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圓謊-8
仿佛和上一次在車裏的吻相似,可似乎又有很大的不同,喬宇頌不能完全确定,因為宋雨樵落在他臉頰上的氣息阻礙了他的回憶。他的身體僵直,動也不動,也忘了呼吸。
就在他感覺宋雨樵的手滑至他頸後的時候,他覺得那裏有些癢,癢得他不得不擡手,卻在半空中忘了做一個推拒的動作。
僵得像石膏一樣的喬宇頌終于有了動靜,宋雨樵結束這個一廂情願的吻,看着他的眼睛,問:“現在連這樣也不行?”
喬宇頌錯愕,不知怎麽的,竟覺得有些好笑。他忍住笑,點頭道:“可……唔……”
宋雨樵突然覆過來的吻和随之探入的舌尖阻礙他說完本已經允許的話,連他原本停在半空中的手,也在僵持之後選擇落在宋雨樵的肩頭。
直到此時,喬宇頌才有機會感受他嘴唇的柔軟。他的舌尖沒有深深地往裏探索,而是在喬宇頌的牙關和唇間輕微地觸動。
喬宇頌的腦海一片空白,回吻如同一種自覺,源自他已經有過無數次的接吻經歷。可碰到宋雨樵的舌尖後,他的腦海卻越發混沌。他混沌而貪婪,吻得如同本能,如同與生俱來的能力。
呼吸很輕,宋雨樵呼出的氣溫熱又輕柔。他扶着喬宇頌的後頸,喬宇頌能感覺到他手指的力度。宋雨樵的指尖有繭,撫摸他耳後時,粗糙而真實。
喬宇頌接吻時的生澀讓宋雨樵有些意外,那不太像一個談過幾次戀愛,還有很多性經歷的人。宋雨樵感覺t恤肩部的布料被喬宇頌抓的發皺,他好像在發抖。當宋雨樵抱住他,他反而僵住了。
于是,宋雨樵只好放開他,握住他那只垂在身側,不知所措的手。手心裏有汗,宋雨樵往他的手心裏摳了一下,他整個人顫了顫。宋雨樵把他的手握進掌心。
不知道這個吻究竟持續了多長的時間,直到喬宇頌的手機傳出信息聲,他們才重新有了意識。
拿出打斷他們親吻的手機,喬宇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的鼻子……”他避開宋雨樵的目光。
經他提醒,宋雨樵微微一怔。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發現上面有汗,頓時尴尬,說:“我去洗把臉。”
喬宇頌查看排班軟件發來的信息,聞言點頭,沖着宋雨樵的背影說:“洗面奶在鏡子旁的櫃子裏。”
系統發來了登機時間,提醒喬宇頌準時參加航前準備會,關于明日航班裏某些乘客的特殊餐飲要求,系統同樣進行了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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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快十一點了,距離出發還有四個小時的時間。換做往常,哪怕只有半個小時,喬宇頌也會争取時間打個盹兒,但現在宋雨樵在家裏,他反而猶豫和不安了。
想到剛才那個綿長的吻,喬宇頌的心跳還會加速。他多想和宋雨樵徹夜長談——在宋雨樵已經明确表示想和他在一起以後,可想到宋雨樵還得開車回西部城,他又做不到那麽自私。
喬宇頌放下手機,把沙發上的抱枕放在桌上,蹲下用力擡起沙發的底部,将折疊的部分展開。
宋雨樵洗完臉出來,看見沙發變成了沙發床,愣了愣。這會不會太見外了?宋雨樵抱臂靠在牆上,看他忙活,忍不住想:如果他非要和喬宇頌一起睡,喬宇頌總不至于把他攆出門外。
“這沙發打算讓誰睡?”宋雨樵問。
喬宇頌搗騰好沙發床,回頭看見宋雨樵似笑非笑,竟莫名其妙地窘了。他局促地笑了笑,說:“當然是我睡,你睡床吧。”
“還是別了。”宋雨樵走過去,大大方方地坐在沙發上,“你洗過澡,睡床上吧。床上幹淨些,我随便點兒就行了,反正回去以後還有時間收拾。”
他這麽說好像有
道理,可是,讓他睡沙發,喬宇頌總覺得過意不去。這叫怎麽回事呢?在今天以前,他還享受着對宋雨樵的暗戀,沉浸在可以為宋雨樵做任何事的自我成就感裏,可現在,卻是宋雨樵長途跋涉地送他回來,到他的家裏休息,睡的還是沙發床。
他們的關系似乎發生了倒置,連他對宋雨樵的喜歡,也變得無憑無據了。
宋雨樵看他為難,道:“幹嗎?現在是我在追你,可不得低三下四?別說沙發了,你讓我睡地上,我也得感激你沒把我趕出門不是?”
“說什麽呢!”喬宇頌忍不住脫口而出,卻見宋雨樵笑了。看他說話這麽不着調,喬宇頌放棄糾結,吐了口氣,說:“我洗澡去了,你早點兒休息。醒了還得開長途車。”
說着,喬宇頌從衣櫃裏找出換洗的衣服,頭也不回地走進浴室裏。
喬宇頌離開後沒多久,宋雨樵就犯困了。
他關閉房間裏的大燈,只留下沙發旁的那盞落地燈。
明亮的光源消失後,這間單身公寓顯得更加小巧了。宋雨樵拿出手機,打開聊天軟件看看“好友”們新發的狀态。
說是“好友”,其實平時會交流的人少之又少。那個通過某個同班同學拉入的高中群組,目前的未讀信息為“99+”,宋雨樵打開群組,看着同學們踴躍發言。盡管群組裏每個人都用真實姓名作為群名片,但宋雨樵完全無法把這些名字和印象中的人一一對應,甚至有不少名字,他連印象也無。
于是乎,他們在群裏說些什麽,宋雨樵便沒有興趣好奇了。
宋雨樵定好起床的鬧鐘後,閉上了眼睛。
沒多久,宋雨樵聽見喬宇頌特意放輕的腳步聲。
他沒有睜眼,憑着感覺,聽喬宇頌在房間裏如何活動。這間公寓實在太小,導致他聽見喬宇頌走到冰箱前,就猜到他可能要喝水,聽見喬宇頌坐在桌子旁,便暗想他可能在做睡前的護膚。
後來,喬宇頌好像走到房間的中央。
他可能在整理登機箱,因為宋雨樵記得登機箱放在那裏。
過了一會兒,喬宇頌起身,腳步聲離沙發越來越近,聲音越來越輕。宋雨樵下意識地蹙眉,但沒有睜開眼。
非常安靜。落地燈的光落在宋雨樵的眼睑上,光從縫隙刺進他的眼睛裏。這好像阻礙了宋雨樵的探聽,直至他好像隐隐約約地聽見喬宇頌的呼吸。
那很輕、很慢,像是有意的控制,像是不願被發現的小心。最後,宋雨樵連這輕輕的呼吸聲也聽不見了。
他睜開眼,只見喬宇頌的臉在他的眼前無限放大,又很快從他的眼前消失。
噗地一聲,宋雨樵轉頭一看,見喬宇頌坐在地上。
“你幹什麽?”宋雨樵忍不住笑道。
喬宇頌還以為他睡着了,起身道:“不幹什麽。”
“真的?”看他說完立刻轉身,宋雨樵騰地坐起,抓住他的手,猛地往下用力。
喬宇頌沒想到他這麽用勁,一時重心不穩,整個人竟随即往後倒。他傾斜的身子還沒來得及站定,便被宋雨樵自後方攬住腰,于是更加控制不住重心,重重地摔坐在宋雨樵的腿上。
腿上突然坐了個百來斤的男人,加之向下的沖量,沉得宋雨樵皺眉,下意識嘟囔:“還這麽重。”
“什麽?”喬宇頌本就沒緩過來,聽他這麽說,更是急着起身。
“沒什麽。”宋雨樵從後面抱他,話說出口前,先把笑忍住了,“輕得很。”
他剛才的嘀咕,喬宇頌聽得清清楚楚,聞言翻白眼,說:“我長了一米八幾,你能指望我有多輕?”
“我不指望。”宋雨樵的笑再也忍不住了,掰弄他的手指,“不至于把我壓垮就行。”
喬宇頌聽罷耳畔發熱,甩開他的手,丢下一句“有病”,起身回到床上坐了。
房間裏只剩下沙發旁的那盞落地燈,連宋雨樵都照不全,他的面龐,一半是橙黃的溫暖,一半是灰色的暗淡。
而喬宇頌呢?喬宇頌猜想此時此刻的自己,坐在只有熹微光線不足以照亮的黑暗裏,如果有什麽在發亮,那或許是他看着宋雨樵的這雙眼睛。
隔着不到兩米的距離,隔着浮動在狹小空間裏的輕飄飄的光,他們凝望對方良久,不知是誰,先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這微弱的光鮮忽然讓喬宇頌想起很多年前,他們突然被相邀的女生放了鴿子,最後落得兩個人看午夜場的電影。那次他好像不小心摔坐進宋雨樵的懷裏——突如其來的記憶,讓喬宇頌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還這麽重。
還這麽重。
喬宇頌的腦海裏重複着宋雨樵的這句抱怨,心尖仿佛被掐出水般的疼,吃驚卻又不可思議地望向他。
僅有的光線似乎都被喬宇頌眼中的淚水聚攏,宋雨樵看得微怔,柔聲道:“怎麽了?”
“沒事。”喬宇頌低頭,用力閉了閉眼睛,眼睛很快就幹了。
他扯開被子時,想起宋雨樵沒有被子,便下床往衣櫃裏翻。
“蓋床毯子好些,開着空調,睡熟了容易着涼。”喬宇頌找出一張厚毛毯,走到沙發旁,雖然見到宋雨樵坐起來,還是打開毯子蓋在他的身上。
宋雨樵看他給自己蓋毯子,舉止間雖然有些許出于職業習慣的周到,但神情卻顯悵然。
“真沒事?”宋雨樵既疑惑又關心。
“真沒事。”喬宇頌幫他蓋好毯子,“睡吧,晚安。”
宋雨樵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麽,态度會突然轉變,心中困惑得很。他疑慮重重,一時又斟酌不出該如何追問,只好不解地看着喬宇頌。
喬宇頌對他淡淡笑了笑,轉身前,彎下腰,輕輕地吻在他的臉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