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明路駕了馬車,一路從楊家角門進了府,晏霜姿同芸娘下了馬車,有管家娘子迎上來道:“阿晏姑娘來了,大公子說了,叫姑娘往園子裏怡然亭去說話。”

晏霜姿邊走邊問道:“可知來的是什麽人?病人是什麽樣子?”

管家娘子回道:“說是淮安府李家的兩位公子,年長的那位同大郎一起讀過書,看病的是年紀小的公子,傷在腿上,已是不能走路了,兄弟倆都好模樣,可憐那小的也才十多歲呢!”

晏霜姿停住了腳步,詫異道:“你方才說,來人是淮安府李家?”

管家娘子愣了愣,道:“沒錯呀,是這家,阿晏姑娘認識?”

晏霜姿回過神來,搖頭道:“哦,不認識,只是聽着有些耳熟,淮安府李家......倒像是往日在哪裏聽說過一般。”

管家娘子道:“嗐!這裏的張家那裏的李家,都是常見的姓,想是姑娘哪裏聽過一耳朵不記得了,這兩位公子倒真是讀書人家出來的,那位李三公子已有功名在身,都做了官了,只是守了三年孝,如今出孝了,才帶着兄弟找到應天府來。”

芸娘笑道:“客人才來多會功夫,你竟是連這些也打聽清楚了,嘴巴還是這樣快,仔細壞了規矩,岚娘子回來尋你個口舌是非的罪名,揭了你一層皮去!”岚娘是楊憲和的夫人,如今楊老夫人不大管事,內宅諸事都由她這個長媳做主。

“老奴可不到外頭說去,今日打聽這些,也不曾對旁人說起,只對姑娘說了,姑娘心裏也好有個底不是!芸娘你慣會吓唬我,可不敢叫大娘子知曉!”管家娘子笑呵呵道。

她知道芸娘只是玩笑,故而也不害怕,笑吟吟将兩人帶到了園子門口,晏霜姿道:“你自去忙吧,我同芸姨去見見大哥的客人。”

待她走了,晏霜姿沿着石子小徑轉了過去,才到了亭外一株櫻樹下,已聽到了亭中傳來說話聲,她稍稍放重了腳步,随後便聽見楊憲和笑道:“是阿晏來了?芸姨你帶姑娘上來吧!”

李雲聰聽到腳步聲,便向外看去,待楊憲和招呼一聲後,就見一個姑娘同一個中年婦人上了石階,進了亭中,才看清了樣子,那姑娘眉目靈秀,膚白如玉,高鼻菱唇,雙髻只紮了水藍發帶,腰間挽了同色裙帶,并不見釵環首飾,雪青色壓桃粉邊對襟上襦,外罩了鵝黃雲紗底子粉藍滾邊半臂,下系一條繡綠萼梅枝壓底白絹裙,整個人立在日光裏,一身嬌嫩顏色,身量雖還未長成,卻已現清麗動人之态,一雙烏溜溜的眸子投射到李雲聰臉上,他已垂下眼睛去,唯恐失禮唐突。

晏霜姿向楊憲和微微福身行了禮,楊憲和笑道:“阿晏,快來見見貴客,這是淮安府李家的三公子,也是我的舊友,昔年與我一起讀書,誠心相交,可說是情同手足,父親昔日也誇贊他許多回,并不是外人,如此咱們便不必多避嫌了!”

晏霜姿忙斂身福禮道:“原來是李家兄長遠道而來,有禮了!”芸娘亦跟着福身。

李雲聰忙微微側身,也欠身還了一禮道:“晏姑娘有禮,實在當不得慎之兄長貴客二字,今日因我還要晏姑娘跑一趟,勞煩了,雲聰慚愧!”

楊憲和呵呵一笑,道:“阿晏同我族妹一樣,賢弟你不必這樣見外,只同我一樣叫她便是,阿晏,知遠在家中本是行三,又正巧比你二哥小幾月,你就以兄長稱呼也可,以後見了憲周你便改稱四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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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霜姿應道:“那就聽大哥的,以後便稱呼李家兄長三哥了。”

李雲聰見她答應間眼含笑意,十分親和嬌俏,不由讓人心生喜愛,亦改口稱她“阿晏”。

楊憲和叫她坐了,才問道:“今日是去薛家了?薛家老太太還好吧?”

晏霜姿點頭道:“并無大礙,上回開的方子仍舊吃着,過得半月我再去看看。”

又問道:“明路方才已同我說了,道是三哥辛苦趕來,是為看病,不知是誰病了?什麽病症?”

李雲聰道:“原是為伯父醫術慕名而來,誰知不湊巧,我本已當此行無望,慎之兄長卻道阿晏醫術出衆,許是有些辦法,我是帶着家中七弟來的,那孩子去年在淮安縱馬摔斷了腿,接骨之後眼看着好了,卻又突然不能站立,請了許多大夫,卻都束手無策,家中四叔實在傷心,但凡有一絲希望,我總是要試試的。”

楊憲和接着道:“我方才已查了那孩子的傷,過了這麽久,一時也不能判斷內裏情形,我思來想去,把你叫來,知遠我是信得過的,便也沒有隐瞞你往日經歷,你幫着看看那孩子究竟是有無治愈的可能了。”

晏霜姿沉吟道:“病情不宜耽擱,且三哥這樣焦急趕來,不若現下就讓我看看,也好盡快叫三哥心裏有數,今日同久別重聚的第一頓酒菜也能吃的安心些!”

這也正和楊憲和同李雲聰的心意,當下三人便起身去了李雲廷歇息的房間,叫醒了他,雲廷只依禮喚了晏霜姿姐姐,見她年紀也只比自己大了三兩歲,不免覺得治傷無望。

待晏霜姿開始搭脈,楊憲和便拉着李雲聰到了門外,只留她與芸娘在室內問詢查看。

兩人等了有半柱香功夫,才見晏霜姿從裏頭出來,李雲聰忙道:“如何,阿晏你看可是還能治麽?”

晏霜姿安撫一笑道:“三哥不必憂心,這傷我倒真能治。”

李雲聰一時又驚又喜,簡直有些不能相信,良久才道:“當真能治?”

晏霜姿點頭,一雙眼睛定定落在他眼中,道:“當真!”

楊憲和拍了拍李雲聰臂膀笑道:“放心,放心,大夫可是不能亂說話的!阿晏說能,那就是真的能,這可真是大喜事,來來來,咱們到前廳去細說,今日可真像阿晏方才說的,可安安心心吃一頓飯了!”

言罷将李雲聰領到了花廳坐了,三人商量起來,晏霜姿道:“廷哥兒的腿傷若是要治,在老師這裏只怕不方便,還得是挪到澄園才行。”

李雲聰并無異議,他此刻還欣喜于雲廷能恢複行走的消息,倒是楊憲和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也只是道:“這樣也好,澄園本就是你治病順手的地方,用藥也方便。”

晏霜姿道:“好叫三哥知道,廷哥兒這傷治療起來,有些治傷的器具需要打造,另要準備些藥物,待接骨之後,尚要熬磨筋骨,怕是費些時日。”

李雲聰點頭笑道:“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更何況是廷哥兒現在這樣複雜的傷勢,我是外行,這如何治,但憑阿晏來安排。”

楊憲和道:“如此既商定了,也可安心吃酒了,我已叫了夫子廟那邊臨江仙的酒菜,他家的松鼠桂魚,三套鴨都是一絕,賢弟來了定要好好品嘗一番。”

李雲聰笑道:“如此恭敬不如從命,正要與慎之兄長把酒暢談一番,一敘多年別情。”

兩人相談甚歡,晏霜姿起身道:“如此還請三哥放下心,今日中午定要盡興多飲幾杯,大哥自陪着三哥說話,阿嫂不在,我這便去內院請廚下囑咐幾句。待兩位兄長飲罷,午後便将廷哥兒挪去澄園吧。”

李雲聰忙起身道:“如此多謝阿晏操勞我兄弟諸事了,實在勞煩!”

晏霜姿一笑道:“三哥忒是多禮,既是大哥至交好友,廷哥兒也喚我一聲阿姐,自當為兄弟盡心盡力。”言罷才福身出去了。

晏霜姿一路默不作聲進了內院,芸娘跟在後頭,見她神色有些凝重,因想到那李家小公子的腿傷治起來着實有些複雜,怕是她要好好思量一番,也不敢出聲打擾,直到晏霜姿在內院廂房裏坐下來默默出神,她也只是在門外站了,等着姑娘喚她。

良久,晏霜姿才回神喊道:“芸姨,你去把丹青叫來,我有事吩咐她。”

芸娘忙答應着去了,丹青原是從澄園出來的,後來岚娘管家,少個精明能幹的幫手,看上了丹青,便向晏霜姿要來了她。如今丹青同楊家另一位大丫頭夏荷,已是岚娘身邊的得力人,岚娘去寺裏進香,帶了夏荷去,內院這幾日大小事就交給丹青看着。

晏霜姿見她進來,道:“丹青,今日大哥有重要的客人在,快要晌午了,廚下你都吩咐好了吧?”

丹青笑着福身行了禮道:“姑娘放心吧,方才連大公子的長随都來叮囑了一遍,都安排好了。”

晏霜姿點頭道:“這是大哥極要好的朋友,不能怠慢。我這裏另有一事,也極是重要,你現下叫明路撐船送你回澄園一趟,就說我說的,叫碧桃和春晖帶人把大畫坊開過來,下午接廷哥兒去澄園,再叫秋水領着人把修竹閣趕緊打掃出來,一應物什都備好,方便三哥住下。你在澄園吃了午飯同碧桃她們一起回轉來,這邊廚下我讓芸姨替你盯着,快去吧!”

丹青愣了愣,大約是沒想到她吩咐的這般鄭重,只是也不敢多話,忙答應着去了。

芸娘也有些不解,才要開口,卻見她家姑娘呆坐着又開始沉思,輕聲走上前去,卻聽到她喃喃低語了一句:“淮安府李雲聰......”

芸娘心裏一跳,立時回想起方才見過的那李家三公子容貌身形,說儀表倒真是十分出衆的,她家姑娘莫不是起了什麽心思吧,芸娘忙打住念頭,這孩子跟着楊老先生學醫,又自己看診,各色人等也見了許多,她又向來冷清,當是不會見着一個外男便失了本心吧......

可又忍不住多想,今日姑娘見了人之後确實很有些不同,只是那李家公子看着也有二十多歲了,這個年紀若非早已有了家室,便是家中已說定了親事,定然不是良配,這可不行啊......八字還沒一撇的事,芸娘頓時憂心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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