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度相遇

第二天一早宋司歌收到邵司晨的電話,告訴她已經平安抵達,宋司歌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是“嗯”“嗯”着,最後邵司晨說在書房抽屜裏有一個U盤,待會兒會有同事過來取。放下電話宋司歌上樓,書房的門半開着,薄紗遮攏住窗戶,桌子上纖塵不染,東西少而整齊,顯示出主人良好的個人習慣,書桌後面是書架,有父母親留下的書也有邵司晨自己買的書,大部分是關于互聯網的,以前她總跑進來偷看裏面的小說。宋司歌發了會兒呆,趕緊打開抽屜,裏面一個鐵盒子,盒子裏放着一個小U盤。拿了東西,輕輕關上門,剛要下樓,下意識地回頭,書房旁邊的房間是邵司晨的卧室,也是她小時候曾經住過的房間,不過自她回來以後再未進去過,宋司歌不知道心裏有個什麽東西驅使着她停下來。房間沒有鎖,輕輕一推就開了,上午的陽光灑滿房間,床鋪幹淨整潔,宋司歌一時不敢邁步。因為曾是兒童房,房間有些小,一張大床,一個衣櫃,已經占得滿滿當當。宋司歌的目光順着眼前的事物一件一件掃過去,床頭櫃上有只鬧鐘,鬧鐘旁邊是一個鏡框,斜對着床頭,因為光線和角度,鏡框表面反光,站在門口看不清是誰的照片。那只是只簡單的鏡框,甚至也就一本書的大小,卻突然攫取了宋司歌的目光和心,究竟會是什麽,能讓邵司晨整日面對?

是邵司晨自己的照片嗎?是他和母親邵雯的合影?一定不會是丁慧慧吧,或者會是沈芯薇嗎,畢竟她和邵司晨有過很深的感情。突然間宋司歌又有了當年見到沈芯薇和邵司晨站在一起的感覺,在俏美時髦的沈芯薇和挺拔自信的邵司晨面前,她會不知不覺有些自卑,如今自卑裏還有說不上的情緒,關上房門快步下樓。

很快邵司晨的同事過來取走U盤,宋司歌心神不定地在房間裏轉來轉去,幾次在在樓梯下咬着拇指指甲徘徊,向上看那扇關緊的門,她突然間想去證明一件事情,卻又下不了決心,猶豫再三又上樓推開門,甚至是來不及考慮合不合适跨過床鋪去取相框,拿過來卻發現自己想多餘了,只是一張很普通的風景相片。宋司歌有些松口氣幸好不是……她剛才想的最詭異的結果,但這樣的松懈之後似乎又泛起些失望。趴在床榻上,舉着風景照片看半晌,宋司歌沒好氣地笑,邵司晨難道很喜歡海嗎,日日對着這樣一張照片百看不厭?

打消心中疑慮,收拾東西準備出去,和小左約好到錄音棚的,卻不曾想今日注定不是個平常的日子,門外居然停着一輛車,一個人靠着車門抽煙,姿勢背影都那麽讓人熟悉,宋司歌的心猛然被撞擊一下,是江晁。

江晁轉過身來,還是她印象裏的樣子,可是眼神卻讓人害怕,即使他們分手時他再羞惱再不甘也不曾流露出這樣的兇狠,瘆人的很。江晁幾乎是兩步并作一步跨過來,然後壓着聲音道。

“你回來了為什麽電話也不打一個?”

宋司歌的心此時已經平靜下來,她只是沒想到江晁會過來而已,而且江晁的行為與他之前差別太大,他向來是看別人羞惱的笑話,哪有自己這樣急赤白臉的?

“不好意思,實在有些忙。”

江晁愣了下,當面聽到宋司歌說話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宋司歌,你真是厲害,我一直知道你狠心,就是沒想過你居然能狠到這個地步。”

江晁突然伸手抓住宋司歌的手臂,一把扯住她,宋司歌不防備被拽下幾個臺階,身體不平衡,歪歪扭扭地沖到平地上,然後對江晁說了句,江晁,我手疼,你放開我。

“你回來都快一年了,都不跟我聯系,就這麽不願意見我?”江晁揉揉頭發煩躁地說。

宋司歌揉捏幾下被抓得痛的手腕,淡淡道:“沒有,我本來是想過段時間和大家聯系的。”

“你的嗓子……如果……”

江晁嘆口氣,又胡亂地把揉亂的頭平順,仿佛他的手只能做這些無意義的動作,他是昨天才知道宋司歌回來了。在一個做音樂的朋友的工作室玩兒發現有張自制的碟片,唱作人叫司醒,封面卻是宋司歌的半張臉,他太熟悉那張臉,即使只是少半邊的側臉依然認出是他心裏放不下的那個女孩子。碟片放進音響裏,當聽到那個微啞的聲音江晁震驚不已,雖然這樣的音色獨特,但是與他記憶的聲音相去甚遠,這怎麽會是司歌的聲音?他猶記得當年宋司歌在臺上唱《茶花女》主角的風采,聲音清越,音色明亮,這幾年他只要想起宋司歌總會自帶這樣的背景音樂。

“司歌,對不起,如果我早點兒發現,你也不會……”江晁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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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沒關系,你不用自責,江晁,我現在很好。”宋司歌眼睛望着前方某個地方,她不太想提這些。

“可是我還是不能原諒自己,我去找過你,不過你真狠,一點兒機會都不給我。”江晁慘淡一笑。

“江晁,沒事的,都過去了。哦,我還有事,如果你不忙,就送我一下,可以嗎?”宋司歌給對方和自己一個臺階下。

“當然,當然。”江晁像突然找到可以讓自己放松的一件事,趕快走過去替宋司歌打開車門。

到了錄音棚,宋司歌剛要下車,江晁突然發聲。

“司歌,晚上我來接你,好嗎?”

宋司歌看過去,江晁的表情熱烈又有些小心翼翼。

“恐怕今天不行,還有好多錄音工作沒做完,估計要加班。”宋司歌拒絕。

“那明天呢?”

看到江晁的表情一瞬間變得頹唐,宋司歌不忍,心裏暗嘆一聲,說:“明天我有時間,不過也會晚一些。”

“不算什麽,我也不是沒等過你。”得到肯定答複的江晁一下子又有些神氣,臉上的笑容綻開得太過,與他向來散漫的笑相比有些誇張,不過下一刻,突然又想到等宋司歌那次是因為自己聽到成果結婚的消息心煩想找人陪自己喝酒,立刻又覺得惶恐,臉上的得意瞬間又變得尴尬。

何時江晁面對她已不是風清月朗的灑脫,宋司歌心裏喟嘆,面上故作無視,笑笑後下車。

當天江晁雖然沒有過來,錄音棚裏的宋司歌卻接到一束黃玫瑰,小左說,黃玫瑰的花語是道歉,司歌,是誰對你說對不起啊。宋司歌扯了幾瓣花瓣,故作無事地笑說,沒什麽,誤會而已。第二日晚上江晁果然早早到了,宋司歌一走出錄音棚,就看見江晁等在車旁,一身特意修飾後的打扮,居然還打了領帶。小左捅捅宋司歌的胳膊,低聲問,這人是誰?花是他送的嗎?司晨哥怎麽辦?還沒等宋司歌說什麽,江晁已經走上前來。

“司歌,可以走了吧?”說着眼神假裝不經意地瞟向小左。

宋司歌回身跟大家再見,然後鑽進江晁的豪車裏,甩下身後一群人驚詫不已。

去的是一家高檔餐廳,宋司歌看看江晁西裝革履,再看看自己一身随意打扮,猶疑這裏适不适合自己,江晁卻眼疾手快地摘下領帶塞到口袋裏,又解開襯衫兩顆紐扣,然後沖宋司歌龇牙一笑,說,我們倆現在都一樣。宋司歌啼笑皆非,在服務生異樣的目光裏跟着江晁進了餐廳。

“你……和……邵司晨怎麽樣?”江晁終究沒忍住。

“我和我哥挺好啊。”宋司歌克制住這幾日心裏的異常,淡淡地答道,此時的江晁不再是幾年前的江晁,那時她幾乎什麽話都可以對他講,無論怎樣,經歷過那段失敗的感情,他們到底是疏遠了,回不到戀愛前的輕松痛快。

“你哥是個好哥哥,你到底還是信任他。”

宋司歌忽略江晁話裏的試探,故作輕松道:“也是碰巧的事情,反正我也在外面租房子,既然知道了,就搬回去,少一份房租咯。”

“如果可以,我也願意當房東的。”江晁苦笑。

宋司歌低頭抿一口果汁借機不接這尴尬的話頭。

“聽說他又創業了?”

“嗯,這幾天去美國談風投,聽起來很唬人的。”宋司歌不懂這些,雖然話裏這麽取笑邵司晨,但心裏卻為他高興。

“他倒是很努力。”江晁有些落寞。

“你也很不錯啊,你呢?當醫生,還是回自家公司幹呢?”

“還在醫院呢,否則能做什麽呢?”江晁的精神恢複一些,自嘲道。

“嗯,你有責任心又有技術,挺好的。”

“我……我和成果已經斷了,你走後不久。”江晁終于還是說出來了,他知道這個時候不适合說起這樣的事情,但是憋在心裏難受,不說,便是他一輩子過不去的坎兒。

果然宋司歌有些沉默,半杯果汁喝下去後,才斟酌着開口道:“她好了?”

“嗯,算是好了。”江晁不願意多解釋,也無從解釋,說起來真是荒謬可笑。

“那……你壓力也小了。”

“司歌,你別多想,我就是幫她忙,幫完了就完了。”江晁有些急。

“我沒多想,你也別多想。”宋司歌放下手裏的杯子,眯眼一笑,“好了好了,我都餓了,怎麽菜還不上啊?”

江晁趕緊舉手示意服務員,心裏卻沉下去,宋司歌的話是什麽意思他不是聽不出來。

令宋司歌吃驚為難的是,這日之後,江晁似乎打定主意,除過值班日什麽的,幾乎每天都會過來。

“我這幾天很忙,你不用過來了。”

“沒事兒,我可以等。”江晁堅持。

宋司歌聳聳肩道:“錄音挺無聊的,我再找你吧。”

江晁不說話,走得離宋司歌近一些,道:“我等了好幾年,也不在乎等這一會兒的。”

一句話堵住宋司歌的嘴巴,她嗨了一聲,故意裝作無知地說:“那你自便吧,我先進去錄音。”

等宋司歌進去後,江晁摸出一顆煙,抖半天才點着,狠勁地吸了幾口,長長地吐出幾個眼圈,頹然地靠到車上。

當宋司歌從大廈裏出來,果然看到江晁又立在門口,一見她,便上來接過她手裏的包。

“我知道一個吃夜宵的地方,很不錯,補元氣補身體。”

宋司歌站着不動,江晁走了幾步才意識到宋司歌沒有跟上來,回頭沖她歪歪腦袋示意走啊。

宋司歌還是沒動,就在江晁走回來拉她的時候,突然無可奈何地笑了笑,鑽到車裏。

江晁一直不怎麽說話,卻在宋司歌每次吃光東西之前又将吃碟裝滿,到最後宋司歌不得不放下筷子。

“江晁,晚上吃不了那麽多的,這是夜宵。”

江晁好像突然意識到似的,讪笑着,把伸出去的筷子轉回來放到自己的吃碟裏。

宋司歌心裏一陣難過,她認識的江晁不是這樣的,風流自負,幽默灑脫,怎麽會是眼前的瑟縮,雖然衣飾還是如同以前一樣講究,可是在他身上再難尋到當初的意氣風發。

兩個人默默吃飯,又默默上車回家,宋司歌從車上下來後,江晁也跟着下來,踟蹰着似乎有話要說,卻最終只是把宋司歌送到臺階上,沖她揮手道別。

宋司歌關上房門,無力地靠在門板上,她沒想到江晁會出現,更沒想到她和江晁已經走成這樣一段陌路,即使雙方都努力示好,可是過去的事情橫亘在那裏,就算她不去想,他也放不開。

我們如何走到這一步啊。

江晁把油門踩地轟轟響,這不是他想要的見面模式,他以為可以面對宋司歌,卻發現他除了請她吃飯,不敢做任何事情,他的勇氣每次都在聽到宋司歌微啞的嗓音那一刻消失,他想說很多很多的話,卻發現不知從哪句開口,他以為從來不需要在乎別人,卻發現最在乎的,卻是他最對不起的,無論他們當年如何嘻嘻哈哈,他已經拿不出當日的輕松自在面對被他傷害過的人。

此後,對于江晁的每日報到,宋司歌也不再說什麽,他來,她便接受,他不來,她亦坦然,所有的人都以為他們在談戀愛,可是,宋司歌明白,她和江晁都知道,這不是,他們的狀态距離戀愛隔了萬重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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