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筆買賣

宋司歌出來看見江晁坐在教學樓前面的樹蔭下,旁邊停着他那輛普通轎車。

“你怎麽進來的?還開車進來,那麽多豪車都進不來,我們這裏有證才允許進車的。”

江晁站起身來,指指車子的牌子,笑道:“豪車進不來,這牌子才沒事兒,你們不讓豪車進不就為了個名聲,怕學生被豪車從學校拐跑不好聽,我這牌子能拐帶學生,說出去大概也沒人信,我跟門衛說幫我妹妹搬東西,。”

宋司歌當然知道江晁指的是什麽事情,抿嘴不接話,就是因為有段時間太不像話,校方才出了規定,但是也未必好到哪裏去,那些豪車在校門外又排成一隊。

“先聲明,今天可不出城,有多好吃的,也不出城。”宋司歌還是先申明,她上次也是難過之極,尚可有借口胡亂行事。

江晁哈哈大笑,說:“你還真自作多情了,今天我還打算好好喝頓酒,飯後你自己打車回家呢。”

宋司歌簡直被江晁氣死,這個人說話永遠不給人面子,小氣巴拉,從來不肯在話語上讓半步。

果然江晁不是說玩笑話,進酒吧把鑰匙交給吧臺上熟悉的侍應生,然後就開始點酒。宋司歌知道這酒吧江晁常來,算是安全,自己也想争取要一杯漂亮的雞尾酒,卻被江晁打斷,只給她點一杯漂亮的飲料,味道怪怪的,但是不難喝。

算是家清淨的酒吧,臺上歌手慢慢懶懶地唱着各色金屬搖滾,像鐵漢突然有了柔情,膩膩的,卻也心裏鹹鹹的。宋司歌一面小口啜飲料,一面準備聽聽江晁說話,她敏感地知道他真的是有需要讓她來陪他的,可是坐下來半個多小時,江晁并不說話,只是一口一口地抿着酒,雖然每口都很小,但是持續下來,也喝了好幾杯。宋司歌起初不阻止,但是等到江晁喝了多半瓶酒下去時,忍不住出聲。

“這洋酒也有四十多度呢,你這樣喝下去,到時候我可背不動。”

江晁在酒裏加了些冰塊,不以為意地說:“我的酒量可不止這些。”

“你們醫生難道不知道喝酒對身體沒好處嗎?”

“那你見到的醫生都長命百歲嗎?”

論擡杠,宋司歌永遠講不過江晁。

“別擔心,我自己心裏有數。”

宋司歌果然不再說話,喝完飲料,又在許可範圍內換一種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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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歌者唱的都是崔健的哥,一曲《花房姑娘》蕩蕩悠悠,江晁端着酒杯靠在椅背上,另一只長臂搭在宋司歌的椅背上,歪頭聽歌,也歪頭看宋司歌,很安靜,很乖巧。

“你對自己的事情争取過嗎?”

宋司歌聽見江晁的發問,等到歌手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才轉頭。

“你指什麽?”

“你唱歌啊,合唱團當領唱,音樂會上當主角,還有……情感裏當個主動者。”

“争取不一定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怎麽不是,我見過一個喜歡争取的人,她幾乎通過據理力争獲得了一切自己想得到的東西。”

“那她運氣很好,我很佩服她。”

“這不是運氣的問題,運氣有時候在于你珍惜不珍惜,看重不看重。”

“運氣肯定會有,可是,難道你不需要在争取前評估一下自己?”宋司歌擡眼看江晁,“你說的那個人一定很優秀。”

江晁感覺到宋司歌那一眼有些意味深長,但還是嘴硬,道:“你難道不認為自己優秀嗎?”

“我從來不妄自菲薄,但是也會客觀看待自己的優缺點,對于很多事情,只能說我很清醒。”

江晁對着宋司歌的目光看過去,她的面容有種欺騙性,以為這只是個單純嬌弱的女孩子,可是,實際,只有接近她,你才會知道,她和這個世界的相處經驗已經超過她的實際年齡。江晁忍不住拿宋司歌和那位優秀的師姐對比,面對世界,一個是安之若素,一個是咄咄逼人,一個承受,一個是争取,她們像是女性處世的兩個派系,一個像水包容世界,一個像火征服世界,她們如此對立,卻又都是如此吸引人。

心裏又變得煩躁起來,江晁知道酒已經喝得差不多了,該收攤了。

江晁身形微動,宋司歌已經把杯子放好,手放在書包上安靜地等他,江晁笑一下,覺得很暖,包容的女性的優點就是她會很好地照顧到對方的情緒,卻有不刻意體貼,讓人自在。

車子就扔在門口,兩個人走一段路,過了兩個路口,招到一輛出租車,宋司歌和江晁前後上車,誰都沒注意到身後不遠的地方有個人影一直注視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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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司晨在暗影裏看着宋司歌和江晁一起從他眼前經過,兩個人靠得很近,沒有交談,卻似乎誰都有心事,對周遭的事情沒有特別留意。不過這條酒吧街,裏裏外外都是酒客,誰又在乎誰?兩個人一直沉默地走着,江晁突然打個趔趄歪了身體,宋司歌眼疾手快伸手扯住他的胳膊,江晁順勢歪過來将手臂搭靠在宋司歌的肩上,壓得宋司歌也踉跄幾步,但宋司歌也沒躲,順從地挨着江晁,邵司晨隐隐順着風聲聽得宋司歌說了句,這就是你說的喝酒心裏有數啊。

他們已經很親近了。這是邵司晨此刻心裏的想法。

邵司晨面無表情地看着消失的出租車,這些日子他的确忙于新簽的合同,開展新的事業,但是那日說的不管宋司歌只是氣話,他只是知道他們之間暫時有了隔閡,等些時候宋司歌焦躁的心情平複下來再做商量。他知道她最終沒報名參加歌唱比賽,也知道她終于有了時間鑽研自己的學業,他最擔心的還是她的感情,他甚至拐彎抹角打聽到江晁的過去,父母開一家醫療器械公司,算是富二代,個人感情倒不算太亂,前後交往過兩三任女朋友,最轟動的也是豈止最後一位,是追求一位比他大的學姐,在醫科大高調出雙入對,目前感情狀态,兩人分手,保持單身。他甚至仔細評估了江晁的可能性,他可以收回對江晁個人人品的鄙薄,但是對他的感情仍然存疑,他自認自己的妹妹優秀,更希望她不受苦難能夠找到一個真正愛她疼她的人,他堅持認為,那些戀愛挫折宋司歌沒有必要一遍一遍經歷,甚至為此,他也曾經可笑地用相女婿的眼光考察過他身邊的這幾個人,不出所料,沒有中意的,他不放心把妹妹交給他們。只是,他如何地不放心,宋司歌終究還是自己做了選擇。

“司晨,你在這兒啊,我以為你受不了回去了呢。”丁慧慧追出來見邵司晨只是在抽煙,心裏一松,面上一笑。

邵司晨回頭看丁慧慧,道:“你怎麽也出來了?”

丁慧慧用手扇扇風,笑說:“裏面太吵,我出來透口氣。”

“還不是你們要選的這裏?”

“哪有,我覺得随便吃頓飯就可以,可是大張他們覺得第一筆合同完成,貨款到手,必須好好慶祝,好好玩兒,你沒看他們現在都喝瘋了,不用人勸,開始主動幹杯了。”

邵司晨呵呵地笑,今天确實值得好好喝,第一筆生意成功完成,是值得慶祝,他想起上次一起喝酒還是剛簽合同那天,大家夥兒把他灌醉,醒來後只有丁慧慧一人照顧他,其他人都不在,那是他最失态的一次。

“我們在這外邊待着也好,剩下兩個清醒的,也好送他們回家。”

丁慧慧順着邵司晨的目光看向遠處的黑夜,凝視一會兒又将目光轉回到他臉上,這樣漆黑的夜足可以掩飾她臉上的紅暈,這樣喧嚣的燈紅酒綠足可以壓住她的心跳,或者也沒什麽可怕,反正她是喝了酒的,這酒和夜色也足以成為借口。像上次他們喝酒,她怎麽會忘記呢,其他人跌跌撞撞地找地方睡覺回家,邵司晨躺在沙發上,她自然而然地留下來陪他,他睡得那麽不省人事,她鼓足勇氣貼上他的面頰。平日裏她小心翼翼故作爽朗,終于使得邵司晨對她能夠不防備,又加之因為宋司歌,邵司晨偶爾也會因為搞不明白女孩子的事情而向她咨詢,她便裝作熱情無知地探析解答,更贏得他的信任。

“慧慧,你能不能問問你那位親戚,那三百萬我們先借着,按照比銀行高幾個點的利息給他回報,包括這次,三個多月,也按這樣的利息,我們的利息雖然比不得高利貸那麽高,但是勝在穩定,等本金再厚實一些,可以再補償他一些。”邵司晨把腦袋裏關于宋司歌的事情先甩開,想到一個實際的問題。

丁慧慧的目光猝不及防被邵司晨抓到,趕忙低頭,然後又擡頭。

“這麽好的事情,我覺得她肯定會接受,多好啊,比銀行利息高,還穩定靠譜。”

“可別這麽說,說不好人家會另有用處,這可是以人家自願為前提,千萬別勉強。”邵司晨覺得自己的提議應該不錯,但是還是補充一句,丁慧慧跟人打交道靈活積極,做事比較拼,他怕她給人家施加壓力。

“我知道,放心吧,司晨。”丁慧慧握一下拳頭,她一定得做到,她是做財務的,怎麽不知道公司目前資金流緊張。

放假前一天宋司歌接到丁慧慧的電話,心裏松口氣,她這幾天心裏正一直打鼓怎麽給丁慧慧打電話要錢,如果是她自己的,給邵司晨用是天經地義,可是江晁的錢,那麽一大筆,壓得她心裏總覺得欠江晁好大一個人情。

丁慧慧等宋司歌進來坐下,從包裏掏出一個信封包,裏面鼓鼓的。

“這個是這三個多月的利息,司晨一定讓給的,這利息比銀行的利率可高。”

宋司歌先是一驚,然後是不置信,她在嚴文靜住醫院的時候經手過各種數量的錢,知道這裏面起碼有四、五萬,她差點兒脫口而出不需要,但立刻又咬住自己的舌頭,這錢是給江晁的,不是她的。

“還有一個事情,”丁慧慧看着宋司歌拿着錢小心翼翼的樣子,很嚴肅地開口,“你那三百萬能不能再借給司晨用用,司晨說會給比銀行高的回報,現在公司也确實缺錢,所以我希望你能考慮考慮繼續幫助司晨。”

宋司歌這才意識到本金還沒有拿到手,此刻聽到丁慧慧的話,為難地擡頭,不是她不想答應,實在她不是這錢的主人。

可是丁慧慧并不給宋司歌開口的機會,臉上露出一個似乎三分譏諷三分嫉妒三分好笑的笑容。

“這三百萬肯定不是你的錢,但是你既然能從那人那裏輕而易舉地拿到三百萬,現在又有這麽好的回報,為什麽不去勸說他繼續投資呢?”

宋司歌沒有注意到丁慧慧的笑容,她凝神想着江晁聽到這樣的信息到底會不會同意,以她的觀察來看,江晁好像并不在乎這三百萬,可是他雖然不在乎,但是他到底願不願意再繼續幫邵司晨呢?

“這幾萬塊你拿回去給他,然後勸勸他,既然他願意給你出這個錢,那麽現在高回報要得,人也能讨好到,何樂不為呢?”

這下子宋司歌算是聽出來丁慧慧話裏的意思,她憤怒且鄙夷地看着丁慧慧,直到丁慧慧意識到宋司歌的怒意識時務地閉上嘴。

“你在這宗事情裏有什麽好處,不用我說,你也明白,我不過是不願意讓我哥哥多想,如果我現在去找邵司晨說清楚一切,你未必在我哥哥面前賣得了好。小丁老師,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我,給我補課也是因為看在我哥哥的面子才幹的,我當你是因為喜歡邵司晨才答應你的事情,希望你別以為我很傻,也希望你不要把什麽事都想得那麽惡心。”

宋司歌此刻在心裏真是感謝江晁,他和邵司晨不一樣,邵司晨對她的保護是想把一切壞的遮住,只讓她看好的一面,甚至替她選的男朋友都是趙嵩松那樣友善和氣的人,江晁卻不一樣,他毒舌,給了她需要的暖,卻也扯開她注意不到的醜,如果不是江晁把丁慧慧的事情說明白,她真的想不到兩個無緣無故的人之間怎麽會有莫名不消的厭恨。

丁慧慧臉上有些讪讪的,宋司歌突然發作沒給她留面子,點到她的內心,她倒小觑了這女孩子,只以為是逆來順受慣會用可憐博同情。她的确認為宋司歌那筆錢來路不明,學藝術的女孩子,不自重的很多,否則,她怎麽突然就有了那麽大筆錢?

最終宋司歌答應試試,她不敢保證江晁會答應,這個人變化多端,她吃不準,不過,少不了的是一定又會被他取笑,不過,她也習慣了,畢竟債主是大爺。

事情告訴江晁時,他掂了掂信封,說:“你幫我這三百萬掙了比銀行還高的回報,你說我是不是應該給你點兒中介費啊?”

宋司歌當真似的忙擺手。

江晁笑了笑,說,那好吧,我就不給你了,以後請你吃飯。

“那你是同意那三百萬繼續留下來咯?”宋司歌小心地确認。

“不是說比銀行利息高嗎?那就放着吧,但是半年總得給次回報吧?”

宋司歌趕緊肯定,她雖然沒和丁慧慧談這個,但想來是沒什麽問題的,何況江晁的要求也不過分。

江晁把信封塞到包裏,看一眼跑到一邊去給丁慧慧打電話的宋司歌,搖搖頭,沒見過給人家做嫁衣裳還這麽歡天喜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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