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個隐念
早晨是聽到外面的鳥兒叫宋司歌才起床的,昨夜的酒真是好的助眠劑,她回屋都來不及喝,就沉入了夢中,回頭看看桌上的紅酒,浪費了,真可惜。
梳洗後換上昨晚洗幹淨的衣服,對着鏡子裏披散着長發的自己,宋司歌轉臉看看外面的青山綠水,想了想沒再綁起來,不過還是有些不習慣,對着鏡子端詳半天,從兩鬓扯出兩绺頭發鼓搗幾下在後面挽一個小小的花髻固定,這下清爽不少。因為總要上臺演出,頭發的造型手法少不得自己也要學習學習,不過以前少動這樣的心思,如今……也确實如江晁說的,她能照顧的只有自己,要過好也只有靠自己。
江晁坐在房間外面的花架子前,手裏不意外地舉着一支煙,聽到身後的動靜,回頭看宋司歌,半仰着臉把宋司歌從頭到腳打量一下,道:“哎呦,不錯哦。”
宋司歌臉上微微紅了紅,把前一夜用過的披肩遞過去,說聲謝謝。
江晁沒接,說:“你先用着,待會兒直接扔車上就行,現在給我也不能系到脖子上啊。哎,昨天你自己洗衣服怎麽不把我的幫着洗一下,還好車裏還有套衣服。”
宋司歌這才注意到江晁果然換了身衣服,與昨天的休閑相比,這身襯衫西褲有些正式。
“你的衣服大概都送洗衣店吧,只怕我真用洗衣粉洗,你也未必肯,再說,酒店也有服務吧。”
宋司歌不上當,江晁說這車子是跟人借的,可是又有備用衣服在裏面,還能随便拿裏面的披肩給她用,只怕,即使不是他的,也是極親近的人的,還有那三百萬,他那做派怎麽也是富二代才有的吧。
“有一種鳥,晚上唱歌像夜莺,早上卻聒噪得像烏鴉。”江晁從椅子上站起來,晃着身體,比劃個手勢,走,吃早飯。
宋司歌自然知道他說什麽,也不接腔,抿嘴笑,跟在後面。
回到市裏,交通開始不暢通起來,走走停停,等着紅燈的時候,宋司歌突然說過了這個路口停一下。
江晁把車停下,宋司歌打開車門沖出去向街角拐過去,過了幾分鐘又回來,坐到車上後沖江晁說聲謝謝。江晁看她一眼,古怪地笑一聲,卻也沒說話。
車沒有到宋司歌家門口,而是在門前的街口,江晁停下來,說:“就把你放這兒了,我還有事。”
宋司歌點點頭,說:“你有事早說啊,我自己坐車就可以。”
宋司歌說着話把手裏一直拿着的披肩折好放到後面的座位,剛要下車,被江晁抓住胳膊。
“在我面前耍什麽花招?把錢拿走。”江晁說着,眼睛瞥一眼後座的圍巾,“早知道你是停車去取錢,我就直接開車走了。”
Advertisement
宋司歌的小伎倆被發現,表情讷讷地,但仍努力道:“你帶我散心已經很感謝了,住宿的錢也要你掏,我覺得也沒必要。”
江晁一手鉗制宋司歌,一手去夠後面的披肩,手上的力道松了些,宋司歌掙脫了趕緊跳下車,“咣”地一聲把門合上。
江晁車往前開了幾米,玻璃降下來,把那幾張百元鈔票從車窗扔出去,然後一甩車尾氣呼呼地走掉。
宋司歌顧不上說話手忙腳亂地在地上撿散落的鈔票,最後一張飄到道路中間,一輛車過去,又被卷起的氣流扇到馬路對面,她剛想穿過馬路,卻看到趙嵩松彎腰拾起鈔票,然後直起身望着她。
“趙嵩松,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宋司歌一時興奮,顧不上鈔票的事情,沖趙嵩松揮手。
趙嵩松面容尴尬,從馬路對面走過來,把錢遞給宋司歌。
“我前天電話跟你說的,昨天回來。”
宋司歌拿錢的手停止動作,慢慢擡頭看趙嵩松。
“你沒打電話給我?”
“我打過,剛開始沒人接,後來是關機。”
宋司歌張口結舌起來,她想到她把手機扔到床上,然後跟着江晁匆匆出門,直到剛才回來。
“不好意思,我……忘記帶手機在身上,你好像回來辦簽證的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趙嵩松看着因歉意而臉紅的宋司歌,他看到她接住錢的一瞬臉上讪讪的表情,心髒脹鼓鼓的,在胸口的左面一跳一跳,他多想問那個開豪車離開的人是誰,宋司歌昨夜沒有回來是和那個人一起的嗎,那人從車窗裏甩出來的錢又是什麽意思,可是望着宋司歌,他又不敢問了,這樣的問題問出來,髒了他的口,也會傷她的心。
“約好明天去。”
“你那麽優秀,肯定過關,祝賀你,趙嵩松。”宋司歌把錢胡亂塞到包裏,騰出兩只手絞在一起,她害怕趙嵩松又說起前天電話裏的事情,她不可能去美國,那個……簡直是太遙遠的夢。
“正好路過這裏,我還有事,先走了,大家說我難得回來,可能過幾天會聚一下,你有興趣嗎?”趙嵩松佯作有事很急的樣子。
“好啊,什麽時間,我會去的。”
告別了趙嵩松,宋司歌急急向家裏走,從昨天到今天她确實忘記了手機的事情,趙嵩松打了好幾次電話,那其他人會不會打?她的心跳着,到最後幾乎小跑着回去,開門就沖到卧室取手機,自然是黑屏,找充電器充電,拿着手機半天等叮咚一聲重新開機。
幾分鐘過去,手機沒有什麽響動,就如她那天睡覺之前一樣,除了趙嵩松的信息就沒什麽了。宋司歌把司機合上,擡手蒙上眼睛,這不就是她想要的結果嗎?是了,挺好,不用再牽挂。
江晁自從那日起也再未露面,宋司歌也開始踏踏實實鑽心自己的學業,那個全國性的比賽,她終于還是錯過報名,不過,對她來說,也是松口氣,這也省了一筆錢,緩一緩可以争取下次機會。
邵司晨果然如他所說,再不管宋司歌,撂下這句話後再也沒有丁點兒信息,宋司歌有一次路過他的公司,擡頭望望某個樓層,然後面色平靜地快步離開。一個多月下來,她已經能夠克制自己內心的悸動,也深知自此以後大概和邵司晨的交集不會太多,大概他們的牽扯就是這一棟房子,雖然邵司晨放棄房子的繼承權,但是她已經享受頗多照顧,這房子萬萬不能腆着臉留為自己的。說到房子,便想到丁慧慧從她這裏,也是從江晁那裏借的三百萬,已經快三個月了,當時也是說最多三個月,雖然她願意以己之力幫助邵司晨,但是,這三百萬畢竟不是她自己的錢。宋司歌特意看了看銀行的貸款利率,這三百萬就是半年利息也要十萬,三個月怎麽也要好幾萬,白花花的銀子,不看還好,看了之後,宋司歌簡直有些六神無主,她想着是不是要給丁慧慧打個電話問問情況,可又怕讓邵司晨有壓力,最後,心裏勸自己,等到暑假時間,差不多也四個多月,她再打電話問丁慧慧,好歹給江晁一個說法。
江晁神出鬼沒,兩個月沒見,突然有一天車停在宋司歌學校附近,打電話約她出來。宋司歌現在住校,學校本身管得嚴,真正回歸到校園生活還是簡單,宋司歌喜歡這種單純地只需要付出努力的生活,至于那棟房子,也就在周末才回去收拾一下家務。
說實話宋司歌對于這個時候見江晁還是有心理負擔的,畢竟那筆巨款還欠着,她完全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還。
“還不錯?”這是江晁看見宋司歌的第一句話。
“嗯,還行。你呢?”無論如何,宋司歌發現自己還是喜歡見江晁的,很輕松,當然除了那三百萬的事情。
“我也馬馬虎虎。”江晁習慣性地抽煙,宋司歌習慣性地皺皺眉頭,江晁看她皺眉頭又習慣性地惡作劇似的笑,“走吧,陪我吃頓飯。”
“我還有事。”宋司歌并不想多占江晁的便宜,她給錢,他肯定是不要的,就像上次他把錢直接扔到車外,這個人的臭脾氣真是根深蒂固。
“債主說話,你都不聽?”江晁似乎知道哪裏是宋司歌的命門,一點即中。
宋司歌果然啞了聲音。
“別沒見過世面似的,人家都是欠債的是大爺,你就不能橫一點兒?”江晁斜睨宋司歌。
宋司歌翻白眼,這江晁人格分裂吧,用債務壓她,她認了,他又嫌她不反抗。
江晁及時出手抓住宋司歌的手腕,他就知道這姑娘一生氣就會悶聲掉頭離開,果然。
“我是真有事,待會兒約了老師輔導。”
宋司歌一邊說一邊窘迫地用另一只手推江晁,盛夏時節,她只穿件短袖裙子,江晁抓着她的胳膊,大約是車裏開足冷氣,手有些涼意,在這炎熱的空氣裏尤其覺得手腕一圈男性力量的真實存在。
江晁松開手,将沒抽完的煙掐滅在車頂上,說:“反正我今天也沒事,在這兒等你。”
宋司歌的手被松開,剛松口氣,聽江晁如是說,立刻否定,道:“不好,不好,等不到的。”
江晁捏着手裏的煙,漫聲說:“大姐,是我想讓你陪陪我,不是我要陪你,你能關照一下我的心靈嗎?”
宋司歌愣住,看向江晁的眼睛,裏面有沒正形,好像也覆蓋着邊邊角角露出來的不郁,她不是怕他生氣,是感念他一直對她看似漫不經心卻赤誠可鑒的關照,心裏的柔軟被釋放出來,對啊,他們是朋友,她不能光享受江晁的關心,而沒有回報。
“反正是你說的,我大概要上一個半小時的課,你願意等就等。”
“我今天有的是時間。”
望着宋司歌跑走的身影,江晁鑽進旁邊的冷飲店買杯冰激淩坐到窗口吃。今天的心情确實不爽,因為他今天聽到那個在美國的她結婚了。
是料到的事情,但他還是不舒服,她就是那麽現實,欲望與利益向來不諱于遮掩,會霸道地沖人吼,也會軟弱地在他床上哭,即使他知道她對他有時候就像對待哭髒了枕巾床單,一股腦兒扔到地上,再換張新的幹淨的,可是曾經他還是那麽專注地喜歡她。她出國進修前和他共度一晚後,冷靜地告訴他,分手吧。他此前猜到了,雖然痛苦,卻也同意了,畢竟他再愛她,也有自尊,何況他觀察她那麽多年,她的性格他多了解,她不會被動地讓任何不切實際的希望折磨自己。兩地的分割,時空的交錯,是會把愛消磨成恨的,斷幹淨了,以後或許還有重新相遇的激情,消磨,只會是扼殺彼此的鈍刀,磨得麻木且血淋淋。如今看來,這段感情,從頭到尾是一個學弟粉絲對學姐偶像的盲從,他從讀書時期的暗戀,到研究生前期的追求,到畢業前夕的成功,一直到畢業後追随到這家醫院,只可惜,他剛覺得可以和她并肩站立,她已經又有了新的方向,出國。
她出國,他開玩笑說他們還是朋友,學姐不置可否,但是MSN卻從沒有亮過,甚至,她的這種幹脆和狠,也是他迷戀的。
如今,她結婚了,他設想過的一切都不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