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

我的朋友,我向你發誓,雖然這件事看起來是如此的不可置信,但我落筆的每一個字都隸屬真實。

我出于震驚,再三詢問了她所有我能夠想得出來的,與近現實相連的事物,甚至連時下年輕人流行的【微博】【谷歌眼鏡】之類都拿了出來,可她一律抱持着那種禮貌而好奇的無知,對我搖頭。我不禁開始懷疑,她是否是通過某種荒謬的途徑出現在這個時代的人,比如流俗的“穿越”,或幹脆就是什麽...什麽被用來當做游戲題材中的那類非人。

“恕我無禮,您如果對這些一無所知,又是怎麽...正常度過您的每一天呢?”

我結結巴巴的詢問,靠坐到了一旁,空空如也的胃袋早已再次餓過了進食時間,稍稍泛起惡心。

“閱讀,還有刺繡。”

她微笑起來,斜對着夕陽的裙擺鋪在地上,暗紋刺繡綻出暗淡的妖冶,淡淡映到了我身上。她輕聲訴說着,中古世紀到近現代的名家典籍如數家珍,舊體的故事在她口中如歌呗般吟出,飄在半空中的清羽一般,華美而飄忽。我注意到,她在正午過後便不再避開陽光了。

我看着她,心中忽然生出個古怪的念頭,它剛一躍進我的腦海中便吓得我心中砰砰直跳,而當思起它後,無論如何我都無法忽視它的存在。我渾身輕顫坐立難安,像鐘擺一樣在椅子裏颠動了一陣後,我在她體諒的沉默與注視中鼓起勇氣,終于開口。

“您...是不是從未離開過這座古堡?”

【扣扣——】

她正要張口,不遠處的厚木門突兀傳來兩聲輕叩,我吓得幾乎跳起來,倏地轉頭望去。

不知何時,門旁黑影伫立。

“父親!”

她眼睛一亮快樂的高叫起來,小小的、珍珠般的貝齒現在了笑容之上,一天中面對我的那種矜持與禮教霎時不見,如同撞破什麽透明的泡沫。她張開雙臂,蝶一樣撲過去,栖息在了那團沉默的黑雲之中。

我看着她被那蝠翼般的鬥篷整個裹住,男人兜帽下的頭顱低垂,與她貼得極近,似乎在絮語什麽;而她呢,她精致的衣裙和身體一起被那濃重的黑色吞沒,只有扒住那男人胸膛的蒼白指尖和昂起的小臉能夠一窺,那張帶着貴小姐病氣的矜持面孔,現下卻像山茶一樣豔麗的綻放。

我坐在一旁,心中有些尴尬,同時卻也懷揣着種古怪的妒忌心。即使看不見那個男人的臉,聽不到他們的簌簌絮語,可那種旁若無人的、傲慢而尖銳的親密卻毫不顧忌的刺向我,奮力炸在我頭頂,給我當頭澆了一場棱角分明的“針雨”。

他們緊緊挨着,近的幾乎能夠親吻,好似兩個神秘園中糾纏的蛇。那種迷人而泛着黑氣的迷眩感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攪在一起,甚至生出了背德的倒錯感,讓人心生疑窦,似乎...似乎他們不僅僅是父女。

而正是這種莫名背德倒錯的親密,令我感到妒忌。

筆到這裏,請原諒這紙上的字體有些花,因為當我略略停筆去回憶她的笑容時,心中的苦澀迫使我打翻了身旁的酒杯。我的朋友啊,你可知道當時的我是何等愚蠢,何等無知。如果我在做出之後那個決定前能夠停下一秒,哪怕一秒來回憶這時看到的這幅畫面,這幅深深印刻在我腦海之中,令我忌火熊燃的畫面,我大概都會動搖吧。

可是那時,坐在椅子上尴尬無比,心中懷揣着莫名妒忌的我是不會知道的,這個可憐的家夥只能等待。

又過了些許時間,門口兩人的交談終于告一段落,她窩在那個男人懷裏,轉過頭來沖我溫和的微笑,向我輕聲致歉,她說抱歉耽誤了我正常進餐,也許明天,她會再下來與我聊聊。那個男人在她說完後便将她裹進了袍子中,轉身過去時,隐在兜帽中的雙眼再次露了出來。冰冷的幽藍泛着微光,沉默的反射着夕陽,在灼華的光中甚至顯出些灰,彰示着刺骨的寒意。

我再次迷失在了那可怕的眸中,陷入了種醉醺醺的莫夢感。

古怪的是,當我與那雙目光相接時,心中因與二人短暫接觸而帶來的可笑祈望與滾滾熱冒的妒忌心便迅速平息了下來,像被人倒提着腳踝浸入一桶冰水。

好似重演了昨晚的遭遇,當我回過神來時,門口空空如也。

過了好一陣,我才懷揣着一顆悵然若失的心,匆匆穿好外套,捧着我那一大堆雜亂的靈感和對二樓鄰人毫無頭緒的疑惑,奔向幾公裏以外酒吧,去進食我這天第一頓飯。直到近兩個小時後,我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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