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崔振心中飛快的過了一遍楊元智的履歷,拱手道:“那是世廟老爺欽點的國手啊,某不知女先生原是楊老神仙高足,沖撞了!”
晏霜姿忙道:“不敢,方才情勢急迫,醫者于此道中難免不見人之身份高低,只看病患輕重與否,是我失禮了,病人傷勢已處置妥當,只是短期內不得随意挪動,千戶可進去看一看,只是不可觸碰病人。”
崔振大喜,一時也顧不上眼前這姑娘同當朝三品大員又有什麽淵源,道:“如此某多謝女先生了,府臺請便,下官這就去看看傷者。”
李雲聰點頭目送他進去了,這才笑問道:“阿晏,你怎麽會在京中?”
晏霜姿又細細看了他一眼,道:“三哥這一身,望之生威,真是不同往日,我都有些不敢直面三哥說話了!”
李雲聰搖頭笑道:“休要顧左右而言他,我前日才往應天發了一封信去,你定是收不到了,為何不提早來信說一聲?”
晏霜姿請他在堂中坐了,又見他兀自汗流不止,又忙叫碧桃拿了把扇子在一旁給他扇風,才道:“實在是我自己也沒想到的變故,三哥在場中從不汲汲營營,所以定是不留意,老師又被授了太醫院院使,大哥要留在應天看宅子與藥房,阿嫂又有了身孕,這兩年我正巧在協助老師著書,故而只有我随二老一同來京,父親過些日子才會來京,老師前日才到,就住在青雲巷舊宅,我只将一牆之隔的一棟宅子買了下來,除了林叔關叔和晏南晏回,便只有芸姨碧桃秋水跟了我過來,也實在夠住了,昨日才收拾停當,我今日是來永和堂送器具,原打算明日上門遞帖子拜見伯娘的,誰知這樣巧,就這麽遇上三哥了。”
李雲聰笑道:“竟如此緣分,我也得前去拜會楊伯父,這實在是極好,只是今日我還要趕回衙門,又不能在府衙招待你,這樣,我讓李輝即刻趕回家去,告訴母親你們來京了,三日後我休沐,阿晏來家吃頓便飯如何?”
晏霜姿點頭道:“那也極好,能趕得上三哥休沐,否則不能一聚呢,三日後我定上門拜見伯娘,三哥現下還是快回衙門吧,以免耽擱了,與人留下話柄,實在不好。”
李雲聰只覺一掃之前的悶熱煩躁,笑道:“那你同碧桃如何回去?”
晏霜姿道:“我走前同關叔說好了,午前讓他趕車來此接我們,這會怕是他也從家出來了。”
李雲聰點頭道:“如此我便放心了,三日後來家吃飯,我再同阿晏好好說話。”
晏霜姿答應着送了他出去,望着轎子擡遠了,才回轉身進了大堂,只見那崔振大馬金刀坐在椅子上,正神色莫測盯着她。
晏霜姿又福了福身,道:“今日實在是沖撞了,千戶看過病人了?”
崔振點頭道:“晏姑娘醫術卓絕,某見所未見,楊老先生的弟子果然很有些不一般,今日倒是我的兄弟們冒犯了,老六的情形十分好,某替他多謝你了,只是還得姑娘坐鎮醫館随時看着,什麽時候老六可以挪動了,我再叫人把他擡回家去。”
晏霜姿道:“病人只紮破了腸子,避開了內髒,無有大出血,十分幸運,為防傷口開裂,這兩日不宜挪動,我自會每日前來查看,七日之後拆了線,便無大礙了,只是永和堂也得養活上下幾十口子,這銀錢都從來看病抓藥的人身上來,還望千戶不要把人都趕走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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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神色平靜,話語軟中帶硬,崔振目光從她臉上落到她一雙白玉柔荑上,這雙手十指纖長,如剝春蔥,難以叫人相信片刻之前還持刀開膛破肚,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好說!姑娘神技救了我兄弟性命,崔某記在心上,我留老五在此幫着看顧,姑娘初到京城,這地界兒水深,若有難處,可以找崔某兄弟說話。”
晏霜姿暗道如今人人避你錦衣衛如瘟神一般,若不是怕給三哥找麻煩,我早将你們打出去了,誰會去沾惹你們,正色道:“多謝您有心了,我不過一介女流,能救得幾人已是不辜負老師的深造,只怕并無多少日子在外走動,想來也不會有什麽人與我為難繼而煩擾千戶出面。”
崔振很有些不能把方才那個高聲罵他的潑辣女子同眼前這個恭敬有禮的姑娘聯系在一起,聽了她的話只是不言不語端起茶盞慢慢喝着,晏霜姿摸不準他還要做什麽,只是垂首立着不做聲。
崔振喝完了茶,起身道:“無論如何崔某記得這個人情,這便告辭了,姑娘留步,老六的傷勞煩費心!”
剛踏出永和堂大門不久,正看見一人趕着馬車到了大門前,兩相錯身而過,崔振陡然示意孫老二幾個不要動,随後他緊走幾步又倒回去,隐在門外聽到那漢子向晏霜姿道:“姑娘可是忙完了,馬車就在外頭,怎麽不見碧桃姑娘?”
崔振耳聽得那主仆二人說話,又着意看了一眼那漢子的身形,冷笑一聲,轉身帶着人走了。
八月初四一早,晏霜姿才收拾停當,便有隔壁老師家的管家娘子上門來,道家中來了客人,命她前去拜見。
晏霜姿心下疑惑,什麽客人這樣早就上了門,還是領着碧桃同秋水直接從角門到了隔壁,一進花廳,便見老師同師母上坐,左首又坐了一位慈眉善目的夫人,李雲聰正笑吟吟立在右邊看着她。
晏霜姿忙走上前去行禮,楊元智笑道:“若是不趕着叫你來,只怕你已出門往知遠府上拜見了,這是知遠的母親,你同知遠有金蘭之義,卻還從未向義母行禮呢。”
晏霜姿忙向江氏蹲身行禮,她今日梳了飛仙髻,仍是不慣插些簪環,只是以蓮青發帶在系了結,清麗出塵,藕荷色绉紗短衫,白绫細折清蓮月華裙,裙邊挽了雨過天青色宮縧,雅致非常,江氏看了喜愛的笑眯了眼睛,忙将她扶住了,道:“真是個齊全孩子!我竟得了這樣一個标致的閨女,聰哥兒前日遣人來告訴我,我便責他失禮,兄嫂年長,且當年廷哥兒的腿傷又是這姑娘治好的,家中正不知怎麽感激才好,如今兄嫂來了京城,該是我上門拜訪才是,這才趕着他休沐日便先上門來。”
晏霜姿道:“自從與三哥做了兄妹名分,我還尚未給義母行過禮,此番随老師進京,第一件要緊事便是上門問安,卻是被義母搶先了,真是罪過。”
江氏還笑着說無妨,楊元智道:“如今見了問安也很好,現下日頭尚早,知遠同我去書房,留你們娘仨到園子裏說話去,今日便都留在家中吃午飯吧。”
一時晏霜姿跟着師母同江氏去了後園子說話,楊老太太又叫了兩個女先兒唱曲兒相陪,江氏拉着晏霜姿舍不得放手,問了她許多話,楊老夫人也陪着說了許多晏霜姿幼年趣事,直到午前,晏霜姿才起身道:“師娘與義母稍坐說話,今日要宴請義母與三哥,我正好去廚下囑咐他們都仔細些。”
楊老夫人與江氏都道:“也好,你阿嫂不曾來京,這些內宅宴客之事,原該你來操持,快去吧!”
待她同碧桃秋水都去了,江氏才輕嘆一聲,道:“聰哥兒這孩子竟是個沒福氣的!”
楊老夫人問道:“昔年在應天,我聽聰哥兒說起他父親在時,做主将他同沈家的姑娘定了親事,如今正該成就好事,妹子為何嘆氣?”
江氏搖頭道:“要不我說是他沒福氣呢,沈家那孩子也多災多難,她父親遭難後,聰哥遍尋不着她,卻不知她流落到京中一家镖局裏,镖局裏當家的王家父子待她極好,王家那孩子竟是肯為她死的,聰哥兒來京之後費了一番周折才找到她,又見她與王家的公子情投意合,便來求我,退了當日定親的文書,強扭的瓜不甜,我自是依他。若是早知有今日,我當日求了阿晏來可多好,如今我看這孩子這樣好,将來竟是要給別人家,我可舍不得了。”
楊老夫人笑道:“我便知道你打的好主意,阿晏的事還得她父親做主,我倒也能說上話,你放心,那金蘭之義是他們兩個傻孩子自說自話定下來的,不過換了信物罷了,算不得全禮,将來尋個借口推了,也算不得違了倫常。”
江氏細想了一回,頓時十分舒心,笑道:“是這個麽個理兒,還是嫂子想的好,這麽說我竟是能得着一個好媳婦?”
楊老夫人道:“待過些日子,她父親上京來,再與他父親問問口風,只是聰哥兒這孩子看着有些迂,還只守着兩人兄妹之義,若是他不願可怎麽好?雖說是父母之命,可這過日子的終究還是兩口子自己好才好,哪知道兩人不做兄妹了倒是合不合呢?”
江氏點頭道:“可也是這個說法,罷了,都還只是個想頭,哪知道将來如何呢。兄嫂初來京城,諸事雜亂,眼看就到中秋,屆時我在家中設宴,叫了玉昆班唱曲兒,兄嫂同阿晏都來我家團圓,聰哥兒平日忙的不像話,偌大個院子只我一人看着,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阿嫂來了京城,以後常帶了阿晏來說話如何?”
楊老夫人笑道:“好好好,如此甚好,咱們身子骨老了不得出門,正可叫聰哥兒領了阿晏去看看京裏的中秋夜景,也是十分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