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份糾纏

聚會後人散,江晁喝了酒,大家正想着怎麽回去,江晁盯着成果,說,誰沒喝酒幫我開一下車。成果感受到江晁的目光,避開了,拿包要走,有人攔住,說代駕來了,搭車走吧,江晁向前幾步,說,成果跟我順路,我帶她走吧,先送她,再送我。

一番吵吵嚷嚷後,衆人都上車,互相道別,江晁和成果坐在後座,代駕轉頭問,去哪裏?江晁說了一個地址,是成果的公寓。

車到公寓,成果下車,江晁也跟着下來。

“我送你上去。”

成果轉頭看江晁,面無表情地說:“我沒喝酒。”

“我喝酒了,口渴。”

成果看江晁半天,轉身走,江晁回身到車旁,取出幾百元給代駕,說不用找了,你回吧。那司機接過錢,暧昧一笑,說聲謝謝先生小姐,便溜走了。

成果冷言道:“代駕走了,你怎麽回?”

江晁低着頭,答非所問,道:“小果,你為什麽回來?”

成果一愣,臉上立刻青灰一片,她今晚看見那美國同學就知道秘密守不住的,果然江晁是知道什麽了。

“你想來安慰我?我不需要。”

“小果,你怎麽就那麽驕傲,什麽都不說,你早說,如果你早說,我去美國宰了那丫的!”

“江晁,你還是那麽沖動。”

再次進到成果的公寓,江晁想起以前的事情,她為了出國冷酷地和他分手,她享受完他的愛情轉而為了綠卡投入別人的懷抱,他恨過她,可是與今天他知道的相比,都變成不足挂齒的小事情。

酒意上來,江晁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成果,他曾經心心念念珍惜的寶貝,卻被那個美國佬兒打得支離破碎,他捧着頭,雖然知道這些都與他無關,但是想到那樣可怖的事情,還是忍不住顫栗。成果胳膊上細碎的疤痕,腰上的刀疤,像無數小針紮痛他的頭。她選擇狠狠地離開他,他心甘情願同意分手,是希望她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希望她過得好,可是,她過得并不好,難道是他放手錯了?

江晁突然拉住成果的手,急切地脫掉她的衣服,成果知道他要幹什麽,拼命壓住衣服,江晁仗着力氣大,幾乎得手,成果突然蹲在地上失控地哭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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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晁,你非得要看到嗎?我告訴你,我身上有傷,比你之前看到的還多,你難道就是要看這些嗎?”

江晁也蹲下來抱住成果。

“小果,我不知道我該怎麽做,我并不是看你的笑話,你的這些傷,有的會慢慢變淺,難看的美容手術也能除掉,我知道真正的傷不在身上,而是在你心上,你現在已經離開那個混蛋,已經安安全全地在自己的國家,我希望你好起來,真正地好起來。”

成果漸漸地越哭聲音越大,江晁扶着她起來,把她抱在懷裏,不停地拍着她的背安撫。

這一夜,江晁沒有離開。像只帶刺紅玫的成果卸去驕傲的刺以後,軟弱地像株藤蘿,攀附在江晁身上,好像只有他的臂膀才能使她安靜穩定下來。起初,成果則扯着他,嗚嗚咽咽地哭,漸漸地哭聲停歇,突然又要酒喝,未果,又哭,最後累極,縮在江晁的懷裏沉沉睡去,從頭到尾關于傷疤沒說一個字,江晁也沒再問,只是摟着她,那應該是個痛苦的經歷。

江晁幾乎整夜未睡,他一下子想到成果遭受暴力的情景,一下子又看到成果沉靜的睡容,心裏煩躁起來,到天明時分才實在忍不住打一個盹,可再醒過來天已經明晃晃的,擡手看表,十點多,也虧是今天周末,沒班兒。身邊沒人,他身上蓋着羽毛被,熱烘烘的,衣服還是昨天的衣服,襯衫西褲地躺在幹淨的被子裏,這倒讓他不好意思起來,趕緊跳下來。

成果的精神與昨晚判若兩人,穿着輕軟的居家服,正在陽臺上閑适地澆花,見他出來,手指掠了掠額前的碎發,嫣然一笑,指指桌上的早飯,說,我去熱熱,都涼了。

江晁幾乎沒見過這樣溫柔體貼的成果,不禁有些讷讷。手機響了,是短信,宋司歌發的,問他想吃什麽菜。短信猶如一盆涼水灑到頭上,江晁徹底清醒,他還有宋司歌,他答應晚上吃宋司歌做的飯菜,他和成果已經不可能再有關系,盡管他和成果什麽都沒幹,但是一夜宿在她這裏,兩個人躺在一張榻一床被子裏,即使情況再特殊,這事終歸不是件可以說出口的事情。

成果端着粥從廚房出來正看到江晁穿上大衣,心知他要走。江晁擡頭見成果不說話倚着廚房的門框幽幽地望着他,一時無措停下手裏的動作。因為見識過果敢豔麗的成果,眼前憂郁脆弱的成果更讓人心痛,江晁到嘴邊的話不知怎麽說出口。

“我恐怕……得走了。”

“昨天喝那麽多酒,不喝點兒粥,胃裏會空得難受。”成果不留他,卻眸光一閃垂下眼睛說出淺淺的關心。

“恐怕沒有時間……”

“粥熬了很久。”成果側歪着頭,手無意識地攪着鍋裏的湯水。

江晁沉默,也心軟。

正在此時,手機又一聲響,江晁匆匆瞟一眼,仍然是宋司歌,大概是等不到江晁的回答,自己寫了幾個菜,問他行不行。只那一眼,江晁便心生愧意,對宋司歌的負疚和罪惡壓過對成果的憐惜,剛要下定決心拒絕成果,誰知成果先說了。

“你有急事就趕緊走吧。”

江晁聽得此言似乎被特赦,但成果的乖巧又讓他心裏生出對她的內疚,忙匆匆掩飾道:“今天确實有急事,過幾天天再來看你。”

成果點點頭,表情卻是凄楚落寞的,說:“我沒事,你不用擔心的。”

在超市門口接到宋司歌,接過她手裏的東西,江晁說太多了。宋司歌走到他前面轉頭一邊倒着走一邊指他的眉,說,你看你值班一夜沒休息好,可不是要好好補補嗎?江晁想到昨夜的混亂,臉上一熱,匆匆幾步超過宋司歌,不讓她看到自己的表情。

吃飯的時候宋司歌突然問江晁看了禮物沒有,江晁愣住,他早已把這茬兒忘了,宋司歌送的禮物還扔在車上。

“不是還沒來得及拆吧?”宋司歌嘟着嘴問。

“怎麽會呢,拆了,很喜歡。”江晁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撒謊,可在他想出辦法前謊言已經說出口。

“真的喜歡?”

“真的喜歡。”江晁使勁點頭确認,“哎,想不到你做這紅燒肉的手藝真不錯。”

宋司歌低頭,她很清楚江晁是在叉開話題,他沒拆,根本就不知道那禮物是什麽,可是他為什麽要騙她,沒拆,也用不着說謊吧。

當天江晁在車上找半天沒找到前幾天宋司歌給他的紙袋,凝神想想,大概那天等代駕時大家在車上瞎起哄擠來擠去把紙袋擠出去也未可知。只是這樣他就真不知道宋司歌送他的禮物是什麽了,幸好宋司歌也沒再追問。

宋司歌面試結束,大劇院對她的表現好像很滿意,那位歌唱家還特意叫住她跟她握手說歡迎她來大劇院,這樣的訊息應該是沒問題了。江晁知道這個消息後,拉着宋司歌出來慶祝,說這次是一定要去米其林餐廳的,宋司歌也高興,兩個人興高采烈在晚高峰的車流裏堵了兩個小時趕去吃飯。

中間江晁出去,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幾聲,等他回來,宋司歌指指手機,江晁摁了按鍵,一瞬間臉色變了變,凝神幾秒,然後随手放下,沖宋司歌笑笑,片刻後恍若沒事兒似的四處看看,看到某個方向時,眼神定了定,即可收回。後半程的江晁有些不在狀态,宋司歌說了幾次話,他都沒接上來,不像平日裏的口齒伶俐,後來,宋司歌也不說話,安靜吃完盤子裏的食物。起身去洗手間回來見江晁坐着吸煙,江晁很久不當她的面吸煙了,宋司歌眼尖,看見自己的盤子被挪動過,杯子也放到左手邊,她向來習慣在右手邊放水杯。江晁的情緒已經不如初時高興,甚至是憂思,等宋司歌一回來,猛吸兩口香煙摁滅,叫來服務生結賬,然後搭着宋司歌的肩一起走出餐廳。

成果在餐廳的另一頭放下手裏的杯子,望着江晁和那麽個嫩得水樣兒的姑娘并肩走出去,忍不住咬唇。她已經三十歲,聽說那姑娘才二十出頭,長相漂亮是漂亮,但也不至于多麽紮眼,可是好年輕,皮膚水當當的,讓人嫉妒,她比江晁大兩歲,又比這姑娘大了近十歲的差距,幾乎是兩代人。

某天半夜,江晁的手機突然響,成果的聲音在電話那頭氣若游絲,江晁一顆心吊起來,幾乎顧不上多說拿着車鑰匙就沖出去,路上在一家24小時營業的藥房買了抗過敏的藥物,然後一路急開到成果的公寓。

公寓裏彌漫着淡淡的酒味,桌子上放一瓶洋酒,成果歪靠在沙發上,整個人除了臉,身上幾乎都是紅色的疹子,江晁顧不得罵她,趕緊取出藥片讓她服下,把她抱到卧室,蓋好被子。剛要轉身,一只素白的手臂抓住他的衣服。

“江晁,別走。”

江晁沒回頭。

“江晁,我怕,我做噩夢,全是他。”

江晁自然知道那個“他”是誰,他慢慢轉過身,成果可憐巴巴地仰望着他,這樣滿臉淚痕和恐懼的成果讓人心痛,這不是他記憶裏的成果,這是他陌生的成果,可是這樣的成果卻拖住了他的腳步。

成果發汗睡着,疹子褪去,江晁輕輕掰開她的手指,剛要起身,成果似乎感知到立刻睜大眼睛。

成果抓住江晁的的衣服,頭卻低下來。

“我聽你的話不喝酒了,可是半夜又夢到他舉着水果刀,我吓醒了,忍不住發抖,不敢閉眼,閉上眼睛全是他猙獰的臉,便取酒喝,可是我忘記上次之後我已經扔掉所有的抗過敏藥。”

“我不走,你睡吧。”江晁轉身拖一張椅子過來,他自然知道上次是哪次,她聽了他的話,究竟是好還是壞。

“椅子上累,你到床上吧。”

江晁搖搖頭,說:“就這樣,習慣值夜班的,也無所謂。”

幫成果蓋好被子,滅掉床頭的燈,江晁在黑暗中坐下來。如果成果是個健康的人,還像以前那樣有活力有野心,他也會放得下心來,可是如今的成果外強中幹,對外人仍是驕傲,可是只有他看到她經歷不幸後的傷痕,他可以對那個強大蠻橫的成果無動于衷,卻對眼前這樣的成果不能不管。

天微亮,江晁便起身,成果呼吸均勻,應該沒什麽大問題,他走到門口剛要轉動門把手,身後似乎有風然後一具溫熱的身體貼在他身後,江晁的身體瞬間變得僵硬。

“江晁,江晁,我怕,他還來,怎麽辦?”

江晁艱難地轉過身體扶住成果,說:“小果,你這樣不行,得看心理醫生,我不可能總在你身邊。”

成果淚眼迷離,仰頭問:“我知道,可是我不敢,我也想不出其他辦法。”

溫熱柔軟的身體又貼到他身上,雙手無意識地碰觸他的身體,這清晨的欲望總是強烈而突然,江晁的意志幾乎被擊垮。成果似乎也感受到江晁的變化,擡起頭,吻住他的下巴,然後是他的唇。

江晁沉溺于這種天幕微暗光線朦胧下的缱绻,被動地接受成果的親吻,兩個人支撐不住靠在門上。身體發出一聲微微的震動,在江晁的觸覺裏不啻于一聲驚雷,他立刻明白自己在幹什麽,努力睜大眼睛,近在咫尺,成果如癡如醉的表情、水一樣柔曼的身體纏在他身上,這和他腦海裏的影像突然發生錯位。

推開成果,把兩個人固定在一臂之間的距離,江晁剛要說話,成果已然落下淚來,哽咽地說對不起,江晁,對不起,然後轉身就要逃跑,江晁原已準備好的話突然被搶了臺詞,瘦削的成果身體簌簌發抖,江晁有些責怪自己,他們都不過是有些混亂,原本嚴肅的語調也不由軟下來。

“小果,是我不好,是我對不起你,屋子這麽冷,趕快回床上去。”

“江晁,陪我再待會兒好不好,就一小會兒。”成果白色的睡袍披散的長發,含着眼淚像一個被女巫囚禁的公主,是的,她現在就被噩夢所囚禁。

江晁摟着圍着被子的成果靠在床頭。

“小果,答應我去看心理醫生。”

“我不敢。”

“你不能永遠這樣活在恐懼裏。”

“江晁,你能陪我去嗎?”

江晁想了好久,輕輕回答了一個“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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