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場喜憂
邵司晨比之前預定的時間又晚了些,半個月後才回來,事先并未打電話,宋司歌晚上回家開門見一個活生生的人杵在家裏,吓了一跳,有些欣喜又有些別扭。
“你怎麽都不提前打招呼?怪吓人的。”
邵司晨心情不錯,少見地咧嘴笑半天,說:“我怎麽發現你的膽子越來越小了。”
說着遞過一個盒子,宋司歌在邵司晨的示意下疑惑地接過來打開蓋子,裏面是一本書和一張歌星親筆簽名的唱片,忍不住捂住嘴看向邵司晨,他是怎麽做到的,短短幾天,居然能拿到這樣一件神秘貴重的禮物?就是當地人都未必買得到,更何況邵司晨這樣人生地不熟的游客呢,難道有機器貓小叮當幫忙嗎?
“喜不喜歡?”
宋司歌一時間說不出話,抱着唱片和書使勁點頭,好半天才開口說話,發聲的一瞬,看見邵司晨眉骨處貼了一塊創可貼,因為和膚色相近,又因為此前一直低頭掩飾自己的面容,她居然才發現。
“這個……怎麽啦?”宋司歌指指邵司晨的額頭。
邵司晨擡手摸摸額角,無所謂地笑了笑,道:“沒什麽,不小心磕了一下。”
宋司歌這才注意到邵司晨的手腕和指關節處也有創可貼,心裏一驚,放下手裏的東西,緊張道:“我看看。”
邵司晨順從地彎腰,宋司歌把創可貼輕輕撕下一角,傷口還有些紅腫,但是已經開始結痂,她又把邵司晨手腕和指關節處的傷口看了看,明顯是打過架的痕跡。
“你在美國打架?”簡直是讓人不可置信。
邵司晨讪笑,說:“怎麽會,就是不巧碰到有人挑釁,我就反擊了一下。”
“是搶錢嗎?給了不就好了嗎,雖然美元很貴,但命更重要啊,他們都有槍的!”宋司歌越想越怕,越說越氣。
“當時沒想那麽多,有人搶這張唱片,打了幾下,說來也大概是真喜歡他的歌迷,居然想搶這些東西。”邵司晨的口氣不以為然,甚至還頗有些遺憾。
“那你更傻了,就為了這麽張唱片差點兒出了人命?”宋司歌的聲音提起來,邵司晨真是大傻帽兒。
“哪有那麽嚴重,男人之間打架不是很正常嗎?”邵司晨聽着宋司歌因着急生氣而特別明顯的沙沙的聲音,雖然不似平日的溫和,卻讓人意外的感動,心頭滑過無數念頭,最終還是按捺住翻湧起伏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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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邵司晨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樣子,宋司歌也意識到自己有些緊張過頭,尴尬地轉身在唱機上鼓搗唱片,臉色雖平靜,心裏卻亂成一團麻。
等歌聲從唱機裏傳出來,邵司晨又從箱子裏取出另幾個盒子。宋司歌打開那些盒子,無一例外都是女性用品,皮包,絲巾,甚至還有一條裙子,剛安靜下來的心又狂跳。
“這些東西我又用不着。”出口的話卻是直接得近乎無禮。
“看着好就買了,用不用看你。”邵司晨倒表現得無所謂。
“你的錢就這麽浪費?”宋司歌又想到邵司晨媽媽的倒閉的企業,以及邵司晨剛有起色的創業。
“是不是我應該給你看看我們簽的合同,讓你把心放在肚子裏,我們家還能吃得上飯,或者我把銀行存折給你看看?”邵司晨看一眼宋司歌,她還真是心思重,盡管他很高興宋司歌一副管家婆的樣子替他操心,但是他還是想讓她放心,他們生活得很好,她大可不必過分擔心。
“我才不要看。”宋司歌低着頭把盒子收拾起來抱回卧室,那條水藍色的長裙真好看啊,可是這些華貴的東西已經不适合她,如果是以前她也許會高興得跳起來,現在的她每天出入錄音棚,為別人寫歌,當幕後的制作人,不再是臺前的光彩奪目,仔褲襯衫已經足夠。
邵司晨看着宋司歌的背影,眉目微皺,他希望她好,雖然現在這樣不是不好,但是他總覺得還可以更好。
第二天宋司歌把邵司晨帶回來的巧克力帶到工作室,小左大松一口氣,道,司晨哥回來太好了,他隐隐猜到宋司歌和江晁的關系,少不得替邵司晨緊張,如今見邵司晨回來,心裏頓時輕松。
“司晨哥有沒有給你買什麽東西?”小左很好事地問。
“這是你要的東西。”宋司歌沒有回答小左的話,塞給他幾張唱片。
“謝謝司晨哥,我就是随便一說,他就給買到了,多少錢啊?”小左抱着懷裏的東西,喜出望外。
“不知道,他說是送你的。”
“司晨哥真的是個特別好的人,又友善又好心還慷慨。司醒,你不能三心二意,他對你這麽好,你……可不能腳踩兩只船!”小左碎碎念。
宋司歌看着小左,沒好氣道:“我哪裏腳踩兩只船了?再說,我什麽時候踩過船?”
小左并不懼宋司歌的臉色,繼續念叨:“司醒,如果你沒在江晁那條船上最好,我不知道你們以前怎麽樣,反正現在看着很不搭很不搭。”
宋司歌心裏一動,小左說中了某些東西,嘴上卻淡淡道:“你好操心的,哪有那麽複雜。”
快要結束工作時江晁打過來電話說晚上帶宋司歌去見音樂界的泰鬥級人物,好不容易約到的,宋司歌沉默,最近江晁總是這樣。
前幾日江晁帶着宋司歌去見一位音樂制作大咖,此人在業界很有名氣,一般都是為一線歌手制作專輯,挑剔得很。宋司歌倒是頗為吃驚,想來江晁也是搭了不少關系找到的。那位音樂大師面無表情地對宋司歌的作品以及個人音色做了些評估,言語間雖然用詞客氣,但還是帶了些盛氣淩人的意思來,宋司歌很平靜的接受,她這幾年走上流行音樂的道路已經遭遇過不止一次類似的事情,甚至事先本來都已經說好了結果去到人家門口又遭遇閉門羹的,所以也不以為然。江晁卻有些不服氣,他的朋友評價過宋司歌的歌很有靈性,眼前這位大師簡直是有眼不識金鑲玉,若是以往他必定已經數落諷刺人家,可是此刻卻為了宋司歌又好言好語提起那位介紹人的關系,希望大師對宋司歌多有提攜。大師搖搖頭,道,我這幾天正好不舒服所以品評音樂也多少不準确,你們再試試別人。
待離開大師那裏,江晁使勁敲了記方向盤。
“司歌,別着急,我還有其他朋友可以幫忙。”
宋司歌看他一眼,無所謂道:“江晁,沒什麽的,我現在也挺好,再說,畢竟我的條件還有限,如今這樣已經出乎意料,所以,你也別太在意,真的不用再費心思了。”
“他們是沒有眼光。”江晁有些憤憤不平。
宋司歌不再說話,江晁剛才對大師的低聲下氣讓她好難為情,他不是這樣的人,卻為了她,這樣的求人,他每一句客氣的話都讓她的神經繃緊一分,什麽時候開始,她也成了江晁心裏摘不下的負擔。
事情果然被小左言中,晚上宋司歌從錄音棚出來時,邵司晨居然也在外面,當然邵司晨那輛過時陳舊的車子在江晁瓦光锃亮的豪車映襯下簡直如灰土粉塵,可是邵司晨倒不覺得什麽,雙手插在褲袋裏靠着車子,而江晁則不那麽安心,盡管面上表情倨傲,卻雙手抱臂,眼見得有絲緊張。見宋司歌出來,兩個人的身體都向前動了動,但接着又停住,似乎在看宋司歌的選擇。
宋司歌禁不住回頭瞪小左,果然是烏鴉嘴。看看左邊的邵司晨和不遠處右邊的江晁,宋司歌咬唇,然後向邵司晨走過去。邵司晨的眼神漫出暖意,原本前傾的身體站直,他不以為意地掃了眼對面的江晁,卻見江晁繃着臉,仍不死心地盯着宋司歌。
在邵司晨面前站定,宋司歌有些不敢直視邵司晨的目光,她不是故意讓他下不來臺,實在是他來得突然,而她此前已經答應江晁,躊躇着開口道:“對不起,我答應江晁和他一起去見一個制作人。”
邵司晨臉上的神色沒變,但仔細看眼裏的暖意還是一點點消散,仿佛若無其事地把手裏的車鑰匙揣到衣袋裏,點點頭,坦然道,我也是正好路過,既然你安排了事情,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多注意。
等邵司晨的車子開走,宋司歌這才向江晁走過去,沖江晁說聲走吧,便自己打開車門坐進去。邵司晨臉上的表情也是豐富,從剛開始的惶惶不安到剛才的松口氣,再到看見宋司歌怏怏不樂地上車後的擔心疑慮,不過他已經很高興宋司歌當面拒絕了邵司晨選擇了他。
整個晚上和制作人的交談中,宋司歌表現得有些心不在焉,一則是制作人本身不看好民謠歌曲,所以對宋司歌的幾首作品都給予了不高的評價,這多少讓人有些氣餒,另一方面今晚的邵司晨影響到了她的情緒,她并不想讓他為難窘迫,但是确實又讓他在衆目睽睽之下沒面子,她都感覺到小左都對她有意見,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故意昂起頭不打招呼。可是這怨她嗎?她怎麽知道他們會碰面?
這次連江晁也沮喪了,接連兩個有名的制作人都對宋司歌的音樂持保留态度,那說明她在這條路上,起碼沒有收到正統音樂人的喜歡。可是他又見不得宋司歌這樣,她多難啊,他就是想幫她,怎麽就越幫越亂呢?到底為什麽呢,江晁坐在旁邊皺着眉頭,突然宋司歌微啞的聲音刺激到他,這些制作人之所以不看好宋司歌的音樂,是不是因為她的嗓子?
從制作人那裏出來,宋司歌臉上茫然,神游天外,江晁一臉不忿,眉頭緊鎖,直到宋司歌到家,江晁都再未展開眉頭,只是在宋司歌道別時,沒頭沒腦說了句話。
“司歌,我會找到幫你的人,你不要急。”
宋司歌不以為意地揮手,道:“我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了,真的,江晁,別再找人,別再浪費你的關系,這已經很感謝你了。”
與江晁告別,拿出鑰匙開門,果然邵司晨坐在長沙發的一端,看書,見她回來,擡頭,看她。
“怎麽還和他有來往?”言語清淡,名字都不提及,不屑的口吻。
宋司歌故作輕松地洗手沏茶,順便給邵司晨換杯新茶,這才解釋了事情原委,話畢,又道:“我已經告訴他別再做了,什麽水平自己最清楚,不過是玩兒音樂而已,真沒想過成什麽氣候。”
邵司晨放下書凝神看着宋司歌,她只說了對音樂的想法,卻沒有說對江晁的想法,心裏一下子不舒服起來。
“他也未必找得到好的,以後別聽忽悠。”
“确實是我不行,也怨不到別人。”
“別随便否定自己,找到合适的就是最好的,以後拒了就是。”
“江晁畢竟是好意……”
“既然什麽情況自己都清楚,明知道不合适還跟着一趟趟亂跑?”邵司晨打斷宋司歌,話裏也帶上了氣。
宋司歌奇怪地看邵司晨,他今天說話很沖,想到今天他在江晁面前沒面子,倒也有些不好意思。
“嗯,我已經跟他講了,以後這種事情會注意。”
“還會有以後?以後少跟他來往。”
宋司歌詫異地看邵司晨,邵司晨也毫不躲閃地看她,宋司歌臉一紅,明白邵司晨話裏的意思,不由得低低辯一句。
“我沒那心思。”
“你沒有不證明他沒有。”邵司晨對江晁的厭惡絲毫不遮掩。
宋司歌愣半晌,反應過來,又氣又急又羞,站起來就要走,卻被邵司晨架起的雙腿攔住去路。
“我的話記住了?”
宋司歌看着邵司晨嚴肅的臉,突然很反感,他對她的感情向來就這樣聲色俱厲不加言辭,不講理由,不講方法,只是發號施令。又想起他對她莫名其妙地示愛,示愛後又泰然自若地像往常一樣相處,他真的把她當個小孩子,甜也給,苦也給,随便指點別人的感情、擾亂別人的生活。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會處理好。”宋司歌硬邦邦地甩下一句,想繞開邵司晨。
結果邵司晨嚯地站起來擋住去路,動作太快,手裏的茶杯也被晃得灑出茶水,居高臨下地問。
“你是不是還不吸取教訓,再沒有意義地受一次傷害?”
宋司歌像被針刺到一樣,對邵司晨怒目而視,如果不是拼命忍着,心底那些鹹鹹的液體一定會不受控制地流出來。他憑什麽羞辱她,就因為她叫他一聲哥哥,就因為他對她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邵司晨看着宋司歌繃直的嘴角,拼命瞪大的眼睛,極力掩飾的受傷的眼神,突然有點兒後悔,他說得太急,傷到了她,但是江晁安的什麽心思,他怎麽會猜不到,如果宋司歌還沉溺過去,就算不是他妒忌,就單單江晁這個人,已經不值得信任。這一次,無論是不是哥哥的角度,他絕對不能讓宋司歌再選擇江晁。
兩個人對峙不說話,宋司歌猛地抓住邵司晨手裏的杯子,使勁向上一潑,趁着邵司晨猝不及防被潑一臉水,一把推開他,噔噔噔跑回卧室,咣當一聲關上門,留下邵司晨面色尴尬站在原地,臉上的茶水滴答滴答順着下颌淌下來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