了兩眼，在引起裏面同學注意之前，迅速轉身往外走。

好在自己視力不錯，只這幾眼，就看清了理一的教室裏并沒有段璟的身影。

顧煥不知怎麽的突然嘆了口氣，悶頭就往複習樓外沖，想快點到車庫，估計段璟早已經在那兒等着自己了。沒跑兩步，身後就傳來了他熟悉的一道聲線“你跑什麽？有狗追你嗎？”

這句不要太熟悉的話出聲，顧煥一聽便樂了。他停下腳步，這時候心還跳的有些快，他眯着眼睛看向往自己跑過來的段璟，笑的肆意狂妄“有啊，這不是正在追我嗎？”

朝自己跑過來的身影明顯頓了一下，随後突然加快了速度。顧煥見狀不妙，拔腿就往車庫跑，一邊跑一邊還得防着自己發出噪音吵到還在教室裏認真學習的同學。

即便是沒這麽多顧慮他也跑不過段璟，更別說這時候了。沒跑多久，他就從身後被人用胳膊攬住，順勢用手臂夾住了他的脖子。

顧煥整個人都被帶的向後仰了一下，他雙手握住段璟橫在自己脖子前的小臂，一邊喘氣一邊笑着求饒“我錯了我錯了，別搞我，萬一仰着身體摔倒成植物人，下半輩子你就得對我負責了。”

段璟也有點喘，箍着顧煥往前走的這個姿勢并不是很舒服。他深呼吸了兩口，随後松開手，一巴掌拍在顧煥身上“你屁話怎麽那麽多。”

“我這是理性的和你擺事實講道理。”顧煥緩過氣來，抹了一把剛剛被圈的發紅的皮膚，問段璟“新班級怎麽樣？”

“就那樣。”段璟随口敷衍。

“那你同桌呢？男的女的？”

“學校什麽時候允許男女一起坐了？”段璟反問了他一句。

顧煥也意識到了自己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他坐上電瓶車的車後座，語氣輕松“嗨呀，我不就是想跟你聊聊天嘛。”他像報備一樣又開口“我們的班主任是劉恃才。”

“嗯。”段璟答應了一聲，見後面沒說話，加了一句“我們是徐波。”

“猜到了，本校數學組組長。”顧煥在後面拿出手機玩了會，随意道“不過你肯定猜不到我的同桌是誰？”

這個問題果然激起了段璟的好奇心，他眼珠子往左下方一瞟，狀似無意的開口“誰啊？”

“你見過的。”顧煥擡起頭，看着段璟被校服包裹下的清瘦後背，上面印着“榆城一中”四個字，下面還有對應的語文拼音，看起來有點好笑。“那天在肯德基遇到的常舜。”

“哦——”過了一會，段璟拉長的聲音才從前面傳來。他的聲音被風吹散，顧煥在後面聽着，這人像是對這個消息一點都不驚訝。

他安靜了一會，又開始喋喋不休“周呈不是說他是學校重金挖過來的牛逼學生嗎。”

“我們班明天要摸底考試。”顧煥聽起來像是在認真的擔心：“萬一我這個穩拿文科第一的被他擠下去了怎麽辦？”

“那你好好學習。”段璟的語調波瀾不驚，引得顧煥在後面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我剛還寄希望于你會安慰我一句，然後說沒關系，你可以幫我補課呢。”

前面的人沉默了一會，就在顧煥以為不會再傳來回應的同時，段璟的聲音輕飄飄的傳來“沒關系，我可以幫你補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