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種暖意
再有幾日便是清明,宋司歌少不得難過,這一走兩年多,她對不住他們。
忌日這天早晨起來宋司歌見邵司晨等在門口,手裏已經拿了東西,有花有酒,見她詫異,說:“愣着幹嘛,還不趕緊收拾?”
邵司晨熟門熟路開車到墓園,宋司歌托着腮望着一閃而過的風景,去年底剛回S城的時候,她坐車來過一次,父母的墓前倒也幹幹淨淨,想必是邵司晨幫忙,悄悄回頭看一眼心無旁骛開車的人,默默道謝。
将碑前的落下的枯葉枯草掃掉,擺上帶來的東西,邵司晨陪宋司歌鞠躬後走開留她一個人面對父母永恒的容顏。等再上車,明顯宋司歌的眼睛微紅,邵司晨故意裝作沒看見遞給她一瓶水。
回來的路上,思忖良久,宋司歌還是小聲道謝,邵司晨倒不太在意,只說以後別那麽任性。宋司歌輕輕“嗯”了一聲。
把宋司歌送到她工作的地方,邵司晨繼續開車去公司,心裏松一口氣。今天時間比較早,若是平時,他會稍稍晚一些,一個人在碑前坐一會兒,給父親倒上一杯酒,一滴一滴灑到水泥土地上,看一點一點被泥土吸收,隔着生死,這輩子他和父親也只能以這種方式和解相處。在做這一切之前,他會把已經擺在那裏的一束百合往旁邊推推,把自己帶來的菊花并排放在一起,他知道那個人已經來過,有數的幾次祭奠,他們就是這樣默契地一個先來一個後來,因為心裏都惦記着一個人。是的,邵司晨今天是自私的,故意帶着宋司歌早點兒過來,比一般江晁還早。
邵司晨是宋司歌失蹤後的第二年清明去的,在墓園裏找那座碑時卻見江晁拖着長腳落寞走來,倆個人俱是一愣,邵司晨看了看江晁來的方向,江晁看了看邵司晨手裏的東西,彼此都沒有說話,錯身而過,之後邵司晨在一座放着白色百合的碑前找到宋江潮和嚴文靜。以後似乎達成默契,兩人一前一後來,江晁會早一些,邵司晨會晚一些。
墓園。
江晁依然如以前一樣拿一束白色的百合花向前方走去。今年已經是第三個年頭來替宋司歌祭掃,以前宋司歌就是這樣,買花的時候會挑一束百合,說她覺得父母會喜歡這樣的寓意,他們現在在一起,也是百年好合。江晁看看手裏的花,不禁嘴角抽動,這個人什麽念頭,不過倒是給他省了幾十塊錢,這個時節菊花最貴。
遠遠地,已有白菊擺在那裏,江晁有些疑惑,邵司晨怎麽這次倒來得早,他們不是向來他前他後嗎,今天怎麽變了?不過也就是一瞬間的疑惑,或許今日有事,提前了吧。
鞠一躬。
“叔叔、阿姨,司歌還沒有回來,希望你們保佑她在外面平平安安,少辛苦一些,如果能夠托夢,就告訴她,累了,就回來,別一個人在外面亂晃。”
祭奠完,開車離開,點燃一支煙,扭開收音機,電臺裏正唱歌,歌不錯,歌手聲音有些個性,微啞,忍不住跟着電臺裏的歌打着節拍。歌曲結束,江晁留心聽了下名字,歌名《我們的,永生的》,是個不出名的歌手唱的,叫司醒。
祭掃之後,邵司晨敏銳地發現宋司歌對自己親近不少,如果之前還透着幾年分離造成的隔膜,那現在就是真把自己當成哥哥,偶爾撒撒嬌,他們似乎又回到最初的時候,他是她最信賴的哥哥,她是他最乖巧的妹妹。邵司晨喜歡這種狀态,就像是你養過一只貓,養熟了,走丢了,有一天你和它又遇到,領回來,它也乖乖地跟你走,吃你喂的飯、在你腳邊睡覺,然後陪你玩,但是你總覺得在你不注意的身後它會用一雙目光盯住你質疑你,而現在,自從你在它犯錯打爛花瓶後沒有體罰,反而還緊張擔心它的爪子受傷沒有,它又重新認可你,信任你。不過,現在的邵司晨會有貪心,這并不是他要的最後的結果,甚至還可以更好一些。
對于邵司晨喜歡在她練琴的時候坐在客廳看書這事情,宋司歌起初是不好意思的,曾經看見邵司晨拿着書下樓而尴尬地停下手指間的音樂。不過邵司晨說我是出來放松的,這樣最好。漸漸地宋司歌也習慣了有人存在,有時會邊彈便哼旋律,邵司晨偶爾靠在鋼琴邊聽歌,偶爾在琴聲中看書,兩人無言,卻在靜谧傳遞出舒服自在。
有一次小左說,司醒,你現在的旋律和以前有些不一樣哦,聽起來很明媚暖人,好是好,不過,我們最近是要上搖滾啊,即使輕搖滾,這個也不合适。宋司歌吐吐舌頭,她實在對不起小左,邵司晨坐在那裏看書,花香、書香、紳士男人香,她的琴聲不由自主地變成輕音樂,搞一曲重金屬搖滾,太太不協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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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某一天,當邵司晨又翹班拿着筆記本電腦坐到沙發上準備辦公時,眼前方的空間多出一雙腳,有些不安地挪來挪去,擡頭,見宋司歌粉紅着一張臉正盯着他看。
“有事?”
“哥哥,你們最近公司好像不太忙?”
“嗯,還好。”
“你……員工不找你彙報嗎?”
“大家網絡聯系。”
“啊,好自覺的。”宋司歌讪讪地走開,不一會兒又走過來,“哥哥,你不出去走走,動一動?”
“晨跑還不算動?我看你倒需要動一動。”
宋司歌再次臉紅退下,隔一會兒又來,不過這次沒待她開口,邵司晨便提前發問。
“是不是缺錢了?”
“啊,沒有,沒有。”這次宋司歌跳着跑走。
坐在卧室随手翻書,怎麽辦,小左又在催她。吐出一口氣,大步走出來。
“哥哥……”
“我去公司一下,中午你自己吃,晚上一起吃。”邵司晨起身點點頭,“有事?”
“沒事,沒事,哥哥,你路上開車小心。”宋司歌幾乎用谄媚的笑臉恭送邵司晨離開。
一待邵司晨關門離開,宋司歌幾乎立刻奔到鋼琴前,她剛才情緒窘迫倒也寫了幾段狂躁的音樂。
邵司晨的車子還沒離開就聽到房子裏突然傳出來的急促嚣張的旋律,濃濃的重金屬味兒,聳了聳肩,他想起以前宋司歌在N城高中的音樂廳紮着兩只麻花辮唱那種西洋的花腔高音,差別太大。
宋司歌很滿意這一天的工作,她幾乎是把自己面對邵司晨的心情寫出來,順便還順利地寫了段歌詞,就是小左他們要的那種歇斯底裏範兒。
《害怕我愛你不愛》
愛情它是個魔鬼,鬼鬼祟祟
我的心向它投降,洗劫一空
迷失,掙紮,空洞
愛情它是個天使,讓人歌頌
你的心春風化雨露,療傷止痛
幻想,雨後,彩虹
愛情它是個混球,無恥之尤
我的心卻束手就擒,由它玩弄
嘶吼,震耳,欲聾
害怕我愛你不愛
愛情無藥可治
害怕我愛你不愛
愛情奄奄一息
害怕我愛你不愛
我的愛情一輸到底
寫完了,宋司歌抱着吉他假裝模拟一下舞臺上傷心欲絕的嘶吼,覺得還可以,然後通過網絡将簡單的編曲發給小左,很快,小左發來一個豎起的大拇哥。宋司歌摸摸頭發,總算趕得及完成。
晚上邵司晨打電話回來讓宋司歌別在家裏做飯出去吃。車停在餐廳外面宋司歌想起來這還是高考前邵司晨帶她來過的餐廳,當時的價格吓了她一跳,不過,就現在來看,也不算便宜,只是不知道邵司晨有什麽好事慶祝。
點完餐,宋司歌見邵司晨又跟服務生補了一杯冷飲,不由笑道,哥,你居然喝這個?邵司晨沒理她,漫不經心地看看周圍,才說,給你的。
宋司歌的臉一下子紅了,她想到那次吃飯時她有多饞那杯冷飲,卻因為邵司晨怕高考出問題只許她喝少半杯,唉,想起來真是糗啊。
吃飯全程輕松,邵司晨臉上有喜色,宋司歌猜是公司有好事情,卻也沒問,她和邵司晨雖然住在同一屋檐下,卻互相并不多參與對方的事務,但在心裏她是真心希望邵司晨的公司能夠再做好做大。
“周末公司有活動,一起去吧。”邵司晨開口說了句。
宋司歌擡頭,見邵司晨說的随意,便遲疑片刻。
“我去?”
“周末你有事情嗎?”
宋司歌想了想,道:“會有點事情。”
邵司晨沒再說話,宋司歌繼續低頭做自己的事情,到最後,邵司晨結賬兩個人上車直到回家,邵司晨要上樓,宋司歌看着他的背影,在身後問了句:“你們活動幾點開始?”
邵司晨身影停住,扶着欄杆,轉身回頭,道:“中午聚餐,然後會到一個室內場所玩兒游戲。”
宋司歌點點頭,說:“我上午會去找小左談創作,中午盡量趕到。”
邵司晨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眼睛微微眯起,半天說一個好字。
宋司歌臉上發熱,邵司晨那束目光有些溫度,她竟然有些奇思亂想了。不過,邵司晨帶她參加公司的活動好像還是頭一次,這代表什麽?難道他是打算以後把這公司也分她一部分?這個念頭逗樂了宋司歌自己,不由得咧嘴笑,這笑話可不能和別人說,否則,她真是財迷了。
小左已經找人把宋司歌的歌曲重新編曲,歌詞也大概潤色一遍,宋司歌覺得都還可以,反正也不是她唱,兩人研究完作品,宋司歌擡手看看時間,已經是過了吃飯時分,想到答應邵司晨的事情,趕忙收拾東西。
“我還有事,這個就都聽你的,我完全放權。”
“幹嘛那麽急,我還想和你一起吃飯。”小左抱怨。
“你是想吃我做的飯吧?”宋司歌瞪他一眼,“今天不行,我答應我哥哥了。”
“你哥哥?邵大哥?”小左一說到邵司晨的名字,表情變了樣兒。
“你可別打我哥哥的主意,讓他知道了,小心揍你。”宋司歌毫不留情打消他的想法。
“你瞎說什麽?”小左的臉紅了紅,然後道,“你哥哥不喜歡我,我看得出來。”
“自然不喜歡,他是交過女朋友的。”
“我是說他是因為你才不喜歡我的,他那天的表情,就是怕我帶壞了你。”小左說到這裏語氣委屈得不得了。
宋司歌不好意思笑,确實被他猜對了,忍住笑,伸手拍拍小左的肩,道:“放心,以後我會幫你解開這個誤會的。”
“去,我才不需要呢。”小左推開宋司歌的手,“快走,快走,有了親哥哥,我這幹哥哥就靠邊了。”
宋司歌從地鐵出來按照邵司晨發的路線圖走到餐廳附近,早已看到邵司晨等在外面。他穿件仔褲長袖T恤,遠遠地沖她招招手示意在這邊。宋司歌也揮揮手。
“你們都吃完了吧?”宋司歌跳到臺階上,笑着問。
“也有事來着,剛開始。”邵司晨很細心地把宋司歌的短發攏了攏,突然的舉動令宋司歌身體一僵,邵司晨卻似乎混不在意,很自然地收手。
宋司歌點點頭,又在玻璃前看看隐約模糊的形象,摸摸頭發,回頭笑:“還不算不講究吧。”
包間房門打開後,宋司歌幾乎敏銳地聽到衆人吸氣的聲音,她不知道邵司晨之前提沒提到過她這個妹妹,但是衆人研判的目光聚到她身上多少有些讓人不自在,忍不住回頭看邵司晨。
“司醒,著名歌手。”邵司晨面上帶淺淺的微笑,吐出六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