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人間正道

自從上次櫻桃和林雁談過那番話之後，林雁又徹底地整理了一下心情，他仿佛又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就像櫻桃所說的不斷攀登青春的階梯，追尋自己的理想之路。櫻桃的氣質完全影響了他，他仿佛從她身上看到了一種無法用語言來具體描述的青春的美好與夢想。那是一種如同希翼的東西，在任何時候都會讓失去勇氣的人因為那美好的願望而重新站起來，重燃信心，朝着那一級級延伸出去的階梯邁出腳步。

林雁又開始和書本玩命了。每天清晨4點左右就起床，在秋深霧濃的操場上繞跑道跑完兩圈，到路燈下背誦課文，當身體感覺寒冷的時候，再去跑上一圈。天色漸漸微明，白霧裏隐約可見早起讀書的人。時間久了，他們這些早起讀書的學生，也互相打起了招呼，由于常常在這個時間段看到，便留下印象。

“真早啊？”

“你也是啊。”

“幾年級了？”

“畢業班了。你呢？”

“低你一級。”

“你真用功啊。”

“我們都是。”

“哈哈。”

到了晚上，林雁又在被窩裏看書，手電筒的電池總讓人感覺那麽不經用。一開始換上的新電池還能将被窩裏照得如同白晝，清晰的字體也讓需要記憶的東西顯得容易。可是沒過幾晚，燈泡光線逐漸昏暗，瞌睡也跟着來臨。忽然驚醒時往往發現電筒的燈泡發出大約一柱香火般的光亮。

一到休息日，如果不回家，就整天泡在圖書館。早晨，圖書館打開那古老的鑲嵌着茶色玻璃的棕色木門時，林雁就進去開始一天的學習，深秋特有的澄澈陽光，透過牆壁窗戶的明淨玻璃一瀉而下，将大廳裏的寬大書桌分為明暗兩個部分，塗覆着清晰的米黃桌面閃耀着朝日的清輝，在微啓的窗戶開口處傳來柔和的風，林雁坐到一直以來的固定位置翻開書本，沉靜下心情。到了中午，他在校園餐廳吃簡單的午飯，喝杯速溶咖啡。下午繼續呆在圖書館，不斷地學習，查閱資料，冥思苦想，直至天色完全黑暗方才離去，圖書館的大廳裏也始終只有那麽幾個孤獨的閱讀者，安靜而清冷的畫面。

也許付出總會得到一些回報，即使回報的程度因人而異。林雁在冬天最後一次模拟考試後再次擠入班級前十名。随着學業的複蘇，他的生活似乎也重新回到了從前的狀态，簡單、孤離。與此同時，也逐漸與袁康他們疏遠開來。袁康也仿佛意識到什麽，并不主動去找林雁參與一些事情。偶爾在宿舍區或食堂碰面了，一群人也短暫寒暄幾句便匆匆離去，郭青始終和袁康一道，有時李民、高俊、孫才也會出現，但都不如以前那麽來往密切。原本這一牢不可破的團體，仿佛也出現了微妙的變化，一次林雁和袁康在食堂後面的樹林裏抽煙閑聊的時候，聽袁康說，李民和孫才一次夜裏在宿舍參與賭博被校方宿管人員當場抓獲，撲克牌和現金全部沒收，并請了家長。後來孫才被他父親強行帶回家鄉，并打算中斷他的學業。當時，孫才的父親在家鄉做木工，并承接了不少家具訂單，于是就讓兒子跟在後面學做木匠，孫才消失的那一個月裏面都是跟在父親後面沒日沒夜地幹活，直到後來，孫才聲淚俱下地請求父親再給他一次機會，說一定改過自新将來考上大學。他父親說如果想繼續念書就把一個星期的家具鑽孔的工作在三天內完成，而且必須是手工鑽孔，不允許用機器。後來，孫才返校後，手上留下了不少傷痕，操作鑽孔工具的雙手手指內側皮膚磨破脫落，露出殷紅的新肉，未磨破的部分也腫起青紫的水泡，猶如被火紅的烙鐵燙過一般。至于李民，雖然沒有被家長帶回，但他母親那幽怨的眼神像一把刀一樣紮在他的心上，由于早年喪父，母親含辛茹苦将他養大并供他讀書，生活的艱辛将她變得遠比同齡人蒼老得多。那天他母親來的時候用保溫瓶帶來了炖好的雞，在宿舍看着兒子吃完，關于賭博的事情只字未提。李民說她母親是個什麽事都放在心裏的人，雖然什麽都沒說，但她的眼神卻道出了一切。

“所以，林雁，以後沒什麽事情，盡量不要去打擾他們。”袁康說完，猛吸一口煙，一圈橘紅的火線極速爬近過濾嘴，仿佛沖上海灘的浪潮。

“明白，對于學生沒有什麽比學業更重要的了。”

袁康用腳将煙頭碾滅，背靠着光禿禿的銀杏樹。

“是啊，我有時候也在想，這種迷游的生活也該結束了，我明年就要高考了，到現在卻一點方向都沒有。”

“不想上大學？”

“不是特別想，我老頭子開了幾家浴場，吃黑白兩道飯，他一直不想讓我插手這些事情，自己又放不下，但他畢竟年紀大了，有些事情也逐漸感到吃力。”

“你打算以後給他幫忙？”

“恰恰相反，我想讓他關掉這些生意，然後離開這座城市。”

“到哪裏去呢？”

“去哈爾濱。”

“何故跑到這麽遠的地方。”

“那是我的家鄉。”

林雁以探險者發現一處謎一樣山洞般的眼神看着袁康。

“從來沒聽你提起，你的話音聽起來一點也不像外地人。”

袁康笑而不答，随即沉默籠罩着樹林的一切。

“還是考大學吧，也許我考到了哈爾濱會改變父親的想法，我自己也更加堅定地離開這裏。”

“其實在這裏生活也不錯的。”

“黑白道的生意是有風險的，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想過平靜的生活只有離開這裏，想來想去還是回家鄉比較好，換一種生活方式。”

“那你就好好考大學吧，你頭腦這麽聰明肯定行的。”

“這個我還真不謙虛，不是很難辦到。下點功夫而已。”

“今天怎麽沒看到郭青和高俊啊？”

“他們去談判了。現在你們高二年級又起了一幫勢力，嚣張得狠。我的想法是只要他們能本着不欺負弱者的原則，我們就退出，他們愛稱霸就稱霸去吧，我也想解散我們這個團體了，郭青和我畢竟到了高三，也到了考慮實際事情的時候了。”

“也許你的想法是對的，我這段時間也一直忙着啃書。連你們都疏遠了。”

“我看得出來，我還和他們幾個開玩笑要向你學習呢。所以也沒去拉你游蕩，林雁，你督促我吧，從今天開始我也要好好學習了。為了去哈爾濱，為了父親。”

“好的，為了你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