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白哥出現

自那一別,林雁心裏的缺口仿佛被什麽東西填補了一塊,心中那朦胧的感情就像玻璃瓶裏的水,每有小石子“叮咚”一聲掉進去的時候便升高了那麽一點點,然而所有的事情都有屬于自己的軌跡,并且會遵循着這種軌跡一直發展下去,不為人力所左右,在時間的洪流中,人只有順從自然生活下去,林雁似乎從心底堅信這樣一個信條:所有刻意為之的事情在後來回頭去看時,都顯得毫無意義,甚至讓原本很好的東西看起來有了些許破碎,反倒是順其自然的結果才是最好的結果。于是他給自己總結出了一個信條:依附着來自心底的的聲音去呼吸,讓一切順其自然去發展。包括他對楊嬌的情感。

人在生活中扮演的角色就好象航行在碧藍海天裏的郵輪上的船長,如果風平浪靜只要把握大體的航向終能到達既定的海港,即使一萬次都成功了,也不能排除一次海難将人們拖入厄運深淵的可能性,那麽此時船長就顯得多麽力不從心,是随船浮沉或者與風暴海嘯頑強對抗,一切都取決于形勢的險惡程度,并非一切都如我們想象的那樣,靠意志力可以戰勝困難,身不由己的時候也是有的。林雁顯然沒有意識到一個不妙的火種即将燃燒他的青春之夢,将其化為灰燼。

有一天,像往常一樣,他從食堂吃過午餐,準備到宿舍休息一會兒,為下午的學習補充一些精力。當他走到宿舍樓三樓的時候,在樓道前面那個通往宿舍區域的水泥公共地平上,三個人肆無忌憚地抽煙,其中一人大口地吞雲吐霧,以犀利的眼神直盯着林雁,兩股濃煙從大得出奇的兩個鼻孔裏騰騰升起,活象一頭剛吞下一堆火炭的野獸。站在他身後的兩人歪七扭八地靠在牆上,眼看着林雁臉上發出陰險的笑意。前面的那人就是吳迫,後面是兩個跟班。這次是要兌現承諾了嗎,施以人身報複。

“小子,還記得我吧?”吳迫扔掉手裏的煙頭,走到林雁前面,擋住去路,将嘴裏的煙霧直直地吐到他臉上。

“你的駝背別人模仿不來。”林雁冷眼看着他。

“哼,你挺神氣嘛,有種跟我們到裏面來。”吳迫一招手後面瘦高個和矮胖子将林雁夾在當中。

“你能把我殺了。”

“說不準。”

林雁知道該來的總歸要來,況且他是個有膽識的人,對這些紙老虎向來無所畏懼。只不過想看看一個中學生惡劣起來究竟能到什麽程度。于是,跟着駝背走過去。走到裏面是一個寬大的公共廁所,敞亮的洗衣間将其分為左右兩邊。洗衣間的兩邊牆上整齊排列着一個個水籠頭,有幾個洗衣服的學生用白色的瓷盆接着嘩嘩的自來水,和進口相對的是一扇寬大的窗戶,綠油油的松樹将枝桠拼命伸展開去,簡直要捅破窗玻璃的架勢。洗衣的學生看到吳迫一幫人不聲不響地丢下手中的活計悄悄走開。

“夠了吧,想說什麽,做什麽就直接點,我沒時間奉陪。”林雁依舊冷冷地盯着吳迫的眼睛不緊不慢地說道。

“我很讨厭你,尤其站在楊嬌身旁的你,只要你保證不再出現,尤其出現在楊嬌身旁,我就放過你。”吳迫陰陽怪氣地指着對方鼻子說道。

“你有什麽資格這樣要求我。為什麽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惡心。”

“我的資格是嗎,你真的想知道。”吳迫顯然怒火中燒,沉默了半晌,他把臉轉向窗口,突然回頭一個巴掌打到林雁臉上,緊接着一腳踹到對方腹部,瘦高個和矮胖子一擁而上将林雁打倒在地。一陣狂踢後,駝背還不依不饒又用硬底皮鞋往對方下巴處猛踹一腳。這一過程林雁始終沒還手,也沒吭一聲,此刻正疼痛難忍,整個人仿佛眩暈一般放空了所有的感覺,只覺得臉部貼着冰冷潮濕的瓷磚,下水管處散發着陌生難聞的怪味,嘴角似乎流血了,鹹鹹的感覺。耳朵也嗡嗡作響,只聽到其中隐隐的罵聲和悉悉唆唆圍觀的腳步。林雁屏住呼吸延緩疼痛帶來的痙攣般的痛楚,慢慢地使自己恢複。

“什麽東西,鄉下的野小子,不懂事故。”

“和迫哥作對,還不瞎了你的狗眼。”

三人說完揚長而去。其餘一衆人也不午休,擠在一起看熱鬧。

“別看了,別看了,都回去吧,沒看過人打架啊,一點同情心都沒有。”一個頭發花白的學生面對着人群站着攤開兩手在空中揚着喊道。如果不是上半身穿着校服別人還以為是搞衛生的工人呢。頭發的花白和臉部的皮膚格格不入,皮膚使人顯得青春,頭發卻白了那麽多,顯得老成,但濃眉大眼,額頭飽滿,總體給人印象厚道卻又老練。好像在場的所有人都買他的帳,聽他這麽一說都回去了。

林雁掙紮着準備爬起來,一擡眼,面前伸出了一只厚實的手掌,于是,拉着對方的手,立了起來。

“謝謝。”林雁一說話感覺嘴角隐隐的疼痛。

“第一次看到完全不還手的挨打者”花白頭發把肩上的白毛巾拉下來遞給林雁。“洗一把臉。”

林雁接過對方的毛巾,并未說話,洗完臉,白毛巾上染上了被水淡化了的黃色的血漬。林雁緩緩地吸了一口氣,說道:“毛巾我再買條還你。”

“不用了,送你吧,新的,叫我白頭翁就可以了,我是高二的,你呢。”

“高一。”

“打你的人也是高一的,初中的時候就有不良記錄。剛來就已經很嚣張了,他是校長的外甥,父母開肉類食品加工廠的,起先是個殺豬的。”

“這次我不還手,是不想把事情鬧大。我只想在這裏安心地讀三年書。”

“看得出來你是個硬骨頭,也不會畏懼任何人,但有一點你錯了,一味地忍讓只會把事情鬧大,因為你的不作為并不會結束暴力。”

“以暴力結束暴力,不留神就會誤入歧途。”

“一年前我和你的想法一樣,但現在不同了,合理地運用暴力可以天下太平。”

“何以見得。”林雁将濕毛巾擰幹挂在脖子上,背靠着洗滌槽旁幹燥的瓷磚臺,望着眼前這位自稱為白頭翁的人。

“有些事情,用嘴說出來,沒有合理性,如果你有興趣,加入我的社團。你的問題便迎韌而解。”

“什麽社團?”

“十三太保。”白頭翁壓低了聲音,仿佛在說一件不能讓別人知道的事情。

“你的毛巾質量很好,我會還你一個的。”林雁準備離開。

“我相信你總會感興趣的,我們是一類人。”白頭翁在後面說道。

“我是鄉下來的,你看錯人了。”

“我的兄弟們都是鄉下來的,我也是,他們和你一樣的時候連班尼路是衣服的品牌都不知道。”

“那又怎樣。”

“忍受着別人的嘲笑,像傻瓜一樣地被別人戲弄。這種滋味他們都嘗過,我們不是證明自己有多了不起,我們只是靠我們自己的力量去贏得尊嚴。”

“但這不能成為我們拉幫結派的理由。”

“不是拉幫結派,是團結,是團結你知道嗎!”

林雁沒有理會,一瘸一拐地走了。

“我就住在這層樓,有麻煩你一定要來找我。”

依然是頭也不回,他走得很堅決,他會以自己的方式去解決一切。

林雁回到宿舍後,讓宿舍人帶了請假條給班主任,謊稱感冒了,請兩天假,自己則休整了一天,待臉上無明顯淤青後去校衛生室配了一點藥。宿舍人問他究竟怎麽了,他則說是打籃球時不小心碰到了。

“那也太血腥了,幸虧我不會打籃球,還是看小說最安全。”下鋪的武俠迷,抱着新華字典一樣厚的《金庸全集》深信不疑地說道。

“有什麽事的話不如和班主任說。”鄰床的籃球愛好者知道這并非打球所傷。

“我自己有數。”林雁默默地說道。

“和班主任說什麽啊,打球。”武俠迷把《金庸全集》豎起來擱在肚子上。

“把你當球打,小孩子看你的書,別插嘴。”籃球愛好者閉者眼睛說道。

“我一腳廢了你。”武俠迷佯裝朝對方下身踢去。

聽舍友嬉鬧一陣,林雁鑽進被窩沉沉睡去。午後的陽光安靜地彌漫在校園裏,微風輕輕拂動人行道旁濃翠的樹葉。在陽光橙黃的光暈裏,幾片搖曳不定的綠葉熠熠反射着光照,從綠樹掩映中挺出的潔白宿舍樓一動不動地吸收着光和熱,讓人聯想到安靜的孤兒一直坐在草地上的情景,時間緩緩流動,一切安靜地就像收音機裏低低播放着的懷舊樂曲。整個下午所有人都在上課,林雁則在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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